老头真反常,外面发生什麽事了?将眼睛转向外头,老乌碰一声栓上门把,嘘口气的垂坐地上,吓得乌大娘连喊。
「别叫。」老乌紧紧的捂住婆娘,「再叫咱们全家都不安生了。」
尽管是猜测,老乌也只敢将这事放在心里,凌瑜虽然少了男子气慨,可是有少年人水灵灵般俏皮的模样,认真又乖巧
,人见人爱。
小瑜呀!可别怪乌大叔没义气,没敢提醒你,皇爷看上你……你就自求多福吧!
※※※
「怎麽了?」
不明白凄惨的叫声为了何事?狐丘白却被凌瑜双手托著下巴,七窍扭成一团的表情吓到了,急忙将他拉到怀里。
凌瑜痛入骨髓,犹如一群寒鸦过境,疼得眼前阵阵黑烟飘过,只不过腹诽个″百变狐狸″,含在嘴角的话竟也能传入
秦皇爷的利耳里,吓得他牙关相叩,报应也未免来的太快了,这皇爷会不会治自己一个不敬的罪名。
「咬到舌头了吗?」
双眸盈满水气,眼角还悬著一颗晶莹剔透的可爱珠泪,狐丘白又怜又好笑的挑起他的下颏,示意他张开嘴巴。
「乖,真是的好孩子。」凌瑜倒是很合作,狐丘白惊讶之馀,不忘给予微笑奖励。
凌瑜十分狠狈,这样应该不会治我的罪了!
「嗯!有些红肿,幸好没有破皮。」抬头见他懵然未觉走了神,丁香小舌还在自己眼下颤动,彷佛发下邀请帖,唾液
顿时横流三尺。
嗯!凌瑜趁著他心荡神迷时,不动声色的慢慢挪开,背对思索著如何遶过他下去谷仓。
「我等了好几天了……」
凌瑜背部一僵,终於来讨债了,坐立不安的不知如何回应。
「还在为那天的事情跟我生气吗?」
温和的嗓音,在夜空划过挑动风弦,低沉的旋律抚弄枯枝上残叶的灵魂,彷佛在落秋之际,得以保藏最後一丝留存的
浪漫,等待来春细细品尝。这根弦线再度弹入凌瑜无法理解的情绪里,只感到胸口下一阵心悸压缩。
「我若不这麽处理,你想现在会怎样呢?」
恍然回神勾起不愉快的记忆,若不是为了躲避这个讨压鬼,怎会平白无故闯下这无法善了的祸事,怎麽想都觉得不值
得。
「那天是在躲我吗?」
原来他早就晓得!凌瑜不禁火大,早知道就不要为了他……
「为什麽?」
谁让大人物纠缠都会怕,万一不小心得罪了,那比下十八层地狱还可怕,在老家的李大叔就是这像,活活被折磨死,
死的时侯身上的皮肤没一块好的。
「为什麽这麽怕我?」
狐丘白不死心追问,要了解他对自己的看法,想化解他的心结,为何二人无法好好相处,总你跑我追……炯炯的眼神
怅然敛去,望著点点光芒的星斗,轻轻一眨如凌瑜清澈的瞳孔,不知何时竟已跟在他身後。
又是那落寞的声音,犹如那日山洞的背影!瞬时涌上罪恶感,再怎麽说他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光是将病危的罗雅从
鬼门关救回,就该将他供成菩萨了。
「别生气了,咱们合好吧!」这句话倒是有些在向小孩子邀好。
他在道歉吗?凌瑜被搞糊涂了。他不是高高在上的官?富权天下的皇爷,怎麽会向他一个穷小子低声下气。本来是一
团怒气,现在却逼得他心虚,只不过心头感到委屈,竟将错全归到他身上,卒然觉得自己很卑鄙,瞬时感到无地自容
。
凌瑜是一个心里有什麽想法,都会写在脸上的人,见他想逃离,狐丘白却舍不得放弃这得来不意的独处机会,好不容
易见他厘清思绪,两人可以平和的交谈。
谁叫他辞工後让自己枯等四天,这望穿秋水的滋味可不好受,閒来无事看不著时,竟会想著他这双灵动的黑眸,盯著
自己展现各种奇妙的眼神。
此刻这月下的眼神,当真是《清风动帘月,皎皎璀星华。灼灼翦双瞳,灵动出九幽。》
「怎麽了?」狐丘白不解他猛然伸袖抹著自己的脸蛋。
「脸弄黑了,不然你干麽目不转睛的盯著我。」
真是可爱的娃儿!狐丘白将他拉到自己身旁,假借擦拭实则想看看他额头上的伤口。
「怎麽还是留下淡淡的疤痕……」狐丘白剑眉一蹙惋惜道。
「什麽?」
「弄乾净了,我们来谈谈你的工作……」见他敛眉低头,狐丘白摸著他的发丝道,「担心罗姑娘吗?你尽管来秦皇府
做事,她的生活由秦皇府全权负责。」
「从我的薪资里扣吗?可是我应该领不到工资吧!」嗫嚅问道,想到这事,心里就揪的发慌,根本看不到未来。
这小脑袋想的就是这事吧!凌瑜惶恐的瞅著他期盼回应好消息,却见他又用古怪的笑脸相对,气急败坏拽起的衣领…
…
「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呀!干麽老是对著我笑?」
「她的生活起居,秦皇府全权负责,不会从你的薪资里扣……」
狐丘白瞧他贴的那麽近,一双拳头揪著自己的前襟。这小伙子每次涉及罗雅的事,准忘了我是秦皇的身份,为什麽我
就这麽哀怨,跟一个姑娘家争取你的视线,不赶快把你弄进秦皇府,迟早被酸味淹死。狐丘白早已忘了当初的念头,
这酸味蚀心早已超出他的忍受范围。
睨著十来尺高的屋顶,微微搂著他的腰身,少年的身子骨比成年男子来的有弹性,轻轻的碰触竟让他心神微醉。
「真……真的吗?」
「呵!」瞧他两颗星眸疑信参半,微笑道,「不骗你。等你正式来秦皇府上工,届时我请专人照料她的生活,身子的
补品也不会少,最重要的是将她的身子调养好不再发病……」
「不用专人的,我自己就……」凌瑜不想再欠他人情,再找专人肯定又是一笔花费。
「你住在秦皇府里,怎麽照顾她?」
咦!为何上工就要住进秦皇府,那雅儿……
「秦皇府全权负责你跟罗姑娘的生活费,分文不取,工薪算你还秦皇府的债务,每个月二两满意吗?」
二两!凌瑜睁大眼睛从来没想过,一个月可以挣到这麽多银俩,是公主府的双倍。虽然月薪是用来还债,至少他姐弟
俩生活暂时有著落。
「为什麽雅儿不能一起来……」
凌瑜焦急追问,开閤的双唇在狐丘白食指轻压中硬硬生闭上。
「小瑜儿,你不知道秦皇府是从不让女人进去的吗?」
啊!彻底发懵歪著头看狐丘白,这皇爷还真与寻常人不同,那有房子分男人、女人才可进的古怪规矩。
这真是奇幻的夜色,狐丘白微微一笑,再度搂进那令他神思不已的美妙身子。
第七章
※※※
裴家骐一早奉命前去接凌瑜姐弟,乌大娘不舍的拉住罗雅不断的叮咛安养好身子。她与老乌努力了十多年,家里尽是
在田里滚黄泥、一身汗臭的萝卜头,那有这女儿清香、哝言软语的体贴。
「小瑜,你放心去上工。皇爷可不像那些当官的表里不一,是个亲切的主,当年若不是他从边疆赶回来,咱们也没这
好日子可使。」鸟大娘见他双眼布满血丝、脸色惨澹,将他拉到一旁安抚并低声提醒,「你姐姐这富贵病,可不是咱
们这种人家受得起,皇爷既然承应安顿她的生活,也帮你了结一段官司,你应该感到庆幸,为了姐姐要打起精神来。
」
凌瑜回头,裴家骐坐在马车上等待,罗雅却是满脸愁色的侯在天井旁,久久凝睇。是啊!有谁比我幸运,雅儿的生活
有了著落,我只不过卖身九年多,就可以挣到二百多两。凌瑜迈向罗雅自嘲的想道,陪她到了秋枫小轩,狐丘白却已
在那等待。
看了这,凌瑜才明白为何取这麽美丽的名字。小轩座落在京城北大郊偏西的平缓的山坡上,坐南朝北的方位冬暖夏凉
,且没有乌大娘那随处可闻的烹煮油烟、牲畜排泄物的味道。
整个山坡正逢孟秋之际,一片片转红的树林,空气中散发著清清淡淡的香草味,夹杂秋发盛开的朵朵各色花样。小轩
的格局更不是寻常所见的三合院,五房两厅以木材随意雕砌铺设,在外形与这片山坡融成一体,这儿美的跟仙境一般
。
被狐丘白拉著往山上行走,仍不断回头,狐丘白看著他的表情尽是兴叹之意,看来这安排是让他十分满意,枫红之色
在他灵动的双眸中,映满一幅绝豔的风景。
「还满意吗?」
爬上山腰,狐丘白将随身的水袋解下递给凌瑜,望著他神游天外的怡然表情,心满意足之馀起了逗弄之意,逼近那布
满薄汗的小巧耳廓轻吹口气。
凌瑜蓦地瞠目结舌瞪著狐丘白,耳上的细毛颤抖抖一耸,如滑腻的泥鳅将那股气息卷入耳内,冷不丁打个战栗,一阵
晕红缓缓的渲染双颊。
「你……」出嗓的竟成了吴哝软音,吓得凌瑜噤口,不甘被耍的眼神出奇的妩媚。
狐丘白心荡神驰,这孩子还真是敏感,要真下手了还不让自己梦劳魂想。
「皇爷有什麽吩咐?」赶紧站起,身上的感觉有些出格,好像讨厌又好像欢喜的要飞上天,凌瑜害怕这种无法理解的
事。
「嗯!」狐丘白见他脸色百转千变,这单纯的孩子未懂情欲,可别吓坏了他,忙拉开两人的距离,转身指著山下道,
「你看,那里便是秦皇府了。」
见他没有怪异的动作,凌瑜发了一身虚汗,顺著羽扇所指的方向,这便是他往後九年多要待的地方吗?再瞟向秋枫小
轩,精致的点缀在仙境上,白狐狸果然给了雅儿最好的生活。
杜爷爷总说大千世界里,好坏事各占一半,如果用善心去接触,事情未必会往坏的方向进行,也许他姐弟二人真的遇
到贵人了!
※※※
秦皇府来了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府里五、六个家丁全部侧目,见狐丘白亲自带领进府,那个表神有如春风薰染,走
起路潇洒自如、步步生香。
凌瑜从左脚踏进的第一步,就感觉到气氛诡谲,背後总是接收到刺人的目光。
「怎麽了?」
「没有……」
甩开那让人心神不宁的错觉,赶上狐丘白的脚步,他一直以为白狐狸的皇府,定像公主府的富丽堂皇,甚至拥有更金
碧辉煌的傲人气派,这一看大出自己的意料之外,连皇府大门都显得十分平凡。
当初,昭明皇要赐建府邸大兴土木,狐丘白不想劳民伤财,便耍计从利姬萱那得到这远离京都的庄院,宅第不大却是
背山环溪,且院内还有接引自後山的温泉冷泉,经过一番整饰,那财大气粗的铜臭味已去尽。
僻静清幽!
院内浑然天成的悠閒雅致,彷佛就是眼前这人身上一贯散发的气息,狐丘白剑唇含笑、半眯著狭长的丹凤眼,轻摇羽
扇的优美丰姿,暗道怎麽他今曰看起特别俊美,真是有鬼!
狐丘白大步流星往前踏了两寸转入树丛後,凌瑜不名所以见他噤声示意。
「你说这皇爷是不是又要找碴了?」
凌瑜一骇,这人光天化曰下非议当今皇爷的不对,忍不住偷觑树丛後的脸色,却是狡猾、作弄的孤狸样。
嘴角抽搐,该不会跟了个不正经的主子了!
「定又是閒的发慌,这两天风大,我把落叶集中到院落,才一转身皇爷又扫了一把落叶到那颗老槐树下,说什麽这才
有秋诗的味道……」
「你这有什麽!蒋师傅那里跑了一只待宰的肥嫩黑鹅游进了荷塘,急得厨房遍寻不著,是我好心下塘去抓,皇爷见了
怪里怪气的冒出《是人焉!是鹅焉!莫辩。》,跩文晃脑弄什麽玄虚?刚好逮住路过一脸怪笑的李帐房……我就长的
那麽像那只该死的扁毛畜生吗?」
凌瑜奈不住好奇探出了头,这一看忍不了噗哧一声疾忙捂紧嘴巴,那人五短身材、皮肤黝黑,胖墩墩的双手插在浑圆
微翘的臀腰上形似鸭翅,狐丘白虽然恶劣也形容的很贴切。
「唉呀!这不是大厨那失寻的黑鹅吗?」
狐丘白悠哉穿入,两人立马噤声倒也从容无惧。却是一句话戏谑激得那短胖家丁忿忿嚷叫。
「皇爷,你……」
「真是了不得……」挡了怒气,啧啧有样的伸起手来顺抚他的发丝,「这样会说话的珍奇异兽,拿到市场上定能大发
市利的。」
火冒三丈,一张黧色的脸孔早已憋的通红,可是又不能太明目张胆的驳回,龚管家的严厉斥责还在其次,而是这聪明
绝顶、整人不手软的皇爷,不仅口利更有那令人哭笑不得、诡计百出的鬼伎俩。
千万不能回嘴……
「六丁!」
拿著扫帚,双眼飘过对上狐丘白狡狯的眼神,冷汗自鬓发淌下,这混蛋皇爷整的四喜吐不出血来,又将矛头对上我了
,想起那一堆清不完的落叶,皮笑肉不笑磨牙回道。
「皇爷,我还得回去清那落叶……」落叶二字咬的特别泄恨,见狐丘白瞳孔蓦地一缩,吓得落慌而逃。
※※※
一大清早龚照隐板著脸,堵住狐丘白注视的方向,凌瑜正蹲在池边洗著砚台笔具,磨了许久才让他心甘情愿的做贴身
小厮的工作,也不知这少年为何总悬著一脸狐疑像,盯著他一阵发虚。
狐丘白站起身来,龚照隐森然眼神终於动了一下。
「去哪?」
「呃!出去转转。」
「我有话说。」龚照隐冷冷说道。
翻著两眼瞪这麽久,终於肯说话了。狐丘白轻笑坐回椅上。
「昨晚从湖南回来,李帐房递上帐簿,这个月短少了二百两……」
狐丘白早知道他定会来质问。
「你毕竟是闻名天下的秦皇,虽然龙阳谑称注定跟一辈子,好歹也看看对象,现在居然带个不满十七、八岁的孩子进
府,你心里又打什麽主意?」
辩解的话到了嘴边,又让打压下去。
「我希望你凡事多三思。」
龚照隐敛下双目犹如老僧入定杵在门前,是在等满意的回答吗?狐丘白无奈叹口气,他确实是对凌瑜有意,却无心将
他带入自己的生活。发生了一连串事情,难道让他眼睁睁不施予援手,直到此时他仍觉得这一切都在朝著自己抗拒的
方向进行……望著龚照隐紧抿的薄唇,真是百喙莫辩。
凌瑜洗净笔具砚台准备送往书房,却让外头修剪花草、整理庭院的四喜与六丁连忙阻止。
「罩子也不放亮,没见那人堵在门口,你去准成了那寒冰三尺下的冻鱼。」
「四喜哥,你说什麽?」
当初大夥被流言误导,以为这新进小厮是皇爷的男宠,原来只是个不懂世情的小子,单纯的跟後山那一条小溪般清澈
见底。
″肥鹅″之称不胫而走,众人皆谑称他″肥鹅、胖鹅″,尤其是身旁咧嘴直笑的六丁,对上凌瑜那张清秀脸蛋,镶著
两颗媲美珍珠的亮眸,只有可爱小子一声″四喜哥″叫得他心花怒放,他爹在他四岁就去了,他娘再也没机会给他添
个小兄弟。
「那可是世上唯一镇得住皇爷的人。」四喜幸灾乐祸回道。
「也是咱们第二个主子,比那不良皇爷还恐怖,小瑜这麽迷糊……嘿嘿……」六丁绘影绘声震得凌瑜往後一缩,头上
挨了四喜一记火辣栗爆。
「别听他瞎说,龚管家虽然严谨却是个赏罚分明的人。」
望著敞开的书房,一具昂藏的暗色背影,凌瑜猜想这人是何方神圣?那来这麽大的权力?
亲近秦皇府的人都知道,世上唯有龚照隐稍微管得住狐丘白,唯有他不甩狐丘白权倾天下的身份。不过可别误会二人
有什麽暧昧的关系,龚照隐是狐丘白同父异母的兄弟。母亲龚氏去逝前,嘱咐他一定要上京投亲,对风流无情的建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