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后,和贵暂时留在沙龙,不怎么起劲地翻着报纸。看见『薄纱织品将减量生产』的标题,他不禁皱紧眉头
。
可恨的是,深泽对薄纱织品业的预测竟惊人地准确。这次梅雨季比往年来得长,轻薄的薄纱织品销量大受影响,各
纺织公司的业绩更逐日下滑。唯独清涧寺纺织提早撤出大家一头热的薄纱织品生产,才得以避过此次风暴。
「和贵少爷。」
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和贵拾起头来。
「你瘦了不少呢。再不多吃点,当心身体撑不住。」
「我变得怎样都无所谓吧。」
白天的深泽不同于夜晚的冰冷,巧妙扮演着忠实仆人的角色。真难想象他跟冷语刺伤自己的男人是同一人。
「对了,制铁公司的十和田社长想见你。」
「我知道了。」
「看来他很信任你嘛。」
深泽微笑道:
「八成是要找我谈法军占领德国鲁尔的事。这会对铁矿行情造成不小的冲击。」
这跟他的期望背迈而驰。
深泽的作为跟和贵的盘算恰恰相反。他企图延续清涧寺家族的寿命,并持续在原是行尸走肉的和贵体内吹入生气。
然而他要的,当真仅止于此吗?
他该不会正在策划更可怕的复仇……?
突然,放在肩上的手打断了和贵的思绪。
深泽给予的快乐在和贵体内埋下诸多火苗,只消他稍稍一碰,便立刻引燃延烧全身。
「要不要到我房间来呢,和贵少爷?」
「现在吗?」
「嗯。」
之前,深泽都只在夜晚碰触和贵。他实在没想到,大白天也会得到深泽的宠幸。
「您意下如何?」
再怎么挣扎都徒劳无功。
因为他的心神早已被深泽所慑,为这个披着斯文外衣的恶魔彻底着迷。
「和贵少爷,再不换衣服会赶不上晚宴喔?」
坐在床边的深泽,声音出奇轻柔。
脑芯隐约抽痛,掌管思考的器官早已麻痹,身体也无法随意活动。
「您今天不是跟鹰野先生约好要出席晚宴?难道您忘了?」
「……我已经……唔……」
等不及的汁液沿着肉茎流下,弄脏了和贵的裤子。性器根部梆着鞠子的缎带,阻碍和贵尽情宣泄。
双手也被腰带反绑在床边栏杆上。勉强能将双手抬到胸前,却无法伸手解开缎带。
「呃……」
「才光看而已,你就变这样了……真是淫荡呢。」
「……少啰唆……」
他气愤地反驳,却惹来深泽微笑以对。
「你就是这点可爱。」
深泽说的没错。他只是绑住和贵的双手,用眼神恣意侵犯罢了。
但和贵的身体却不受控地诚实反应。
深泽曾说要增强快乐的幅度,得靠记忆与想象力,那是人类才有的甘美行为。而今,正是那份记忆折磨着和贵。
或许厌倦了逗弄和贵,深泽若无其事地专心看书,和贵不禁感到懊悔。
而且,窗外还不时传来鞠子明亮的声音。就算是和贵,也无法忍受此刻过分猥亵的对照。
「……快解开……手……」
「如果解开,你就会抚弄自己吗?」
和贵自然无法这么做。他向来排斥手淫视为禁忌,几乎从没试过。
这个男人只想让和贵出声哀求。
求求你让我宣泄。听自己说出这句话。
要是他对自己多少有欲望,和贵还觉得好过些。然而,他却只以践踏和贵的自尊心为乐。
深泽深知和贵对快感毫无抵抗力,却又对他感到抗拒,所以才故意这样玩弄自己。
和贵觉得自己就快发狂。
这时,突然传来一阵唐突的敲门声,和贵登时浑身僵硬。
「——深泽?」
是伏见的声音。
「我到处找不到和贵,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深泽瞥了眼和贵,嘴角残酷地扬起。
「我不知道。」
「……唔……」
细长手指攫住和贵的性器,毫不犹豫地用指甲挠弄上头嫩肉。
和贵死命紧咬绑住自己双手的腰带,才不致尖叫出声。
「是吗……?我可以进去吗?」
「非常抱歉,我正在更衣准备外出。等我穿戴完毕再过去找您。」
就连谎言也说得如此堂而皇之。
「不用麻烦了。只是鞠子说想找你打网球。」
与伏见对话的同时,深泽仍执拗地揉搓和贵分身。
不多时,和贵便贪婪地扭动起腰肢,脑中也变得一片空白。
要是此时出声,伏见再怎么有礼貌,都会打开门一探究竟。这么一来,深泽的本性就会曝光。但和贵实在不想让他
见到自己这副模样。正是掌握这样的心态,深泽才敢放胆抚弄他。
「我知道了,待会儿我会去跟她说。」
「嗯,那就这样吧。」
留下这句话后,伏见便离去了。
即便在这种情况下,和贵仍无法抛弃尊严。仅剩的一丝矜持,将他束缚在耻辱的牢笼中。
这时,深泽突然低声笑了起来。
「看来伏见先生倒是帮了你大忙呢。你很喜欢我这样抚弄吧?」
「……不是……啊啊!」
他恶作剧地拉了下缎带,那份刺激让和贵忍不住跳了起来。泪水不争气地滑过脸颊沾湿嘴唇。
「你高傲的自尊心的确值得赞叹……不过干脆地认清本性,不是会比较轻松吗?」
说完他便走到窗边,朝人在中庭的鞠子温柔喊道:
「鞠子,我待会儿要去参加晚宴。下次再陪你打球?」
妹妹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和她的未婚夫究竟做了什么。
这是比不义更罪孽深重、包裹着蜜液与羞耻的情事。
「嗯,那么下次一定要陪我喔。」
鞠子欣喜的声音让和贵的心感到阵阵钝痛。他很清楚深泽对鞠子疼惜有加。
明明毫不留情地凌辱自己,却极其重视鞠子。其间落差有如天壤之别。
对和贵来说,鞠子是家族中最可爱的存在。尽管她跟自己只有一半血缘——正因她没有承袭父亲的骨血,和贵才有
办法对她付出关爱。
然而面对如此严重的差别待遇,和贵中心仍旧痛悔不已。
丑恶的阴暗情感在心中逐渐扩大,他甚至不清楚那晦暗情绪的名字。
全部都是深泽的错。打从相遇的那一刻起。自己的生活就变得一团乱。
「你这样能去参加晚宴吗?难道想让人看见你的放荡模样?」
「别……开玩笑了……」
「那就快说你希望我怎么做。」
相贵感觉自己越来越习惯深泽的调数,身心也逐渐被他改造。
到底他要折磨自己到什么地步才肯罢休?
为什么他要做这种事?
感觉身体仍不停发汗。
坐在自家轿车后座的和贵,光是被深泽轻触手背,心情就浮动不安。那轻微的抚触,敏锐刺激着和贵的肌肤。
或许是这种不上不下的抚弄使然,体内开始燃起零星火苗、更令他痛苦煎熬。
要是能直接对深泽说『我不想去参加宴会,快抱我吧!』或许会轻松点,但他就是不想屈服。
尽管身体已臣服于深泽,相贵却无法容许自己的心也沦陷。要是连心都给了他,自己就不再是自己了。
「——鹰野男爵是父亲的老朋友,你可别做出失礼的举动。」
「我知道了。」
和贵警告似地说道,深泽的回答有些不悦却不失冷静。
穿上正式礼服的深泽,容貌更显出色。一摘掉眼镜,端整刚毅的睑部线条便整个突显出来。给人异于平常沉稳认真
的印象——第二个深泽随即出现。
也就是和贵所熟知,充满暗夜气息的男人。
老实说,坐在车内的和贵感觉浑身上下都下太对劲。部分原因自然跟深泽有关;但另一方面,或许是今天穿了新鞋
。以往长期替他制鞋的鞋匠退休,这次便委托另一位师傅,但他就是觉得不合脚。
车子在会场附近停了下来。和贵交代司机几个小时后再来接他们。便要他先回去了。
穿过玄关进到大厅,宾客们已在里头等候。似乎无聊了好一阵子的名门闺秀们,看到和贵与深泽便移步过来。
「好久不见了,和贵。」
「晚安。」
或许是每晚都被深泽拥抱的关系,和贵并没有特别回应什么。
「一阵子不见,你给人的感觉好像不太一样呢。」
「我吗?」
「嗯,变得比以前更美了。」
连喝香槟的空档,女士们也不忘讲些不着边际的话。尽管在心里摇头,和贵脸上仍带着微笑。
「和贵,这位出色的男性是?这阵子在社交圈可是引起莫大猜测呢。」
「他是我的妹婿候选人,不过比我年长。」
「妹婿候选人,那他不就是……」
热闹的讨论声立即围绕两人。
「啊,我知道了!他是鞠子的未婚夫吧?所以上次才一起出席派对?」
「我是深泽直巳,请多多指教。」
「哇啊,这名字真好听。」
「再过不久就会变成清涧寺直巳了呢。」
清涧寺直巳……冠上这个姓之后,这男人究竟会得到些什么?
而继续与深泽维持肉体关系的自己又会失去什么?换得什么?
「我都听父亲说了。在业界,只有清涧寺纺织没受这波薄纱织品价格暴跌影响,依旧维持良好的营运状况。」
「嗯,这都是深泽的功劳。」
薄纱织品事件后,深泽的声势整个被拉抬上来。现在的他可谓财界新宠儿。再加上他前任雇主木岛这强力的后盾,
使得家道中落的清涧寺家族勉强维持住一个好名声。再这样下去,他在政界闯出一片天的日子或许就不远了。
「对了。我曾在横滨饭店的晚宴上见过深泽吧?记得当时你是跟木岛一同出席的。」
「是的,的确有这回事。」
深泽与女士们对答如流。
这时和贵才知道,之前女士们口中木岛的英俊秘书,指的就是深泽。
见这次晚宴的主人往这儿走来,和贵向诸位女士说了声『抱歉』,便与深泽一同走向鹰野身边。一见到两人,鹰野
欣喜地笑开来。
「非常感谢您今晚的招待。」
「啊,你们终于来啦。听说两位最近都很忙,原以为不会出席了呢。」
「好久不见了。」
恭敬鞠躬的深泽对鹰野微笑道。
「上次的研究会承蒙您诸多指导,实在不胜感激。」
「能遇见你这种前途无量的人才,不禁让人期待起你的未来。我得好好感谢木岛把你介绍给我。」
即使听到陌生的『研究会』一词,和贵也没有一丝感慨。
毕竟深泽就是正大光明地在利用自己,不,是利用清涧寺家巩固他在财政界的地位。
连在晚宴与人谈笑风生的当儿,仍不忘稳健地建立自己的人脉吧。
现在深泽就等于清涧寺家对外的『面子』。
或许哪天踩着自己这个跳板,深泽会跳到更好的地方去。
想到这儿,一股寒意便沿着和贵背脊往上爬。
「——抱歉,先失陪一下。」
他硬挤出微笑向两人告退,走到没什么人的露台呼吸新鲜空气。只能将满腹忧郁归咎于不合脚的新皮鞋。
「清涧寺。」
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和贵反射性转过头。只见大学同学高田正站在眼前。听说他发了一笔横财,瞬间累积了不少
财富。还娶了负债累累的没落贵族千金为妻,继承了爵位。
「你的脸色似乎不太好,没事吧?」
「我没事。」
「真是的,怎么说话这么冷淡……喂!」
和贵猛一个踉跄,急忙捉住高田伸出的手。
一被搂进高田怀里,和贵的心脏便不受控地狂跳。
近距离感受到他人体温,和贵不禁想起被男人压在身下,享受那侵入快感的歪斜快乐。瞬间,他甚至觉得下腹开始
揪痛起来。
几个礼拜前他明明不会这样,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你果然人不舒服?我让家里的司机开车送你回去吧?」
昔日同学开朗的声音,如今听来却惹人讨厌。和贵挣扎着想摆脱对方的拥抱,青年却顾虑他的身体迟迟不肯放手。
「——请别管我。」
「真是不可爱的人呢。偶尔也该坦率接受他人的好意吧?」
对方望着和贵的脸说道,他便反射性地回望。
但凝视和贵湿润的大眼片刻后,高田突然咽了下口水。
「——清、清涧寺……」
沙哑的嗓音自高田口中溢出,略显粗糙的手指轻抚着和贵的脸。
「什么事?」
和贵实在不懂,一向与风流韵事无缘的高田为何态度丕变。
搂住和贵的手不自觉用力,痛得想甩开的和贵却因脚痛无法保持平衡。
「我听说你出席宴会都是为了找金主,是真的吗?」
「你……」
高田的声音透着卑鄙思维,和贵神情为之一凛。
现在的清涧寺家已经不需要金主了,而且他实在无法忍受听到如此露骨的询问。
「就算你的脸长得再美,低声下气跟男人哀求未免太……对了,你的价码是多少?」
「放开我!」
死命想挣脱高田的箝制却无法如愿,反而被他抱得更紧。感觉到高田温暖的体温,和贵更显狼狈。
「少装清纯了,你明明一脸想要的样子。」
从前即使被嘲讽喜好男色、私生活淫乱。和贵从未在他人面前泄漏渴望的神情。
强烈的羞耻与愤怒令他双颊瞬间胀红。
「——和贵少爷。」
耳边顿时响起沉静却威严的声音,和贵的身体不由得一震。
「深泽……」
「如果你身体不舒服,我们就回去吧。反正也跟鹰野先生打过招呼了。」
深泽的声音在在烧灼着和贵的神经。
「我不晓得你是谁,不过我正在跟清涧寺说话。」
「很抱歉,但我是在问和贵少爷。」
在他不容分说的语气催促下,和贵忍不住开口。
「嗯……好,我们回去吧。」
从高田怀里逃开的他,拖着蹒跚脚步往深泽走去。
「过来这里。」
深泽的手猛一拉,和贵差点摔入他怀里。
「我一个人会走,放开我。」
如果不这样,被他碰到的地方都要融化了。
可是深泽说什么也不肯放手,和贵只能乖乖顺从。
「唉呀,两位都要回去啦?」
「是的,真的非常抱歉。不过和贵少爷的身体不太舒服。」
「难得你们过来,本来还想跟你们多聊聊的……」
女性们围住深泽依依不舍地说,看到和贵脸色欠佳也担心地询问。不过回答她们是深泽的任务,与自己无关。
况且,和贵觉得胸口莫名疼痛,也无力再开口。
「脚很痛吗?」
明明极力隐藏痛楚,为什么深泽还是发现了?和贵沉默地摇头,心里却为深泽敏锐的观察力咂舌。对了,记得上次
他也说过,自己会因季节变换而发烧。
坐上在门前等待的自家车后,和贵重重吐了口气。
「——你用那种眼神看对方,难怪他会误会。」
「什么误会啊,是那个男人太野蛮了。」
「说法因人而异。」
没错,和贵很清楚自己饥渴地想要与人有肌肤之亲。就连现在也不例外。不过他要的只有深泽,渴望他治愈自己因
欲望而疼痛不堪的身躯。
他的身心就这样一点一滴被深泽夺走。
分明一开始想支配深泽,却反而栽在他手里。
原本企图用金钱、权力与地位来压制深泽,却反遭他夺走一切。他就像海浪一般,逐渐削弱和贵好不容易筑起的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