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给潘丁警官。
可是「魔居」里没有电话,他又出不去。
他设计了很多种方法,最后都被他一一否定了。他束手无策,急得两眼冒火。
小铃铛一边催他用餐,一边好奇地询问他。
思文决定赌一赌,他看到了小铃铛,他要把赌注押在「魔居」里这个对他最友善的小男孩身上。
思文试探性的提出,希望小铃铛能为他送封信给一个朋友的请求。
小铃铛想了想,看了眼一脸焦急的思文,点了头。
思文大喜过望,立刻写了一封信给潘丁警官,然后仔细封好。为了安全起见,他让小铃铛拿着传呼机号码先去找阿
朗。
小铃铛的脚步声,像一阵风,带着思文的一份希望去了,但同时又给思文留下了极大的惊恐和迷惑。
他再度想到玄虚,这一次他想到玄虚,不同于方才,他有了种说不出来的恐慌。
如果这种刻有类似梅花般图案的打火机的使用者,不是三楼那个老男人,而是他已经无法释怀的年轻魔术师的话…
…天啊!那将会是一个多么可怕的结果?
思文愈想愈怕,愈想愈六神无主。
他反复地问自己:到底玄虚使用的,是不是这种打火机?
他狠狠地拍打着自己的脑袋,这才无奈的发现,原来,那个被人誉为「千面神手」的魔术师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
根本就没给他这个机会。
思文的心再也无法平静。
玄虚啊玄虚!在我眼里,怎么看,你都不可能是一个「梁上君子」。这恶魔的名号,怎么可能会冠到你的头上?
思文没吃饭,没洗澡,躺在床上,一点睡意都没有。他盼望着小铃铛能早些回来,给他带来如释重负的好消息。
「魔居」外,又刮起了一阵大风。巨大的风声传来,不绝于耳。
门外,有两个男人在对话,其中一个骂骂咧咧,埋怨小铃铛怎么还不来接班。
午夜时分,小铃铛终于出现在客房门口。两个男人把钥匙交给他,嘱咐几句话,就回房去睡了。
他们走后,小铃铛从门缝里塞进来一封信。
思文心跳得厉害。接过信,启封,凑到烛光下一看,信很短,没有任何落款,只有一行字:
「你的发现非常及时,此事已有重大突破,近日便可水落石出,你切勿莽动,静待几日,保重。」
思文心头一热,像是见到了久别的家人,接着心头又是一紧,因为来信非但没有让他释怀,反而加重了他的忧虑。
当思文正惴惴不安时,听见门锁响动,他连忙把信藏在枕头之下。
依琳快速地闪了进来,思文颇觉得有点意外。
思文想为几个小时前的事说几句感谢的话,却被依琳止住。依琳转移了话题:「小铃铛是这里最值得信赖的人,只
有在这个时候,我才有机会进来。」
「玄虚呢?他怎么样了?」对玄虚的关心,使思文忍不住脱口而出。
依琳好像有点意外,又有点失望。她指了指楼上,忿忿地说道:「那个老坏蛋,坏事做尽。他把那个没出息的也监
禁起来了。」
「他为什么也要对你们下手?」思文大惑不解,「你们是他的亲人啊!」
「去他妈的!」依琳带着粗话说道:「谁是他的亲人?这些年来,他怎么对我的,我心知肚明,他没有一天不在盼
着我死。」
「但妳是他的女儿啊?天下哪有他这样的父亲?」
「我不相信他会是我的父亲,我和他势不两立。」
「可是,他为什么要对玄虚不放心呢?玄虚和他……」思文的话说了一半,停住。
「还不是做贼心虚,怕玄虚坏了他的事!」
依琳说到那个「贼」字,思文听了心一沉,忙问道:「他会不会对玄虚不利?」
依琳上前一步,说道:「现在你该考虑的不是他,而是你自己。老坏蛋心狠手辣,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留在这里
,太危险了。」
思文明白依琳的来意,「不!我不会一个人走的。」
「还有我呀!」依琳的声音里有一丝激动,「我为你所做的一切,你没看到、没感觉出来吗?那都是因为我喜欢你
!我们一起走,离开这个鬼地方。」
思文摇摇头。
「你还在嫌我丑?嫌我的脸?」
思文再摇摇头。
「那为什么不愿和我一起离开这里?难道这里还有值得你留恋的人吗?」
依琳的双眸如火,即便隔着面纱,思文也强烈地感觉到了。
思文忽然有种感动。总是将自己的脸隐藏在黑色面纱背后的女孩,这刻,思文却发现了她的另一面。
依琳,这个刁蛮的小姐,令他同情、令他伤感。她渴望着自己的愿望实现,她把这份愿望的实现,寄托在思文的身
上。
而这点,恰是思文无能为力的。
面对着依琳,思文实在不忍心让这个生活在巨大阴影下的女孩失望、伤心,可是她期待的目光,又迫使思文无法回
避,一时之间,思文不知该如何应对。
思文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是的!这可恶的『魔居』里,的确有一个令我留恋的人。」
依琳很惊讶,迷惑地看着思文。
夜色,正在一层层地加重。烛火的光,将两个默然面对的人包容了起来,亦将依琳孤单的身影投在地上,显得格外
凄凉。
思文到了嘴边的话又蓦地收住。他担心依琳听了他的回答后,会无法接受,会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
思文突然想到「情天恨海」、想到传说中那两个远在天堂里的人儿,还想到了那个大情大义的女孩,他的眼眶立时
变得酸紧。
「你到底想说什么呀?你说啊!」依琳等不及的追问。
思文转过身去,背对着依琳,用剪子挑了挑烛芯,目光在闪烁不定的火苗上停住,像是从小小的火苗里,看到了久
远已逝的往事烟云……
「远秦的始皇帝,统一了六国。为了让后人千秋万世的铭记住他的盖世功勋,命人用了三年时间,铸造一把珍贵无
比的宝剑,这件稀世的珍宝,始皇帝爱之如命。
「为了成为秦朝的永世霸主,始皇帝不惜一切代价追求所谓的长生不老之法,伪道士向始皇帝进献了一道荒诞的秘
方:说用少男的精血,可以修炼成长生不老的丹药。
「始皇帝不仅轻信了伪道士的无稽之谈,而且疏理朝政,真的就开始热衷于那种草菅人命的游戏。他在全国各地大
肆搜捕俊美的少男,全然不顾百姓家破人亡的哀号。
「那些男儿初成的少年,走进他金碧辉煌的『阿房宫』,无异坠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每日黄昏,始皇帝在内殿之
中,命两名少男捉对厮杀,直至胜负分晓,被杀死的少男献血,得胜了的少男献精,用他们的精血熬制成丹,每日
必食两粒。
「而少男们互相残杀的武器,便是那把始皇帝珍爱的宝剑。始皇帝天天重复着他习以为常的暴行,少男们一个个接
连地倒在血泊之中。这便是在远秦的年代里所发生的一个骇人听闻的故事……」
「真有这么残忍血腥的事?」
依琳很快就被思文的故事深深的吸引住了,「后来呢?」
「后来,有两个来自天南地北的少年,也不幸地加入了这个等待死亡的行列:一个叫秦天、一个叫恒海。两个俊美
的男孩,眼看着自己的同伴们一个个倒下,犹如万箭穿心,感到痛不欲生。在腥风血雨的岁月里,在等待死的脚步
声中,很快地,他们——相爱了。」
「两个男孩子?」依琳惊讶地叫出了声,「同性爱?」
思文看了一眼还没回过神来的依琳,点点头,「他们的相爱如烈火、似泉涌,惊天动地。他们在死亡即将到来前的
煎熬之中,心与心相连,身与身相依,变得勇敢而又坚定。对光明的向往和追求,使他们决意要冲出这座灭绝人性
的牢笼。」
「那……他们成功了吗?」
依琳紧张得两只手交错在一起,为那两个男孩的命运感到忧心忡忡。
「秦天,出生于魔术世家。其父人称『千面神手』,秦天师承了父亲的精髓,移花接木、改头换面,都练得出神入
化。为了阻止这场杀人的游戏,他们设计了一个绝妙的方案。
「数日后,他们也站在始皇帝的内殿之上。他们的搏斗异常激烈,令人眼花撩乱。最后,恒海获胜,高举着始皇帝
那把珍爱的宝剑将秦天杀死,恒海请求亲自埋葬伙伴,以赎罪孽。始皇帝并没起疑。第二天,胜者恒海再度迎战,
再度获胜,而他仍然如法炮制。
「原来,秦天表演的是『诈死』之术,那血,亦是颜料所配成。死去的少男换了一副面孔,又一次次的出现在大殿
之上。全因秦天的千面世传之功,他们救下了不少的伙伴。大殿之上,他们心领神会,配合默契,大殿之下,他们
相亲相爱,并肩努力。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他们的戏法不慎被奸人识破,始皇帝雷霆大怒,面对着两个男孩的爱
情,他不敢正视。他以为妖魔现世、两个男孩是异类怪胎,他架了一把火,势将这场他绝不允许存在世间的爱情消
灭,他要把这两个他不准相爱的人统统烧死。」
「天啊!不能烧死他们。他们是无辜的,他们也是人!他们为什么不能相爱?」依琳激动的面纱掉落下来,忙用双
手去遮脸。
可是这一刻,思文看着她那张变了形的脸,似乎一点都不丑陋。
「始皇帝有个最小的女儿,名叫爱姬,虽然恃宠骄横,但生性善良,敢爱敢恨。爱姬早就倾心于秦天,她的心像烈
火一样炽热。她原本就反对父皇的所作所为。当听说父皇要将他视若异端的少男们活活烧死,竟表现出了令人敬仰
的大情大义。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她勇敢地盗用父皇的令牌,私自放走了自己深爱着的男孩。」
「好一个爱姬!奇女子!」依琳拍着双手,赞道。
思文顿了顿,继续说下去:「他们逃到了一处江南的水乡小镇,这是秦天的故乡。他们远离了尘世的风云,隐居在
一所古老的祖屋里,由于恒海酷爱江南的青竹,于是,他们在这所祖屋的周围,种满了青青的竹子,他们……」
说到这里,思文猛地停住,他豁然醒悟,热血一下子涌上头顶。
青竹?「魔居」外种满了青竹。
而那个古老的水乡小镇清水湾,他和玄虚星夜前去探访的那幢老屋周围,不也同样种满了密密麻麻的青竹吗?
玄虚,原来在他的心中,早就怀着这个远秦的传说,他对那传说中的少年念念难忘,渴望着被那青竹包围,渴望着
那祖屋里的生活,更渴望能在青竹之中找回自己……
思文的眼泪夺眶而出。
依琳完全沉浸在这个惊心动魄的故事里,一个劲儿地催促思文快快继续。
「他们只在祖屋里快乐地生活了不久,魔爪便又向他们伸来。他们被抓回了秦宫,高高在上的始皇帝抛下了宝剑,
要这两个相爱的男孩,来一场真正意义上的生死对决,这个黄昏,他们已经无路可退。
「两个人之中必须有一个人先死去。大殿之上,魔鬼当道,『阿房宫』内杀气重重。他们谁也迈不开脚步、举不起
手来。他们在相爱啊!恶魔暴君在大殿之上一遍遍地发难,他要亲眼看着那两个不该相爱、没有权利相爱、他不允
许相爱的男孩,用他的宝剑去刺穿另一个他爱着的男孩的心窝,他并要他们看着对方的鲜血流干……」
「为什么?为什么不给他们一条生路?他们的爱惊天地、泣鬼神!这样的爱,为什么不允许它存在?」依琳的泪如
泉涌,湿透了黑色的面纱。
「他们的死亡之战终于开始了,他们争相落马、竭力求输,谁也不愿成为胜者。他们宁愿在爱人的面前先死去,也
不愿看着爱人的血在自己的眼泪里流干,秦天和恒海争夺着那把宝剑,争先恐后地往自己身上刺。始皇帝傻了眼,
再一次震怒。他不明白两个同性之人的爱,居然会如此轰轰烈烈,以至于可以战胜死神,他要亲自出马,他要亲手
去剖开那两个男孩的胸膛,看一看他们的心,是否和天下人的心一样?」
「这个恶魔要是在这里,我就和他拼了!」依琳气得浑身发抖,拳头紧握。
「就在这最紧要的关头,一直躲在大殿后注视着这一切的公主爱姬,奋不顾身的冲了出来。她抢在父皇之前夺过那
把宝剑,将它刺入始皇帝的胸膛,大殿上下乱成一片。爱姬对着两个男孩大声呼喊,要他们快快冲破封锁、冲出黑
暗、逃离秦宫……」
「秦天和恒海脱离险境了吗?」依琳急得直摇思文的胳膊,「还有那个爱姬,她又怎么样了?」
思文摇摇头,说道:「有人说秦天和恒海带着爱姬一起逃出了秦宫;有人说为了救爱姬,他们遇难了;也有人说很
多年以后,在一个水乡小镇见到了他们,他们又在种着一大片一大片的青竹……」
思文的故事说完了,屋里静极,依琳擦着眼泪,嘴唇颤抖得止不住。
过了好一会儿,依琳像是突然悟到了什么,紧张地问道:「你说这个故事,是不是想告诉我,你也……」
思文没有犹豫,很坚决地点了点头,说道:「我不能一个人离开『魔居』,因为这里有一个我爱的人。」
「你是说……」依琳不敢再想下去。
「我爱他,我要和他一起冲出『魔居』,我不能把他一个人留下。」思文激动地说。
「能告诉我他是谁吗?」这刻,依琳特别的温柔,温柔得自然而然。
思文决定说出这个人的名字,可是他刚想开口,门就被人推开了。
依琳看清了来人,似乎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你说的那个人,难道……是他?」
思文看了眼玄虚,点点头。
依琳转过身去,嘴里喃喃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再转回身来的时候,显然平静了许多,她指着思文问她
的未婚夫:「你呢?你也爱他吗?」
面对面纱背后的脸,玄虚犹豫片刻,同样地点了点头。
依琳低下头,再度喃喃道:「两个男人的爱情,真的发生了!就发生在这所看不到阳光的『魔居』里?」
思文很亲切地把手搭在依琳的肩上,对这个曾经极度厌恶的女孩,说道:「是的!两个男人的爱情,在这所黑暗的
大房子里,自然而然地发生了,爱是心,我们的心里深怀着彼此,这便是爱。这样的爱,『魔居』外的天空下,还
有很多。」
「『魔居』外的天空,一定是阳光明媚,我好想冲出这黑暗,去拥抱那阳光。」依琳无限的向往。
玄虚看了看门外,走近思文和依琳的身边,压低声音说道:「你们快走吧,趁现在三更夜半,他们都在休息,快快
离开『魔居』!」
思文和依琳禁不住面面相觑,不知道年轻的魔术师打的是什么主意。
当着自己未婚妻的面,玄虚拉起思文的手,说道:「谢谢你刚才终于说出那个远秦的传说,那个传说让人落泪。思
文,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思文不解。
玄虚拉过依琳的手,三双手第一次奇迹般地握在一起,「依琳的身世凄惨,此事说来话长。这十几年来,我一直将
她视若自己的亲妹妹,保护她尽可能的不受到伤害,为了弥补对她的亏欠,我决定娶她为妻,我要用她一生的幸福
来安慰我的灵魂,我很努力的做了。
「如今,『魔居』已然风雨飘摇,我相信,一场足以摧毁『魔居』的暴风骤雨就要来临。这个时候,我最不放心的
便是这个小妹。思文,我把她托付给你。看在我们相爱的份上,你就认下这个小妹,带她去阳光下生活,永远的离
开黑暗,那样,不管日后如何,我都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