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书剑江南——书剑江南

作者:书剑江南  录入:07-30

有让她做母亲,让她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转过身,白惜名沉默地离去。
看着那孩子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桌台前,温和的面容,淡淡的眼神,抬起头茫然地看了看自己,好半天,才露出了近
似于微笑的神情,唤了声:“爹。”
白惜名心里一疼,静静地看了他好一会,才温和地走上前去,在他身边坐下。那孩子依然安安静静,什么也不说,空茫
的眼神直直地盯着前方角落里的古琴,不知是沉浸在了某种回忆里,抑或是:他的脑海里根本便是空虚一片,什么都不
曾想起。
不知静默了多久,白靖书好像才突然意识到身边多了一个人,急忙起身,去给白惜名斟茶。浅褐色的清茶缓缓注入青花
白底的瓷杯,淡淡的水汽袅袅升起,飘散。茶汤静静地满过了杯子,溢到桌上,轻轻流淌,然后,再滴答滴答地溅落到
地上、破碎。他只是眼睁睁看着那茶水,看着它流淌,看着它滴落,看着它破碎,却仍是茫然地、安静地端着杯子,慢
慢地倒茶。
“好了,已经斟满了。”白惜名握住靖书的手,移开茶杯,温和地轻轻地说。他的眼神里流露出悲伤,那种对于自己爱
子凌云自负青春年华,却只这般满怀空虚萧瑟,深深的无奈和悲伤。
白靖书勉强露出个淡淡的笑容,将茶杯递到白惜名手上,看向那有着深沉阴郁的浓墨色的台桌,静静走过去欲继续坐下

“靖书。”白惜名拉住他,静静地从怀中拿出一块玉佩,交与他手上。“靖书,这个,是当年我在雁荡山脚下抱过你时
,从一个黑衣人身上取下的。如若没错,那个拼命保护着你,将你紧紧搂在怀里的黑衣人,可能是你生身父亲,即便他
不是,留着这个玉佩,说不定也能找得到你的亲人。我知道,你在白府过得并不快乐,也许寻回了你的家人,跟他们在
一起,会好一些罢!”白惜名温和的眼神中,一丝淡淡的水光若隐若现、微微闪烁。
白靖书怔了怔,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看了看白惜名,却是安静地笑了:“爹,我没事。靖书留下来陪着你,陪着顾先
生,哪儿也不去。”
“你又何苦......”声音终至微微淡漠,白惜名不愿再说下去。
通体透明的白玉,握在手里,冰冰凉凉,如同已然流逝了的生命。正反两面各有一字,篆体。正面为“绝”,反面为“
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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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重复着一日,再无任何波澜。天气转寒,难得一日晴光日朗,小柱子搬来椅子置于庭院,硬是把白靖书拉了出来。
江南之冬的一日,阳光柔和,天宇蓝净,无风无痕。
小柱子摇着头,叹气。终究是觉得闷不下去,试着张了几次嘴,总算是开口与自家公子说了句话:“公子,您看今天天
气这么好,不如奴才陪您去外头走走吧?自从顾先生......您就再也没出过门了,现下雪梅开得正盛,奴才陪您
去西山林子里看看吧,若是坐于竹楼之上,更是观赏的好位置...啊,公子,对不起,是奴才......”看着自
家公子煞是变得苍白的脸色,小柱子突然省起那林子、那竹楼、是顾先生活着时常去的地方,方才提起,只怕是又惹起
了公子的伤感,当下心头慌乱无措,只得急急地道歉。
“小柱子,我累了,回去睡了。”白靖书温和地安慰了一句,便转身安安静静地离开。
小柱子呆呆地愣在原地,心里早把自己骂了几十遍,真是愚傻,偏偏又惹起公子伤心。直到白靖书已经走了很远很远,
背影已经缩为小小的一层模糊影像时,小柱子才发现在阳光的映射下,地上有什么东西在微微反光发亮。
“啊,公子,您的玉佩掉了。”急切地捡起,便要追上去还给他。却突然,感觉前面站着个人,抬起头。“夫....
..夫人......”
杨碧青嘴角擒起一抹、近似于自嘲的神情。原来这玉竟是拿来送给了那个捡回来的臭小子;惜名、原来我在你心目中,
真真抵不上一个与你毫无血缘的野种。
“小柱子,把这块玉佩给我。我去还给你家公子。”几乎是带着强迫的口吻,却是小柱子六年以来,第一次看见夫人露
出如此不悦而焦躁的神情。
“我...我...夫人,还是我去还给公子吧!”
“给我!你给我,给我!!!”几乎是怒吼出来的声音,杨碧青突然冲上前,伸手便要抢。“这是我的,还给我,你还
给我!!”
“夫人,您别这样,这是公子的东西,小柱子不敢给您。夫人,夫人......”
“住手!这是在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主仆两人拉拉扯扯,成何体统?”雄浑有力的、略带沙哑的老者的声音,让那
正扭在一起抢夺玉佩的两人都突然一怔,轻颤地,软软地,跪于地上。“老...老爷......”
刹时四周俱静,却闻得一声清脆的、响亮的玉石坠地的声音。哧哧滚落一边,静静停住。幽幽地折射着微阳的光,通体
澄澈,碧透明丽。
白府主人白烨麒看着地上那物,几乎是霎时间,身形巨震,生生僵住。脑中电光石火急急点燃,千百念头在心中折转。
手不可抑止地在颤抖,白烨麒缓缓拾起那块玉饰,端放在掌心,死死地、痴痴地、凝望着,略显苍老的眸中,仿佛有什
么东西在流转,甚至滑落。
“这是......谁带过来的?”沙哑更甚,直带哽咽。
小柱子身子颤了颤,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威明严肃的老爷露出这种,近似于失魂的
神情。他突然开始害怕,害怕这个玉佩会对公子有所不利,会连累到公子,颤抖了下,他鼓起勇气抢先答复道:
“回老爷,这个是奴才在林子里偶然拾到的。见这玉着实美观精致,便将他带回来送给三少爷领赏的。后来,三少爷又
把这玉佩送给了靖书公子。”
白烨麒突然抬起头来,盯着小柱子的眼神又如往常那般深邃锐利。他的脑中正在不断在连接、组合着某些事。突然,他
的眉头蹙了蹙,转而便已经纠结成一团,竟是一种决然的、无边的悔憾之意。抬高嗓音,已为满腔愠怒胜意:
“来人!给我把小柱子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碧青,你去找惜名,叫他速来见我!”
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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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眼前温润的蓝衣青年,一副小心谨慎、明知道自己被唤来是为何事,却依然装作好像什么都不知等待开解的样子,
白烨麒只觉一股愠意涌上周身四肢百脉,满腔的遗憾悔恨便是倒入五湖四海也填之不满。定定地直视着那青年,见他还
是在装糊涂不愿自己先开口,终究忍不住一掌挥了上去。沉着嗓音道:
“为何要将靖书的身世隐瞒于我?为何告诉我说他是你从一农户家抱养回来的?”
白惜名被那一个耳光挥得脚步跄了跄,抹抹嘴角的血迹,只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这样的疼痛直直刺入心里,让他相
当明白:自己最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那孩子确实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他身上背负着自己尚还未明的恩怨,甚
至可能与自己的家族有关。否则,白烨麒绝不会这般愤怒,甚至还动手打了他一贯最疼爱的小儿子。
白惜名温和地回望着他父亲,一手轻轻拭去嘴角的血痕,很肯定地说道:“爹,惜名没有骗你,那孩子确实是我从一农
户家中抱养回来的,他们实在是无力抚养靖书,才忍痛将他送给别人抚养的。”
“惜名,你骗不了我,因为——从小,你便不会撒谎。”白烨麒很冷静地对他说道。挑挑眉毛,从内袖里取出那枚玉佩
举到白惜名面前晃了晃,又是一贯的威严并夹着怒气的声音:“这个,你该最清楚它的来历!!不必再遮掩了,你瞒不
了我,我只问你一句:当年你见到这玉佩的主人时,他怀里抱着的孩子可是靖书?”犀利的眼神,逼得人不敢直视。
白惜名倾下头,眼眸闭上,回想起当年那一幕,他的心又开始无法抑制地生疼。良久,终是低声答道:“爹,不论靖书
的身上有着怎样的恩怨情仇,我都希望您能够放下,我虽不懂他与我们家有什么关系,但是我请求您看在他是我养了十
七年的孩子的份上,将过往的一切全部放下,不要再带给他任何波澜了,您可能不知道,自从顾先生死了以后,他的情
况一直不好。爹,我求您了,一切都让他过去吧,不要再给这孩子增加其他痛苦了。”
白烨麒怔了怔,随后便自内心颤抖起来。愣愣地盯着白惜名,喃喃道:“靖书...靖书...原来这么多年...我
苦苦寻找了这么多年......他竟就在我的府中,竟就在我的身边...靖书——”
突然,白烨麒像是省起什么一样,猛然揪住白惜名的衣领,将他拽到自己跟前,直直盯着他的眸子,惊诧地、痛苦地、
甚至是带着恐惧地嘶吼道:“白惜名!!!你可知...可知靖书是......你差点害死靖书了!!你知不知道?
!这事说来还要怪我,我竟然...竟然被那顾凡瞒了六年......那顾凡...顾凡他是......”语音未
完,便将白惜名丢到一边,急切焦躁地匆匆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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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老臣罪该万死!!”
白靖书正倚在桌前,有一页没一页地呆呆翻着书,突然被听到一声深沉宏重的老者的声音,有些惊讶茫然地抬起头来,
却看到地下竟跪着一个人,三千白发低垂,几乎是一瞬间的慌乱,急急站起身去扶他,轻声唤道:“爷爷,这是为何?
赶快起来。”
白烨麒依然长跪不起,略带苍老的身形在微微颤抖,抬头对视上靖书的眸子时,几乎一行浊泪便欲滑落,谨慎地将头倾
下,颤声道:“殿下,老臣寻了您一十七年,直到今日才知道,您竟然就在老臣的身边。老臣——实在是有负于先皇的
恩德,老臣对不住您啊——”
“爷爷,您在说些什么?靖书不懂。您快快起来,不要折杀了靖书。”白靖书见着眼前之人,见着眼前之景,心中尽是
一片空白。他完全不懂,这个一贯与自己极少往来的、高名厚德不敢仰视的爷爷,现在是在做什么,而他说的那些话,
自己一句也听不懂。
白烨麒仍是恭恭敬敬地跪着,任凭白靖书怎么拉也不起来,只是决然地、郑重地说道:“殿下,您可知......您
就是轩皇明成帝唯一的孙子,是我大轩皇朝唯一的继承者啊!殿下,老臣苦苦寻了您多年,竟然不知您一直就在白府,
在老臣的身边。殿下,是老臣太大意了,全是老臣的错,老臣没有好好保护您,老臣罪该万死啊!”
白靖书听着这些话一时愣住,也不再去扶白烨麒起来,而是呆呆地停止一切动作,直直站立着。好半天,他才回过神来
,眨了眨眼,看着仍然跪在地上的白烨麒,一副不敢置信的神色,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殿下,老臣说的句句属实。老臣寻了您整整十七年,这块玉佩便是老臣的亲信绝影随身所携的饰物。当年轩朝太师杜
廉承,私通北夷外族,将老臣的军队遣出塞外御敌,自己则纠结乱党,霍乱朝纲,后来竟是狼子野心,发动叛乱逼宫,
将我大轩皇室林氏一族尽数残忍杀害。只留得年仅八岁的九皇子被老臣亲信绝影所救,多年流落民间隐姓埋名才得以保
全性命。但是十七年前老臣与绝影失去了联系,暗查多年,带回来的结果竟是:九皇子与皇妃已被魔琴?甘齐所害,绝
影与甘齐誓死相抗,才护住了九皇子的幼子。那一战,甘齐生死不明,绝影护着小殿下逃自山脚之后,终至重伤而亡。
殿下,您就是绝影拼命救下来的那个婴儿,是我大轩唯一的后嗣啊!”
白烨麒低沉隐郁的声音在白靖书的脑中不断回荡,他隐约忆起之前跟顾凡出去时,好像听说过类似的情节,那时听来全
当江湖趣闻,听得自己热血沸腾,只想要顾凡告诉自己更多。现下再次听到,只觉有一股寒气沉入心底,将他的血一寸
一寸冷却,甚至冻结。过了许久,白靖书才从麻木的状态中苏醒,他的思绪很乱,很杂,他拒绝去回想,拒绝去相信,
他突然感到一种绝无仅有的疲惫,他累了,他想顾凡了,不可抑制地痴狂地想着,转过身,便想去床上睡一会,说不定
醒来之后,一切便会好了。
“殿下!!您难道不想问问,魔琴?甘齐为何要杀害您的亲生父母吗?殿下,甘齐本姓杜,他是杜廉承的亲弟弟,是奉
现在皇帝杜清明的旨意来追杀前朝后人的。甘齐擅长音律,能用琴音取人性命,他擅使易容之术,能在须臾之间,改变
自身的模样。当年他与绝影一战,已是生死不明,可是近年江湖时有传闻说魔琴扮作弱冠少年再现红尘,您可知,那少
年其实不为甘齐本人,而是他唯一的弟子:顾惊寒!老臣手下关于顾惊寒的情报至六年前断去,只知他最后一次现身是
在雁荡,之后再也不明。殿下,在您身边当了六年西席的顾凡便是——顾惊寒!”
白靖书听到此处,身形微微颤了一下,仍然是背对着跪于地上的白烨麒,没有人看得到他的表情。周围一片寂静沉默。
突然,他抬起步子直直地、急切地、像是在逃避什么一般地朝着寝室走去,声音低婉徜徉、直带疲惫与倦意。“爷爷,
莫再跟靖书说这些了,靖书不懂,全都听不懂,你不要再说了。我累了,我要去休息了。”
“殿下!!”白烨麒有些迫切地站起身,一手拉住白靖书的手腕,声音逐渐提高了几分,“殿下,那顾惊寒之所以化名
顾凡来到您身边伪作西席,定是奉他师傅魔琴?甘齐之命而来!是老臣糊涂大意、有眼无珠,竟然被他那装出来的文弱
模样给骗了过去,将此祸端留在您身边六年,老臣现在回想起来只觉惊魂未定,肝胆俱寒,老臣......实在是罪
该万死啊!”
“不要再说......我叫你不要再说......我不懂什么前朝宫乱,不认识什么轩朝殿下,我也不知道什么魔
琴、顾惊寒......我累了,我真的累了,你不要跟我说这些!我听不懂!!听不懂!!!”白靖书的神情由原先
的空寂茫然渐渐转化成阵阵拒绝接受的抽痛,声音也由低喃转成微带怒意的轻吼。他觉得眼眸有些烫得发疼,有什么东
西在眼眶中徘徊着,刺得他难受。不会的,顾凡不会是什么顾惊寒,他不会欺骗自己的,他不会害自己......
看着眼前之人一直逃避、不愿担受自己的身份,甚至显现出懦弱的神情,白烨麒突然产生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多年
苦苦寻觅唯望着能拥护此人光复大轩江山,陈年夙愿,今日终以寻得他时,却又产生不深深的失望。
第二十四章
“殿下,大丈夫生于世当轰轰烈烈,名垂青史!您既为我大轩皇族的继承人,应当担负起光复大轩的责任!难道您眼睁
睁看着那群乱臣贼子坐拥您的江山,统治您的子民,不觉痛恨耻辱?不要忘了先皇乃至您整个族人的血海深仇!!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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