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若无其事地说出的一句话让纯也顿时丧失了语言能力。
「你这人……难道是被男人脱裤子会觉得高兴的变态吗?竟然用美男计去威胁!」
会看重透、并且带他去参与警方的解剖的教授,一定是那个宇都宫没错了。没想到他是抱着那样的下流心思来照顾透
的啊!纯也愤然,但是透却觉得很有意思似地笑了起来。
「笨蛋,你是哪根筋不对了才会有这种误解。我说的卖身是去听讲座的意思。虽然现在我还不想决定自己的前途,但
那位老师对我非常照顾,而且我又难以克制对这次事件的好奇心,所以就答应他了。」
「什么嘛……」
松了一口气,纯也对从打从心底放了心的自己感到了狼狈。会短路地联想到肉体关系上去的自己已经够奇怪的了,但
一想到如果这是事实自己要怎么办,就更觉得全身发冷。
自己会叫着「不洁!」轻蔑透吗?不对,首先是会对宇都宫燃起火一般的愤怒吧,根据情况,说不定还会去殴打他。
那也就是说……
「首先看一看这个签名。由于比较起来字迹还算清楚,我也能读得出来。」
无从得知纯也的困惑,透换回那伶俐的表情,展示着其中的一张纸。
「藤田——五郎?」
「死去的少年名叫藤田靖史吧。」
「是他的祖先吗?这是家传的古文书吧。不过虽说是古文书也没有那么古老,这个日期上写的是明治十七年(注:公元
1884年)。」
「看起来很像是书信,但从没有抬头这一点来看,应该是写好了又没有寄,但也没有撕掉或烧掉这样才留下来的。」
「哦哟,是文言文呢,而且基本都是草书体的。」
看了正文后,纯也马上向着书架跑去。
「嗯——古语词典是在……」
「啊,先不用急着解读,来看一眼这个。」
透制止了纯也,这次摊开了一件像图画一样的东西。
「这是哪里你知道吗?」
「一百多年前的东西了,说不定地形会有些变化——但是这些画了很多的三角标记是树吧?」
「这个圆的应该是湖了。」
「也就是说……」
纯也倒吸了一口气。那么从靖史失踪的场所来看,这很明显地不是偶然事件了。
「是青木原树海。那么这个卍的记号又是什么呢?又不是东南亚的古代遗迹,密林里会有寺院在。也许,这个标记就
是在标明藏有金块的地方?」
「正是为了知道这一点才需要你对这个进行解读,说不定这正是少年们失踪的原因。我去调查成为死因的霍乱病菌那
一边。」
「为什么我要……」
看着因为单方面的指示而张大了嘴的纯也,透表情一变不变地说道:
「母校的后辈离奇死亡,而且童年玩伴行踪不明。对志愿是成为刑警的你来说,难道不是一个值得留心的事件吗?」
「虽然是这样没错……」
因为感到什么不好的预感,纯也也回答得很不情愿,透却又加上一句:
「对对,这张照片是瞒着鉴定警官借来的,明天请你还回去吧。」
「为什么是我……」
「你的父亲可是担任总指挥,所以你总比借着教授的面子才硬挤进去的我更容易出入搜查本部。如果知道你有这层关
系的话,我都用不着去卖身了。下次有这种事情请你早说。」
「……」
纯也只能呆然地望着一个人说着任性话的透。
「啊,今天是太累了,明天也要早起。那么就拜托你了。晚安。」
丢下这么一句话,透就迅速地躺上了床。
到底怎么回事啊,这小子。
哑口无言然地把两人份的空罐子扔进了垃圾箱,不过纯也也感到,自己的嘴角扬了起来。
面对警察也敢于谈判的冲劲,不容拒绝地把自己也卷进来、并且迅速而正确地进行指挥的积极性。透的这些特点都如
此鲜明地显现了出来。对干脆地做到了自己想做也做不到的事情的透,纯也半是嫉妒半是尊敬,心情很是复杂。
说不定自己对这个叫水城透的人有着很大的误解,不对,也许应该说一无所知也说不定。
自己在偶然间看到了他的本性,何况也能够切身地为达矢出力了,现在连纯也也感到了兴奋的昂扬感。
比起沉默而无表情地不与他人扯上关系的透来,还是这样任性地表现了自我的他好得多得多。透多半是对怠惰地延续
着平凡的日子感到十分厌倦了,只有在这种非常的情况下,拉起了十层二十层防线的他才会显现出原本的面貌。
真的好想看看,到面对极难的问题、或者被逼迫到危机的状况下的时候,透会露出什么样的真面目,会发出什么样的
光辉来呢……
事情关系到透,自己就产生了这么一连串的心境变化,纯也虽然觉得很疑惑,但还是马上着手进行起书信的解读来。
一想到这说不定就是寻找达矢的线索,纯也就立刻打消了所有的睡意。
展信啓上。
暖氣日增,各位仍益益勇猛,大悅至極。
大久保,内藤,两先生御命日之儀,集事罷了。
若憚此段,敬請安心。
然则内藤先生甲州御盡力之觀柳齋之棋事,憾甚。
惜哉,時之不利,未用再興。
然则委之子孫,再期他日,愚考仕候。
贵兄之御心算如何。
臨篇末筆,御一統者,唯顾御傳聲奉候。
恐惶謹言。
明治十七年六月八日
藤田五郎拜
拜启
如今暑气日增,见各位仍然壮健如昔,令我十分欣喜。
大久保先生和内藤先生的法事已经无事结束,请您不必担心。
但是,关于内藤先生在甲州尽力的观柳斋棋子一事,实在很是抱歉。
虽然遗憾,但如今时不我与,并不是为再兴而使用之时。我想将此事托付子孙,以期将来为好。
不知您是怎样想的呢。
最后,请传之您的家族与各位弟子。
敬上
明治十七年六月八日
藤田五郎拜
「完成了……」
纯也从词典中抬起头来。把信重新誊写一遍,再翻译成现代语的时候,东方已经发白了。
「啊~肩膀都硬了。」
伸着脖子转着头的时候,与看来是才刚刚醒来的透四目相投了。
「啊,早上好。」
「你一晚上都没睡吗?」
「是啊,托熬夜的福,现在已经完全解读出来了。」
「……看来你非常担心啊,对那个叫达矢的孩子。」
说了这么一句,透起身走向卫生间。
「咦?他闹什么低气压?那家伙不是没有起床气的么?」
搔着脑袋,纯也也到厨房去洗了把脸。
互相都结束了起床的整顿,把买来放在那里的杯面当了早餐后,披露了昨晚的成果。
「藤田五郎——虽然这个名字很常见,但却似乎是个与历史有关系的名字。看来这个大久保与内藤就是提示了吧。」
纯也有些得意地向透解释着过去的文字中的秘密。
「这个家伙是明治政府曾经通辑过的人,是某个男人的化名。」
「某个男人?」
「啊,本名是斋藤一——不过我就是说了你也不知道吧。」
「会被萨长政府追捕,是会津藩士吗?」
这个并没有在历史的表面舞台上出现过的名字让透眨了眨眼睛。
「他并不是正式的藩士。现在说起来,就是像契约社员一样的存在。如果不知道斋藤一的话,冲田总司总该知道的吧
?」
「新选组……?」
「没错。斋藤一说起来与那个被称为天才剑士的冲田是同级别的,而且说不定剑术还更高过冲田。他是担任新选组三
番队长的大干部,后来幸存下来,做了警察官。」
「那不就是你的前辈了吗。那么,这个『大久保,内藤两先生』是……」
「『大久保』是大久保大和,新选组局长近藤勇的化名。『内藤』是内藤隼人,就是指副长土方岁三了。」
不是昨天今天调查来的,而是原本就知道。多半是从这样的纯也身上感到了OTAKU性吧,透那色素淡薄的眼睛中浮现出
半是感叹半是敬而远之的光芒。
「连这些都知道,你是专攻幕末的吗?话说回来,为什么想成为刑警的你不去法学部,却选了文学部的史学科,我一
直觉得很不可思议。」
「我想研究的是犯罪史,以及取缔犯组织的变迁。」
「啊,这样啊。所以你对新选组才了解得那么详细。」
总算找到了交点似的,透点着头。
以「诚」字旗帜、浅葱色羽织、白色山型折线标记为人所熟知的新选组。失败者是常常被冠上种种恶言的,被惧称为
「刽子手集团」,或者被蔑称为「壬生狼」集团的他们,其实是负责维持京都治安的警察机构。
平息城市中发生的乱斗,或者制服行为不轨的浪士,这都是新选组的工作,他们原本应该是城市中人们应当感谢的存
在,但京都这座城市的风气十分独特,所以事情就变得比较麻烦了。
因为有着天皇脚下地的自负,所以对江户幕府抱着反感的京都市民很喜欢藏匿反体制派的浪士们。
而新选组则是以出身关东者为中心的武斗集团,无法溶进京都城市那种柔和的气氛当中去,外加和现在的警察组织一
样,是为当权者服务的人中的一部分,结果本应该成为京都守护的新选组却被京都人民所忌讳讨厌,发展成了这种讽
刺般的事态。
「说到新选组,首先想到的就是『池田屋事件』了吧。『滚落台阶』和『吐血的美剑士』可都是电视剧的大看点哦。
」
纯也的说法让透苦笑起来。
二楼的客人们,请快快离去!——按住叫着的店主,队士们向台阶上冲去。正在二楼策划阴谋的浪士中的一个伸出头
来,立刻被一刀劈翻,沿着台阶滚落下来。然后在铿锵声的乱斗中,有着肺病的冲田总司口吐鲜血倒下,这些场面可
以说是妇孺皆知,相当有名。
……不过这么说的话,一般人也只会了解到这里吧。
「有乱斗,又有落泪的场面,很是热闹吧。但是之后的展开就不起眼了。跟随着走向灭亡的幕府直到最后,从京都到
大阪、甲州、会津、函馆,接连不断地转战着。」
由于熬夜而饿坏了肚子的纯也迅速扫灭了天妇罗泡面,接着又向果子面包伸出手去,同时继续着他的解说。
「从历史上来说,甲州胜沼之战中新选组被击败了,当时土方岁三采取了个别行动,据说是向其他部队求援去了。不
过这是文字上的解释,里面似乎是有着什么极密的行动。
所以这不是很奇怪吗?土方是新选组中最长于战略的指挥者,他应该站在阵头指挥实战才是最适合的。」
「原来如此。就算怎么要尽礼数,也不用要副长亲自出动奔走吧,其他的干部也就足够了。」
内藤先生甲州御尽力之观柳备之棋事——
「换言之,就是新选组挖到了武田氏的秘宝吧。活下来的干部想把它作为再度振兴的资金,但在新的时代中又找不到
机会,所以就记下了所在地,把梦想托付给了后代子孙。」
「啊,就是这样了。」
「但是新选组又是怎么知道隐藏地点的呢?」
好事之人长久以来一直在探求埋藏金的所在地。在全国流传的多个黄金传说中,武田家和德川家的藏金又是特别引人
垂涎的两个。
听了透这个很基本的疑问,纯也指指「观柳斋」的字样。
「战国以来,大名多得像山一样。大名这种称号对家臣来说是绝对的存在,所以要得到女性也是很简单的事情,让妻
室以外的女性怀孕的事情更是很多。那么在几百个大名家延续了多少代的江户末期,会出现由私生子而来的一支也不
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虽然无法判明是真是伪,但新选组的八番队队长藤堂平助,传说就是大名家中的名门、位于伊势的藤堂侯的私生子。
」
说完了这些后,纯也在「观柳斋」的前面加上了「武田」这两个文字。
「武田观柳斋——新选组五番队队长。为人无甚器量可言,本来是个不应该被选拔入上层的小人物而已,但却被晋升
为队长,就是因为他有长沼流的知识。」
「长沼流?」
「据说是武田信玄构筑起来的用兵学。」
听到这句话,本来没食欲地搅着面条的透啊地抬起头来。
「而且这家伙似乎对新选组抱着不满,里通与新选组敌对的萨摩藩。新选组的『局中御法度』中规定,卑怯者和背叛
者都要被处以死刑。方法则是切腹、斩首与暗杀,武田的场合就是暗杀。而下手的人是斋藤一。」
透的筷子完全停止了运动,他盯着纯也的脸。
因为被看着而不舒服地紧张起来,纯也加快了语速。
「这之后就没有确定的证据,完全是推测了。有没有这个可能,观柳斋是甲州武田氏的末裔,听说了埋藏金隐藏的场
所,但本人以为这只是个传说而已没有把它当真,就向队友们泄露了藏金的事情,而相信这一点的土方在逼问出隐藏
的场所后杀了他?要把战争继续下去是需要军队资金的。」
「……去掉细枝末节后,就是这样子吧。」
透以他那合理的思考力,把纯也的话列了几条重点出来。
●武田观柳斋是武田信玄的子孙(?),知道金块隐藏的地点。
●杀掉观柳斋得到情报的土方趁着转战甲州的机会,想要把它发掘出来,便装作是去求援,担任了发掘别动队的指挥
。
●他们虽然挖出了金块,但时代的发展实在太快了,无法有效地使用,于是就把金块藏在青木原的某处,埋藏的场所
由幸存下来的斋藤一等人传给了子孙。
●过了很多年,斋藤一,也就是藤田五郎的子孙藤田靖史找到了古文书,在富土山麓合宿的时候就乘机去探险了。
●虽然在那里发现了金块,但靖史被卷入什么事件而死亡,两个队友应该是知道了这个秘密,如今仍然行踪不明。
「哦哦,真不愧是小透透,思维如此清晰条理啊!」
「请不要用那种恶心的称呼来叫我。」
甩掉纯也那尊敬的眼神,透恢复了认真的样子。
「那么,你要怎么做?」
「那还用说吗。现在就马上去富士山,进树海去。」
「还没有通知警方呢。要找人的话,我认为还是机动力比较高的警察方面比较好。」
「你觉得这么说了他们会相信吗?」
对于纯也的反问,透耸了耸肩作为回答,然后开始脱掉刚刚才换下睡衣穿上的衬衫,这次换上的是运动服。
「喂,你也别拖着,赶快开始准备吧。要去树海的话,这样的半袖衬衫可是不行的。如果你不想擦伤的话,就别怕什
么热,穿上可以去登山的衣服。对了,你不是为了预防灾害准备了非常时候用的行李吗。那个放在哪里了?」
被发挥出本领干脆利落地作出指挥的透的气势压倒,纯也便老实地服从了命令。
「呃——那个应该是在……」
换上了和透一样的长袖运动服的纯也悉悉索索地摸着抽屉里面。
手电筒、干面包、矿泉水、打火机……总算找到了两个背包,透确认了里面的内容。
「连装备都没有的话,迷了路就完蛋了。我可不想也因为脱水变成一具木乃伊。」
考虑到实际上藤田靖史的遗体就是以干燥的木乃伊状态被发现的,透的话可并不是在开玩笑。
今天所需的食物就在途中去便利店买吧,两个人以去远足的样子走出了宿舍。就这样坐电车去太显眼了,两个人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