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行——洛寒羽

天，月迷会真的长大，不再需要别人的搀扶，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世界。而那个时候，莲翼永远的离开了，完全不给

月迷一点准备。但这时的月迷已经得到足够多的勇气，就算是碰得头破血流也不会全然迷失自己，他分得清自己真正

想要的是什么，需要放下的又是什么。月迷就是那样怀揣着满腹的期待，去寻找莲翼给他描绘的美好事物。每当他开

心时就会想起莲翼，他知道，莲翼也同样为他高兴着，他甚至觉得，也许，莲翼就在自己身边不远的某处，脸上挂着

年少时，纯粹而明朗的笑容。

不知道夜辉想起他的“主人”时会是什么表情。他什么都不说，让人永远猜不透。可月迷就是觉得，夜辉那种拒人于

千里之外的表情中，有着说不清的东西，让他没办法任由他去，就那样不管不问。好像要是他真的离开，那个嘴巴和

表情一样臭的家伙会寂寞得哭出来一样。

从某种角度来讲，两个人真的很像。都对自己认定的事，有着可怕的固执和坚持。只是，月迷似乎总是要幸运一点。

至少，他所坚持的，没有让他感到负担，觉得痛苦，那本就是月迷自己选择的，无论结果如何，都没有什么遗憾；而

夜辉似乎并没有从中获得任何的快乐。就那样从小就被人加诸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使命，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自

己的命运却被别人操控着，玩弄着。

不过，月迷也完全没有要怜悯夜辉的意思，那根本就是对他的辱侮。夜辉一直在用他的方式诠释着自己的生命，即使

是一场血淋淋的骗局，有资格评说是非的，也只有夜辉自己。

关于夙灵的种种传说，月迷多少还是有所耳闻的。他一向是不放在心上的。这次却是有一点点在意。他想知道，在夜

辉的夙命里，会不会有自己的一个位置。他已经不奢望夜辉会对他能抱有如同自己对夜辉一样的心意了。只是单纯地

想在夜辉心目中是特别的，而不是路人甲乙丙丁什么的，所以说，在这场持久的博弈中，月迷是永远的输家，感情就

是这样，谁投入越深，谁就输得越彻底，更难以理解的是，明明知道很可能到最后都看不到胜利曙光，还是会义无返

顾。

看着那湍急的河水，月迷没来由的哆嗦了几下。犹豫归犹豫，下水是迟早的。

“你真的要再下去吗？”绯雾担忧地问道。

“当然，要不我回来干嘛？”月迷看着那一层层涌上岸来的浪花，想都没想说道。

“你刚刚不是说回来找我的吗？”绯雾的眼中泛起了一层水雾。

“啊，这也是一部分原因。因为，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就对你很感兴趣……”月迷的语气很平常，连端着人家的

俊脸拾捏时的神情都很认真，很端正。“你们神殿的人还真有闲啊，没事就喜欢扮别人的样子，不过这次还真的很成

功，我一点都没看也破绽来。好了，你们赢了。可是我现真的没工夫部你们玩，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回来再和你聊。

啊，最好也把鸣叫上，他有必要跟你好好学学了。唉？你刚不是说你在这里等人吗？怎么还没来？”

“他不会来了……”绯雾的脸色有些苍白。

“哦，可能他路上有事耽搁了，别担心，人家既然答应了，就不会经易食言的。”月迷安慰道。

“是啊，他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大概已经忘记了约定了。”绯雾强颜欢笑。

“那就没办法了啊……那一定是不得了的急事，等他办完事就会来的，你耐心点慢慢等等看。”

“算了，他大概也不知道我在等他吧。”

“你没告诉他你在这里等他吗？”月迷惊奇道。

“当时时间仓促所以没当面说，但我留下我提示，会指引他到这里来。”

“那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也许他根本就没发现那个提示吧。”

“那个……方便说下是什么样的提示吗？”

“我在他身边留了一个守护灵。”

“他知道守护灵的事？”

“不……并不知道……”绯雾的脸色更白了。

“那你就得碰运气了。我也……帮不了你了。我有东西掉水里了，要去取回来，等下如电果你还在这里，我再陪你等

等看。不过也不可能太久，我得回圣山去，我有预感，要是天黑前我不回去，有人又要擅自为一些事做决定了。”月

迷有些无可奈何。

“那，你就先去吧，我……再等等看。”绯雾的脸上绽开一个凄美的笑靥。

有那么一瞬，月迷似抓住了一缕念头，但又飞快地消失了踪影。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在阳光下分外耀眼地俊

美侧影。“莲翼？”月迷的声音近似于耳语，很快就消散在风里，除了他自己，大概没人听得见。连他自己都觉得可

笑。这样被戏弄过多次，还真是不长记性。他自嘲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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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蓝色的光圈终于消失在水面，涟漪也淡了，混进波浪里，绯雾的视线才移开去。他深深吁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

“到底还是认出我来了，也不算白等啊……这样也好，不用说再见这样的伤感的话了。”

“你倒是容易满足啊。”一个带着调侃味的声音不知从哪时冒出来。

“是啊，知足常乐啊。”绯雾笑道。

“说真的，你真的甘心让那个别扭的家伙捡这么大的便宜吗？”

“喂，月迷被你说成是捡便宜，也太过分了吧。”绯雾有点不高兴了。

“哼哼。我可是先知大人啊，只有别人贴上来的份，不管谁在我眼里都不过尔尔。”那人很不屑的样子。

“啊，好重的酸味啊，莫不是你使尽浑身懈术，人家也不理你，所以才故意这样挤兑他吧。”绯雾笑道。

“就是，怎样，还不是你教的。”那人的白眼翻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怎么又扯到我头了了？”绯雾有些好笑。

“你不知道啊，刚遇到他时，他就动不动把莲翼语录挂在嘴上。我当时差一点就说出口了。”

“幸好你没有。”

“你……真的觉得，就这样就可以了？我有点替你不值。”那人收起了吊儿啷当的神情。

“什么？呵呵，看开点就好，那孩子找到了想要拼命保护和珍惜的东西，这不就是我一直想要让他明白的吗？你的功

劳也不小啊。还真是走运啊，能交到你这个朋友真好，谢谢你，泉隐。”绯雾笑道。

“少来，高帽子就不用了。你明白我说的是什么。你真的要那样放任胧明吗？从他来人界后惹出多少祸事？最后替他

受罪的永远是你。”

“那是，那是我欠他的。”绯雾的话说得自己也没信心。

“再大的亏欠七世轮回之苦也该够了吧。你知道吗，他连你的肉身都毁了，每轮回一次，就会忘记更多，等你元神的

记忆完全磨蚀怠尽就完全成为一具凡胎了。”泉隐一字一句地说。

“我知道啊，早就有这个觉悟了。所以才要托你照顾月迷啊，这孩子我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他和我太像了，我只希

望，他可以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可是这样的要求比起权利地位之类的更为奢侈。但愿他不会怪

我没早点告诉他所有的事。”绯雾好像一副万事交待完毕妥当的样子。

“有时无知何偿不是种福份呢？”泉隐叹道。

“也是啊……啊，差不多了，我不能在胧明的身体里停留太久，他会发觉的。”

“你……真的要走了？”

“舍不得？没事，你可以像之前一样找到我啊，虽然当时会吓一跳，不过，最后一定会很开心可以结识你的。你想是

有话要说，莫不是要告白吧，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转世后什么都不记得。”绯雾打趣道。

回答绯雾的是一枚缱绻至极的深吻。

“喟，你又趁胧明不知道的时候来偷袭，这样不太好吧，就算是再迷恋他，好歹也要考虑一下无辜者的感想吧？”绯

雾的脸上扬起成片的飞霞。

“罗嗦，再不快点，好人家的位置就被抢光了。”泉隐似是很不耐的样子说道。

“知道了，你那么紧张干什么？只当是出了趟远门。这次比上次快，最多十年，有空就去看看我。”

“好。”

“泉隐……”

“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叫一下。要是……我没认出你，不要难过。”

“每次都要讲下这个，烦不烦啊你。”

“是有点烦人啊。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真的是最后一次了，就快要结束了。”绯雾笑容里没有一丝阴霾。

泉隐却一句话都不说了。

“那，我走了。”绯雾轻松地说道。像是出去郊游的行前的交待一样。

泉隐一直把头偏向一边，只是含含糊糊地“唔”了一声。绯雾并不介意，笑容从头到尾就没有消失过。

夕阳在天边烧得很热烈，仿佛是要在有限的时间里燃烬所以的光得热，潇洒而无畏。两个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很久

才终于分开。也许是阳光太过耀眼，也许是漫天的霞光太美，泉隐的眼睛很酸很酸，无法道出的苦涩慢慢地从血液中

渗透进身体里，找不到来处，更探不到出口。

有什么经得起时光的碎解呢？好像真的找不对了。元神被撕裂太多次，勉强拼凑起来的，也只是支离破碎的残片吧。

泉隐没有告诉绯雾，他要等的人是其实是谁；也没告诉他，自己所爱的人，却永远无法真正碰触得到。过太久，很多

东西已经不小心被遗留在时光的某个角落里再也找不到了。只剩下一个永远无法真正兑现的约定。像是悲伤的凭吊。

绯雾觉得好像有什么事忘掉了，可就是想不起来是什么。

“大概不重要吧……”

月夜行 第三卷 你是谁 第十三回

一回生，二回熟。月迷再次来到水底时，就如法炮制。先招徕了一大堆水兽来混淆视听，再趁鲲螈不备取出了它体内

的那把失去光泽的剑。又在一片混乱中逃开那场混战，几乎是摔在了岸边，溅起大片的水花。正好将在水边沉思的青

年淋了个劈头盖脸。

“呵呵，那个谁，真对不住啊，我不知道你在这里。”月迷累得都懒得爬起来了，仰了脸陪笑道。

“你要是知道我在这里，招乎过来的可就不只是河水了吧？”那青年优雅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神情十分泰然。

月迷一听这声音，头脑就像是过了电一样，马上身上也不酸了，头也不疼了，整个人充满了力量。噌地从地上弹了起

来。“那可不是，要早知道是你，我就把那些水全变成冰刀，而且保证你在被削成一片片的后，还可以完完整地站在

那里……”

“啊……呵呵，没想到小月月你对厨艺还这么有研究啊……能有幸见识你的刀功真是运气不错啊。”泉隐故意和月迷

绕圈子。

月迷回敬他一个白眼，加一个冷哼。

“你就不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吗？”泉隐一边拧着衣服，一边问道。

“有什么好问的，猜也猜得到。你和那个人根本从一开始就是一伙的。多玛城的偶遇怕也是早就设计好的吧。”月迷

从怀里掏一串东西，扔向泉隐。

泉隐下意识地接住了，一看，十分眼熟，是一串不起眼的石头挂坠项链，于是他脸色大变。“这个东西怎么在你手上

？”

“不是你让人带了这个来，说是你在这里，让我也过来吗？不然你以为是我从你那里顺手牵过来的吗？”

“那也就是说，你还没有回过雪域了？”泉隐问道。

“当然没有，这里和雪域完全是在不同的方向，我哪有那样的速度和精力。本来还以为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呢。看来是

我多虑了。不过还是要感谢你。因为，这回我大概真的找到他了。”月迷的嘴边扬起淡淡的笑容，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

泉隐深深地看着月迷，说：“你最好离开这个地方，马上。走得越远越好。我会尽量替你拖延时间。绯雾在雪域给你

留了一些东西，你一定用得到的。”

月迷很有些胡涂了。“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把我骗过来的是人是你，现在要我逃走的人也是你，而且你和

绯雾也认识……这个，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留东西给我？我想我们才只见过一次面吧。”

“是，你和‘绯雾’确实是第一次见面，但你和莲翼的关系匪浅。而莲翼的元神就是绯雾。”泉隐干脆合盘托出，他

已经不想再隐瞒下去了，他不想再装作无知无觉，满不在乎了。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月迷，也是时候弄清楚自己的处境

了。泉隐告诉自己，他并不是出于私心，并不是想让其他人一起承担自责和后悔的煎熬。“他一直放心不下你，所以

借用他弟弟胧明的身体过来见你一面。”

“你不要开这种玩笑了。莲翼早就死了，就在我面前，我看着他被一群魔物袭击，等我救出他时，他已经……我亲眼

看着他在我的手臂里化成一堆了无生气的灰烬，从我的指缝中消散掉……”月迷僵笑着，接连后退了好几步。

“为什么不相信你自己的感觉呢？你不是也认出他了吗？”泉隐的坦诚几近残忍。

“不要说了……莲翼死了，他早就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永远也不会回来了……”月迷拼命地摇着头，像是要

把头脑中冒出的刚见过的人的样子抹掉一样。“今天的事，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我也会忘了它的。”

他不是应该高兴才对的吗？为什么听到泉隐所说的事情，第一反应会是，恐惧？那种感觉就像是刚才在水里被那些疯

狂的水草缠住时那一瞬间的无助，无法逃脱，无力挣扎。他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相信所有的一切都是巧合。而他自以为

正确的选择，似乎处处早已有人埋下了伏笔，就等着他来入局。

“胧明一直在到处找你，他需要你身体里封印住的力量。我知道你一时间难以消化这个事实，但是你现在必须接受，

因为你的选择关系到很多人的命运。”泉隐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月迷心里一沉，苦笑起来。“那按先知您的意思，为了多数人的利益，我就要躲得远远的了？可不可以顺便告诉我，

要怎么逃，逃到哪里去，逃多久才算完？谁会来收拾残局？还是要这么一直没根没底的拖延下去？”

“不会很久，冥羽那边应该已经开始行动了。等百食祭一过，所有的事情都会有一个了结。”

月迷读不懂说这话的泉隐脸上露出的表情，像是天边正一直往下掉落的残阳，暗淡而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