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莹然水光落在莫桤脸上,在这个只有月光笼罩的房间内,绽放著银白色的冷光,就如同其主人此刻无助的绝
望。
深深地爱已然不能收回,若是莫桤真的成亲,他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死色鬼。"神情一片茫然,韵文询问著沈睡中的人,但很显然,这所问的对象却也不能给他任何的
答复。
'呵呵!!!'院内一阵轻笑打断了韵文的哀伤,神情瞬间变得警惕,伸手捞起适才被莫桤褪下的衣衫套上,强忍
著双腿间不适,他暗自提起利用卓绝的轻功助自己走出房间。
"水飞燕?"看到院中一身黑衣蒙面的人,韵文一眼就认出正是前一段时间在皇城中颇具盛名的歌舞名妓。
"连三少真是好眼力,也真不愧于他人所称的'文武百晓生'之名。"水绯言爽朗一笑,撤下了覆面的纱巾。
"水公子深夜潜入连府,欲意何为?"韵文挑挑秀眉,一双琥珀色的大眼上下打量著这个名义上被莫桤'金屋藏娇'
的名妓。
"公子?"水绯言听到他的称谓,'呵呵'笑开,"看来连三少早就看出我的身分了。"
"江湖冰雪堂的左护法,擅使一柄晶莹剔透的融雪剑,此间据说乃上古时代遗传下来的万年冰山的碎冰而制,伤人
无血,因此水公子最爱白色的衣服,我说的应该不错吧。"凭著出色的记忆能力,韵文利落的说出水绯言的身分背
景,神色间一派坦然自若,丝毫不见因对方是江湖威名的邪派之人而有任何慌张。
"连三少果然通晓万事,既然如此,就不得不让我怀疑,那气味重极易分辨的夜留香,连三少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
了。"绯言边说边冲著韵文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白皙的玉容因为对方的话和眼底明显看透一切的调侃神色而瞬间刷红,韵文敛下眼半天不吱声。
"呵呵....."看透又说透果然是快乐的事情,绯言看著他羞然的逃开自己的目光,顿觉心情舒畅,"喂,莫桤那个
笨蛋又好色好迟钝,我真是看不出你到底喜欢他那一点。"他语带促狭地走到韵文身边,晶亮的双眸打量著这个才
学卓绝又隽雅不凡的男子,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么出众的人儿怎么就白白给了莫桤那个呆子了。
被注视的不好意思,韵文撇开脸,半天才喃喃出一句:"他不是笨蛋。"虽然自己总是死色鬼、大笨蛋的叫著,可
那是自己,韵文却一点也不喜欢别人也这样称呼莫桤。
"这个家伙,也就你才能这样将他当宝。"一点也不在乎好友的名义而嘴毒的恶损,在某些地方,水绯言和韵文真
是有著惊人的相似。
"喂,看在莫桤帮我避难,而我又觉得咱们两个这么合得来,我帮你吧。"绯言单手搭在韵文肩上,看著他双腿因
为不能承重而微微的颤抖,暗自窃笑在心。
这个笨蛋莫桤,可真厉害,竟让习武体质的连韵文虚弱至此。那夜留香并不是春药,它只不过是让服下红丸的人
最直接最坦白的作出他最想做的事情,而服下蓝丸的人则必须完全服从。看来,在莫桤的心里,连韵文却是一个
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的重要的存在。
"帮我?"韵文想不通这个跟自己可以算是初次见面的水绯言为什么会这么的热心自己和死色鬼的事情。
"是呀,帮你摆平莫桤这家伙。"绯言一脸诚恳的点点头,让人根本无法怀疑他会有任何不好的意图。
"谁.....谁要摆平....."韵文红著脸想要反驳。
"好了好了,在我面前你就不要掩饰了。"绯言拦住他的话,从怀中拿出一个透明的水晶球递给韵文,"给你这个。
"
"这是什么?"韵文接过水晶球自己打量。
"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三年前,冰雪堂意外得到了这个东西,据说,里面隐藏了一个上古时代神秘的传说,得
到的人可以得到一种神赐的力量。"绯言口中说著,脸上却是一幅根本不信这种怪力乱神之说的表情。
"你给我这个....."韵文不解的蹙眉。
"我是不信这些东西的,不过这可算是个好理由,你利用这水晶球的事情,带著必须做你一个月小厮的莫桤离开皇
城去寻找著水晶球的秘密,一路上只有你们两人,然后你就....."绯言靠到韵文耳边仔细的交代了一番。
"这....."听了绯言的安排,韵文红著脸有些犹豫,"这能行吗?我并不想....."
"哎呀相信我啦,这个方法一定能成。"不容他拒绝,绯言拍拍胸膛打下保票,一幅志在必得的神情。
半晌,韵文考虑再三,终于点了点头,就这样,屋内还在呼呼大睡的莫桤丝毫不知,一段刺激惊险的寻宝之旅正
在等待著他醒来.....
11
"喂,死色鬼,我要吃瓜子,给我去买。"
"我可不可以知道理由先?"
"我使唤你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大少爷,您现在不是正在使唤我吗?"
"你怎么这么罗嗦,你到底去不去?"
"喂,你搞清楚好不好,现在咱们俩人的情况,我去还不等于你也去?"
初夏季节的郊外,靠近官道的小路上,两个.....准确的说是一个人正在累得气喘吁吁的一步一个深深的脚窝的走
著,从身后地面留下的一排深重的脚印,就足可见他肩上所背之.....东西的沈重。
其实准确地说起来,倒也不是个东西,他只是在前一个走过的小镇上被迫'兴高采烈'地买了一个当地民俗的背竹
椅,以方便他在以后的路程上可以背著他这一个月的主子前进。
而这个主子,毫无疑问的,自然是他的当时冤家──连韵文是也!!
"色鬼,你去还是不去?"
冷冷的声音满满尽是威胁,莫桤气急败坏地撂下肩膀上重重的背椅,干脆不干了。
"你有能耐自己走好了,本少爷不伺候了。"离他远远地在草地上坐下,莫桤气得就像一只鼓鼓的青蛙,墨绿色的
衣服就如同它过冬的皮色。
韵文因为心中的想法暗暗'扑哧'一笑,白了那个冤家一眼从背椅上下来走到他身边。
"色鬼。"他晃晃他。
"干吗?"莫桤答的没好气。
"给。"一袋牛皮的水袋递到了面前,正是自己刚才走了一里多的崎岖山路到山里为这个刁蛮少爷找来的冰凉山泉
水。
看到这个,莫桤心里一路上被当仆役使唤的委屈更是一股脑地涌了出来,"干什么,还想让我去给你打水?这次本
少爷不会再让你使唤了,要去自己去。"气恼地一挥手,却不想正好碰掉那袋泉水,眼睁睁的看著一袋清泉就这样
灌溉了烈日午后的草地。
"你......"一番好心付诸东流,韵文也恼了起来,只恨这色鬼不识好人心,"管你去死,渴死你最好。"狠狠地踹
了他一脚,韵文转身走回背椅。
"过来背我。"他高声对他喝道。
"凭什么?"其实也觉得口渴但就是面子上磨不开的莫桤看到唯一的水源就这样一滴滴流尽,头顶炎炎烈日照著更
是让人火大,口气自然也恶了起来。
"十文钱!!!"含怒的轻灵声音突然淡淡突出这三个字,和两人的争吵似乎都毫无关系的三个字,却成功的让一
肚子气决定维护尊严不在被欺压的莫桤顿时僵在了当场。
"娘娘腔????"恶狠狠咬牙切齿地转过头看著不远处的死对头,莫桤真恨不得自己的眼神就是利剑,可以将那
个诡计多端、心肠恶毒、喜怒无常的男人杀个千刀万刀。
"九文。"韵文又冷冷抛出三个字。
"姓连的,别太过分了。"莫桤一怒而起,指著那个拿著鸡毛当令箭的家伙嗤道:"别以为大哥没收了全部的银票交
给你你就可以控制我,我漆雕莫桤贫贱不能....."
"八文。"
"混蛋!!"
"七文。"一句咒骂一文钱,韵文摇摇手里叮叮!!只剩下可怜兮兮的七个铜板,威胁的挑了挑眉警告道:"我可提
醒你,一个烧饼也要两文钱,若你再说下去,今天就等著饿死好了。"
"......"
两天前才发生过的惨痛经历让莫桤当下噤了口,只是瞪著一双漆黑清澈的眸子怒视著眼前优哉游哉凉凉扇风的家
伙。
呜.....大哥一定是恨他的,他肯定,否则为什么要听这个娘娘腔的话,搜走了他身上全部的银两都交给他保管,
让自己的生死存亡、荣辱兴衰、饱饥冷暖都握在了这个自己打出生以来最大的冤家对头的身上,让他这样的.....
折磨自己!!!
"还不过来。"不客气地呵斥传来,那人白皙手掌里七文钱就是最大的威胁,莫桤投鼠忌器,再也不敢反抗一句,
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一步步蹭过去。
"快一点。"看著他那副不甘不愿的样子韵文心里更恼,不觉口气也坏了起来。
"哼....."忍著气瞪了他一眼,莫桤无奈紧走了两步到他身边。
"我要吃瓜子,今天就先到前面的镇上投宿休息。"手持纸扇轻摇,韵文坐好舒服的姿势对莫桤指使道。
心里憋著一口气,对他的话连应也不应,莫桤只是背起他,向著官道远处一个看起来相对繁华的小镇方向走去。
"色鬼。"韵文看了他的样子眼底神色一黯,对他唤道。
"干吗?"莫桤的口气还是带著气恼。
"吃了它。"一个红红的桃子从后面递过来,韵文淡淡的声音还是命令的口吻。
"你...."莫桤呆呆的错愕,背对背的状况让他看不到此刻背上人的神情,更猜不透他这番行为的涵义。
好像自从那天早上他从连府暖阁的内室大床上独自醒来,这个连韵文就突然变得古怪起来,说不来的时好时坏,
一会儿对著他笑下一刻又可以毫不留情的将他踹下楼梯。
这个男人.....到底在搞什么呀??!!
狠狠地咬下一大口水甜的桃子,莫桤依然吃力的向前走,眉头紧紧地蹙著,一路他都在想著身上的人如此古怪的
原因。
12
名为同福的小镇是个真正的'小'镇,不过却意外地相当繁华,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基本上应有的店铺设施一定俱
全,这也让本来就又累又饿再加上背著一个人走了好几里地的莫桤刚刚进了镇口就看到了一家装潢简洁雅致的客
栈。
"下来吧。"微微弯下身放下背椅,莫桤揉著已经被磨出茧子的肩膀,对著还坐在那里舒服的打盹的韵文没好气地
道。
"到了吗?"韵文慵懒地抻了个懒腰,映衬秀雅的容姿只是更加几分妩媚,让生活在小地方的镇民们都惊艳的看直
了眼。
"是啊是啊!!!"莫桤气鼓鼓地瞪著四周都快看掉了眼珠子的男男女女,怎么也想不明白就娘娘腔这幅样子怎么
就这么招人。
"你不会好好说话吗?"韵文还坐在椅子上变了一个翘腿的姿势,单手撑在椅把上凉凉地睨著莫桤。
"说说说,你想让我怎么好好说。"莫桤白了他一眼,拿起两人的包袱先一步走进了客栈,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干
吗突然间就是那么想要对著娘娘腔发火。
"老板,先准备一桌上好的酒菜,在收拾两间上房....."他走到柜台旁对掌柜的道,可交待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
旁如铃般悦耳的声音打断了。
"老板,只要一间。"
"干吗只要一间?"莫桤连头也没回不高兴的质问道,即使只是听声音,他也可以轻易认出那十几年里被他视为地
狱魔音的娘娘腔的声音来。
"省钱。"简单的两个字就回答了他的问题,韵文转身走到靠窗的一个桌子旁坐下。
"喂,你还不缺这点钱好不好?"莫桤随之跟过去坐了下来。
笑话,堂堂宰相府的三少爷,出门在外会连这一间客房的钱都没有吗?打死他也不可能相信娘娘腔这样的鬼话。
"我是不缺的。"韵文优雅的拿起杯子为自己倒了杯茶,轻轻啜了口,他接著道:"可你缺。"
"我?关我什么事?"莫桤狐疑地看著他。
"我出门又没带钱。"
"你.....你没带钱那我们这些天吃的都是什么?"
"伦大哥把没收你的钱都给我了。"韵文抬头悠哉游哉地看著他。
"什么?我的钱?"莫桤几乎当场就跳了起来,好啊!那著他的钱吃吃喝喝,到最后每天却只给他十文钱让他自行
解决,这到底还有没有天理呀。
"嚷什么嚷。"韵文瞪了他一眼,"什么你的钱,现在已经是我的钱了。"他从怀中拿出一个绣做精巧的荷包,莫桤
一眼就认出那是两年前小妹莫雨为自己做的那个梅花荷包。
"你赶快还我。"他说著就要上手去抢。
"好啊!"没想到韵文也应得痛快,毫不犹豫地就递给了他。
"你....."伸出的手触到了荷包上好的丝缎却迟迟不敢拿过来,死对头怪异的反应让长期生活在他陷害阴影下的莫
桤不由得起了戒心,"不会抱著什么坏心眼儿吧?"
"这里面那可是如假包换的银票,我能使什么把戏?"韵文凉凉的挑挑眉,琥珀色的眼眸中清澄的光泽一闪一闪的
,可不知怎么莫桤就是觉得有种阴谋的光芒。
"好,信你一次。"拿过荷包收好,莫桤喝了口茶站起身,"我到附近银号去换点钱。"也不知为什么,可他还是这
样交待了一句行踪,脸色说不上来的有开始难看起来,他加快了脚步向外走去。
"笨蛋色鬼。"韵文看著他离去的身影,伪装的倔强抹去,只留下让人心痛的悲伤眼神,"我为了你,可什么都豁出
去了,听了绯言的话,说不定还要跟著你吃苦,若你敢负我,铁定杀了你。"最后的几句话只是口中喃喃的微语,
却也带著哽咽的语调,眼眶一酸,韵文转开视线昂头看向窗外阻止液体的滑落。
"请问???可是文武百晓生的连韵文连公子?"突然,一个低沈浑厚的男声在身旁传来,韵文转过身,就看到一
个书生打败的翩然公子站在自己面前。
"你是....."韵文扫视了他的装扮和手里的一把折扇,和脑海中有关的人一一对照。
男子似乎有意测看他百晓声的名号真实与否,只是淡笑却不答。
"公子可是西安罗家的四公子,玉笔书生的罗连成?"
"不愧是百晓声,在下确是罗连成。"罗连成翩然行礼,优雅的书卷之气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
13
被自家下属的钱庄强行没收全部银票的结果让莫桤再一次认识到对于冤家死对头的话,是绝对不行相信的,不仅
如此,还应该对那个看起来书生气却一脑子邪恶的家伙避而远之。
一肚子火气的走回客栈,一进入大厅就看到那角落窗边看起来就像是多年故交相逢、相谈甚欢的两个人。
"罗兄真的太客气了,韵文愧不敢当。"此刻韵文的笑容看起来温和的谦然有礼,隽雅的文者之气静静流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