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也对啊。”月迷恍然大悟。两人相视而笑。他们不知道,自己无意中的行为已经误杀了多少人的心跳。
一个小小的人影,从他们下山就一直跟在这两人的后面,这时正躲在人群中,盯着毫无防备的两人。
“有人落水啦!快来人啊……”
月迷和鸣确实听到落水声,转过身,正好看到河面上溅起的还没来得及消散的涟漪。一个少站在河边试图下水去救落
水的人,眼看雨后湍急的河水就要把那小小少年冲走了。月迷正想说点什么,鸣已经先一步冲了过去,将少年拖到了
岸边,安抚了一下,自己又一头扎进了水里。
月迷走到少年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道:“小鬼啊,撒谎可不是好习惯啊。还好现在入夏了,冲个凉也不错,
要不然,那位叔叔可能会感冒的。”
“你不担心吗?”少年用墨绿色的眸子看着月迷,没有一丝地胆怯。有着与他的年龄不搭的狡黠。
“鸣的水性很好。没什么好担心的,恐怕你的游戏要提前结束了。”月迷耸耸肩道。
“没想到,你看起来挺聪明的,原来这么单纯啊。哦,我刚忘了说了,刚才落水的那人可不是普通的‘人’喔。我抓
到它的时候,它已经几天没进食了,你应该知道蛟人饿着肚子时心情一般是不太好的,要是遇到不太听话的猎物,激
起了狂性,不知道会怎样啊……”少年的脸上露出一个扭曲而残酷的笑容。
水面上漾起一阵浅浅地粉色,一会儿,又被河水冲释掉了。月迷念了一个咒语,一个半透明的光球包裹住他,推开河
水沉入波浪中。
少年冷笑着看着渐渐恢复原样的河水,提腿想要离开,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他的防预咒不知什么时候被瓦解了
,还被施加了特别的禁制,只有施咒的本人才可以解开。只要他稍稍一挣扎,便是让他浑身颤栗的巨痛。自己的灵力
也在不断被吸入禁制中,就算是完全不作抵抗,也撑不了很久。他知道,他惹了不该惹的人。
相较于河面的急流,河水中的情况要平缓得多。但这并没有抚平某人心中的巨浪。他后悔自己的疏忽大意,可是不管
他再怎对人有警戒之心,对于一个孩子还是提不起十分的戒备来。自我反省还是押后再议,当务之急是怎么找到鸣。
耽搁得越久,危险就多一分。
很快,月迷就找到了鸣的气息,只是情况似乎不大好。而和他在一起的另一个气息正处于躁乱中。在水底,月迷找看
到了正与大片的水草纠缠着的蛟人,却没看到鸣的影子。月迷心里一沉。难道他……不会,他一定只是受伤了,躲在
什么地方了。只是没有多少灵力的鸣,和普通人差不多——或许还不如普通人,也不知可以坚持多久。
可等月迷再想要追踪鸣的气息时,却发觉再也找不到一点迹象了,就那样完全消失了。他勉强让自己的精神集中起来
,不要去想那些令他感到恐惧的结果。就像当时他一直相信夜辉一直好端端地活着,他可以接受那人的背叛,那人的
无情,但无法忍受那人就那样凭白的消失掉。
水中生长的植物,因为比起陆地有着更为平稳的生存环境,所以很容易渐渐成长成不亚于陆地动物的危险生物,对灵
力的敏感度也格外的强烈了,和其它的生物一样,它们会要吞噬掉人灵力的生物,借此来增强自己的力量,否则就只
有等着做别的生物的盘中餐了。这样的优胜劣汰,本就是自然伦常,无可厚非。一旦发现更为可口的猎物,便对将到
到口的食物放松下来,蛟人趁这个机会得以逃脱了。这时的月迷已没有空暇去管这些了,要应付那些源源不断地涌上
来的水草就已经够他忙活的了。
在这个以力量来决定一切的世界,强有力的存在对于相对弱小的生物来说总具有难言的吸引力,会不自觉的去接近,
这完全是一种本能。所以对于那些长年在水底里生长的水草来说,一个尚未分化的蛟人,和一个白袍御灵比起来吸引
力要小得多,即使只能接近,不能同化。可是对月迷来说,却是不小的麻烦,这些水草周围形成的天然结界虽然对他
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要掩盖一个普通人的气息却是刚刚好。
月迷很快发现,迷些不知在水底生长了多久的水草像是突然有了意识一样,用长长的茎和叶交织成一个密密匝匝的网
,将月迷所在的光球困在了其中。一串刺耳的叫声传进月迷的耳膜,月迷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到刚才那个蛟人在网的
外面,来回游弋着。月迷这才认真地打量起这个蛟人来。他也是第一次见。
传说,这个世界演变自一片泽国。这里最早的居民起先都是生活在水中的,人类的祖先也是一样。和现在的人类最大
的不同的是,那时的“人”没有腿,而是靠着自腰臀下起的一条长长的尾巴在水中自由游动的。他们便是现在所称的
蛟人。蛟人要经过几次分化才能成长成掌控水系灵力的精灵一族,每一次分化外形会发生很大的变化。最后一次也是
跨入成年蛟人行列的至关重要的一次分化,是性别分化。这可以根据各人的意愿选择。这一点在其他族群来讲是不可
思议也是备受争议的。在很多传说和故事中,蛟人经常被形容成野蛮凶残的。很久以前,魔族和蛟人有过一次惊天动
地的对决,但真正让人脊背生寒的不是那浩大的阵势,以及其过程中的惨烈,而是面对已经大胜的局面,蛟人却选择
了令人难以理解的行为:将对手活活生食了。留下这样一个可怖印象之后,蛟人几乎彻底淡出了后来的各族之间的争
端。没有人会和这样无法用常理来解释的种族成为盟友,同样,也没有哪个种族傻到想要树立这样残暴的敌人。只是
原本应该在海中生活的蛟人怎么会出现在这样一条远离海洋的河中呢?此时的月迷还没来得及去思考这个问题。
“喂,我刚才也算是救过你了,如果你是想用这种方式来报答的话,那谢谢,真不用了。我欣赏不了。有那样的工夫
不如帮我找找刚刚潜到水里的青年男子。”月迷本来只是随口说说,准备想办法脱身救人。那蛟人歪了歪小脑袋,似
乎是在想什么,然后摆摆尾巴游开了。回来时,拖着一个重伤昏迷的人。不是鸣是谁?
鸣的情况不容乐观,除了溺水,最糟糕是他腿上的伤,像是被什么咬到的。因为不是灵力带来的伤害,所以,月迷只
能用灵力给伤口进行清洁,防止进一步恶化。简单地给鸣包扎了之后,月迷抱着鸣急着返回水面去找人医治。那个蛟
人一直跟在光球附近,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好啦,你可以走了,趁我现在没心情杀你。如果你还想阻挠的话,那我就无法保证不会反悔了。”月迷强自稳住心
神,只想着快点回去,对那个蛟人也确是提不起杀意。然后反复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你会没事的,我们马
上就要上岸了……”
这时,蛟人冲着月迷这边冲了过来,尖利的叫声中竟还带着浓浓的恨意。
月夜行 第三卷 你是谁 第九回
纤长的身影在和他的体型大上数倍的水兽中显得格外的弱小,一眼望上去便知道,这样的僵持,是一场力量悬殊的较
量。只是,那小小的身躯,没有显出半分的退缩和畏惧。周身散发着蓝色的微光,金色的发丝在水中飘散开来,犹如
金色的羽翼。那张蛟人所特有的清丽面容上带着沉沉的戾气,与刚才月迷所见的调皮生动大为不同。
水兽的数量有增无减。月迷苦笑,怎么这些难为人的东西,每次出来给人添麻烦都这么大的阵仗呢?还好,这次有个
帮手在。月迷望向那蛟人,似乎是感觉到这边的视线,那小东西咧嘴一笑,露出两个可爱的小尖牙。真是让人忍不住
上前去捏两把那张精致的小脸,然后拉到怀里狠狠的蹂躏一番,哦不对,是爱抚一下。
月迷叹了口气。算了,还是靠自己比较稳当。美貌还能当武器?这样的事不仅不可理喻,而且完全是异想天开。话说
当年某某某,倾城一笑,退敌雄兵百万。当时听莲翼讲这故事时,还特别向往,如今再听到这样的异事,便只是一笑
而过了。
“你醒了吧,看看,外面多热闹啊,想不到,在水下我们还是挺受欢迎的。”月迷道。
“是啊,那个落水的人怎么样了,救起来了吗?”微弱的声音从月迷怀中传出来。
“你说的‘人’就是他,看来不需要我们去救了。”月迷冲那个正极力不让水兽靠近的身影努了努嘴。
“呵呵,看来我们被一个小孩子骗了。真是难为情啊。一下水就被一只水兽缠住了,还被咬了一口,呛了几口水,就
迷糊了。不过看起来,那个蛟人像是帮我们的,刚才把我藏到石窟的就是他吧。”鸣说道。
“难怪我感觉不到你的气息……”月迷陷入了沉思中。
“那你不过去帮帮他吗?”鸣问道。
“我现在两只手都没有空,怎么帮?”月迷戏谑道。
鸣惨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红晕。“放,放我下来。”他挣扎着要从月迷怀里下来。他们这样子看起来确实很怪异,自己
的身形明明要比对方高大一些,却要用这样暧昧的姿势躺在人家怀里。
“你的腿受的伤不轻,要自己站起来恐怕有些勉强吧。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待会儿我把那些小鱼引开,然后送你回
水面,在岸上等我。”月迷温声道。
鸣点点头,在月迷关切的目光中,安心地合上了眼睛。月迷的脸上立刻挂起了寒霜,冷冷地看着周围虎视眈眈的水兽
。蛟人个头虽小,但出乎意料之外的灵活,敏捷,灵力不高,但用得巧妙,竟也把那些个庞然大物唬得不敢上前。月
迷心中对蛟人的好感又多了几分。但是以少敌多的情况下,这样不是长久之计,若是敌人群起而攻,就讨不着几分好
处了。
“喂,小朋友,能不能过来一下。”月迷笑着喊道。连在晕迷中的鸣听到都抖了几抖。
可怕的是,那蛟人还真听到了,听懂了,乐颠颠地“飘”过来了。月迷招了招手,待那蛟人一触到光球,便将他扯进
球体中,自己顺势没入了水里。“把他带到岸上去,其它的就交给我好了。”月迷在离开光球的时候对那蛟人说道。
月迷拿出随身携带的短剑,在手指上轻轻地划了一下,有着强大灵力的鲜血,对于水兽来说是甘美无匹的诱惑。连刚
才还保持着观望态度的水兽都像疯魔了一般,向月迷游去的水底追随而去。
蛟人神色复杂地看着月迷的身影消失在幽深的水底,在光球的避护下,扶着鸣,向水面游去。将一个成年男子弄上岸
,对一个接年龄算只是少年的蛟人来说,有点不容易,而且初次化成人形,用脚在地上行走还不太习惯。细嫩的皮肤
与粗糙的地面相磨擦,每走一步就像是在刀口是划过一次一样。即使是这样,他也想完成那人的交待,他从来没有遇
到过那样的人,那个人的每个表情都让他无法乎略,每一句话都无法抗拒。自己明明是痛恨和鄙视着人类的,人类的
狡诈,奸滑,对同类的算计和残忍,他已经见多了,麻木了。
可是,怎么还有这样的人,对于已经“没有用处”,只会成为负担的同伴竟会那样的不顾一切?这难道不是只用力量
和权利说话的人类世界么?他的心中重新燃起一些小小的期待。老祖母故事中的人,原来真的存在。
只是那个人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得来,那个人不知道,自己拼命要保护的人,其实是也是真正想要算计他的人。在水底
里等待他的,是另一张罗网。岸上早就有人等候着了。溟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那样一副温温和和的表情,仿佛世间没
有什么事入得了他的眼,令他的眼中的深潭掀起波澜。鸣靠在他的怀里,脸上依旧白得吓人。
“他去河底为我找医治伤口的毒的药引去了。你还记得主人在这河底养了什么宠物吗?如果不小心惊动他它,不知道
会有什么下场啊……”鸣睁开眼,幽幽地说道。
溟只是安静地听着。没有任何回应。
“反正等主人回来他也照样活不长,与其被当作祭品痛苦而死,的不如死在他信任的人手里,至少他在死之前是心甘
情愿的。我是不是很好心?”鸣自顾自地说道。“那样的话大家都可以安心了……快带我回去吧,我……有点累了。
”
溟小心地将鸣扶上了翼龙,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扔到蛟人面前,说道:“晨夕,这是你的元极珠,如果在月亮升
起来之前赶回碧落宫的话,也许还来得及参加成年祭吧,你最想见的寥星殿下应该也会到场吧,现在不动身的话,怕
来不及了哦。”
晨夕拾起那颗晶莹璀璨的珠子,回头看了看河面奔腾的河水,慢慢消失在原地。
“那我该怎么办,你不是答应我,要是事情顺利的话,可以带我一起回圣山见主人吗?”少年大声嚷道。
“不过鸣伤得这么重,主人知道了一定会很不高兴,到时怪罪下来,可是不好交待了……”溟笑着说道。
“那不是演戏吗?谁知道那些水怪会那么不知轻重……他的水性不是很好吗?这之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少年慌忙
解释道。
“有毒和无毒的水兽也会分不出来吗?看来你的能耐也不过如此啊,要想得到主人的赏识,这样的水准恐怕说不过去
哦……”溟笑着摇了摇头。他吹了声响哨,翼龙从平地腾越而起,几个漂亮的回旋后,便不见了影踪。将少年的不甘
和怨怼远远地抛在了脚下。
月夜行 第三卷 你是谁 第十回
圣山,神庙。
“你不担心吗?”溟问道。
“如果连那种程度的水兽都应付不了的话,等见到了主人,恐怕根本就没办法逃脱得了。”鸣淡淡地说。
“那你是故意对苛林说那样的话?你知道,那小子为了来圣山一定会将你刚刚说的话,‘好好地’传达给月迷的。”
溟明白鸣的想法。
“他会以此为条件,让月迷带他上山。”鸣接着说道。
“你很清楚嘛……不过,月迷一定会很生气的,就算你是一片‘好心’。”溟笑道。
“是啊,那家伙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欺骗,偏偏又是最容易相信别人……但是,他将要面对的对手是连至亲的人都拿来
当筹码的人,他早晚都得有相当的觉悟才行。”鸣轻说道。
“听起来还真是伟大啊,这么为他着想。花了那么多的心思,只是为了让他在面对自己的敌人之前有足够的准备。还
真是深思熟虑的‘好’朋友啊。”溟的笑容更灿烂了,只是没什么温度。
“你什么意思?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鸣躲开溟的视线,却躲不开溟不温不火的声音和尖锐的质问。
“说来说去,只不过是为你自己着想罢了。现在的你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对月迷下手的吧?但你又不告诉他实情,让
他能够得救。因为你知道,你和他之间最后只有一个可以活着离开杜塞。所以你一直拖延着,等主人回来,月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