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吧。"
他匆忙整理了下桌上散乱的文件,才一抬头,便看见抑不住满脸春风的关昊从门外进来。
才一进门就好奇的皱著鼻尖四处乱嗅的关昊问道"你换香水了?很特别的味道呢。"
该死!
唐佐明这才想起来,匆匆忙忙赶来上班的自己竟忘了洗澡!不仅昨天的衣服没换掉,就连从雷厉身上沾来的香味都依然
存在。
一想到这点,他更是慢半拍的回想起进律师楼时每一个经过他身边的人那些好奇而又带著探究的眼神。
真是该死!那个讨厌鬼不在身边都能把自己害的这麽悲惨!
"听SHALINNA他们说,你心情不太好,所以进来看看,你没事吧?"
将他挫败神情全收进眼里的关昊并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只是出於朋友的关心才靠近的举动却引起了唐佐明过度激烈的
反应。
"没,没什麽。"生怕被关昊闻出自己身上的香气是属於谁的味道而匆忙推椅站起的唐佐明连连後退了好几步才停下,贴
著身後的窗窗户玻璃他一拎挂在椅背上的外套,喃喃。"我有点不舒服,今天请假,那我先走了。"
"喂,喂......"来不及反应的关昊瞠目结舌的看著例来镇定的温和男子竟如惊慌的小鹿一般从自己身边逃走,愕然的对
著刚来到身边的助手问。"今天的我很可怕麽?唐的样子好象我是吃人的怪兽。"
SHALINNA调皮的笑了笑,"我不是早和你说了,唐律师今天和平常很不一样哦。"
瞄了眼她卖关子的表情,关昊微微一笑,只管自己大步走了出去。
"老板,老板你不想听麽?真的不想听麽?其实你是很想听的吧?啊,等等我,别关门......"
回到家,洗过澡就直接上床睡觉的唐佐明直到天色昏沈时分才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从亢长的梦境中叫醒过来。
"二少爷,二少爷。"
听出是服侍自己的顾妈的声音,唐佐明忙披上一件睡袍出去开了门。
"顾妈,什麽事喊的那麽急?"
身材略胖,眉眼慈善的顾妈边帮他系好睡袍的带子,边说。"小少爷出事了,老爷让你去书房见他。"
那小子又惹事了?这次,竟连一向不与自己多说话的老爷子都忍不住来拜托自己了麽?
拍拍顾妈的肩膀,他露出一个不用担心的微笑说。"知道了,我这就去。"
才走了几步,身後就传来顾妈略微犹豫的声音。
"二少爷......"
"恩?"他回头。
顾妈有些忧心的看著这个由她照顾了十年的孩子,迟疑片刻才叹出一口长气。"待会儿,让著老爷点,别总和他顶
嘴。......他毕竟是你的父亲。"
父亲?
唐佐明的眼前仿佛又看到当年的一幕:安静的教学楼前,那个西装笔挺,容色傲慢的男人只对他说了一句话"我唐奎声
的儿子绝不能住在小混混的垃圾窝里。"
那个时候的自己为什麽会跟著他回到这个家呢?是因为当时的心中还留有一点期盼吧,期盼这个从没见过面的父亲能给
自己一点亲情的温暖。虽然现在回过去看会觉得十分可笑,但那一刻,自己是真心这麽期盼著啊!
收回那些久远的记忆,他再次对著顾妈微笑。"恩,我知道了。"
书房在一楼,沿著楼梯下来左转第一间就是。
"冬冬。"举指轻轻的在上等红木做成的门板上扣动两记,便听见门内传出一道苍老但有力的声音。
"进来。"
在门口脱去脚上所穿的拖鞋,赤足进门是唐家老爷子的怪癖。凡是唐家的人都得遵守这个规矩,身为私生子的他被接回
来後自然也不能例外。
"爸爸,您找我。"明亮眼睛轻扫过一旁哭泣的美丽女人,他谦声问出大家心知肚明的问题"是......小阆出事了?"
宽大书桌後的老人眉头紧锁,以往总是一副威严表情的脸上表现出深深的担忧。"刚刚接到的电话,说是因为牵涉到谋
杀,所以暂时不能保释。"
"佐明,佐明你一定要救救你弟弟!我求你,我求你救救他!"老人的话音刚落,那美丽的妇人就跌撞著扑到他身上,腿
一软当场就跪在了他脚下,精致的妆容被失控的涕泪画花了满脸。
"小妈,你先起来。"伸手扶起已经哭至全身无力的女人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唐佐明稍稍走近书桌。
"爸爸,你想让我怎麽做?"
老人,唐家至高无上的掌权人──唐奎声用著一双同样明亮的眼睛看著他,健壮不减当年的高大身材缓缓从桌後站起,
与唐佐明平视。
声调缓慢却显得极为有力。"不管你用什麽办法,最迟明天早上,我要看见小阆安然无事的出现在我面前。"
迎著那双没有温情的眸子,唐佐明微微一躬身,慢慢的,慢慢的,从嘴里吐出三个字。"知道了。"
第十五章
"混蛋!你们知道我是谁麽?放开我!快放开我!"嘈杂的警局大厅里,一个少年尖锐的声音超越了所有其他人而显得格
外刺耳,也让刚从外面进来的雷厉狠狠皱起了两道墨眉。
"怎麽回事?那小子哪来的?"随手拉过一个正在做笔录的夥计,他指指前方气势很是嚣张的小鬼。
被他恶狠狠的语气所吓到的同僚半天都没蹦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惨白著一张脸直向另一头的笑脸男人求救。"阿
威......"
被称作阿威的男人笑著走上来,巧妙的从雷厉手中将那个可怜的家夥解救出去。"雷SIR,那小鬼是我们从钵兰街抓回来
的,那里十分锺前刚发生了一起凶杀案,当时在现场就只有这家夥一个人,看到我们的时候还拔腿就逃。兄弟们足足追
了他三条街才逮到他。"
"也就是说他是这起凶杀案的嫌犯了?"推开站在身旁的阿威,他大步向那个还在大声嚷嚷的少年走去。
"放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的儿子麽?敢这样对我,我叫我爸爸打电话给你们上司好好修理你们──哇,好痛!是哪个
混蛋敢打我?!"满脸青肿的脸上依稀还能看得出少年原本俊美的容貌,可惜,再俊美都无法让坏脾气的雷厉心软半分
。随著脚步的接近,一记毫不留情的重拳就扎扎实实的落在少年圆润的脑门上,清脆的声音连坐在最外面靠门的人们都
听得一清二楚,可想而知雷厉是用了多大的劲。
捏住少年尖尖的下巴往上抬起,雷厉皮笑肉不笑的扯唇一笑,慢条斯理的说道。"我?我就是你刚才提到的──这群家
夥的上司!怎麽,想让你老爸对我说什麽?恩?"
就算是唐佐明,被那样盯著的时候心里都会略微有些发麻,区区一个二十出头的小鬼又怎麽会是雷狐狸的对手!
仅仅支持了二十秒就变得脸色苍白的小家夥不由自主的抖动著他两条长腿,颤抖的声音在骤然安静下来的空间里飘开"
我......我......"我了半天都没我出个结果来。
"怎麽?舌头被猫叼走了?连话都不会说了?"半眯著眼,细细长长的眼角往上一挑,连眼尾的那几根细纹都显得奸诈不
已的男人只是笑著,却把身边的人都惊吓到同时退开了。
"你刚才不是提到你老爸麽?来,报出来听听。我倒要听听是什麽样的大人物连凶杀案的嫌犯都可以让他没事情的离开
警局。来,说啊。"
双手环抱,猛搓著手臂上不是因为寒冷而起来的密密麻麻的细小疙瘩,被吓到胆战心惊的少年竟开始向周围的警察投去
求助的眼神:救救我,这个人太可怕了......
凡是接收到他眼神的人皆不约而同的别开脸去。不是装著低头捡东西就是伪装忙碌的向另外的犯人录取口供,没有一个
人敢出来为这可怜的家夥说上一字半句。
凶狠的竖起两道眉毛,耐性尽失的雷厉开始暴躁起来。"你小子哑巴啦?问你话也不会回答就只会瞪大了个眼睛看著我
!说!钵兰街的那起凶案是不是你做的?!"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被突然吓了一跳的少年惊慌的大叫起来,慌乱挥动的手臂无意中划过空中,继一个优美的弧度
後,落到某样柔软的东西上,发出一记清脆的"啪"声!
瞬间,整个警局都变的鸦雀无声。每一道眼神都牢牢的看向一个方向──慢慢浮现出五道手印的......雷厉的脸!
完了!
几乎每一个人的心里都同时闪过这两个字。
这小鬼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去招惹那个恶魔!
每一双背在身後的手都无声的比著十字:可怜的孩子,但愿你能留下全尸............
"哇!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一重接一重的打击把少年搞得昏天昏地,他连看都不敢看对面的那双眼睛一眼就
迭声的道歉起来。来自对雷厉的恐惧竟让他忘记了打小养成的优越感与家族的傲慢,变得象个普通人家的小孩一般红了
眼睛求饶著。
不敢置信的摸著脸上的火辣,雷厉露出了叫所有人都大退三步的可怕笑容,一点一点的凑近少年。"打我?小鬼,让我
告诉你打我的後果是什麽?"揪起少年的衣领,他暴声大吼"你死定了!"
正当少年与在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闭上眼等待悲剧的发生时,一个清亮温和的嗓音从门外传进他们的耳中。
"住手。"
唐佐明的这句话对少年来说不缔於是救世佛音。睁眼看到门口所站的那道人影的一瞬间,少年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
挣脱了雷厉的钳制就扑向唐佐明扑过去。
"二哥!救我!"
伴随少年而来的是一股巨大的冲力,凶猛地叫唐佐明当场就往後倒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体。
用了点力拉开死赖在自己怀里的弟弟,他举步冲悠闲靠在桌边的雷厉走去。
"雷督察,我是他的辩护律师,是来保释他出去的。"
在场的所有人都发觉到一个现象:自从唐佐明出现後,雷厉身上的杀气竟奇迹般的消退了,一直遍布整个大厅的压抑气
氛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同时,另一股奇特的氛围则在那两个人之间悄悄的弥漫,将那两人间的空间形成一个独立的世界,隔离开来。
"进我办公室谈。"丢下这一句後,雷厉带头向里面他的办公室走去。
"你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儿就出来。"将闯祸的弟弟拉至一边坐下,唐佐明顺手从包里取出一根棒棒糖塞进他的手里。"
无聊的话就吃这个,对镇定你的情绪会有帮助。"
说完向雷厉的身後追去。
"二哥,二......"瞪著手上的彩球棒棒糖,少年哭笑不得的将它放进衣服的口袋里。
雷厉一进门就把房间里的百叶窗全拉下了,阻隔掉外面同僚的好奇眼光同时也引来了随後进来的唐佐明的讽刺。"想进
行暗室会议麽?还是要说什麽见不得光的话?"
挑挑眉,雷厉在办公桌後坐下。"这就是专业律师的态度?你是办理保释呢还是来和我斗嘴来了?"
一整天情绪都处於恶劣状态下的唐佐明经他提醒才发觉到自己的问题。但是没办法,谁让自己一看见这张脸就理智就会
抓狂呢。这张脸的主人实在太叫自己讨厌了!
整理好情绪在雷厉对面坐下,他微微前倾。乌黑的眸子直盯住雷厉。"我要保释我弟弟。"
同样将身体往他的方向微微前倾,雷厉拨开散落前额的乱发,轻声细语。"不行。"
"为什麽!"
"他是人赃并获,当时杀人的凶器就握在他手上。二十四小时後我们将会把案件转移到律政署,由他们向法院提出控诉
。"
"我来之前已经去过案发现场,根据当时在场人的说辞,并没有人亲眼看见我的当事人,也就是唐秉阆先生拿著那把凶
器杀人!也就是说,你们没有最直接有力的证人!而根据香港宪法第186款54章第3条的规定:如果在没有直接证人的情
况下是可以允许案件的当事人被保释!"
针锋相对毫不让步的两个人直到这一秒才停下口,如同两只夺食的狮子一般互不相让的瞪著对方。
良久,两人同时退开,身体往後靠去。
唇一勾,细长的凤眼上挑,雷厉抚掌缓拍。
"唐律师的法律书果然不是白看的,那麽些个条款都记的很清楚啊。"
"雷督察也不赖啊。"唐佐明不遑多让的也露出他的招牌笑容,尖刻的讽刺如同棉纱裹著细针冲雷厉而去。"至少,我说
出的那些条款你都知道,否则,我还得去把书找来给你看呢。"
"虽然现在你可以保释他出去,但相信你也很清楚。宪法的条款只规定了在没有最直接有力的证人的情况下接受保释,
而一旦我们警方找到了那个证人,到那个时候,就算你唐大律师再厉害,也保不住那小鬼。"
"这我当然知道。"唐佐明站起身,推开身後的椅子。"但所有你说的一切都得具备一个前提,那就是:我的当事人到底
有没有杀人,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麽那个证人的出现反倒能为他洗脱罪名。"
好有自信的表情啊。
那麽相信那个小鬼麽?
与唐佐明一起走出办公室,看著唐佐明带走那小鬼,雷厉突然觉得心里变的很不舒服,那小鬼的容貌也变的越发可恶起
来。
!!
嘈杂的大厅再次回归鸦雀无声的高超境地。
"闷死了,我先回家。"踢翻了一旁的桌椅後仍没觉得心情好些的雷厉憋著一肚子说不出来的郁闷消失在被惊吓住的众人
眼前。
第十六章
入夜,自半开的窗中吹进的风将窗边低垂的薄纱卷起老高,悠悠忽忽的在半空中荡啊荡着,隐暗的花纹被上弦月的冷光
一照,透出几分诡异的味道来。
吱呀--
紧闭的房门被静静推开,暗沉的光线里,一道灰白色的身影从门外进入房间,慢慢的,慢慢的向着正中央的双人大床靠
近......
唐佐明向来睡得很浅,房门被推动的那一记轻响便已让他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侧耳听着渐渐接近的脚步声,他不动声色
的翻身向外,探手按住床边小灯开关的同时,另一只手则悄悄的探进了枕头底下。
叮!近乎无声的一记轻声,整个房间都变得如白昼般光亮起来,入侵者的真面目也在灯光的明亮下一览无遗。
"小阆?这么晚了,你到我房间里来有事么?"
出乎意料的,进入自己房间的竟是乍回到家就被老爷子关进自个房间的小阆!
经过几个小时的药敷,唐秉阆那张俊脸上的青肿总算消退了不少,恢复些许俊朗面貌的小鬼此刻却是一副又尴尬又难为
情的神情靠近他的床边。
"哥,我想......我想和你一起睡。"
恩?
自己没听错吧?
唐佐明微微蹙起眉头,少了眼镜遮掩的眸子锐利的看向唐秉阆。但这个无意识的动作却让床边的少年畏缩的将身体后退
了些。咬咬牙,迟疑了半晌才接着低声开口。"哥,下午才看见那种场面,晚上一个人睡我会怕,所以才......"
会感到害怕就说明那件案子不是他干的吧?自己,可以这样认为吧?
因为小阆一回来就被震怒的父亲关进了房间,所以到了现在自己都不是很清楚整个案件的情况,也许,让他留下来,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