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麟渊往我怀里靠了靠,仔细想了下,依然有点摸不着头脑。
“鸾凤和鸣。”我微笑。眼见麟渊白皙的颈子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染成了粉色,心里笑的更加甜蜜。
“你个鬼灵精,瞎想什么呢?”他啐了我一口,佯装不屑,但我看他的样子也是喜欢这个词的。
“哈哈。”院子里传来我爽朗的笑声。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十五日过去了,转眼就来到了除夕,一大早起来,小德子不到五更就把我捉了起来。待我用热
帕子敷了脸彻底清醒过后,他就立刻指挥宫女太监,里三层外三层的把朝服一件件不要命似的往我身上套。足足折
腾了两个时辰之后,就在我自我感觉快要包成粽子的时候,小德子才缓下动作,上了最后的腰带和配饰。
“殿下,接着您要到皇上那里请安。”小德子亦步亦趋的跟在我身后,小声提醒。不愧是跟我多年的心腹,旁人看
不出来,他却清清楚楚的知道我根本还没有清醒过来,只不过木着一张脸撑场面。
“然后呢。”
“太皇太后,太后,皇后娘娘,西宫娘娘都要去。”
什么?!“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不是去了戒台寺还没有回来么?”
“哎呦,我的小主子,您这日子是过糊涂了吧。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昨日刚刚回到宫里,您和太子殿下还招去问了话
不是?”小德子一副奴才嘴脸,惊慌的大叫着,眼底明明白白的促狭。
好么,他这么一嗓子,我一激灵,倒是彻底醒了。好你个小兔崽子,居然敢捉弄到我头上来了。狠狠地看着他,我
一边面无表情的快速向昭阳殿进发,一边迅速在脑里回想各种繁杂的礼节。
宫中都让我走了一遍——过年的时候,皇子是不能坐轿子去串门子的,除了麟渊谁都不能除外。腿都让我给溜细了
,言辞中是小心小心再小心,尤其在皇后那里,我恨不得她什么都别问,我咚咚咚给她磕完三个响头立马走人。可
惜天不遂人愿,我走进去的时候,没有看见佟妃在里头,这个女人是皇后亲生胞妹,感情自然非常不错,两个女人
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把我明褒暗扁的从头到尾数落了一遍。
从东宫出来我看见旁边的小德子夸张的松了口气。不由得心里暗暗发苦,强笑道:“小德子,你别以为没事了,咱
还没有去母妃那里呢。”
话音刚落,小德子看向我的眼神立刻有一种同情的意味在里面。
普天之下人人都以为进了宫,当了皇帝的妃子,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从此锦衣玉食风光无限,可是谁又能知道这
后宫的寂寞悲凉呢。父皇为了避免皇子间的兄弟相残,拉帮结派,于是规定凡是皇儿满月之后必须由乳母抚养,五
岁之后便入学堂识字念书,十五岁之后就出宫建府。满打满算,亲生儿子在自己手里的时间就只有那么一个月加上
怀胎十月,而且宫闱的倾轧更夺去了这些女人们为数不多的温情与亲情。
尤其是像我母妃这样才貌兼备、手段不俗、外戚势力庞大的千金闺秀,她的儿子更是万中选一的人中龙凤。帝位、
后位离她只有一步之遥,如何能让她不有野心入主天下最高的权利宝座呢。亲情那种东西,早已在她的、她们的野
心之下流于形式。
想着,不自觉已经来到西宫的门口。母妃身边的大宫女通报了之后,母妃那温柔似水的声音从内见里传来。“麟珏
啊,快过来,母妃想死你了。”慈母的样子。刚踏进宫里,便被母妃软玉温香的身子搂了个正着。
“母妃。”我低眉顺眼,做着合格的孝子。“儿臣也想念您。”
待大宫女和小德子一同退下,屋内的人走了干干净净之后。母妃放开了我的手,端坐在桌前,声音仍然好像能掐出
水来般的温柔,却让我心底蒙上一层冰寒。“你和太子殿下演的是哪出啊?本宫怎么没看懂?”
“母妃莫要着急,父皇本就不喜皇子间不合的消息,也多次试探我与太子不合的传闻是否属实,我借着这次太子殿
下受伤,做做表面功夫。父皇果然龙心大悦,没有再试探下去了。”心里一阵狂跳,对上那明眸后面藏着的点点幽
暗,我小心的藏好自己的心思,面上无动于衷道。
“原来是这样,本宫说你演的到底是哪出,怎么突然间脑子糊涂了,和那废物太子混到一块去了。原来是惦记讨好
你父皇啊。珏儿,果然聪明。”母妃笑眯眯道。“这么说本宫也应该息事宁人一些了,好配合你‘兄友弟恭’这出
戏。”
“母妃,明鉴。”低头掩去视线,母妃精明非常,难保不会露出马脚。
“不过,珏儿,你不用憋太久,马上就有好差事让你名正言顺的建功立业。”忽的母妃红艳的唇里吐出这么一句话
。
心里咯噔一下,我忙装作欣喜的看向她。“您指的是?”
“你舅舅从边关回来了,说是打了胜仗,一段时间内蛮夷是不会再有什么大的动作,本宫已经和他说好,倒时趁皇
上高兴时,把你排进他的手下做个督军,充个两三年,既立了功又没有危险,倒是我倒要看那个废人怎么和你争。
”母妃柔柔道。嘴里的话却像寒冰般尖利冷酷。
什么?!只觉得一抹寒气从脚底一直蔓延到心底。“两三年?!”我忍不住拔高声音。该死的,麟渊怎么办?
“怎么?你不愿意?”母妃瞥了我一眼,自顾自的包了个水果。“你个没出息的东西,两三年你都忍不了?将来怎
么成气候?怎么登大位?”
我一时无语,低下头,思绪一片混乱。原本以为,还能守着麟渊两三年,待我羽翼颇丰后,一举脱离母妃的外戚势
力,安安心心做麟渊开疆拓土的大将军,为他平天下守天下。不想,母妃的安排,打乱了我的全盘计划。
“珏儿,不用犹豫了,本宫已经和你舅舅说好了。过了年,下个月初五,他就会禀明皇上,带你开拔回西南边关。
二十万大军都在你舅舅一句话,从个军而已,看把你给吓的。”母妃殷红的指甲在我肩膀上滑来滑去,“珏儿,娘
也舍不得你,但是,为了咱们以后的好日子,委屈你了。”
一片虚情假意!心里苦涩不堪,麟渊的身子刚刚调养恢复了一点,要我如何忍心扔下他一人独自离开。 我低着头
,喉头咯咯作响,直觉想吼出来,却又生生忍住,化作一声叹息。
“是,母妃。”
离开西宫,我接着拜会宫中的各位长辈,最后一站,是祥和殿。一路上我佯装喜气的笑脸,进了殿就再也绷不住了
,这时一旁的小德子赶忙跟上前来。“主子,您是在祥和殿里用膳,还是回自己宫里用膳?”
“在这边用吧。”我低声道,在一起的时候越来越少了,能不分开就不分开吧。
“珏?你回来了?”许是听见我们的说话声,房里麟渊惊喜道。
我推门而入,做了个大礼:“参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恭祝太子殿下在新的一年里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没抬头,一时间宫里忽然安静了一阵。接着,麟渊轻笑出声。“珏,你吓我一跳,怎么突然这么正经?”
我心里又难过又甜蜜。我的麟渊呵,他还不知道,下月初五,过完年我就要离京随军出征了。强笑道:“太子殿下
,您这是最后一站了,我都要累死了,赶紧接了这个礼,我好歇歇。”
“好。”麟渊笑着清了清嗓子道。“皇弟同喜,免礼吧。”
我连忙站起来,要小德子把常服拿进来。“这一身朝服,怎么也得有十来斤,死沉死沉的,穿着它到可以强身健体
。”
麟渊笑了笑,“小德子,你退下吧。”叫下人们退下,他一点点撑起上身道:“扶我起来,我帮你更衣。”
我抱起他,让他在软榻上坐好,再把他的两条瘫软的腿并拢放在我的两腿间,一手托着他的腰。一手托着他虚软的
臀部,他勉强“站”在我的面前,一点点用手指蹭开我的腰带,然后慢慢的用无力的手指勾住我领子上的盘扣,一
点点拉开,慢慢帮我褪下朝服。接着我再扶他坐在软榻上,一手托着他的腰两腿加紧他的双腿助他保持平衡,一手
由着他帮我把衣服从身上退下,然后换另外一只手,最后厚重的朝服才落在地上。这样就折腾的他一身大汗,但是
看样子麟渊乐此不疲。他靠在我怀里细细的喘着,颊边一抹红晕。
“虽然有点慢,但是我也可以服侍你的。”他笑着,“以后不要叫小德子帮你更衣了,好不好?”
“呵呵,渊,你是在吃味么?”心情大好。
他撇过头,并不看我。“你答应不答应?”
“好。”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晚上,重头戏国宴开始了,作为除夕夜皇上宴请群臣的吃食,御膳房那边自早上起来就没消停过,炊烟滚滚的一直
在忙活。但是吃食其实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还是皇帝的心情。早上我去拜见的时候,他的心情还是非常不错的
。看这样子,晚上大概要笑闹到半夜了。我坐在席间不负责任的想。
皇子们按照顺序座落在皇帝下手的左右两旁,由于麟渊的关系,皇子们的座位都有小幕帘当着,让人看不真切,本
来往年右手第一个位子是麟渊,其次左手第一个位子应当是我,右手第二个位子应该是小八的,但是这次,不知是
父皇有意还是无意,我由大太监刘顺领着,坐到了右手第二的位子,麟渊的位子倒是没变坐在了我的右侧右手第一
的位子,反而是左手第一的位子空了出来,小八则是按顺序的错到了左手第二个的位子,其他皇子皇女们也都按顺
序往后错了一位。当我询问的看向这个皇帝身边的红人时,这位不愧是宫中的太监总管的刘顺公公,眼观鼻鼻观心
生生的不看我,装作没有看到我的询问。
这大概是父皇的属意,借机看看母妃和皇后的反应。忽然想到,我早些时候和母妃的谈话,只觉得自己实在很有先
见之明,在之前就先安抚了母妃,还能让母妃在皇上面前留下个娴静素雅与世无争宽容大度的好印象,我这儿子做
的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偏偏母妃的野心不止于此……
随着门口大太监杨林公公的唱名,大臣们一个个就坐,最后都到齐了后,刘顺公公站在台上高声道:“皇上驾到。
”
一群人训练有素的俯下,叩首。我则扶着麟渊慢慢的鞠躬。“你怎么坐到我的旁边来了?”麟渊笑的阳光灿烂,显
然很开心的低声道。
“大概是父皇的属意。”我悄声回答,顺道悄悄瞄了眼正在讲话的父皇。
麟渊点点头,看向父皇一左一右的两个天下间最尊贵的女人,他面上一沉,“看来父皇的目的达到了。”
抬头一看,我发现母妃正襟危坐,好像根本没有发现她的儿子被降了一级似的平和,完完全全扮演着高贵典雅的兰
妃的西宫之主,而一旁的皇后则没那么好的演技了,虽然也是一派端庄贤淑,但是眼里不时闪过的窃喜让人看得很
不自在。
“皇后没有问你咱们的事情?”我低声道。
他摇摇头。“我跟那个女人没有话说。”语气冰冷的全然不像对待自己的亲生母亲。
我撇撇嘴,前世只知道他和皇后二人关系并不亲近,但没想到竟疏离到如此地步?
“如果你母妃一直想着再生一个儿子代替你的位子,我想你也不会和她亲近到哪里去吧?”太子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我说过,我的东西,只有你能拿走。”
心下一暖,我捉着他的手在桌子下面细细的摩挲。“我会帮你保住它。”
他点点头,笑容像是冰雪初融般美丽:“我相信。”
马上大太监刘顺就来通知我们两人上台表演,带着微笑,我不顾麟渊的阻拦,直接把他抱在怀里走到后台。
让我们艳冠京城好了。
小番外
一天清晨,黎国的街道上还如往常一般的喧闹,人来人往川流不息,路边上小贩的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忙忙碌
碌的人们脸上大多挂着满足而充实的笑容,处处彰显着黎国的昌盛繁华。
街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书生正在,一幅幅挂着自己的作品。还没挂完,隔壁王二家的黑子就跑过来了。
“先生,你这里忙不?空闲的时候叫俺一声,俺想捎个写家书中不?”黑子人很憨厚,为人生的壮硕,来京城打工
已经一年有余,时常让这秀才代笔稍些家书回家,实实在在是个孝顺儿子。
一旁的秀才赶紧挂好手中的最后一幅画,坐了下来,慢慢的磨着墨,笑着道:“这就空闲着呢。”
黑子看看几乎挂满的书画,眼睛里充满着渴望和羡慕。他是个老实的庄稼人,来京城讨口饭吃闯一闯,并不认识几
个字的,却格外的羡慕这些有墨水的先生:“先生,你这幅是啥啊?咋那么好看呢?”
秀才一边手里也不闲着,慢慢的磨墨,一边顺着黑子的眼光看过去——那是一幅简单的水墨画,画里面淡淡的勾勒
出两个人影,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站着的人,丰神俊秀,富贵逼人,一身红衣,吹着萧,仿佛羽化成仙的神仙一般。画画的人显然技法很好,把他画
的很传神,他的眼神专注的看着坐在椅子上的人,热烈而又悲伤。坐着的人也是个赛过神仙般的俊美人儿,只是稍
稍有些纤细,身穿一身淡雅的白袍,更显出他的风轻云淡,不染世俗的高洁气质,他正看向前方不知在说些什么,
粉唇微张。两人一静一动,一坐一站,一红一白,显得那么矛盾有那么相得益彰。
“先生?”
秀才慌忙回过神来,淡笑道:“这是当今圣上和他弟弟镇远侯在太上皇的国宴上表演时家师所画的,我当年没事借
来看时临摹了一张。只可惜我的笔迹拙劣,没有家师那幅来的传神啊。此图的名字叫做【鸾凤和鸣】。”
“镇远侯?”黑子听不懂文邹邹的那些,但是镇远侯他是知道的,他还在世的时候,威名在外,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只要有他在边疆就没有敌人来犯的,一直到今日,时隔五年,边疆仍然因为当年镇远侯的军队不敢来犯。“那是
个大好人,大英雄嘞。”
“是啊。”书生一叹。“他们两人的感情好的如同亲兄弟呢,可惜死得早,不然圣上也不会悲痛欲绝,身体让人堪
忧啊。”
“啊……圣上的事咱不懂,但是,好人咋死的那么惨呢?说是让蛮子生生给折磨死的?”
“嗯,当初蛮子偷袭边境,短兵相接,大将军孤身被困,为了保护皇上,死在了围困中。”
“哎……”两人想到当时的情景同时一叹。
“啊,墨磨好了,黑子,你写啥呢?”
“给俺娘。”
“那这样写可好?”……
两人的话题渐渐从画中的两人回到现实中来,没有人知道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众人都知道,从尸体堆里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