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倏得抬起头来看他,眼神一对却又各自闪开。刘东看着洺石低着头走进卧室,心里慌慌的像长了一层的小草。舔
舔嘴唇,刚才的疯狂还留有余温,那双温润的甜美的唇已经深深的烙在心里了。
洺石背对着客厅,手里胡乱的收拾着杂志期刊。没什么的,只是一次意外。不要慌张,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好了。这没
什么大不了的。可是那种感觉,洺石不自主的摸摸嘴唇。第一次呢!原来双唇碰触的滋味是这样的惊心动魄。只是从
来也没有想过,第一次接吻的对象竟然是。。。。
背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洺石的呼吸停住了。脚步在门口停下,刘东背靠着门框,低垂着头。忐忑不安的瞟着洺石的
背影。洺石没有动,谁都没有说话,两个人静静地站着,夏日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帘照了进来。
<十四>
夜深了,两个人背对着背,各自睁着眼睛。白天发生的那一幕一遍一遍的在心里过电影,刘东反反复复的咂摸滋味。
怎么碰上的,怎么吸的怎么吻的,洺石的唇齿舌尖,还有小腹细腻的皮肤。刘东的手在自己胸前滑动,却怎么也感觉
不到在洺石身上得到的电流。怎么就那么疯狂,就像魔怔了一样。可是也难说不是心里一直想要的。从什么时候开始
的呢?是从他笑着在怀里拧,还是从他生气的时候通红的脸,或者,是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阳光下水蓝色的衬衫。越
想,背后的热度就越高。无数的小针尖在背上扎,催促着他回头。
刘东轻轻的转过身,看着洺石侧身躺着的背影。呼吸又快了一些。小声的生怕洺石听见似的叫了一声:“洺石?”洺
石赶紧闭上眼睛,连呼吸都摒住了。床轻轻的颤了几下,他挪过来了。洺石的心疯狂的起跳,隐隐约约的期盼着什么
又恐惧着什么。放在脸旁边的双手紧张的捏紧。一只手带着烫人的温度小心的试探的放在自己的手臂上,结实的身躯
若有若无的就在背后偎靠着。发梢上感觉得到轻轻的碰触,过了一会儿,放在手臂上的那只手轻轻的滑动,小心的抚
摸着自己的手臂,手腕,手指。不厌其烦,仿佛每一条小小的纹路都是掌中的珍宝。许久,许久,温暖的酥麻的感觉
源源不断的从手臂传导身体的每个部分,洺石在心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别砸!千万别砸!这可是你们家玻璃!”刘东大笑着躲到阳台上,用窗子作掩护随时防备着洺石手里的拖鞋。洺石
掂着拖鞋一步步走过来,突然作了个砸的姿势,刘东赶紧蹲下。洺石猛地跳过来冲着刘东的背就打:“谁说我要砸玻
璃的!我砸的就是你!”刘东嗷嗷的叫,抱着脑袋没处躲。
从那一次失控的拥吻以后,两个人谁也没有再提起。就好像真的只是打闹中的一次意外,提起了反倒会觉得生分别扭
。可是确实有什么东西已经悄悄的改变了。两个人的相处变得十分微妙,要么一个卧室一个客厅谁也不说话,偶尔的
眼神对上了就尴尬的笑笑,到好像刚来的时候那股生分劲。要么就你追我打,胡闹的连自己都觉得头晕。不过彼此之
间这种剧烈的身体运动越来越频繁了,因为两个人都发现,只有这样的举动可以有效地消除身体里的燥热,拉近两个
人的距离,心里的一种莫名的渴盼会稍稍的被满足。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最自然最无所顾忌的接近对方。
刘东简直迷上了这种活动,任何一点因由他都能抓住机会把洺石搂进怀里揉搓。看他大笑着还手,敏捷的逃跑,被抓
住以后气喘吁吁的挣扎。洺石不会拒绝,甚至还会有一点喜欢,他看得出来。不过,刘东挨打的时候也不少。
刘东猛地站起来,往前一冲把洺石拦腰抱起来直接扔到了床上。洺石反应够快往旁边一滚,回手就把枕头砸在扑过来
的刘东的脑袋上。刘东索性抱着枕头躺在床上耍赖:“完了完了,脑震荡了!上半身癫痫下本身中风,你养着我吧!
”洺石笑得肚子疼,爬过来拍拍他脑袋:“好啊,不过你首先得变成一只小狗才行。乖,我给你买狗粮啊!”没料想
刘东一把抓住洺石的手腕猛地拉到了怀里,哈哈的笑着压倒了身子底下。
还是身子贴着身子,还是脸对着脸,洺石的两只手都被攥着手腕压在头上。微微的喘息着,刘东能够清楚地感觉到洺
石胸脯的起伏。攥着洺石手腕的手不由自主地越来越用力,刘东的喘息也越来越粗重。
洺石微微垂下眼帘,偏过了头。一股凉水浇在心火上,刘东默不作声的翻身下来,躺在洺石身边。两个人的心里都象
是油盐店里的大调味缸,乱七八糟的味道都搅在一起,自己想要的那个味道在哪?到底是什么?说不清楚也找不着。
刘东焦躁的出了口气,洺石心里堵着个大疙瘩。两个人之间横着一条线,想装看不见都不行。他是男的,他也是男的
。所以俩男的想什么也是白搭,也不应该想。
一股阴沉的力量透过了所有的阻隔闯了进来。没有清楚的声音,只是极度沉闷的一种空气。洺石和刘东立刻就感觉到
了,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有什么事发生了。
楼梯上隐约传来沉闷的脚步声,很乱很多。洺石看了一眼刘东,两个人立刻跑到门边。门刚刚打开一条缝,就被一只
白色的手粗暴的推上了。“不许开门!”然而就是这一瞬间,洺石看见了,好几个穿着防护服的人抬着一个蒙着衣服
的老者踉跄的下楼。
空气顿时凝结了,谁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惊恐像沉重的石头压在了每个人的心上,慌乱,恐惧,不知所措。寒意从
脚下慢慢的升起来,洺石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从阳台上望下去,那位老者给抬上了专门的救护车。几个身穿防护服太空人似的医生谨慎的边走边消毒。车很快开走
了,周围楼上的人都在看,没有一个人说话。那是楼上的一位居民,他大概要被关在医院里了。发烧,咳嗽,非典型
性肺炎,然后就是死亡。他走了,却留下了可怕的传染源。也许下一个就是自己。
洺石抱住了双肩,喃喃的:“我们没事的,刘东,我们没事。”刘东拉着他的手从阳台上回到卧室里,双手捧着他的
脸:“放心,我们没事。”洺石的脸是凉的,刘东的手也凉。默默地伸出手,刘东把洺石紧紧地抱在怀里。“别怕,
我们还在。”洺石抱紧了他的腰,默默的点点头。怀里的身子是热的,紧紧抱着可以让惊恐的心得到些安慰。
也许是这些日子以来他们过得太专注于他们之间的战争了,吵啊闹啊笑啊,竟然忘记了是为什么要在这里的,忘记了
门外的凶险。然而就是刚才,他们清楚地看见了死神的黑袍。
坐在沙发上,两个人静静地听着外面传来的声音。沮丧的声音报告着刚刚被送进医院的那位老者只是疑似病例,正在
接受治疗观察请大家不要过分惊慌。另外隔离结束的时间延期了,什么时候不一定。
刘东胸口堵得慌,想说点什么冲开这种沉重的压抑,但是终于没有找到合适的话。抱着洺石的肩膀,轻轻的在他额头
上亲了一下。洺石垂下眼睛,握住了刘东的另一只手。
<十五>
不必什么人来要求,所有的人自动自觉地大扫除。尽管这些日子家家户户已经干净得不能再干净,但是对死亡的恐惧
和对生活的留恋促使着所有的人神经质一般的消毒。如果有可能,他们会把自己泡进来苏水里。
刘东抓着洺石的手把他拉起来,扔掉他手里的抹布。洺石竟然没有戴手套直接把手放进了消毒水里,疯了还是傻了!
放在水龙头底下冲了老半天才帮他把手擦干净。这双手修长白皙,细腻光滑。从手腕到指尖完美无瑕。相处了这些日
子,刘东也多少明白了一点,一双完美的手一双健康的脚对于一个芭蕾舞演员意味着什么。也知道了洺石为什么每天
都会精心的护理自己的身体,他的舞台要求他必须完美无瑕。
刘东把洺石推到沙发上,顺手拿起刚才的水桶,回头说:“赶紧拿你那些膏啊油的抹抹,这东西能把你那双手毁了。
”一双粗糙的手不会在乎这些消毒水的侵蚀,但是他不行。洺石坐着不动,强烈的震撼让他有些绝望了。想到也许再
也不会回到舞台,也许很快就会灰飞烟灭,曾经有过的绚丽的美也只能是曾经了。
洺石抱住双肩,头垂下来深深的埋在臂膀里。刘东叹口气,放下手里的东西。坐在洺石身边,刘东笑着拍拍他的脑袋
:“我说石头,别那么垂头丧气的。咱还没到那彻底没戏的时候呢!就说咱这楼上出了非典,也不能说这楼里的人都
得死绝了。我们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我不能跳舞了,我回不去了!”洺石摇着头,眼神里满满的慌乱绝望。绚丽的舞台多彩的世界鲜花和珍珠铺成的人
生之路,再也回不去了。一切都要毁在这里,再不能自如的旋转再不能飞一样的跳跃,再也没有了精灵一般的轻盈。
刘东强迫得抬起洺石的脸,看着他:“胡说什么?谁说你不能跳舞了?你的身子就是为跳舞生的,你不跳了,多大浪
费啊!我跟你说,你要是不跳舞了,第一个撞墙的就是你们团长,紧接着就是你的老师,然后就是你那些观众啊!人
命关天啊!”
绝望悲哀的心情被刘东着三不着两的话给破坏了,洺石哭笑不得的抬手拍他。刘东抓住他的手,温暖的笑:“怕什么
?就是天真的塌下来,还有我和你一块顶着呢!”
心里一酸,乱七八糟的情绪就涌了上来。洺石微微的转过脸去,深深地喘了几口气,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平和:“其
实你是最冤枉的,你根本就不应该到这里来。”刘东笑笑:“谁有前后眼啊?整个北京城都是灾区在那都能遇上这事
。再说了我不上这来能遇上你吗?咱们认识的这些日子,是我这辈子过得最有意思的12天。我一点都不后悔。”刘东
摸摸鼻子,笑得有些腼腆。洺石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的扭了过去。明明心里不是难过,眼泪却止不住的掉下来
。
“来,咱们喝酒!白酒,我今天要了两瓶呢,咱们来个一醉方休!”刘东兴致勃勃地张罗着晚饭。其实不光他们,这
个楼里的家家户户都在喝酒吃肉。也许天就要蹋在自己头上了,干吗还和自己过不去呢?特意叫得精美酒菜,刘东绞
尽脑汁得想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好吃的?跟洺石商量着中西合璧满满当当的叫了一大桌子,就酒是中国特色,两瓶二
锅头。
洺石看看刘东给自己斟的一大杯白酒,脸苦的皱在一起:“我没喝过这个。”闻闻味就够辣的,这东西倒在嗓子里还
不像镪水啊!刘东一本正经的:“这个时候就得喝白酒,消毒!没喝过不要紧,咱练啊!要勇于接受新鲜事物,人活
一辈子不就是个折腾劲吗?来,喝一口!”
杯子给举到嘴边上,洺石没办法,皱着眉强咽了一口。顿时一溜火苗顺着喉咙一路烧到了胃里,洺石大张着嘴吸气。
刘东笑着拿小勺舀了一点虾仁送到洺石嘴边:“快吃菜!”洺石犹豫了一下,张开嘴接住。还没有这样在别人手里吃
过东西,洺石的脸迅速得通红。不过也可能是酒精烧的。洺石捧着自己的脸像捧着个大西红柿,不高兴得冲刘东喊:
“我喝了,你还没喝呢!”
刘东举起杯子一口进去了一半,冲着洺石晃晃。洺石张着嘴,死了,又上这家伙当了。他这个量我还不得喝死啊!呼
的心一冷,醉死了也比莫名其妙的病死好。这个世界都是莫名其妙的!想想也许明天自己就给关在那不见天日的隔离
病房里,到死都不会再见到亲人和朋友,洺石的眼圈红了。举起杯子就往嘴里灌,吓得刘东赶紧拦着:“哎哎,酒不
是这么个喝法!一会儿咱俩就桌子底下去了,喝酒是高兴的事对吧?”洺石冷笑一声:“不是说一醉解千愁吗?”“
那喝着多没劲啊!咱得往好处想,想好事!活一天也要高高兴兴的,再说了谁给咱规定寿数了?”
“能有什么高兴事?”洺石淡淡的。刘东想了想一拍大腿:“对了,今天我生日!”
“
“啊?真的?你怎么不早说啊?”洺石惊讶得看着他。刘东扑哧的笑了:“哪啊,我的生日在11月呢!到时候还不知
道怎么样呢?今天就今天吧!反正一年过一回,就不兴我自己挑日子啊!”洺石笑了,忽然眼睛亮亮得说:“你等会儿
!”
看着洺石翻箱倒柜的,刘东不知道他到底找什么。一会儿,洺石手里捧着一堆工艺蜡烛跑了出来。把所有的灯都关了
,洺石小心的一个一个点燃蜡烛。一个个造型各异晶莹剔透的工艺蜡烛闪烁着亮晶晶的火苗,摇曳生姿的点缀在桌子
上。刘东看的眼里心里都忽闪忽闪的,笑眯眯的:“你这都是从那弄得?真好看。”“我喜欢这些蜡烛,这些都是我
平时收集的,也有人送的。我都舍不得点,放在柜子里看着。今天,就让他们物尽其用吧!”洺石趴在桌边看着跳动
的火苗。
“怪不得人们都喜欢烛光晚餐,是真好。”刘东低低的说着。“就像你说的,自己挑日子,我也把生日再过一次。今
天就是我们两个的好日子了。来,干杯!”洺石说完举起杯子,刘东却看着他诡异的笑。洺石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口误
,连脖子都红了。刘东笑着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洺石也咬着牙喝了一大口。
桌上的菜肴很丰盛,却没怎么动过。两个人各自把着自己的酒杯,看着烛光在杯子上摇曳。
刘东举起酒杯:“洺石,祝我生日快乐,也祝你生日快乐。咱俩不是同年同日生,同年同日死也是福气。”刚说完刘
东就立刻给了自己一嘴巴:“臭嘴,今天说好不说丧气话的!”洺石举起杯子:“那怎么啦?是你说的,天塌下来你
和我一块顶着,不算话啊!”洺石红红的脸威慑似的靠过来,微微的嘟着嘴,眼睛里的光芒水一样荡漾。刘东心一荡
,赶紧把杯子里的酒喝光了。
重新斟满酒,刘东转着手里的酒杯,看着头昏目眩的半趴在桌上的洺石:“我忘了是哪个电影里的,说是有一年人们
都说火星要撞地球了,眼看着人类就要灭亡。有俩人本来磨磨唧唧的,可是两个人中间隔着好多东西看不开,一直没
成。结果信了这个谣言。有天晚上两个人一起喝的交杯酒,想明白了也看开了,去他的清规戒律飞短流长,其实那些
隔在两个人中间的东西都是人造出来的,任什么都不是,两个人的心才是真的。”
“后来呢?”洺石眯着眼睛。刘东有点苦的笑:“哪有后来啊?撞地球根本就是胡扯,人世间的东西该什么样还什么
样。两个人各走各的,虽然那杯酒是喝到心里了。我想他们俩可能更愿意火星撞过来吧!”
看着洺石忽闪的眼睛,刘东低声地问:“如果是你,你希望撞还是不撞呢?”洺石不说话,心一荡一荡的。刘东靠过
来:“我们也喝个交杯酒吧!”声音就在耳畔,那点心思被半遮半掩的挑明了,热浪忽的涌上来又扑下去,酸酸甜甜
的味道就留下了。洺石默默地举起杯子,酒不醉人人自醉,管他明天怎样,今天,醉了也好。
两个人的手臂绞缠在一起,酒灌进喉咙,灌进心里。洺石呵呵的笑,带了八分酒意,笑容绯红明媚的像春日娇花。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