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传说————易空[上]

“那罗大人在哪里抓到你的？”“在——在城西三道街！”
“是吗？”希晨笑的异常轻柔：“那你看我是谁？”
“你——”眼见希晨变成一个黑发少年，范落只觉得眼熟，却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
“你是——刘兄！”罗文瞪大眼，不敢置信道。
“是你！”范落惊叫。他忽然想起，在他被抓的那晚，有一个黑发少年站在罗文身边，正是他。
“你想起来了！”希晨微笑道。范落跌坐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范大人，此人明明是水贼首领，擒获当日本殿下也在场，你为何说他不是？莫非欺本殿下年幼不成？”希晨冷冷道。
“臣不敢！臣知罪！求殿下开恩！求殿下开恩！”范起慌忙叩头。
“开恩？范起，你的所作所为，本殿下一清二楚！你还想欺瞒不成？”希晨淡淡道：“带上来！”“是！”
士兵押上来几个人，范起一看，眼前阵阵发黑。这些人，正是他派出的杀手。
“十日前，这几个人追杀罗大人和丁离到其家中，本殿下正好在场。这几个人，还被本殿下打伤。他们都承认是受你范大人派遣！范起，你好大的胆啊！”
“殿下开恩！殿下饶命啊！”范起苦苦叩头哀求。
希晨走上公堂，神色平静的宣布：“范起身为一省总管，却为了一己私利，暗通水贼，谋财害命。见事情败露，竟敢杀朝廷命官以求灭口，实在是罪大恶极！来人，摘去他的官帽，脱去他的官衣，立即推出去问斩！”
“是！”士兵上前，将木然的范起绑住。
听到将要在广场上处斩范起以及一干犯人，几乎全盛叶城的百姓都来围观。对即将被处斩的一干人，尤其是范落，怒骂不已。
希晨在罗文等人的陪同下亲自监斩。他执起写“斩”的令牌，轻轻一抛，令牌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落在地上。
刀光一闪，人头落地。希晨淡然看着这一幕，神色平静。
“七殿下万岁！七殿下万岁！”先是一个人叫喊，紧接着越来越多，几乎所有人都同时欢呼起来。
希晨冲人群一笑，挥手致意。
傲然而立的银发少年，高贵典雅，清冷优雅，宛若月中之神。众人看得目眩神离。不知是谁传道：“七殿下好美啊！莫非是月中的神仙下凡？是月华聚集而生的？”
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广。众人都欢呼起来：“七殿下万岁！月华王子万岁！”
流星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一百四十八年过去了。
现在的湟水四省，早已面貌大变。在希晨到来的前三年，他大力整治吏治，惩罚不法官员。同时重视百姓生产。三年后，他以闻言为骨干，组织一批人调查湟水各主干流，制定治理湟水的方案。十年以后，他上请朝廷援助，下发动百姓动手，开始了浩大的治理湟水工程。
希晨几乎把所有的心血都花在这项工程上面。如今，经过一百三十五年的努力，工程只剩下最后的收尾工作，有望在今年雨季来临前完工。
当最后一段河段被改造成功时，工地上所有人都欢呼起来。每个人都又蹦又跳，热泪盈眶。更有不少人跪在地上，如疯子一般疯狂大叫。
“阿离！我们成功了！我们成功了！”闻言又蹦又跳，，如同疯子。他一下子抱住丁离，又推开他跑到罗文面前：“阿文，成功了！成功了！”
“是啊！成功了！我们终于成功了！”罗文也压抑不住自己的喜悦，脸上挂着泪珠，却笑得灿烂。
“父亲！”闻言向着东南方跪下叩头，哽咽道：“您看到了吗？我们成功了！您的愿望实现了！呜！呜！父亲！父亲！”丁离抱着他，没有说话，眼中隐隐有泪光在闪动。
罗文注视着希晨。这位尊贵而美丽的少年，雪白的衣服少年宫沾染了无数的泥水，银色的长发极是凌乱。俊美的脸上溅了不少泥水。然而这些却无损他的风采。透明的眼睛环视激动的众人，里边盈满笑意，笑容如水纹一般，在他的脸上荡漾开来。
罗文深吸一口气。这样一位单薄的少年，却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大勇气，排除万难，主持治理湟水的工程，最终竟然成功了。就是这位淡淡微笑的少年，将湟水四省大变了样，硬是将一个水灾频繁的地方，变成了一个鱼米之乡。这样一位少年，怎不令人佩服？
希晨心中亦是激动万分。一百四十八年前，他请求柔妃娘娘助他离宫，避开两派斗争，条件就是治理湟水，让柔妃故乡的百姓过上好日子。而今，他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承诺。
“希晨！”萧玉满身泥土，跌跌撞撞的向他跑来。“玉儿！”希晨接住她。“希晨！”萧玉的脸上满是灰土，眼睛却极亮：“成功了！成功了对吗？你成功了对吗？”
“对！我成功了！”希晨含笑道：“我们成功了！是我们成功了！”他握住她的手，与她额头相对：“不是我成功了！而是我们成功了！”“呜！呜！”萧玉喜极而泣，说不出话来。
这一百多年来，他俩相互扶持，共同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困难与挫折，一起度过了无数个不眠之夜。在这段时间内，萧玉不但收获了最甜美的爱情，更觉得日子过得异常充实。和希晨一样，她几乎把所有的心血也都花在了这项工程上了。工程成功，她狂喜得再难压抑自己的感情，在众人面前落下眼泪。
“玉儿！”希晨抱紧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和她一起静静的享受着成功的喜悦。两个泥人似的人，抱在一起，却有一种手不出的和谐与美丽。
湟水工程成功完成的消息在一天之内传遍四省，所有人都欣喜若狂。河段上游完成的地方，水运畅通，希晨鼓励商业发展。而今的湟水流域，尤其是盛叶城，早已成为远近闻名的商业中心。每天来自四面八方的商人成千上万，给这座城市带来了繁华，带来了富裕。
当听到工程完成的消息后，整个盛叶城都欢呼起来。一直以来，湟水就是他们心中一个极特别的存在。人们对它是又爱又恨，爱它孕育两岸无数百姓，恨它带来无穷灾难。工程的成功，意味着如没有特大暴雨，湟水流域起码在四千年里是安全的。
当天晚上，盛叶城百姓自发举行庆祝后动。人们手持火把，载歌载舞。湟水上无数船只游来游去，灯火处处，与天上群星交相映辉。真可谓处处见欢歌，处处闻笑语。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
希晨兴致大发，当众宣布，今晚官民同乐，不分彼此。所有人愕然之际，不由大喜，拥簇着他和萧玉来到城市中心，饶有兴趣的观看狂欢的百姓。
众官员开始还有些拘束，后来实在是心痒痒，一个个忍不住加入狂欢的队伍当中，只留下几个人陪着希晨和萧玉站在那里微笑观看。
狂欢的人群，闪烁的火把。白衣的少年，在人潮面前，是那么微小，那么若隐若现，偏偏就那么坚定的站着，任由潮来潮去，微笑依旧。只是此情此景，除了身边的萧玉，悠岚，悠远外，又有谁人注意？
希晨和萧玉相视而笑。这满城的繁华，是两人一百多年的心血，的成果。凝视着这一切，两人心中充满了满足。
“殿下！是月华殿下！”不知是谁眼尖，发现了四人，叫了起来。紧跟着引起一连串的连锁反应：“是月华殿下！殿下来了！”“还有玉小姐！她和殿下一起来了！”
人流如潮，所有人都对着四人跪了下去：“月华王子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月华王子！月华王子！”一波波的声浪震耳欲聋，响彻云霄。
四人面面相觑，萧玉低声笑道：“你怕是有史以来最受爱戴的皇族了！”希晨微微一笑，手轻轻一挥，千万杂声全部消失，整个场面鸦雀无声。
“众位快快请起！”希晨清朗的声音传遍全场：“今晚是个不眠之夜！经过大家一百三十五年的努力，终于完成了治理湟水的伟大工程。这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今晚，本殿下以平民的身份，和玉儿一起与你们共欢乐！希望大家抛却身份，共享欢乐！”
他的话说完，场中先是一片寂静，继而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萧玉身体一震，差点摔倒。她苦笑着和希晨对视，希晨眼中出现一抹得意，一抹无奈。
人群又开始狂欢起来。开始没人敢真正靠近他们，直到好一会儿，丁离等人过来拉他，众人这才逐渐放开胆。
“你们把潇潇也带来了！”萧玉拉着潇潇的手，微笑着说：“潇潇，城里好玩吗？”
“好玩！”快要进入少女期的潇潇用力点头：“真的很好玩！城里比我家热闹多了！玉儿姐姐，一段时间不见，你变漂亮了！”
“真的？”萧玉笑眯了眼。“真的！可是，最漂亮的还是王子哥哥！”潇潇补充道。众人忍俊不住，纷纷大笑。
萧玉笑眯眯道：“是啊！你说的对！最漂亮的人确实是王子哥哥！我是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希晨哭笑不得，脸微红道：“玉儿，不要调皮了！”看着潇潇，希晨心中微生感慨。二百岁的潇潇，正值天真浪漫，而他二百岁的时候，正在宫中苦苦挣扎以求得生存。
摇去脑中的感慨，希晨微笑着看着欢乐的人海。他的梦想，正在逐步实现。此情此景，饶是他，也忍不住满心的新月。
一行人边走边看，当看到一群人在跳舞时，潇潇扯着萧玉的衣袖说：“玉儿姐姐，你给我跳个舞吧！”
众人皆尽愕然，萧玉苦笑道：“潇潇，为什么想让姐姐跳舞？”潇潇指着那些跳舞的人群道：“你看他们都在跳舞！我也想看看姐姐的舞嘛！姐姐，你就跳个吧！”周围众人纷纷附和。
萧玉为难的抬头，正对上希晨含笑的眼睛。丁离眼尖，瞧见两人眉目传情，起哄道：“玉儿姑娘干脆和殿下一起跳吧！”“对！对！”所有人也跟着起哄。
“你们——”萧玉又羞又气，说不出话来。希晨微笑道：“既然大家这么期盼，玉儿你就不要推辞了！我为你吹萧伴舞！”说完手一翻，取出“清音萧”
众人齐唰唰后退，为两人让开场地。
萧玉无奈，生气的瞪了希晨一眼，开始做准备。
清雅的萧声响起，带着淡淡的寂寞，幽幽的哀怨，如一轮明月落入黄泉，苦苦地坚持着自己的皎洁，在无边的黑暗中挣扎。
萧起，身动。
天蓝的身影翩翩起舞，如天空的一颗孤星，在黑暗中寻找光明。茫然而又孤寂，闪烁着微弱的萤光，却又不屈不挠，永不放弃。
萧转，影移。
白衣和蓝衣相对而视，如星星和月亮，在千万年的苦苦寻找后终于重逢，相视无语，潸然泪下。
萧扬，心动。
蓝影如流水一般，绕着白影翩然起舞。千般的爱慕，万般的眷恋，在那优美的舞姿中，如绵绵不断的丝线，蜿蜒不绝。
众人早已看呆了。恍惚中，那并不是两个翩然起舞的人，分明是从天上走下来的星星和月亮。蓝色的星星绕着皎洁的月亮翩翩起舞，皎洁的月亮温柔的照着蓝色的星星。温温的情，脉脉的爱，温馨和谐，好一幅美绝尘世的画卷！
一曲既终，两人轻巧而优雅的停下来。周围众人良久这才回神，爆发出疯狂的掌声。希晨和萧玉面面相觑，听着震耳欲聋的祝福声：“恭祝月华王子和玉小姐终成眷属！恭祝月华王子和玉小姐终成眷属！”
一行人好不容易才狼狈的从热情的人群中脱身。闻言忍不住问：“殿下，今晚你们跳的舞叫什么名字？”
“流星伴月！”希晨微笑着回答。
　
星落
一百四十八年的心血没有白费，今年的洪灾，顺利的度过了。除了少许低洼地之外，百姓的生产基本上没受什么影响。
雨季终于过去了。当接到各省各地的报告，希晨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你在担心吗？”萧玉走过来，倚在他身边笑问道。
希晨无言点头。耗费无数人力，物力和心血，万一出了什么漏洞，他真不知自己该如何是好。恐怕以他的淡漠，也马上要崩溃吧！
紧紧抱着他，感受着他的情绪，萧玉心有戚戚，给他无言的支持与鼓励。一百多年来，经历了无数的风风雨雨，两人携手同行，一起面对人生的种种。在这漫长的岁月里，两人的感情更加浓烈，更加坚定，也更加默契。
默默分享对方的喜怒哀乐，萧玉忽然道：“你立下如此不世之功，朝廷的嘉奖令马上就会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希晨皱眉：“朝廷风起云涌，我可不想介入。前不久刚打发了你父亲派来的送信人！没想到躲了这么久，还没躲过！”
萧玉叹气：“你总不能不管云姬娘娘她们吧！不管愿不愿意，你总得面对的！”希晨叹息。
果然，不久，朝廷传来旨意，说七王子治理湟水有功，特封其为月华王子，并召其回京接受封赏。
希晨带着萧玉，一路兼程，赶到京都。
望着已变得陌生的京都，萧玉和希晨都忍不住感慨。忙忙碌碌中，时间已不知不觉流失，转眼，一百多年已经过去了。
希晨回京，当然没有希阳当年的风光与浩大。在传令官的带领下，走进王宫。
在众大臣的目光中，希晨拉着萧玉，缓缓而行，跪下道：“儿臣参见父皇！”
“晨儿一路辛苦了！多年不见，你长大了！”高座上的君烈，威严如昔，只是两鬓添了不少白发。看见希晨，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希晨和萧玉双双起身。萧玉偷眼一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两人，特别是希晨身上。其中以希望光和希阳的目光最为炽热。
看到两人的目光，萧玉暗惊。这种目光她太熟悉了。她经常看到希晨用这种目光看着自己。机伶伶打了一个冷颤，莫非他们——她不敢往下想。
这时，君烈已开始宣布对希晨的奖赏。萧玉心不在焉的听着，不外乎金钱，美女，权势。忽然，她听到君烈宣布道：“萧左相之女萧玉在治理湟水时居功甚伟，朕实感难得，且与晨儿两情相悦。朕特赐婚于两人！并命两人于晨儿成年之时成婚！众卿可有异议？”
众人脸色各异，却无人说话。当年，七王子就是因为萧玉这才被贬到湟水流域。所有人都以为这个王子的前程算是完了。谁料今日竟立下不世奇功。看样子，皇上现在对他很是看重，谁会去触这个霉头？
“儿晨谢过父皇！”“小女子多谢陛下！”两人大喜，双双跪下谢恩。
“晨儿，你已一百四十八年未与你母妃见面。现在快快去见她的！”君烈笑道。“儿晨遵命！”希晨大喜谢恩。
“父皇，请允许儿臣为希晨哥哥带路！”希光上前道。希阳也上前道：“父皇，还是让儿臣去吧！”
“不要争了！”看来君烈对二人的争执早已习惯。他有些头痛的揉揉太阳穴道：“光儿一直住在宫中，对王宫比较熟悉，你就带晨儿去吧！正好见见你母后！”
“儿臣遵命！”希光在希阳怨恨的目光中，高兴的带着希晨和萧玉走了。
“哥哥！”刚出议政大殿，希光立马拉着他的手，语带撒娇道：“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啊！”一点儿也不见在大殿上的威严庄重，从容不迫。
希晨脸上浮起一抹真挚的微笑，上下打量他：“你长大了！”
“是啊！我终于长大了！可以站在你身边了！”希光回他一个灿烂的笑容。萧玉在一边却看得心惊肉跳，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来到后宫，不仅云姬和林贵人在，皇后和柔妃也在。拜见各位娘娘，云姬抱着希晨，呜咽不已，泪如雨下，众位娘娘也陪着掉眼泪。
哭了一会儿，皇后擦干眼泪道：“今日你们母子相见，本是好事！不要如此伤心哭泣了！”众人也纷纷上前劝解。
云姬慢慢止住哭声，拉着希晨坐下，只是痴痴望着他，也不说话。其他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和希晨说话，希晨微笑应答。
说了一会儿话，皇后道：“希晨长途归来，肯定很辛苦了！本宫已为你准备好寝宫，就在东宫旁边，皇上亲自赐名为月华宫。现在，我们不打搅希晨休息了！”
云姬点头，向皇后众人告辞，拉着希晨就要走。柔妃站起来道：“妾身送姐姐和七殿下一程吧！”云姬点头，一行人一起出去。
月华宫虽不比东宫的富丽堂皇，却也极为华丽。希晨心中感慨。当年住在东宫，在外人看来是项殊荣，其实也不过是一个高级伴读而已，连属于自己的住处都没有。而今，终于，自己也拥有宫室了。虽然他并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