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啸的人会整天围着十三的样子,弘远的心便开始抽痛,咬着牙道:“你回去告诉你家小姐,让她绝了这个想头吧,
除非她改了主意嫁别人,要不就老老实实准备好嫁妆等着和我大婚吧。”
回到了宫中,弘远立即被皇上宣到干清宫召见,虽然是打了胜仗回来,却还是被一向严厉的胤顼训诫了一番。其实胤
顼对自己的这个儿子是十分疼爱的,但清朝皇室祖宗家法极严,老子训儿子,儿子怕老子是祖传的规矩,因此天不怕
地不怕的弘远见了皇上也是格外的栗栗惴惴,只有垂着手站在下头唯唯诺诺应承着。
说罢差事,胤顼顿了一顿,这才又道:“原瞧着你那顽劣的性子想要磨挫两年再给你指婚,如今看来也是出息了,正
好琳妃前儿在朕跟前说了她远房表妹家的闺女不错,意思要朕指给你。”
这件事便是弘远心头上的刺,明知怎么躲怎么绕都是避不开,但这会子听皇上就要亲口说到此事,还是不由得脸若死
灰,仿佛即将聆听死刑宣判的旨意。
果然,接下来胤顼便道:“那是户部尚书恒明哲家的女儿,听说言德功容都很过得去。虽说你不是普通王子公孙,金
尊玉贵天下第一,但恒家也算是上三旗的老人家了,不是寻常人家姑娘,待她嫁了过来可不能委屈了人家。”
“回皇阿玛,儿臣不敢。”弘远一想到恒家小姐就想到了麦麦,一想到麦麦胸口更是憋得慌,闷声道:“好歹我府里
头别说侧福晋,就是侍妾也一个没有,她嫁过来还有什么好委屈的。”真恨不得在皇上面前大吼一声,委屈的是我和
十三!
“也罢,待弘渊和弘斌的大婚过后,便挑个好日子将那姑娘指了给你。”说罢,胤顼接了宫女捧过来的奶子喝了一口
,把碗放在桌上,墨黑无澜的眼瞳突然沉静地望着弘远,徐徐问道:“弘远,前阵子你在马陵裕养伤,看弘啸现如今
情形怎样,他一个人在那儿还过得惯么?那边吃穿用度都及不上宫里头,也不知瘦了没有......”
弘远趁机道:“那边寝陵毕竟侍侯的人少,弘啸的身子骨自小儿弱又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那儿,没个知疼知热的人在
跟前儿,前阵子我去瞧他竟是小病不断,才一个月的功夫已经瘦了好多!皇阿玛,不如让我过去陪他一阵子,好好劝
慰他一番,只怕也肯早些回宫。”
胤顼微微转过头,望着墙角琅玡架子上摆着的那张慧妃生前所弹的月琴,双目有些个呆滞,口中喃喃道:“嗯......
他,终究还是有着郁抑心结啊!”说罢,轻叹一口气,缓缓的道:“不用你去,让他一个人待着,什么时候想明白了
,他自然回宫,心病不愈,你去也无用。”
弘远张了张嘴,满心想告诉皇上他若能在弘啸身边,弘啸便什么心病也不会有,却又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才
好。正搜肠挖肚的想着词儿,胤顼已是摆了摆手,沉声道:“你先退下去吧,让朕一个人静一静,有什么话儿过几日
再说吧。”
027 离家出走
忽忽几日后,皇上一道旨意将弘远封为诚郡王,琳贵妃娘娘又下懿旨召恒明哲家女儿进宫晋见,明眼人一看便知这就
快要下旨赐婚了,偏偏在这节骨眼儿上恒尚书家却出了一些状况,家丁们看护不严,竟让阿九和她身边的贴身侍女小
麦麦私下里离家出走了。
看罢自个儿女儿留的条,这下可急坏了恒尚书,一边忙让自个儿福晋进宫面见娘娘,先伪称姑娘得了急病,将婚事暂
且延了下来,一边赶紧将家中随从全部派遣了出去,由自个儿亲自带着前往马陵裕去找女儿。
却说阿九和麦麦两人仍作男装打扮,骑了一匹小马也不多想,的的确确是往马陵裕而去的。她俩也没别的想头,女孩
子家天真浪漫,只不过想要见上弘啸一面,也没想两人单身上路几多不安全,便冒冒失失的往南边去了。
待出了城的第二日,两位姑娘家便出了事。她们两位的装扮瞒不过道上的行家,再加上两人的长相又实在是眉清目秀
,走到哪儿都亮眼得很,早有一路专在黑道上干人肉买卖的伙计暗中跟了上去,待阿九和麦麦行到了郊外的一片小树
林中,便忽啦一下围了上来。
“你们......你们这是......这是干嘛?!”瞧见这一帮子大老爷们一个个长得歪瓜裂枣神情流里流气,顿时把阿九
这位大小姐吓得不轻。还是麦麦略见过些世面,知道眼前这帮人定不好惹,大着胆子道:“喂,你们别胡来,要钱的
话我把身上的银子都给你们。”说罢便要将自个儿身上的钱袋子解了下来。
正在这时,林边传来一阵马蹄声,一个穿着一件破烂溜丢的黑褂子的少年和另一位身穿石青袍褂的俊朗青年各骑着一
匹白色骏马缓缓步入林中。
那黑袍少年见麦麦解了钱袋欲给那帮围着她们的流氓,忍不住卟哧一笑道:“小丫头,人家才不是瞧上你们俩的银子
呢,若真是钱多的没处花,不如孝敬了我吧。”
那穿蓝袍的青年看到阿九却轻咦了一声,转头道:“不要胡闹,好像是熟人呢。”
“我早瞧出来了,不过我可不想管这闲事儿。”那黑袍少年撇了撇嘴,懒洋洋的道:“没的又和他们扯上什么关系!
还是走吧。”
那些个流氓瞧见两人骑得白马神骏不已,那蓝袍青年又长得比姑娘家还要俊秀,早馋得口水都流了一地,当下便有几
个人怪笑着走了上来,眯着眼道:“别走呀,让爷们带你们去个好玩儿的地方乐乐......”
刚才还懒懒散散的黑袍少年顿时像变了一个人般浑身散发出骇人的寒意,冷笑道:“找死......”
当那个‘死’字尚在林中余音未了的时候,那围上来的四个汉子中已是有三个真的死在了地上。一道黑色如鬼魅般的
身影此时已是站在了第四个人的身前,一双看似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锁住了他的咽喉,只需稍稍一用力,那位已吓的
面无人色的汉子便会赴躺在地上那三位仁兄的后尘。
“罢了,晓晓,他们罪不致死。”那一身蓝袍清秀俊雅之人自然便是女扮男装的何亦霏,此刻只见她脸上挂着云淡风
轻般柔和的微笑,眼中的目光却无声而犀利地在众流氓面颊上刮过,淡淡的道:“不过,也不能轻易的放过这些家伙
,给些教训也就是了。”
话未说完,何亦霏双足在马蹬子上轻轻一点,腾空飞起,鬼魅般的身影游走在众人之间,所到之处只听惨叫声中夹杂
着骨头断裂的脆响。才片刻的功夫,何亦霏已是气定神完的飞身回到了自个儿的马上,望着那群滚倒在地上被她用分
筋错骨手捏断左臂而悲呼哀鸣的一众抢匪,缓缓的道:“你们强抢良家妇女,干那伤天害理之事,是以我不得不让你
们吃点苦头,下次若再撞到我的手中,便有死无生。还不快滚?!”
那些个抢匪如逢大赦,顾不上被废的手臂钻心般的痛,几人合力抬起同伴的尸首仓惶离去。
站在一旁的阿九和麦麦早已是看傻了眼,何亦霏策着马来到两人身边,温言问道:“若我没有认错,两位姑娘可是十
三爷的朋友?”
“多谢两位仗义相助!”阿九惊讶于他居然认得弘啸,不由得定神将何亦霏细细打量了一翻,突然惊呼
道:“呃......你不就是......就是那日跟在十一爷身边的那位姑娘么?!”那日瞧她打扮本以为她是弘远的侍妾,
谁知竟有着一身如此高深莫测的功夫,瞧她样子斯斯文文的,还真是人不可相貌呢。
“姑娘眼力不错啊。”何亦霏微微一笑,便又道:“两位姑娘这是要去哪儿啊,怎地独自出行?这可实在是危险的紧
。上马吧,让我和晓晓送你们一程。”
马陵裕。
待何亦霏等四人来到马陵裕的时候已近黄昏。此时日暮西山,倦鸟归窠,满天的红云如同被一支硕大的画笔饱沾了褚
红的染料,将西便门高大的堞矬和半隐在松柏老桧中的殿宇飞桅翘翅都镀上了一层暗红色的光。远处的垛楼上空盘旋
着的乌鸦翩翩舞动,像是在弥漫着蕴蕴霭霭的晚霞中沐浴嬉戏。
院中池塘的西侧,几株碧桃花树如火如荼倒影池边,桃花树荫之下,蓝儿和狐狸坐在一方石几两侧正在手谈一局,弘
啸坐在狐狸身边,手中握着一只阗白玉茶盏,正一边品茗一边轻声指点着狐狸的棋局。
微风轻拂,偶有粉红的花瓣随风飞舞,飘落在黑白两色的棋盘之上,格外的娇艳动人。弘啸凝视着一朵犹自在空中翻
飞在夕阳下粉得近乎透明的小花,一时恍忽失神......那一晚,轻柔的风,漫天的花雨,还有心中的人......
分别才不过几日,他已不能如以前那般从容淡定的静观悲喜,笑拂落尘。那种如同饥饿一般的思念时时刻刻在啃噬他
的肌体,不停的让他回忆起之前那几天短暂相聚的时光,每一个相望的眼神,每一个随意的拥抱都是如此销魂蚀
骨......弘啸心里头明白,有些他未知的,不能操控的东西,正在一步一步的要把他吞噬,但他,无法抗拒。
“十三爷?”弘啸迷离的神色没能逃过一直默默注视着他的蓝儿,悠悠的道:“这一盘棋,你已经走神了二十七回,
这会子,狐狸怕是要输了呢。”
狐狸侧头望了一眼已然回过神来的弘啸,对着蓝儿爽朗的笑道:“输便输了,这可不能怪十三爷,只是我笨,学得慢
罢了。”说罢便要推枰。
弘啸忙按住了狐狸的手,瞧了一眼棋局便向着蓝儿淡淡一笑道:“蓝儿先不要得意,持子者以本身为子,开盘即身陷
其中而不可自拔,是以谓之当局者迷。就我看来,这棋还未必就输了呢。”说罢便要指点狐狸落子。
正在这时,一个太监匆匆前来,哈着腰道:“十三爷,户部尚书恒明哲恒大人来访。”
“呃?恒明哲?”弘啸一时错愕,旋即略一皱眉,缓缓站了起来,淡淡的道:“有请。”
028 心有旁骛
正在这时,一个太监匆匆前来,哈着腰道:“十三爷,户部尚书恒明哲恒大人来访。”
“呃?恒明哲?”弘啸一时错愕,旋即略一皱眉,缓缓站了起来,淡淡的道:“有请。”
不多时,一脸风尘的恒明哲便由几个太监带着快步走了过来,见到站在池边迎他的弘啸忙打着马蹄袖恭恭敬敬上前施
了一礼,朗道:“下官恒明哲给宝郡王请安。”
弘啸忙含笑上前将他双手扶起,邀他在石几旁坐了下来,瞧他这会儿神情有些古怪心下虽不明白他的来意,却多少也
能猜到几分,当下也不问话,只平静的品着茶,等着他先开口。
恒尚书此时也正打量着自个儿女儿留书中提到的这位宝郡王,见他双眸如星,气宇轩昂,举止雍容大度心下也不由得
暗赞一个。瞧他并不开口相问来意却也有些不好意思先开口,正尴尬间,瞥见石几上的棋局便随口道:“宝郡王好雅
致,想是下官来的不巧,扰了王爷的棋局。”
弘啸微微一笑,应道:“闲来无事,便与身边侍女手谈一局,倒教你见笑了。”
恒明哲瞧他所持的黑子只勉强占了棋盘一角,中间天元一带已是被白子穿心相会,眼看了无生望,不由得暗笑弘啸棋
艺差劲,居然连自个儿身边的侍女也下不过。
弘啸心气本高,瞧出他眼中的不屑之色,不由得傲气顿生,忍不住便道:“久闻恒大人乃我朝著名国手,不如就此未
完之局向你请教一二。”
恒明哲笑他不自量力,便道:“宝郡王此局棋势已无胜算,还是另开一局吧。”
弘啸深邃幽亮的眸子墨黑无澜,平静的道:“搏弈一技最精于变幻,方寸之中便有千军万马之道,环环相扣,恒大人
何言必胜?且让我再投几着看看何妨?”说罢,便云淡风清的一笑,在挂角白子侵入的地方补了一着。
“妙手!”恒明哲瞧弘啸这着虽不错,却也不出奇,料他本事不过如此,心下着恼他与自个儿宝贝女儿私下相通,便
也想给他一个下马威,便着着紧逼,紧围猛剿,不一刻,便将弘啸中腹被围的三十余子一下尽收。
在旁观棋的狐狸瞧着弘啸此局必输无疑,不由得偷偷向身边的蓝儿吐了吐舌头,自责是自个儿的棋没下好,才让弘啸
落此下风。
弘啸却面无表情,拈起一枚黑子轻轻落进刚才被吃的白子阵中,恒明哲这才看出,中腹黑子尽去后皆是断点,弘啸这
一子投入,正是做眼要点,忙补救时,早已失了先手,立即被黑子卡作两截险象环生。弘啸自是毫不留情,冲、投、
步、拐、征、顶、刺、拦、拆、关、斡、黏、夹、补等手段样样得心应手,不几着间,恒明哲的局面已近全盘崩溃。
恒明哲凝神苦思良久,还是只得推枰认负,衷心赞道:“真没想到宝郡王年纪轻轻,竟是一位棋枰高手,下官输得心
服口服。”
弘啸淡然一笑,凝眸望着恒明哲道:“棋道与人道相合,三百六十子合于周天之数,黑白相半合于阴阳之变,局方而
静如同地安,棋圆而动如同天变,临局自当惴惴用心,如履薄冰。刚才若恒大人下棋时心无旁骛,其实我也难赢。”
说罢伸手拂乱了棋局,这才道:“恒大人此来想必不是来考较我的棋艺的吧?”
此时恒明哲对弘啸的好感已是无以加复,心中暗夸自个儿女儿眼力委实不错,当下便将自己的来意一五一十的向弘啸
一一道明。
“恒大人想必有所误会。”听罢恒明哲的一席话,弘啸忍不住心中一动,挑眉道:“的确,我与令千金在房山镇的大
觉寺偶然相识,但那时她和身边的侍女都作男子打扮,后得知阿九姑娘乃女儿身,未敢有丝毫愈矩之事,更无私定终
身之举,不知恒大人何出此言。”
恒明哲哪里肯信,心中略显焦虑,蹙着眉问道:“小女留书明言会来马陵裕,难道竟落在我的后面,尚未到来?宝郡
王,若小女真在您这儿,还盼王爷能够如实相告。”说到末一句,脸色已是有些僵硬。
弘啸虽好脾气,听他语气不善却也不耐,正欲端茶送客,抬眼却见何亦霏和晓晓带着两位姑娘踏进园来,心中一喜忙
站起来再细瞧时,后头跟着却正是阿九和麦麦两人,一时不由得惊讶万分,瞟了身旁的恒尚书一眼,手中的茶盅只得
放了下来。
阿九瞧见弘啸忍不住微微一笑,正待上前,看清旁边坐着的竟是自个儿的阿玛笑容这便僵在了脸上,只得硬着头皮和
麦麦上前福了一礼给阿玛请安。
“你还有脸来见我!”恒尚书狠狠的瞪了跪在地上的女儿一眼,“往日里读的那些个圣贤书可不都白读了,居然作出
此等忤逆之事!我这老脸都快被你丢净了,还不快去给宝郡王见礼!”
阿九暗地里偷偷吐了吐舌头,老老实实的应了一声,也不敢起身,便膝行一步跪在弘啸面前轻声道:“阿九给宝郡王
请安。”
“免礼,恒姑娘请起。”弘啸没成想阿九居然真的是离家出走到马陵裕找自己来了,这份勇气不免让他多看了她几眼
,温言道:“怎么光带着麦麦就到我这儿来了呢,也难怪你阿玛着急,还好这一路没出什么事儿。今天天色已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