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乎者也————圆滚滚的狐狸

「Hey！你的门铃声又换了，这次是谁的歌？娜姐？」有点稚气的嗓音，伴随一张充满朝气的俊帅脸庞出现在客厅。

「是啊…上星期才换的。」听到他戏谑地称呼玛丹娜为娜姐，史丹利心头的阴霾就稍微驱散了些，嘴角也有了淡淡的笑。

似乎察觉到史丹利的表情带著忧愁，笑容也放不开，唐霁淳才换上稍微正经的态度，「遇到了什麽麻烦事，非要这麽急著把我找来？」

8

史丹利上班之前，交给唐霁淳家里的备用钥匙及几张千元钞，此时，能信任的也只有唐霁淳了。

「现在该怎麽办呢？」房间角落射来一道戒备的眼光，让唐霁淳开始头疼。

嗯…总得想办法打开僵局，要不然史丹利可能真的要吃官司了。

「你好…我叫唐霁淳，是好人喔！跟我说说话好不好？」

除了不友善的瞪视，没有其他反应。

抓抓头，再接再厉，「嗳…祈先生，我不会伤害你的，不要缩在那边嘛！」

瞪！

呜～又不是我欺负你，不要迁怒啦……「呃…中午想吃什麽？」

再瞪！

眼见搭讪的方式收不到成效，唐霁淳想起史丹利说过祁闵文昨晚穿得奇装异服，而且认为自己是古代人，好像脑筋有问题，那麽，用些声光效果吸引他的注意力说不定有效？

唐霁淳从史丹利满满的玛丹娜专辑里挑了片最「吵闹」的，放进床头音响，果然，当节奏强烈的舞曲从高级的音箱流泄出来之时，祁闵文露出惊慌的神色找寻声音来源。

因为这个动作，祁闵文身上的被子松了些，掉到肚子的位置，衣服除了过大，穿得倒没有什麽大问题，但是唐霁淳却隐约看到一小截标签从被子的绉褶处露出来。

啊…那个该不会是——

一个箭步上前拉扯那个标签，连在标签下的是全新的纯白CK内裤，祁闵文被这个举动吓到了，但唐霁淳也看著手上的内裤楞在当场。

「你该不会真的是古代人？」他连内裤要怎麽穿都不知道吗？

「淫魔！别靠近我！」

哇咧…我唐霁淳可是守身如玉的专情好青年欸！「喂！说我是败家子或是游手好閒什麽的都无所谓，别讲这种让人误会的话喔。」

斜眼看著好似真动气了的唐霁淳，祁闵文有点动摇，因为眼前这还有点孩子气的男人，身上就是散发出一种爽朗的气质，完全不像坏人。

或许…真的是好人？可是，他又与那个淫魔感情很好的样子……

「对不住…在下失言了。」

「啊？」祁闵文突然说话，而且还是道歉，让唐霁淳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你在跟我说话？」

「那个金发妖怪不是好东西，您可以救我吗？」抱著一丝微弱的希望，祁闵文开口求救。

金发妖怪？果然，换做是自己，面对这样的反应，也会认为他不是古代人就是个白痴，可是真有古代人掉到二十一世纪这种事吗？

也罢，他愿意说话总是好事，「我想…先解决你穿衣服上的问题比较好，我手上拿的这个小东西呢，是要穿在最里面的贴身衣物，所以说……」

史丹利回到家的时候，看到的是祁闵文窝在客厅沙发上，一脸傻楞盯著电视，唐霁淳则在一旁憋笑，两人相处的好像还不错。

「Stan，今天下班比较早喔。」唐霁淳听到门的声音，转头向他打招呼。

不过祁闵文一见到他，就赶紧缩到唐霁淳身後，好似在寻求保护，这反应让史丹利有些小小的不高兴。

「我还是有点担心……」就是为了这个傻子，才会死命把明天後天的进度都赶完，特地准时下班，结果看来是白操心了，哼！

唐霁淳轻拍祁闵文搭在肩上的手，示意他没问题，才起身拉史丹利到饭厅，吧台式的餐桌上放了两个大披萨盒，「应该还没吃过吧？我叫了披萨，才刚送到，一起吃吧。」

「嗯，也好，真的有点饿了。」

「闵文，过来吃饭。」唐霁淳又到客厅把祁闵文带过来。

闵文？已经熟到直接叫名字了，你们俩的感情会不会好得太快了？

不知道自己怎麽回事，反正史丹利很不爽，非常不爽，看到唐霁淳跟祁闵文熟捻的样子，就觉得很闷。

是饿了吧？一定是的，人在血糖降低的时候容易脾气暴躁，吃饱就没事了！因此史丹利赶紧打开纸盒拿一块总汇披萨放进嘴里，顺便掩饰自己可能显得阴鸷的脸色。

9

刚走近的祁闵文看到史丹利以手取食，身体似乎僵直了一下，然後以求救的眼光望向唐霁淳。

「别怕，来！坐我旁边。」唐霁淳按著他的肩要他坐下，然後递了块海鲜披萨给他，「入境随俗，用手拿著吃吧。」

迟疑半晌，祁闵文才怯怯地接过，然後又多看了这不知名的食物几秒，才闭著眼张口咬下。

味道并不会很怪……祁闵文稍微放心了。

在一旁观察的唐霁淳，确定祁闵文可以接受披萨的口味之後，又冲了杯以前送给史丹利，但却总是在自己来作客时才会拿出来喝的冠军茶，「这茶很香，你应该喝的惯。」

「谢谢，霁淳你也坐下吧。」

事实上，从开始交谈的那时起，祁闵文就对唐霁淳越来越有好感，两人都讲了不少自己的事情，他对於唐霁淳身为富家子弟却没有任何骄气很是佩服。

回忆早上因为自己骂了句「淫魔」而生气的唐霁淳，当时的回答也是卸下心防的原因之一，可以说他是败家子，也可以说他游手好閒？一般的公子哥儿可没这种肚量，真听到这些词，恐怕早就吩咐家丁动手教训了。

「Wilson，你们已经这麽熟啦？」看不下去的史丹利觉得自己再不说些什麽，恐怕会憋死。

威…威什麽的？是在叫谁？祁闵文用困惑的眼神询问唐霁淳。

「没事，是在叫我啦。」先对祁闵文露出亲切的微笑，才转头回答史丹利的问题，「我们聊了很多，你回来之前我才找人查了他的资料，虽然有几个同名同姓的，但特徵都不相符，他好像真的是明朝人。」

「不是偷渡客？」Wilson也相信这种荒唐事？

唐霁淳把下巴稍微抬高了点，装出好笑的嚣张表情，「我可是连老共的户籍资料库都查了喔。」

面对这种表情，史丹利笑著把揉成一团的纸巾朝他丢过去，「又是这种欠打的脸，你唐三少爷最厉害，行了吧？」

「喔，你学会了新词儿欸！」接住轻飘飘的纸巾团，唐霁淳故做惊讶，「终於会用『欠打』这两个字了。」

「不跟你玩了。」史丹利擦擦手，拿起副餐的玉米浓汤喝了一口，「你觉得穿越时空这种事情是可能的？」

看看祁闵文一脸茫然地听著两人的对话，唐霁淳确信他一个字都听不懂，「虽然现代科学这麽发达，但还是有很多科学家无法解释的现象存在，我也问了他很多事情，那些叙述听起来不像编造或想像，只好暂时当作是个奇迹罗。」

「那…他以後怎麽办？」

「以後？」唐霁淳的声音稍微拉高了些，「你把人家吃乾抹净了，当然要负责他的『以後』啊！」

「什麽？！」

「What？！」

史丹利和祁闵文同时惊叫，祁闵文是恐惧害怕，史丹利则是不敢置信，眼睛像要喷出火来，但两人都不约而同的起身瞪视唐霁淳。

好像知道这是必然的反应，唐霁淳还是维持平常的表情，还慢条斯理咬了口披萨，「有句成语叫做『敢作敢当』，有听过吗，Stan？」

「Yes……」

「闵文在这里举目无亲，你又对他做出人神共愤的事，不好好表现一下你的『敢作敢当』，怎麽对的起全能的上帝的教诲？」

虽然「举目无亲」、「人神共愤」这些成语史丹利并不是没听过，但此时唐霁淳故意学起大陆清宫戏里的北京腔，好几个字的音一溜就讲过去了，让史丹利听得一愣一愣，脑子需要努力反覆拼凑才能稍微理解。

「霁淳…我…我不要……」祁闵文以为唐霁淳会想办法带自己离开，没想到竟是安排跟这个可恶的妖怪同住！

「闵文……」转身握住祁闵文的双手，唐霁淳脸上写满了「真诚」两字，「我无法以他一时冲动为理由，要你原谅这种禽兽不如的行为，但请相信我，Stanley绝对不是个没有担当的混蛋，能不能给他一次弥补和负责的机会呢？」

如果史丹利的中文再好一点，肯定会因为听得出唐霁淳夹枪带棍地损他「禽兽不如」和「没担当的混蛋」而气得七窍冒烟吧。

被唐霁淳诚恳的眼神这麽一看，如果仔细瞧，还能发现眼角有些许泪光，祁闵文即使再怎麽不安，也不忍拒绝了，「我…那我就…给他一次机会……」

「闵文，你不愧是考过秀才的，真是知书达礼。」然後转向还在消化刚才那堆成语的史丹利，「好友，你一定也没问题，这就样说定了。」

「呃…啊？喔……」史丹利被赶鸭子上架地做出肯定的回应。

可怜哪…如果让他们知道这个守身如玉的好青年纯情是够纯情，但整人的坏心眼一点也不输地狱恶鬼，一定会认为与他来往是这辈子最大的错误。

10

因为唐霁淳已经教过祁闵文使用盥洗用具及电器产品，所以这一夜祁闵文独自睡在客房并没有任何不便，除了提心吊胆之外，不过到了早上，却发生一件事，让史丹利头一回有想掐死唐霁淳的冲动。

「你手上的是什麽！」指著史丹利手上的刀叉，祁闵文惊叫著快速退後。

歪著头，史丹利不知道为什麽他有这麽大的反应，「餐刀和叉子，吃早餐用的啊。」

「可是…可是……」祁闵文结结巴巴的，似乎受到很大的冲击，「霁淳说，你吃东西都是用手抓的，只有要吃人的时候才会用刀子切！」

啊？我什麽时候会吃人？所以这个笨蛋接下来会说的话是……

「你还想吃掉我吗！」

果然……Damn it！Wilson昨天趁我不在都跟他说了些什麽？

就在想解释的时候，「毁人不倦」的罪魁祸首按了门铃，史丹利冷著一张脸去开门。

「哟呼～昨晚睡的好吗？该不会又去夜袭人家了吧？」完全不知死活的欠揍嘴脸，史丹利从来不知道这位三少爷有这麽惹人嫌的一面。

「霁淳！」带著哭腔的叫唤由远而近，祁闵文撞进唐霁淳的怀里，「妖怪吃人啦！救命啊！我不要啊啊啊啊啊！」

指指梨花带泪，却完全被当成白痴的祁闵文，史丹利的额角已经隐约浮现青筋，「Dear Wilson……你是故意的吗？」

唉呀…看来昨天随口胡诌的玩笑，被这小傻瓜当真了。

唐霁淳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咧开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只是个小玩笑嘛…我没想到他会当真啊。」

「小玩笑？」史丹利现在可一点都不觉得这很幽默，「他对我的印象已经够糟了，我又没对不起你，何必这样害我？」

「玩笑？」本来不断颤抖的祁闵文也抬起头，用泪水未乾的眼眸望著唐霁淳，「难道你昨天都是骗我的？」

呃……没有「骗」这麽严重啦，不过就是看他什麽都不懂，想逗弄一下罢了，玩过头了吗？看来每天接触性格恶劣的人是会被带坏的……

「我没有骗你，绝对没有，只是…随口说了个笑话，没想到你这麽纯真。」继续使用战无不胜的天使圣洁光芒，唐霁淳再度执起祁闵文的手，「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闵文，你可以打我骂我，但千万不要不理我，好不容易交了个知心好友，我绝不愿意因为自己愚蠢的行为而葬送这段友谊，你打我吧！打我吧！」

这一段刻骨铭心（？）的告白（？？），别说祁闵文听得一愣一愣，连史丹利都呆住了，他从来没有看过这麽肉麻的唐霁淳！

Wilson……你能过这种游手好閒的日子，就是靠这招对付家里的人的吗？史丹利·泰勒，三十二岁，今天总算见识了好友不为人知的一面。

「快别这样说，霁淳，我不会怪你的。」被这样一闹，祁闵文已经忘记刚才慌张地要唐霁淳救自己离开，竟反过来安慰他。

「真的吗？闵文，你的心地实在太善良了！」再接再厉，唐霁淳亟欲将祁闵文的防线全部击溃。「古人有云『友直、友谅、友多闻』，能交到你这样正直的好友，真是我唐霁淳前世修来的福气。」

什麽古人、什麽闻的，史丹利听不懂，但能确定唐霁淳正在说很恶心的话，可是这些恶心台词，对祁闵文来说似乎挺受用的，瞧他那张脸已经写著「信赖」两个大字，唐霁淳所说的任何事情都不需要怀疑了。

11

「Wilson，这麽早来有事吗？」不只开口打断两人的深情相望，史丹利还不管祁闵文会不会更讨厌自己，硬是把他扯到身边，离唐霁淳远一点。

哇……这是怎麽回事？询问到访的目的很正常，但顶著张坏人脸把人拉开就不太对劲罗。

唐霁淳眯著眼，那神情似乎是了解了什麽，不过也只有一瞬间，在史丹利察觉之前就恢复成原本的吊儿啷当，「听说昨天的会议很不愉快，我家老大挑了你很多毛病。」

「哪次开会不是这样。」耸耸肩，对唐霁源的状况外早习惯了，若非当初是在总经理唐岱铭亲自前往美国游说之下答应到台湾任职，而且收入丰厚福利佳，他大概早就收拾行李回去了。

「所以你今天一定要去上班，免得再被他抓到把柄借题发挥。」

唐霁淳也知道自家大哥的行事作风，当然，出发点都是想让公司更好，但或许有人天生就不适合某种工作，唐霁源也不适合管理科技产业，所幸还是个听话的儿子，即使常跟史丹利针锋相对，若由唐岱铭做最後裁决，倒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弹。

眼光飘向还抓在手上的小可怜，史丹利知道唐霁淳说得很对，今天再请假，下星期一肯定被唐霁源念到耳朵长茧，可是，这家伙怎麽办？

看得出史丹利会担心祁闵文，说不定可以进一步解释为「喜欢」，那麽身为他在台湾最好的朋友（自称），不帮帮忙实在愧对良心啊！

「遇到困难了吗？就让善良可爱的Wilson小天使来指引迷途羔羊吧！」双手一摊，唐霁淳摆出神爱世人的姿势。

挑著眉，史丹利有点想给他一拳，「又想搞什麽？」

「呵呵…好友，你要多学著信任哪！」发出一阵让人鸡皮疙瘩抢著出头的笑声，才说出大清早来打扰的真正理由，「你去上班，我閒著也是閒著，就当个现成褓母，帮你照顾闵文。」

「真的吗？」听到可以远离淫魔，跟知心好友（唉）相处，祁闵文不禁双眼发亮，雀跃之情立刻展现在言行之中。

唉啊…这麽高兴？唐霁淳发现史丹利的脸已经黑到不能再黑了。

先投给祁闵文一个灿烂笑容，他又看向史丹利，「Dear Stan，你一定要上班，闵文也一定要有人照顾，不觉得我的提议很好？」

现在弥漫於史丹利眼里的东西应该叫做「杀气」吧……

「那…他就…拜托你了……」万分艰钜地吐出这句话，史丹利把祁闵文推回唐霁淳怀里，旋即用最快速度抄起风衣及公事包冲到车库，生怕多待一秒，自己就会失控打死人。

「我要带他出去买东西，门会帮你锁上的！」关上车门前，还听到唐霁淳的大喊。

为什麽这麽生气，史丹利也想不通，反正，看到祁闵文跟别的男人太亲近，就是会不爽！

不过，史丹利又忆起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是三年前，从MIT结业的前夕，因为交往半年的情人生日将至，想制造惊喜而请了一天假，却在情人家的楼下看到情人与一个陌生男子相拥热吻，而且两人都吻到浑然忘我，直到分开才发现他站在巷口。

盛怒之下就是冲动地出拳，但对方比较高壮，不但没有吃痛後退，更还了份大礼，将他痛殴一顿，而那个他想了好久、好不容易追到的情人，则冷冷地跟男人上楼，放他一人像破布一样倒在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