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作剧的悸动——鹿住槙

对了，一定是这样没错。如果不是这样的话，西冈学长怎么可能这么温柔。

「今天学生会也休息了。」

他说着话，边将办公室的门锁上。

「咦？」

我不由得抬起了脸。

「怎么了，干嘛一脸惊讶？有什么关系，反正这里只有我们两人。」

慢慢地，西冈学长向我靠了过来。

他的表情和动作，看起来全都像梦一般。不对……这是梦吗？

温暖的手掌，触碰了我的脸颊。

像平常一样，他的唇靠近了我的

「哲！？」

我别过脸去。

「怎么回事？」

怪罪般的语气，让我不由得直盯着他。

「我心情不好。」

我烦躁的回答，似乎对他的好心情打击甚大。

「你放着我三天不理，现在竟还在闹别扭？」

彷佛换了个人般，西冈学长冷漠地说道。

「我会让你舒坦的……我会温柔地对待你的。」

说完后轻笑的薄唇，让我的身体不由得一阵冷颤。这反应，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明明是我喜欢的嘴唇，明明是我喜欢的西冈学长——不，是曾经喜欢过的学长……

「我要回去了。」

猛然站起来的我，手腕却被他捉住。

「等一下！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出来！」

想说什么……你想听吗？全部都想听吗？听了又怎样呢？我之前听到的事全都是真的吗？那就是西冈学长真正的心

意吗？

问个清楚不就好了？

我似乎感到耳朵旁有个强而有力的声音这么对我说。

与其一直胆怯地怀疑下去，倒不如一口气问个彻底。

「西冈学长，你——喜欢我吗？」

听完我的话后，他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原来哲还会在意我喜不喜欢你？」

边笑，西冈张手欲抱住我。在我闪躲开来后，他脸上的不悦便明显地表现出来了。

「谁跟你说了什么是吧？」

面对我的问题，他并不打算回答地说道。

「有人说你有正在交往的女友——」

「愚蠢！」

他喊道，彷佛是想打断我的话。

「那是我的自由吧。不是吗？互相拘束对方，实在太愚蠢了。我就没想过要束缚哲。就算谁有了女友，找个机会出

来玩玩不也很好吗？不过我是不可能跟任何人正常交往的。」

这些话彷若当头棒喝，直击我的心脏。

没错，绝对不可能弄错的。那些在我脑中被否定无数次的话语，并非我听错。

西冈学长从一开始，对我就只有肉体的情感而已。

「不可能跟任何人正常交往……难道指的是上床而已吗？」

我低语着，为的是不让颤抖的声音被对方听见。

西冈学长瞬间沉默了，脸上浮现了些许事迹败露后的局促。

「你难道不认为我们的身体配合得很好吗？」

那是因为你什么都没有发现啊！我连将这句话说出口的力气都丧失了。

每每事后，我都吐了好几遍，身体内部也痛得受不了，而且从后面进入会牵动到胄部……但他却一点都没有发现—

—不，或许是他从未替我想过。

为什么我会……

「哲，有什么关系嘛。我们就来个成人的交往啊。」

曾经憧憬过的手指轻抚过我的脸颊，却引起我背后的一阵恶寒。

「请把你的手拿开。」

「哲？」

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我还用手将他的身体推开。

「哲，你不要太过分啰！你到底不满什么？就算我要跟谁交往，那也不干你的事吧？」

「不是那样的。」

我望着闭上了嘴的西冈，不停重复地说道。

「我所期望的，并不是那样！」

「不然，你以为是怎样的呢？」

因为我的语气显得失控，西冈学长也加强了说话的口气。

「你，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听完我说的话后，他哼地轻笑了下。

「喜欢？喂，我们可都是男的耶。难不成你把我当成恋爱的对象？」

轻蔑的语气，让我不知该不该点头承认，也不知道那样会不会让自己变得更不堪。

「算了，这样不是很好吗？别再说这种话了。只要哲像之前那样直率，我就会对你很温柔的。」

西冈似乎认为自己的想法十分正确，理直气壮地说着。

「我……我并没有像西冈学长想的那样直率。」

我夹杂着苦笑地低语。

「我并不是你的宠物，不会你要我向右，我就会乖乖地向右。」

我的话似乎让他恍然大悟。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听到了，我听见了全部。西冈学长……你跟砂波说的一切，我都听见了。」

抱着被骂的决心，我将内心的话都说了出来。

「那的的确确是学长说的话。」

我多幺希望那是谎言啊！

「所以，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想结束了。」

西冈学长背转过身。

「随便你。」

一段沉默后，他丢下了这句话。

「我只不过向砂渡说了那些话而已，你要那样别扭，就随你好了。」

「我知道了……」

我发觉自己的脚在发抖，膝盖喀哒喀哒地颤抖着——我必须十分小心，才不会让自己跌倒。

我开启了锁着的门——

「哲！」

就在我要打开门的瞬间，手从身后被捉住了。

「不要任性了！你——你要是没有了我该怎么办？你……你应该不讨厌才对——被我那样对待，你应该不讨厌才对

啊！」

手臂被捉住的同时，不知怎地，眼前闪过了砂渡的脸。他的表情……他看着我的表情，是那样的惊讶……

「你放开我。」

声音冷静得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请不要……让我再轻视西冈学长了。」

捉住手臂的力量减缓，我沉默地走出学生会办公室。

我想，以后除了班上干部的工作外，不会再来这里了——奇妙的确信感撞击着胸口。

我一步一步，在走廊上用力踩着步伐走着。

没有奔跑的必要。

因为，西冈学长不可能会追出来的。当我发现连我自己都不期待这件事的时候，嘴角不禁露出了苦笑。

真的，结束了。

失恋并非指对方不再接受自己，而是自己心中的思念已经消失。这是谁曾经说过的呢？

或许真的就是这样也说不定啊！我心里这般想着。

不可思议地，我竟没有流泪。难道是因为三天前，我已将所有的泪水都流干了？还是我的心早已冰寒了呢？我不知

道。

而——我不明白的事情还有一件。

如果不得到证实，我会很难受的。

虽然我实在不认为考试前还会有狂热分子留在学校里，但不知怎地，我的腿却不由得往操场方向走去。

在看见人影前，踢球的声音已先一步传入了我的耳中。

「真的在啊！这个人对运动还真狂热呢！」

嘴上低语着，我呆呆地望向四下无人的足球场，眺望着正在练习射门的人。

为什么脑中会浮现他的脸呢？

那个总对我恶言相向的男子，我明明那幺讨厌他啊……

我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缓缓地坐下。

暂时先看着他想想这个问题好了！如果想通，我就能打道回府了，如果弄不清楚，那就认为是自己想太多，到时也

就回家吧。

突然，砂渡停止了他的动作。

才想着该不会被发现吧，他便朝我的方向猛然踢了一球。

我迅速地站了起来。

「你在那边干嘛啊？」

开口的第一句话果然是这个。

「没什么。」

我敷衍地答道，突然开始后悔自己到这种地方来了。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像下定泱心似地，他开口问道。

「没什么。」

我重复地回答。

「少骗人！」

砂渡突然瞪规着我。

「那个，我……」

找勉强地开了口。

「你，你为什么要吻我？」

他的身体似乎猛地僵硬。

「那也是恶作剧吗？」

话尾小声得几乎听不见。

我缓缓地抬眼望向砂渡。他还是一如往常地面无表情，从他那张脸上实在看不出任何情绪。

「让我，再吻你一次。」

「你……」

砂渡握拳举了起来。

「你这混蛋！」

原以为会被揍，没想到砂渡仅是抱住我的肩膀，强拖似地要我站好而已。

「开什么玩笑啊！我的亲吻可不是那样廉价，可以用来开玩笑的东西！」

除了狂乱的话语，他的耳朵还火烧似的徘红，这难道是我的错觉吗？

「如果你认为我是代替西冈安慰你的话，那你是搞错了。少天真了！」

「好，好痛……」

被他捉住了手臂，被他霸道地拖着走，脚步之快，让我不由得小跑步起来。原以为他会将我扔出操场，没想到他是

将我拖到球门前，而自己却面对着球门而站。

「你给我站好！」

他要我在球门前站定，自己却返到罚球线外。

「等，等一下！我在这里应该要怎么做……」

「放心好了，我没要你守门，只要你捡球而已啦。」

这时我才发现罚球区外放了一个竹篓。

难道，他想要将里面的球全部射完！？

「你边捡球，边安心地站在那里吧！比起一个人孤单地练射门，倒不如这样远比较起劲。」

原本以为他在开玩笑，没想到他又接着说道：「我可先跟你讲，千万不要伸手挡喔！像你这样瘦弱的人，要是被球

打到受伤的话，我可不负责！」

这家伙真是越说越嚣张，气死我了。

心里虽这么想，但实在没法反驳。谁教我根本就没有所谓的运动神经呢！只好照他的话做，像根柱子般地呆站在原

地。

砂渡从罚球区的角落乎行地运球过来，猛地一个射门。

就算他没叫我不要轻举妄动，我的身体也根本无法动弹啊！真是太可怕了！

我将猛烈射门过后，掉落在地上的球捡起，丢到放在一旁的空竹篓中。

哇，真是太厉害了！

看过几次后，不知是否因为眼睛已习惯了砂渡的动作，我已能完整地掌握到砂渡的移动。

虽然只有上课及游戏时玩过足球，不过看他这样，我也逐渐能够了解大家沉迷于足球的原因了。虽然我之前对足球

一点兴趣也没有。

仔细想想——或许是因为我之前从未正眼看过砂渡的缘故吧！

不只是砂渡，就连我周围的一切事物都是。

对我来说，世界上最重要的事就是追寻着西冈学长的身影，跟在他身边，此外我根本没空理会其它事物。

就连思考自己的行为是否有偏差的时间也没有。

「喂，把那些拿过来。」

砂渡的声音让我清醒了过来。

定睛一看，才发现他身边的竹篓已经空了。

「你还要练习啊？」

「嗯，再玩一轮。」

一轮，那就是再一篓的意思啰！照着他的话，我将塞满了球的竹篓往他的方向拖去。

「我，想要……」

回家了。在他的瞪视下，我又将这句话咽下去。

「快点回到原位去！」

砂渡的手笔直地指向球门。

明明都要考试了，明明杜团活动都停止了嘛，为什么还要这样呢！不过说归说，我还是不敢将这些怨言说出口。

心不甘情不愿地向球门方向走去，没想到这样又引来他一阵怒吼。

「不要像根木头似地站在那里，稍微动一动啦！」

「你明明叫我站着就好的嘛！」

「总要拿出点气势来吧，气势！用心点，就像我这样！」

虽然心中抱怨不断，但我还是依照他的指示，微弯下腰部。

砂渡用和刚刚不同的姿势跑动，随后猛烈一踢，球呈现完美的抛物弧线进了我背后的球门。

真是太厉害了。

这想法再次浮现我脑海，引起我一阵苦笑。

我甚至觉得外貌的出色与否已经不再是重点了。

西冈学长的确也很棒。不管托付他什么事，他都能完美地完成，就算他的行为、语气如何地装模作样，看起来也十

分有教养。

俐落果断地处理学生会的大小事务，博得众人的爱戴与仰慕。对每个人报以飒爽的笑容，以温柔的声音和大家说话

……

正因为这样，我才会弄错。

他并非温柔，仅只是亲切而已。

如果仔细注意一下，便能发现其中的差异。

还没交往多久，他就要求和我上床，这点就是最好的证明。这些明明仔细想想就能理解的。

他是基于爱情才做出那种事的，抑或是仅因好奇心跟自己的兴趣而做呢？如果当时我能冷静想想，应该就能了解。

那也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喂，最后一球啰！」

四周已渐渐暗了下来。

点了点头，我趁着砂渡踢出球的刹那，反射性地飞扑出去。

我突然觉得自己能够接住这一球。不——其实是我想接住。

球因急速飞驰而弯成月形……就在这么想的当儿，我伸出了手。强烈的冲击，碰撞上我的指尖。

「啊……痛！」

砂渡果然不是说着玩的。

像你这样瘦弱的人，要是被球打到受伤的话，我可不负责——果然如他所说，我真的中奖了。

指尖传来剧烈的痛楚，我的背也撞上了沙地。周围扬起一阵烟尘。

「你这个大笨蛋！」

砂渡扬起了更大的烟尘，往我的方向跑了过来。

「吓……吓……我一大跳。」

是我吓到才对吧！原本我是想这么说的，但见到他俯视着我的眼神，我却忘了出声。

那眼神似乎在哪里见过……

「但是，我有碰到球喔！我看只要再多花点时间，我就能接住了……」

感觉右手的无名指剧烈地疼痛，我边站起身，边战战兢兢地往手指的方向看。

瞬间，我怔住了。

手指的指甲断裂，血有如涌泉般地喷流出来。看到实体时，我觉得那疼痛瞬间扩大了好几倍。

「好痛……」

「所以我才叫你这外行人不要轻举妄动啊！」

砂渡话中似乎夹杂着怒气。

我的右手猛地被捉住，连反抗的时间都没有，他已经将我的手指含进了自己嘴里。

「啊，痛……好痛！」

伤口染上了唾液，我觉得指尖剧烈地颤抖。

「好痛，快放开我啦！」

「安静点！」

我的无名指彷佛幻化成心脏般，伴随着痛楚地鼓动着。

「对不起……都是我勉强你陪我练球。」

砂渡将手指自嘴里抽出，低语道。他站起身，将挂在一旁的毛巾取了过来，按压在我仍旧血流不止的伤口上。

「不，不是的。都是我自己爱逞强……」

低着头说完后，他显得有些吃惊。

「真难得，你竟这么坦率。」

我感到脸颊一阵燥热，说话不禁又难听了起来。

「你才是难得这么温柔呢！」

「我本来就很温柔了。」

「骗谁啊！」

在我反射性地回答后，他似乎将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你明明就只会对我冷嘲热讽而已。」

砂渡并未回答。

「为什么你不跟西冈学长说呢？」我低语道。

「说什么？」

「说我……已经知道所有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