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讲话。”
“不知道父皇今日找儿臣来所为何事?”我恭敬道。
“……”半晌,父皇不说话。
正当我犹豫着要不要再接着问一句的时候,父皇的声音仿佛从地狱传了过来,阴森可怖。“你和渊儿什么关系?”
我瞬间觉得心脏的血液一下子的走的干干净净,空洞的胸膛里心在怦怦的回响,声音大的在寂静的斗室中的两人都
能听的一清二楚。我不知道心虚是什么感情,也不曾感受过。但是,如今我确切的体会了这个词语。我觉得所有的
血液用上我的面孔。我费尽力气也不能知道,现在我的样子是否差劲之极,让人一眼看穿。
我只能强作镇定的,面无表情回望父皇那双冰冷之极的眼眸。“您什么意思?他是儿臣的皇兄。”
“哼。你还知道他是你的皇兄?!”他的声音猛地提高。
我的胸口猛然一窒。他不会发现我们的。一直以来我们都是极秘密的,小心翼翼的,周围跟着的都是极亲信嘴严的
影卫。他们只忠于我们,不会为了皇帝违抗我们,背叛我们是更不可能的事情。那么他到底问的是什么?“您的意
思是?”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对你皇兄做了什么。”
该死的,他知道了些什么?总之一定要镇定,不能自爆其短。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明确点出来我做了什么。这几年
以来我对麟渊做的多了。若是要我一桩一桩一件一件都坦白的告诉他,估计他很久之前就杀了我吧?
若是他知道我和麟渊的关系,大概不会这么有耐心的在这里装神弄鬼。我猜他一定得到了什么外部消息,所以才来
试探我。于是我面无表情道。“我不知道您指的是什么,我和皇兄一直处的很好。”
“很好?”
“是。”
“放肆。”
“?”
“朕问你,你皇兄的手是怎么受伤的?”
原来是这个,我松了一口气。这个老奸巨猾的男人,居然想诈我,这么神神秘秘的是想套我的话么,“儿臣不知。
”
“放肆。”
“儿臣在接到皇兄的时候,发现皇兄的身体因为马车劳顿而收到了严重的伤害,他的受伤和马车行进有极大的关系
。”
“哼,这些表面上的事情朕都知道。而你那点心思朕才是朕指的。你最终的目标,是朕身下这把椅子罢了。”
“……”完全无法沟通的家伙。我并不想把我的想法暴露在这个精明的老头子面前。更何况,他的疑心病很重,我
坦白了他反倒不会信。
但是口里却是万万不能承认的。一旦承认这就是谋反之罪了。永无翻身之日。他以为把我约到这么个偏僻的地方,
秘密的和我谈这些就能让我放松警惕,让他有把柄捉住么?父皇,这点忍耐力我还是有的,你未免太小瞧我了?母
妃的动作一定是大了,不然怎可能逼得父皇来这种手段?居然逼得父皇直接来威胁我?
看来,杨氏的倾覆只是时间的问题了。无论任何时候,威胁高居上位的人,让他起疑心,甚至让他放下身段不择手
段,那么无疑是把自己逼向死路。
“父皇,您多心了。”我撤下了恭敬的脸孔,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他,这个时候也不用装作父慈子孝的样子了。我
和他完全是两看相厌的典型。“儿臣绝对不敢有二心。”
“哦?”父皇冷哼了一声。面容冷峻。“那看来我是多心了?”
“劳父皇费心了。”
“哼。这里没有旁人。不妨直说了吧。你皇兄斗不过你的。”
我依旧没有说话。
“很得意?”
“儿臣不敢。皇兄是父皇亲选的太子,没有什么斗不斗得过的。”
“众所周知的渊儿的身子不好。朕这几年也老了,有些力不从心了。这么说吧。百年以后的事情朕是管不了了。但
是朕希望你念在手足之情的份上,对你皇兄好一点。”
“是。”
“你皇兄自小就有隐疾,天生弱骨。无法久站,更无法疾走。一生下来,按照祖宗的规制是不能做太子的,而且皇
家出了这样的孩子,照例是要溺毙不得载入族谱的。但是他是朕的第一个孩子啊,那么可爱,那么幼小。朕不忍心
看着他去了。于是强留了下来。几年来朕时时留意,一直小心的一无所出,臣子们被逼得没办法,只得同意朕这唯
一的儿子继承太子的位置。他天资聪颖,脾气更是平和温顺。在太子之位做的也是极出色的。但是没想到,朕刚立
了太子。你的母妃,杨氏就怀了你。那时候朕就知道,你生下来天生就是渊儿的克星。之后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
么,你三番两次的制渊儿于死地。朕只能说,这就是命啊。现在看来,你们两人各有千秋,都是优秀的储君。但是
,渊儿的身子不好,再这么耗下去,只能算是两败俱伤。所以朕决定,若是你想,这皇位你就拿去吧,只要你能允
诺朕,好好的照顾渊儿一辈子,他永远不会被你所伤害,朕就下诏传位于你。”
……上有玉皇大帝,下有观世音菩萨。我听到了什么?难道站在我面前的不是真正的父皇,是母妃找人假扮的?他
怎么可能甘愿的让位于我?
世间真是可笑,前世的我处心积虑的想要从父皇手里夺得皇位,和麟渊不惜斗得两败俱伤。斩左相,囚皇后,禁太
子,为的只是那明晃晃的大殿玉玺。可如今,我不再想,不再心心念念满脑子都是皇位了。我父皇却跑来跟我说,
只要我保证麟渊不死,这皇位就是我的?那么,麟渊这么多年来吃的苦,受的罪有都算什么?
不得不承认,他的话出口的一瞬间我动摇了。不是一点半点。我的心神摇曳,几乎情不自禁的应承下来。但是我强
行压制住自己的冲动,想到了麟渊。若我真的应了下来,那麟渊该怎么办?我对他的承诺又该怎么办?
他若知道了,一定会伤心难过吧?他的父皇为了保全他,把自己的皇位擅自让给了别人。以他高傲的性格会怎样想
呢?一定会别扭的认定自己不被信任吧。默默一个人承受所有的压力,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而且父皇说的这些,和我母妃通过气了么?母妃到底知道多少?还是说是我母妃逼父皇不得已下的决定?根本没有
我反驳的余地?那么这样,我就是再不愿意也不可能逃开和麟渊对峙的结局。难道,这一切只是老天爷的一个玩笑
。不论我怎么挣扎还是逃不还最后的结局么?
抑或是这只不过又是父皇安排的一次试探,他想探探我到底有什么想法,我的底牌在哪里。好从在他真正离开之前
,重新来一次挑选真正优秀的继承人的测试?我知道目前我,麟渊,和小八有这个实力,小八还小,虽然早早的名
满京城,才气纵横。但是皇家挑选储君也是有严格的一套制度的。并且越接近皇位便知道的越多。这也算是帝王无
情的一部分吧。麟渊据我所知并没有习得皇家的那些武功,说明父皇还不是全心全意希望他继承帝位。他以他自己
的方式爱着这个心爱的储君。但是,折成扑朔迷离的权利争斗中,父皇到底偏向谁?我?小八?麟渊?很难保证,
我是唯一个他允诺皇位的皇子,他没有和其他的皇子说今天的这番话。我本来一直以为他是力挺太子的,但是经过
这次之后,我发现他似乎还有这自己的打算,他的态度如今看起来就扑朔迷离多了。
“您的意思是……”我艰难的开口道。脑子里混乱之极,几乎无法流利的开口。我不知道到底如何应对。
“回去好好想想。这件事不要急于一时。”
“是,父皇。”
父皇挥了挥手,并没有回话,我恭敬的匍匐在冰冷的青砖石上,看着眼前这位帝王踏着软底金靴,从容不迫的离开
。徒留我一个人。本来计划好的事情完全被打乱了。我现在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56
过了几日,我辗转从后宫得到消息。这并不是母妃的意思。那么,这意味着,父皇改变了注意。他打算从新选择继
承人。据我观察入围的人是,我和小八。麟渊似乎被排除在外了。以往议事的时候有些重要的事情,即使太子殿下
不在,私下里麟渊也会给些建议。父皇一般都会采纳,但是,这次的议事……麟渊不在的时候,父皇下了旨。虽说
这个国家的决策全凭皇帝一人的喜好,太子殿下即使没有参与,下旨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宫里精明的人们
已经察觉出了一丝变天的征兆。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一定不会给小八这个机会。帝王之位,就像之前麟渊所说的。我只允许麟渊一个人和我分享王
位,如果他被排除在外,那么其他闲杂人等是不允许做上那个位置的。我只会为一个人臣服,做他的封疆大将。看
来我记忆中的八王爷变了,居然打起了麟渊的主意。
小八,自小因为母妃的品级不高,母亲只是一个小小的中等官阶家庭出身的女子,因为笑起来似乎和皇后有几分相
似,所以才得到了父皇一段时日的宠信,从而诞下皇子。找人算了命格,说是五行缺火,所以取名麟烨。后来因为
宫里来了一位得道高僧,说太子殿下五行克火。所以,这位八皇子刚出生没多久就又换了名字,改名麟华,是宫里
唯一一位被强行改了名字,没有按照命格披子的皇子。对此我颇有些同情,但是仅仅只是同情,我不是救苦救难的
观世音菩萨,不是每个悲惨的人都跟我有关。严格说来,他挡了麟渊的道,我没帮忙除掉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还
想让我尽手足之情?抱歉,这简直是天方夜谭,我个人认为自己没有那么多的温情。
说起来他和麟渊也算是积怨颇深了,那就不难清楚为什么一个十二岁的小鬼要这么大张旗鼓的摆明了和麟渊对着干
。麟华不想上一世那么让人不操心了,他更有野心,更不识时务了。明显有些人想把他当枪使,逼着他出头。那么
,会是谁呢?不过,不管是谁,这件事情麟渊需要尽快知道。
下了早朝,我迅速的告别众人,乘上轿子来到祥和殿。朝堂上的大多数人早已对我来去匆匆很是习惯了。大家都知
道,这几年我不管是表面上还是真心实意的,和太子殿下的关系都有很大改善。连带一些父皇手下的老臣有时候见
了我也是眉开眼笑的。这样的好日子已经不久了,没有多久后,麟华过了生辰,我便要开府了。
到时候一下早朝,就只得回府了。祖宗规矩,皇子一旦成年,没有皇帝召见是不得进入内苑的。太子也不可能天天
召我进宫,偶尔传唤还是可疑的,但若是总是传唤的话,也实在是太惹眼了些。
“珏。朝堂上怎么样?”麟渊已经连续几天没有上朝了,都是身体抱恙。但是我并没有看见他有任何不妥。精神看
上去倒是好得很。我也曾私下找过,小路子了解情况。他的说辞跟我观察的近乎一样。麟渊的身体状况很不错。那
么,是他察觉到了什么?
“今日倒没什么总要的事情。”我坐在他的床边,幸好皇子的置办都比较大气,他的床铺更是因为身体的缘故格外
的宽大柔软。我把他裹在锦被里紧了紧,然后移到身上。两人一块和衣躺下。
“哦,那我这懒觉睡的不算太亏。”他微微的笑道。细致的眉眼轻巧的弯在一起,像是湖边那细细的柳枝,柔软顺
从的美好。
我一听便笑了,“哟,我们的太子殿下什么时候也知道偷懒了?”轻轻刮了一下他秀挺的鼻梁。又觉得不够,复又
凑近了身子,仔细的吻了吻。
他的颊上蒙上一层淡淡的红晕。有些呆呆的看着我。“你的心情很好。”
我一怔,见到他当然是好的,怎么可能不好?“当然。”
他听了倒是怔了下。“有什么好事么?”眼神幽幽的,却又说不出什么不寻常来。我仔细回想了下这几日我有什么
异常的举动让他如此误会。
仔细一想,觉得似乎是没有的。于是调笑道:“也许是因为我要大婚了?”
“嗯,是么?”他听了也不恼,反倒笑眯眯的说道。“那真是恭喜你啦,娶了一个南疆的王子。”
这回轮到我有些悻悻。“真是的,这件事不要说了。想起来就觉得憋屈。”
“好好。不说。”他宽容的笑笑。“听说你前几日从我宫里出去没上朝,怎么搞的?我虽然睡着,但是记得你挺早
就走了。该不会是这两日早春变天,你起得太早,赶上什么风寒不舒服?”
我一愣。心里咯噔一下子,随即想到,他不可能神通广大到连父皇的行动都敢监视的地步。“不会。为夫身强体壮
。只是那夜为夫太劳累,体力不支。于是,决定回去好好睡一觉,于是称病躲过一劫。”
“胡闹。”他笑着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胸口。圈圈的手指费力的移动到了我的脸旁,轻轻的捏了一下我的鼻子。“要
是被父皇捉住,看你怎么办。”
我不在意的笑笑,自发的按摩他的手脚。忽的,当按到他胯骨的一处时,他轻轻的皱了一下眉。撩开他的锦被,小
心的褪下他的亵裤,只见他的垮上骨头凸起的部位已经出现了一块不大的褥疮。
麟渊的身子大半是不能动的,总是躺着,身子下面容易生疮,虽然我总是极小心,但是我陪在他身边的时间总是有
限,他又不要奴才们近前服侍,我常常担心他的身子会得褥疮。他还为没有陪侍,无法独自翻身,半夜里常常一个
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这对他的病情极不利。
还有时候因为天气等这样那样的原因抽搐,有时候甚至疼的整宿整宿的睡不着。白天里我能过来陪他时,总是小心
翼翼的护着他的身子。每隔几个时辰就给他翻个身,如厕的时候尽量让算好了时间,不耽误不让他受罪。午饭也是
陪他吃了再走。尽管如此,他的身子仍然常常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冰冷抽搐。
我心疼的看向他。“怎么搞的?”其实不问也知道。因为他自己的力气不够,如今一只手臂更是用不上力,根本不
可能独自完成翻身的动作,才让身上长了褥疮。他的情况特殊。太医说,一般的病人伤了腰背,下半身子是完全没
有感觉的。但是太子殿下因为伤后得到了及时的治疗,又有极好的恢复。所以身子上是有感觉的,只不过无法自如
的行动罢了。但是,这却让他更加的痛苦。就好像这疮,他整宿整宿的用一个姿势躺着,这块骨头肯定上时间摩擦
在被褥上,生生的长出了疮。他一定疼极了。
他废力的扭动了下身子,“扶我起来,我……我看看。”
我把他平放在床上,用枕头垫在他的背后,把他的上半身垫高了些。他侧过头,努力的向下看了看。看到我说的那
块地方的褥疮,他苦笑了下。“原来是生了疮,我说怎么有些疼呢。”有些无助的看向我。“不要难过,抹些药就
可以的。”
我心疼的吻吻他柔软的菱唇,点点头无声的同意了。他的身子如此的孱弱,若是因为知道也许是因为他手臂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