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亦霏耐心解释道:“十三爷至今未醒,怕是头部受创后积有淤血,是以我在外采摘了一些草药,熬成汤药化淤解血
,然后我再用自身的纯元气功为他培元固本,如此一两天后,我才能放心让你带他回宫,如八爷现在硬要动身,路途
中的震荡于十三爷的伤势有害无益。”
虽万分不想和这些钦命要犯有过多的交集,弘笙却还是不得不顾虑弘啸的病情,也不得不领他这份情,便低声道:“
多谢。”
“不用谢,这便算作还给十三爷的利息。”何亦霏的语气淡淡的,顿了一顿又道:“我这就要运功为十三爷疗伤,八
爷......”
弘笙知趣的拄着拐站了起来,他虽不踏足江湖,但江湖中人运功之时忌讳他人在旁观看这些个规矩他还是明了的,于
是便道:“那就有劳三堂主了,我正要去审那逆贼,这就先行告退。”
何亦霏微一点头,又道:“八爷,门口有一个穿红衣裳的女孩子,如需要,可以让她帮忙,火影逼问口供向来很有一
套。”
待弘笙起身离去,何亦霏便招过狐狸来阿莫,沉声道:“十三爷既在丰台出现,十一爷一定不会离得太远,我在外头
这几个时辰丰台大营发疯似的在外头派出了上万的人在搜城,我估摸着十一爷必定就在营中,你们两个今晚跑一趟吧
。”
狐狸插嘴问道:“三堂主,你这是什么意思。十一爷若来了必定会立即带十三爷回宫,可是帮主还没有来见上他一面
呢。”
何亦霏淡淡一笑,从容道:“帮主有事担搁了,要迟几天到,而十三爷的病也不是你我能治愈的,本就不能在我们这
里拖着,还不如就让十一爷来领他回去,让十一爷欠我们一个人情呢。”
狐狸这才无语,阿莫又问道:“若十一爷真的在丰台大营,让他知道我们这分舵地址只怕不方便吧?”
何亦霏沉默半晌,这才道:“今天的事不在我的预料之内,没想到会遇上十三爷的八哥,在他和十一爷之间,我情愿
相信后者。”
“那排行第八的那个,怎么处置?”阿莫皱了皱眉,又要对他百般提防,又不能把他怎样,犯难啊。
“本来我以为他一定会要求先行离开的,没想到他们皇室兄弟感情倒还挺深厚。”狐狸刚才激八阿哥先走,可惜没成
,便问道:“堂主,现在怎么办?总不见得蒙了他的眼睛把他硬丢出去吧?”
何亦霏瞧了两人一眼,悠悠的道:“这点小事,你们两个随便搞定就是了,何须问我。”说罢又微笑着加了一句:“
最好今晚便给我搞定。”
退出门外,狐狸和阿莫两人不由得抱怨起来。狐狸跺脚道:“三堂主可真会折腾人,早知如此,只带十三爷一人回来
岂不就没事儿了么。”
阿莫应声道:“就是,好人她做,恶人我们当!”
这时,火影正从一旁小屋走了出来,两人眼前均是一亮,不同而约的对视了一眼,会心一笑。
狐狸当下就迎了上去,笑眯眯的道:“火影姐姐,忙着哪?”
火影浑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不由得皱了皱眉冷然道:“干嘛叫得这么肉麻,有什么事快说。”
狐狸便收了笑,正色道:“刚才从三堂主处得知了帮主的消息,居然在外头有事被担搁了,怕是来不了京城了呢。”
“怎么回事?”火影脸上有一丝难以掩饰的不安。
狐狸凑了上去,低声道:“有一件小事儿,要让你帮忙,完了我就告诉你。”
火影瞟了狐狸和阿莫一眼,冷哼道:“我就这亲自问何堂主去。”
阿莫忙拉住她,说道:“这二个时辰之内何堂主都在为十三爷运功疗伤,你这会子进去,想害她走火入魔啊!帮我们
办事,只要一个时辰便搞定啦。”
火影无奈,只得问道:“说,什么事儿?”
“简单,只需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待三人商议妥当,外头已是明月高挂,偶尔有夜莺婉转轻鸣,才啼破
这清辉如水的夜色。
干清宫。
辰时未到,胤顼便已起身踱出暖阁,站在滴水檐下深深的吸了一口清晨略带寒意的空气,顿觉心思爽明畅快了许多,
正待沿着抄手游廊散散步,大太监戴无良一边连滚带爬狼狈不堪的奔了过来,一边叫道:“皇上...皇上...”
胤顼不由得皱了皱眉,喝斥道:“戴无良,你这是什么规矩?!”
“皇上......”戴无良看来真是奔得急了,听得胤顼这一声喝腿一软就势儿跪趴在地上,气喘吁吁的道:“皇上,请
恕老奴才君前失仪,实在是事情太过惊人......”
“什么事儿,还不快说?”胤顼微皱了皱眉,好不容易攒聚起来的好心情顿时荡然无存。
戴无良忙回道:“回皇上的话,丰台大营的图军门连夜赶来,在宫门前有要事面圣......”
胤顼打断太监的话头,恼道:“这算什么惊人的事儿?戴无良你活得不耐烦了么!”
戴无良委屈的撇了撇嘴,低声道:“皇上,奴才还未说完,同来的还有八阿哥。”
“什么!”胤顼漆黑深幽的眸子顿时火花四溅,失态的向前奔了几步,差点被脚下的台阶绊了一跤这才回过神来,深
吸了一口气吩咐道:“还不快宣图军门和八阿哥进殿。”
分舵。
明亮的阳光照进重绿窗纱,柔和的洒在弘远和弘啸的脸颊上,清凉的晨风拂过,带来一阵树叶的清香,窗外有不知名
的小鸟在清脆地欢叫着,一声高过一声,终于把沉睡中的人惊醒。
弘远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这才发现昨夜被狐狸和阿莫带来弘啸身边,给他喂过药后,自己居然就握着他的手伏身在
床沿边睡着了。
揉揉眼睛,弘远望着十三那略有些苍白的脸,心头又是气恼又是心疼,这小子,昨天居然丢下他一个人去找八哥,结
果自个儿又受了伤,整整让他担心了七八个时辰,真是让他恨得牙痒痒的。
温柔的抚上弘啸的脸颊,弘远低声呼唤道:“十三,乖,醒一醒啊,你不要这个样子吓我好不好,你哥实在是禁不起
这刺激呀。醒来好不好,我保证不怪你昨日没有等我,我保证。”
但是身边的人儿却还是没有一丝动静,那恬静的脸庞仿若婴孩般的安宁,窗外的阳光淡淡的斜照在他的脸上,越发的
显得肤色白皙近乎透明。弘远将十三冰冷的手合在自己的双掌之中呵护着,凝神望着弘啸清秀温润的脸庞,不由得心
中一紧,喃喃道:“十三......”
“十一爷,你已经醒来啦,我过来瞧瞧十三爷状况如何。”何亦霏缓缓步入室内,瞟了一眼床边的空药碗和床上弘啸
干干净净的衣襟,含笑道:“十一爷好本事,喂十三爷的药一滴都没有浪费。”
弘远的脸上略有一丝泛红,低声嘀咕道:“这不是何堂主昨晚自个儿吩咐的么,说是药材不易得,要我尽量都给他喂
下去。”
何堂主假装没有瞧见弘远的异样,自顾自的盈然浅笑道:“这样我就放心了,喝了我配的药,估摸着十三爷今天应该
可以醒过来了,不过......”说着,何亦霏微蹙着眉尖,话语顿了一顿。
“啊,今天我弟弟可以醒了么?”弘远心头先是一阵欢欣,瞧见何堂主皱着眉头,和后头那句‘不过’又不由得心中
有些着慌,忙问道:“何堂主,可是还有什么不妥么?”
何亦霏收起笑颜,神情异常凝重道:“十一爷,你心里要有准备,十三爷后脑遭创伤,脑中可能会有淤血堆积,醒来
后可能会有一些不同寻常的症状。”
“......不同寻常的症状?”弘远听得一怔,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脸色也渐渐的沉了下去,问道:“麻烦堂主说得明
白一些,究竟会有什么状况?”
何亦霏瞟了弘远一眼,悠悠地道:“比如说十三爷醒来后会不记得曾经发生过的事儿。”
“这个啊,没事儿的。”
“又可能,十三爷醒来后会不记得某些人,比如十一爷你。”
“什么!这不可能!”
“还有可能,十三爷醒来后连自个儿是谁都不记得了,忘记所有的事儿。”
“够了,不要再说下去。”听得心惊肉跳的弘远腾得蹦了起来,一张俊朗的脸庞已是急得通红,嚷道:“怎么可能会
有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事情发生,我统统不信。”
何亦霏瞧弘远那一脸的担忧和焦虑,便柔声道:“十一爷,我也只是预先告之你一些可能发生的状况而已,未雨绸缪
免得你到时心里头没有一丝准备,而备受打击。当然,希望十三爷有万佛庇佑吉人天相,能够平安无事。”
弘远黯然点了点头,又缓缓的跪在床边,暗哑着嗓子道:“十三,你要快点醒过来,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何亦霏不忍打扰,便轻声道:“十一爷稍等片刻,我到外头去弄些早点,过一会儿叫人给你送进来。”
“有劳堂主了。”弘远谢过何亦霏,便又转过头去,望着弘啸一心一意盼着他醒来。
突然间,弘啸那长而浓密的睫毛轻轻的颤动了两下,接着,便缓缓睁开了双眼,那温润如墨玉的眸子中仿佛氤氲着一
层薄薄的雾气,有些迷离有些飘忽茫然四顾着。
“十三,你醒了吗?”弘远一阵狂喜,激动的紧紧握住弘啸的手。
弘啸又闭上了眼睛,轻声问道:“我这是在哪儿?我昏了有几个时辰了?”
“十三,你还记得你怎么受伤的吗?”弘远有些着急的道:“我们现在在何堂主她们的分舵中,从昨天早晨到现在,
你都昏迷了整整有十个时辰啦!”
“哦,现在已是早晨?”弘啸好似不胜乏力的垂着眼,轻声叹了一口气。
弘远突然感到弘啸的手有一丝颤抖,心中一跳,忙问道:“十三,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谁?”
弘啸的嘴角泛起一个淡淡的笑,“我?爱新觉罗弘字辈人,兄弟间排行十三,名字中有一个啸傲乾坤的啸字,我没说
错吧。”
“十三,那你还记不记得我是谁?”弘远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音,咬着唇盯着弘啸,就怕他那薄薄的唇瓣中吐出一个
不字来。
弘啸抬起右手抚在自己额上,沉默了片刻,让弘远紧张了好半天,这才缓缓道:“你?不就是那个打架时总会挡在我
的前头,用膳时总不让我吃汤泡饭,睡觉时总会帮我拾被子,但做功课时总会找理由让我帮你做的那个我就是忘了谁
也不能忘了你的人么?你的名字叫弘远,哥,你不得不承认,你的名字没有我的好听哪。”
弘远一颗心终于安然落地,气呼呼的啃着弘啸的手指,恼道:“十三,你在耍我!你都已经好了还不快点睁开眼看着
我!”
“嗯,差不多都好了,只除了一样不好。”弘啸缓缓睁开双眼,望向弘远的方向,轻声道:“那就是,我瞧不见你,
哥,我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了啊。”
29 真相大白
干清宫。
此时正在干清宫西暖阁密议的四个人脸色均是一片凝重,棣亲王神情严肃刻板,向八阿哥问道:“那人犯都招了么?
”
弘笙沉声道:“文亭乃六叔身边的谋士,这小子起初嘴很硬,但是......”略微顿了一顿,弘笙眼前似乎又浮现出文
亭被在火里被烧得通红的铁丝鞭子抽打的那快要烧焦的身子,那股子皮肉被烧焦的气味和浓烈的血腥味混杂在一起的
刺鼻味道犹在他的鼻尖残留,那被拷打得已不成人形惨不忍睹的模样连他这个差点丧身在文亭手中,对之有彻骨之恨
的人都不忍再看,但那个女孩冰冷的眼中却没有一丝波澜。
“弘笙?”简郡王的轻唤拉回了有些失神的弘笙。
深吸一口气,弘笙这才缓缓道:“......但是,他还是吃不得皮肉之苦,后来就全都招了,与六叔如何密谋下手暗害
皇阿玛较为喜爱的几位阿哥,包括一个月前派人换了十弟伺养的蜘蛛,十几日前派人在外追杀十一弟和十三弟,还有
在府中行施魇镇法意图谋害阿玛等等诸事。”
“没想到老六这么没人伦!”直听得心神动摇的简郡王眼中怒火腾起,想着祺贝勒允嘉平素温存揖让彬彬有礼的模样
,不自禁打了个寒颤,瞟了一眼身旁同样怒不可遏的棣亲王,便转头望向皇上。
端坐在赤金盘龙须弥座中的胤顼神情似乎苍茫难顾,有震怒,但更多的是疲惫。自大清建朝以来,朝局就一直动荡不
安,如此事揭发出来,突兀的又是一个骇人听闻的大案,立即便要轰动朝野。但此人狼子野心亦断断不能就因此轻易
放过。
咬着牙沉吟半晌,胤顼已是拿定了主意,冷笑道:“朕自问没有亏待过他,已是忍让了多时,杀人可恕,情理难容,
若饶了这虎狼心肠的兄弟子侄,朝野不安,皇室难宁,允迪,你和图格隆就近点起丰台大营的人马,密密的将允嘉捉
拿进京。”
说罢,胤顼又向简郡王吩咐道:“允柬,你带内务府人手将城内六贝勒府封了,家财全部抄没。”
棣亲王和简郡王坐在木杌子上欠身齐声应道:“遵旨!”
分舵。
“嗯,差不多都好了,只除了一样不好。”弘啸缓缓睁开双眼,望向弘远的方向,轻声道:“那就是,我瞧不见你,
哥,我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了啊。”
这真是石破天惊的一句话,即使晴空一声焦雷也没有让弘远如此震惊过,一时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的血都在倒涌,
任由原本含在自己口中的手指从张大无法合拢的口中滑了下去,颤抖的问道:“十三......你刚才在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
“哥......”弘啸抬起手在空气中摸索着想要寻找到弘远的双手,望着弘远的眼神迷离如在梦中,轻声道:“哥,我
这会子什么都看不见,你握着我的手,不要松开好不好。”
“十三......”心如刀割般剧痛的弘远死死的抓住弘啸举在半空中微微颤抖的左手,紧紧的贴在自己胸口,声音已是
有一丝哽咽暗哑,痛苦的低喊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哥,你别慌,失明或许是暂时的,我一定会好起来。”弘啸强自镇定的给弘远一个淡淡的笑容。
那风清云淡般的笑纠得弘远撕心般的痛,眼眶中热意翻涌,低吼道:“十三,你不要故意摆出一副安然的样子反过来
安慰我,你这样子,让我心里更不好受。”
“我哪有故意装啊。”弘啸轻轻的合上眼,含笑道:“我刚醒来的时候什么都看不见,心底不知有多害怕,但是一听
到你的声音,知道你在我身边,我便什么都不在乎了。因为我知道,如果我真的看不见,你可以做我的眼睛。”
弘远伸出手指轻触着弘啸的眼睑,心疼的眉心紧蹙,咬牙道:“你这小子干嘛会有这种死硬脾气,嘴里说害怕就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