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小官——寸寸

作者:寸寸  录入:08-15

他几乎是在消耗生命维持清醒,努力不让自己沉沉睡去。我若是不小心栽倒,来人就死定了。哎,救死扶伤真是麻烦

,当年爷爷怎么会选择从医的?

张宣腹诽爷爷几句,重新劳心劳力为伤患服务。

如果有衙役途经此处,见到此情此景,必然会大吃一惊的。

他们的县令半跪在躺椅边,满脸汗水,发梢湿透,辛苦地替人清理伤口;而受到恩惠的病人半躺半倚,右手半握成爪

状,大有杀人灭口的架势。

这……这显然是县令遭人要挟嘛,太不像话了。

当然事实是,屋外没有衙役,张宣对江尚语的歹毒心思也一无所知。

张宣全神贯注为他疗伤,敷完所有药物后,方才大大松了一口气,虚脱般倒在椅子上,抬眼正瞧见病人的狰狞架势。

张宣如释重负道:“你果然防我害你。幸亏我没抬头。要是我怕了,咋俩都活不成。”

“呵呵,谢了。”江尚语尴尬的笑,迟疑地瞅一眼伤口。棉布乱七八糟扎成一团,心脉依然不够通畅,但命是保住了

他纳闷地猜测,张宣为何尽心对待自己这陌生人。

他弄不清张宣的意图,有灭口的打算,可想到暗杀对象——容王爷将至,不方便打草惊蛇,不得不放了张宣一命。

江尚语性命无忧,开始思考暗杀容王的大计。容王武艺绝伦,护卫又都是好手,极难对付。

他正思量着,身后传来小县令的喊声:“你等一等,别走!”

江尚语大惊。难道县令会读心术,察觉我杀容王爷的谋算了?

县令噗噗跑上前,身子摇摇晃晃的,看起来很困,却很固执。

江尚语双目圆睁,握紧手中剑,待他靠近就一刀毙命。

“费用还没给,统共是十两银子。”张宣迷迷糊糊的说话。

“什么?”江尚语虚惊一场,无奈地直摇头。

这县令没瞧见我的宝剑么?我是来要挟大夫的,不是掏腰包上门求医,怎么可能支付诊金?

“你嫌贵,那五两银子好么?”张宣跟着江尚语慢跑了几步,上下眼帘不住的打架。

江尚语懒得理他,自顾自向外走,被张宣一把拽住。

江尚语不屑地挥了挥衣袖,认定能轻易甩脱张宣。

意外出现了。

张宣的力气居然大到惊人,江尚语根本无法摆脱钳制。

这县令,真是好诡异的神力!他若是从小习武,武林又该多个传奇神话了。

张宣打个哈欠,道:“银子。”

江尚语不敢妄动真气,仅凭腕力又挣脱不得,只好问:“你叫什么名字?”

“什么?”

“我先赊账,下次给你银子。”

“唉,我叫张宣。算啦,你走吧。”县令嘟哝几句,就近跑到最近的大树旁,脱了外套铺在泥地上,躺外套上呼呼大

睡。

此刻天已蒙蒙亮,是时候出门等候容王爷。

江尚语试探的问:“据说今日容王驾到,你身为县令,不出城迎接么?”

“呼,不管他,我要睡觉。”张宣耗费心神过多,困的像五六天未眠,别说王爷驾到,即使皇帝老子亲自来,都比不

上睡眠吸引力大。

他蜷缩在大树边休憩,露出很白痴很香甜的表情,不一会儿,轻微的呼噜声就响起了,。

“蠢人。”江尚语若有所思的瞅他,突地冷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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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轻柔,淡淡铺洒了一地,映照出荒芜山地的尘土飞扬。

平安县的道口,山风飒飒,掀起阵阵灰雾笼罩了整座边城。

地处偏远的平安县,人口密度极低,连通他处的山路时常是渺无人烟的。

今时今日,好大一行人马途经山道,给此处增添了罕见的喧哗。这行人护着一顶华丽庞大的轿子,哒哒哒向平安县缓

慢行去。

常乐卿身穿黑色铠甲,胯 下白马神骏,兀自伫立在一队人马的最前方。

他是常年征战在外的将领,走山路是稀疏平常的事,自然对艰辛毫不介意,走得逍遥自在。

山道无景可赏,他无聊地回首,斜睨容王爷的轿子,暗暗嘲笑昔日鏖战沙场的战神。

战神自从被封为容王爷后,变得懒散怕苦,整日沉醉在奢靡闲适之中。

他此次外出的大轿已算次品,仍是由上好的檀木铸造而成的,体积庞大到需二十四名轿夫。轿内美酒香薰软垫苇席一

应俱全,完全是纨绔子弟的派头,哪有当年的名将风范。

常乐卿对着轿子偷笑,有护卫传令:“常将军,王爷吩咐您过去。”

常乐卿不着急,慢悠悠地勒住缰绳,在原地等待容王的轿子。

大轿吱呀的响,缓慢到达他身侧。常乐卿与之徐步并行,调侃道:“容王大人,你不是罚我不许说话么,怎么出尔反

尔了?”

他这话简直是大逆不道,一旁护卫却无人上前劝住他。

常将军三天两头调侃王爷,没大没小无法无天到了极点。容王也不是省油的灯,偶尔懒懒的戏弄将军当报复,换来将

军噼里啪啦的怒骂。

若是管他们之间的事,护卫恐怕得忙到没时间赶路。

“我有正事问你。”轿中的容王嗓音慵懒,道:“我们抵达的消息,通知县衙了么?”

“一个月前就通知了,你早知道的吧。”常乐卿咚咚敲打八抬大轿,讥诮道:“玩什么明知故问?你是几天没人谈天

,无聊了吧?”

轿夫和周围护卫暗自感叹,常将军够野蛮放肆。

容王是九五至尊最信任的皇弟,在朝中极有分量。人人卯足了劲地巴结讨好他。唯独常将军喜欢与容王作对,真不知

道心眼怎么长的,不得罪容王就不甘心。

容王未气恼,揭开珍珠串成的流苏帘子,眯着眼睛问:“我们离平安县还有多少路程?”

“一个时辰。”

“那就快见到他了。”容王愉快的笑。

“他?谁啊?”

“当然是平安县的县令。”容王笑得一对酒窝若隐若现,眼波流转,狐狸精似的风骚勾人。

常乐卿惊了,透过轿子的小窗户,打量怀春而笑的王爷道:“你单相思那县令么?”

噗哧——

附近有几名护卫忍不住喷饭。

王爷很淡定,道:“我没见过他,相思从何谈起?我不过是听说了,他是难得的好官,颇想见识见识。”

常乐卿不屑道:“太天真了吧,听说的事都信?”

“消息极其可靠。”

“那么肯定?”

“探子查的。”容王压低了声音,仅够耳力过人的常乐卿听见。

“你有够无聊的,这都查。”常乐卿悄声笑话他,其实心里明了,容王的探子哪会关心小县令,必是查探大帅时顺带

提及的。

容王托着腮帮子,带了向往的意味,悠然道:“那时,陈大帅改善军队伙食,抓厨艺精湛的县民当伙头兵。县令可有

风骨了,在兵营外站三天三夜,滴水未进,晕厥过去还喊大帅放人。他自当县令以来,多年接济县民,俸禄不说,连

家产都给了县民,自己倒穷的揭不开锅。”

“打住。王爷大人,你是不是太闲了,这都管。”

“你不觉得有趣么?他一次次上书告发大帅,被出卖再告,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简直像块狗皮膏药。我早就心向往

之了,巴不得早点见见他的风骨。”

“哈,别装了。什么见识好官,你不就是玩心大起,当他新玩偶么?”常乐卿仰天大笑,在人们诧异的目光中,耀武

扬威地一挥马鞭,嗒嗒骑马快奔,很嚣张地将王爷晾在后头,自顾自跑到队伍最前面,身后掀起灰蒙蒙的烟尘翻滚。

搞笑死了,容王越活越小,居然讨论起好官了。

天下到处是官,有几人是当真良善的?

常乐卿出生官宦世家,在阴谋中成长,从小见惯了叔父的明争暗斗、官员的角逐谋算,终是明了——传闻中的好官,

并不是出淤泥而不染的。

他们中不乏为国为民的好人,可他们仍会谋算,会牺牲少部分人来成全自己的理念。

轿子里,现世的战神——容王杨云舒,就是如此的。

多年前,前朝刚灭,本朝未起,各方诸侯逐鹿中原。容王作为一方霸主的幺子,十岁出头便历经无数腥风血雨,出生

入死助父兄打天下。

为了开创夏朝,为了稳固朝局,容王用恐怖的心计谋算他人,将争夺天下的牺牲品纷纷送上祭坛。

容王是鞠躬尽瘁的国家栋梁,对夏朝的忠诚可昭日月,但对天下苍生呢?

忠臣是对皇帝的效忠,好官则是对天下苍生的仁。容王能算好官么?

常乐卿露出一丝苦笑,又胡思乱想了,自己分明是杀人不眨眼的将军,假惺惺地思考仁慈做什么?

他落寞的一声叹息,喃喃自语:“那小县令远离朝纲,会不会是真的好官?”

他方才还嘲笑容王的天真,此刻倒是升起对县令的期待——或许,县令是真正的好官,和其他好官不一样。

常乐卿一人一骑飞驰,甩开众人一段距离,勒住马匹停步。他伫立山间,凝视不远处灰蒙蒙的平安县,逐渐有些理解

容王爷的期待。

黎明破晓,道道金光,边城近在眼前了。

第三章 初遇

平安县的人口稀少,县令的地位相当于他处的乡长,是很渺小的官员。

县令张宣做梦都没料到,自己会引起容王与将军的关注。他正窝在大树边,呼呼大睡,彻底不记得王爷驾到的事了。

容王爷等人抵达平安县时,太阳已是暖洋洋的当头照。

县城的石门外挤了不少人,几乎全城的人都赶来骚动了,哇啦哇啦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夹道欢迎王爷的人形形色色,高矮胖瘦男女老少都囊括其中。有的人激动热情,有的人期期艾艾,与其他地方大同小

异。

常乐卿对围观者习以为常,只悄悄留心县令。平安县的县令、百姓口中的好官、为民请命的好人,究竟有何等风貌?

马蹄嗒嗒,人群涌动。常乐卿鲜衣怒马,目光扫过众人,始终不见县令主动上前迎接。

怪了,平安县的县令呢?

常乐卿不耐烦地派出护卫,打听县令在何处,得到的回报是——县令未前来城门!

什么?

常乐卿冷笑,这县令果然不一般,连王爷都不迎。

平安县过于渺小,没有设置县丞等官职,只有衙役出面赔笑。很好,县令大人够意思,连容王爷面子都不给。

常乐卿与容王交情颇深,嬉笑怒骂常常有,心里却极敬重对方的。有人不尊重他常乐卿的朋友,又害他空期待一场,

他能不火上加火么?

常乐卿挥了挥马鞭,高高在上地问衙役:“你们的知县呢?容王驾到,他怎么不见踪影,该不是不把殿下放眼里吧?

“王爷饶命,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知县说王爷今天来,小的一大早来了。谁知知县他……”衙役们走到轿边,放声

喊冤。

容王伸手掀开珍珠帘子,笑微微道:“常将军,莫要吓坏人。知县怕是有事耽搁了,别难为其他人。”

他的手指修长干净,嗓音悦耳动人。衙役们觉得他比唱曲的娘们更销魂,寥寥数语就是救命符。好人啊。

常乐卿懒得理睬衙役们,光想着教训戏弄县令一通。谁叫他目无法纪的,活该挨罚。

常乐卿此刻已完全忘记了,自己是如何不顾尊卑戏谑王爷的了。

“县令不在衙门,直接去他府上找人,容王意下如何?”常乐卿形式化的请示。

“好。”

得到肯定的答复,常乐卿令衙役们带路,前往县令府。

他自说自话的走在最前方,想着骑马长驱直入,到了门前才发现绝不可能。

“这宅门,怎么那么低?”低矮到无法骑马。

“属下不知。”引路的衙役跟着常乐卿身侧,战战兢兢的回答。

常乐卿翻身下马,手握马鞭,入了县令府。

“这县令府,破的好销魂。” 常乐卿环视四壁,情不自禁感叹一句。

县令府简直像荒郊野外,泥巴气味浓郁如山地。

由它可见,边城确实地大人少,县府和容王府一样大;但也够穷,院落没有容王府的茅厕华丽。

常乐卿彻底信了,县令是大清官,不是清官能穷成这副德性?

清官归清官,怠慢王爷的罪责不能免除,见到了先吓他一吓再说。常乐卿嘴角含笑,单手执马鞭,慢悠悠找县令算账

“哥,起床啦!” 有女孩的喊声,远远的飘来。

常乐卿习武多年,耳力远远超过一般人,估摸了声音所在的地点,大步向前行去,隐约见到女孩在摇晃树木。

女孩在树旁喊人起床?

常乐卿前行数步,瞧见树下果然有人酣睡。那人长的英俊秀雅,穿浅白的破旧里衣,蜷缩在树干旁,呼噜噜,睡的要

多幸福有多幸福。

看此人的装束肯定不是贼,贼不会穿睡衣满大街跑的。

常乐卿好奇心大胜,飘然施展轻功,飞掠到女孩身旁,问道:“你是何人?他又是谁?”

“你又是谁,怎地私闯县令府?”女孩质问。

“姑娘,我是常将军,跟随王爷而来,在此寻找县令的。”常乐卿不想吓坏女孩子,语调不自觉地放柔了。

“将军?将军!我,我叫张想容,他,他就是县令。”女孩结结巴巴的,拼命摇晃树干旁的人,喊道,“哥,王爷他

们来啦!”

“来啦。”那人翻了个身,迷迷糊糊道,“那就来了呗。”

县令张宣当着常乐卿的面,继续舒舒服服睡觉。

他窝在树下睡的多么甜美,千里迢迢赶来的王爷将军就被晾在一旁。

风骨?流口水的白痴睡相也算风骨,我常乐卿就是皇帝他爹。

啪嗒——

常乐卿马鞭一挥,重重甩在树干上。

张想容吓得花容失色,盈盈跪倒,道:“哥哥他不是故意……”

女孩娇嫩的脸上写满了恐惧,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很是楚楚可怜。

常乐卿心软了,安慰道:“好了,不要怕,我来喊他。”

“别打他!” 张想容护住哥哥。

“我不打他。” 常乐卿又好气又好笑,我很仁慈的,哪儿像大坏蛋了。我真要打人,第一下马鞭就不会只舞到树干了

“哥哥他很好的。”张想容浑身颤栗。

“我不打他,你让开好么?”常乐卿没耐心等她让行,自顾自掠到县令身侧,马鞭示威地空挥一次,催动内劲道:“

王爷驾到。”

他的内力直接倾入耳膜,任谁都得醒来。张宣自不例外,腾的弹身而起。

“王爷到了?”张宣大惊,直挺挺地起身,双手拽住常乐卿的手臂,做握手欢迎状,道,“王爷,微臣对不住您,实

在是昨夜行医救人,才没能及时起床的。”

张宣天生怪力,脚一蹬便已直立,速度快的惊人,加之天生的蛮牛之力,将常乐卿箍的动弹不得。

常乐卿听到哗一声,面前风起云涌,身子已被人牢牢拽住了。

他征战沙场多年,居然被不区区县令随手抓住,不由怔了半饷,才使力想甩脱对方,却无法撼动张宣。

常乐卿眼中精光一闪,立即偷偷施展内力,探查张宣的底细,得不到一丝一毫反馈。还好,面前的人没有内劲,空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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