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非焰身子一颤,不觉松开了手。云想衣剧烈地咳着,大口大口得呕着血,几乎快要断气般地喘息着,拼命地将
身子蜷得小小的,躲到被窝里瑟瑟发抖。
景非焰觉得喘不过气来,痛苦的感觉像尖尖的刺,扎入胸口下面那个最脆弱的地方,心思千疮百孔,那时竟忘了
恨他,只是挣扎着伸出手去,慢慢地触摸他的头发、耳朵、还有冰冷的脸颊。
云想衣抬起迷离的泪眼,啜泣着扯住景非焰的衣袖,又细又软声音是秋风里瑟瑟的琴弦,挑动心头绵软的调子:
「好饿,给我吃的......我会很听话的,给我吃......」
景非焰涩涩地笑了,将云想衣抱在怀中,用小心而笨拙的动作为他拭擦去嘴角边的血迹,而后温柔地将他抱在怀
中,小声地哄着他,一口一口地喂他参汤。
云想衣卧在景非焰的臂弯里,乖乖地吃着,时不时偷偷抬眼,眨着眼睛,细碎的泪珠子从长长的睫毛上抖落,滴
在腮边。仿佛是害羞一般,迷离的眼波斜斜地瞥了过来,带着点点天真的妩媚,含着汤汁咕咕地撒娇:「想衣喜
欢你,最喜欢你了......很好吃呢......」
景非焰的手抖了一下,喃喃地道:「你又在骗我。」
「没有,想衣没有骗你。」云想衣慌慌张张地抓着景非焰的手,秀气的眉尖蹙了起来,怯怯地嗫嚅,「真的很好
吃呢......」
景非焰恼了,似乎是气急败坏的模样,恨恨地瞪着云想衣。半晌无言,云想衣缩了缩肩膀,拿手指头戳戳景非焰
的胸口,细声细气地道:「汤冷了就不好吃了,快些儿给我。」景非焰一叹,竟是哑然。
一碗参汤很快见了底。云想衣还是饿,却不敢声张,讨好地望着景非焰,悄悄地伸着舌头,吧唧吧唧地舔着嘴唇
,血丝溶着唾沫,湿润润地抹在藕荷般的底色上面,宛如胭脂的灰。
景非焰缓缓地贴过去,轻轻地啄了一下云想衣的唇。云想衣茫然地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又想咬,却旋及被吻住
了。火热的缠绵,舌尖在口中辗转摩挲,把他的气息一点一点地咽下去。云想衣的身子扭动了起来,低低地呻吟
着。景非焰急促而粗重地呼吸着,撩开云想衣的领口,将手滑了进去。细腻的肌肤,带着雪一样冰冷而柔软的温
度,一点一点绕上指尖。
「想衣、想衣......」景非焰痛苦地呢喃着,「你刚刚说......说你喜欢我,这是......你头一回、头一回这么
对我说呢。」
云想衣痴乱不能思量,那个男人的气息拂过他的耳鬓、那个男人的手臂拥抱他的身体,他却战栗着,发出了哭泣
般的喘息:「不要、不要这样,爹爹!走开,很疼的......我不要。」
「云想衣!」景非焰紧紧抱住他,嘶哑地叫喊:「云想衣,看着我,我不是你爹爹,你看着我啊!」
逃不开、挣不脱,被束缚在那个男人的怀抱中,云想衣柔弱地仰着头,透明的泪水模糊他的眼眸,其实什么也看
不见,只是苦苦地哀求着:「很疼的,不要欺负我......我会死掉的、不要......」
景非焰的身子僵硬住了,虚弱地松开了手,他的眼眸渐渐地转为赤红的颜色,直直地瞪着云想衣,拽紧了手心,
指节咯咯作响,像是要把自己的骨头捏碎。一缕暗红的血丝从指甲尖上渗了出来。
「很疼啊......」云想衣觉得喉咙好疼,他用手扼住了自己的颈项,使劲地抓着,扯破了哭泣的声音。眼泪无声
地淌落在唇角边。
景非焰的嘴巴张了又合,艰难地抽着气,终于说不出话来,慢慢地松开了云想衣,木然起身,走出宫殿。白色的
日光下,那英挺的背影竟似萧索。
□
鸣蝉倦了,歇在杨柳梢头,树阴下有蝴蝶入梦。九转回廊外,宫嫔婀娜行过,珠环瑶佩的声音却扰了蝉歇蝶梦。
微微风过,摇曳美人鬓上翠簪,叮叮琅琅若流水叠声。华服的妃子怀抱宁馨幼儿,望着身畔高雅尊贵的男子,她
的眉目间宛然有柔情千千,垂眸浅笑,那时如花开:「琪麟方才满月,太医嘱过,天热暑重,得多带他出来透透
气。臣妾听闻明琅宫那边锦苏开得正好,不知皇上可愿陪着臣妾和琪麟一起过去瞧瞧?」
景非焰将目光从远处收回,似乎惘然一叹,神情间却又是说不出的温柔:「有何不可,来,过来,让父皇抱抱宝
宝。」
卫连织抿嘴一笑:「皇上,琪麟这会正乏呢,您莫吵着了他,等会子又要哭了。」话虽这般说着,却将怀中的婴
儿轻轻地抱了过来。
小小的东西落在景非焰的手中,细软的感觉把手指都融化了,婴儿眯着眼睛,打了个呵欠,皱起鼻子咿咿呀呀地
吐着泡泡,仿佛是惬意的模样。
景非焰握住婴儿的小手,亲了亲,小东西乐了,咧开没牙的嘴,「咯咯」地笑着。
「这孩子很喜欢皇上呢。」卫连织摸了摸孩子的脸,絮絮地道,「平日里乳娘抱他也哭,昨个儿太医过来瞧他,
碰碰也哭,娇气得很,惟独皇上您讨他的欢心。」
说话间,到了明琅宫,苑中锦苏繁华,却被人摘得七零八落。卫连织讶然:「怎么回事呢?」
云想衣披发赤足,爬在花丛中间,胡乱地将花瓣塞到口中,嚼了两下,想来觉得苦涩,「呸」地吐了出来。
景非焰不知是恼是疼,厉声喝道:「云想衣,你在做什么?」
云想衣惊得跳了起来,回身见了景非焰,立时奔了过来,含着眼泪拉住景非焰的袖子,用撒娇般的语气絮絮地道
:「他们好坏,总给我吃很苦很苦的东西,坏死了。你又不来,我好饿啊......为什么不理我呢?」
抱在景非焰手中的婴儿被摇晃着,嘟嘟地哼了两声。云想衣的目光被引了过去,瞪大了眼睛,满是好奇:「好小
哦......」用手碰了碰婴儿的脸蛋,软软的,他大为欢喜,「抱抱啊......给我抱抱。」
「皇上......」卫连织苍白着脸上前一步,却被景非焰拦住。景非焰将孩子放到云想衣张开的双臂中,柔声道,
「这是......我的儿子,想衣,你喜欢他吗?」
「喜欢喜欢......」云想衣抱着婴儿,眉开眼笑地逗弄着。小东西似是觉得有趣,黑溜溜的眼睛望着云想衣,咕
噜咕噜地笑了,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挥舞着。
「你看见了没有?」景非焰的眼睛凝视着云想衣,淡淡地却对卫连织说着,「朕懂你的心思,你今日无非是想见
见他罢了。他如今这副模样,你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卫连织不语,俯首跪下。
小婴儿乐呵呵地抓着云想衣的手指头,摇了一下,放到口中吧唧吧唧地啃了起来。云想衣眨了眨眼睛:「好吃吗
?」小婴儿啃得津津有味。云想衣慢慢地低下头,迟疑地舔着婴儿的胳膊,浓软香腻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他饿
得已经疯掉了,重重地一口咬下。
「哇--」小东西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卫连织不顾仪态,惊慌地跳了起来,一把夺过孩子。藕粉般的胳膊上留下
一排渗着血的牙印,小东西自生下来就未吃过这般痛,这一哭,哭得嗓子都哑了,卫连织抱着孩子流泪,眼睛望
向了景非焰,温婉的神情中也流露出了几分凛冽,不知怎的,却依旧默然。
云想衣咬着手指,哀怨地道:「很好吃啊,为什么不让我吃?你们坏死了。」
景非焰阴冷着脸看着云想衣,目光狰狞若鬼。云想衣被瞪得心惊胆战,躲到海棠树后面不敢抬头。枝头的青蝉醒
来,又复知了知了,声声不休。景非焰猛然过去扯住云想衣的头发,将他拖到宫室内。宫人敛眉低目,急急避出
。
「呀,好疼,放手、放手。」云想衣挽着流水般的长发,委屈地嘟囔,「连你也欺负想衣,想衣好可怜。」
景非焰漠然微笑,拿来一碟子燕窝软糕,有意地摆在云想衣面前。云想衣流着口水,伸出手就抓,被景非焰狠狠
地打了一下,痛得乱跳。
景非焰抱住了云想衣,用牙齿磨着他的耳垂,柔声问他:「想衣,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云想衣用力地点头。
「不许哭啊,哭了就不给你吃。」景非焰忽然咬了下去,尖利的牙齿穿透了细嫩的耳垂。云想衣的身子抖了一下
,发出一声短促的悲泣,赶紧捂住了嘴。
拥抱着他,抚摸他的身体,吻着他的脸颊。他的嘴唇上有一抹浅浅的灰,宛如水中的青莲,便是火也焚烧不灭的
冰冷。
「想衣,你说谁像是狗一样呢?只要给你吃的,怎么样都可以,是不是?你说......到底是谁像狗一样呢?」青
竹帘外日横斜,班驳的阴影映入景非焰的眸子,掩过了眼睛里的痛。他的声音像是摩挲的沙子,生涩而粗糙,「
不许哭不哭闹,乖乖的听话......否则我什么也不给你吃,会把你活活饿死的,知道了吗?」
云想衣不停地打着哆嗦,咿咿唔唔地摇着头,却咬着嘴唇不出声。
双腿被大大地拉开,一个滚烫而巨大的凶器硬生生地捅了进来。云想衣抽搐着扭动了起来,就像一只离了水的鱼
儿,无助地扑腾着。景非焰的手牢牢地按住了他的腰,勃发的欲望在他身体里面横冲直撞,激烈地抽动着,撑开
紧窒的内壁,把他柔嫩的肠子绞碎。
云想衣的脚趾头翘了起来,疼得抽筋。身体下面越来越湿,带着铁锈的味道,温热的液体滴滴答答地淌下大腿,
好象有一种声音,宛如丝帛的破裂。张开了嘴,疼到无法呼吸,饥饿的感觉却是那么鲜明刻骨,饿得快要死掉死
掉。他伸出手,使劲地蹭着,抓住了落在地上的一块燕窝软糕,就着灰尘塞到口中。
「想衣......告诉我,你真的、真的疯了吗?」景非焰的声音只有自己听见。死死地抓住了云想衣的身体,用力
地,想要把骨头捏断了,把肌肉碾成泥。
云想衣努力地吞咽着口中的食物,泪水和着汗水,还有他的唾液,大口大口地吃下去,堵住了他的呼吸,几乎要
晕厥了,只是恍惚地、本能地啃咬着。
景非焰发出了嘶哑的叫唤,重重地一压。云想衣的双腿痉挛着,凄厉地一声呜咽,嚼了一半的软糕卡在喉咙口,
难受得直发抖,双手在地上胡乱地抓挠着。
「想衣......」景非焰颤声叫了出来,掩饰不住自己的慌张,忙将云想衣扶起,让他靠在自己的怀中,小心地用
手指将软糕从他口中一点一点地抠出来。
云想衣含泪瞪着景非焰,咬住了他的手指不肯吐出来。
「想衣乖,来,先吐出来,别噎着了,待会儿我给你吃更好的......」景非焰的声音就仿佛哭泣一般,却是似水
的柔情,「来,听话,吐出来。」
云想衣犹犹豫豫地张开嘴,胸口处一阵翻腾,忍不住伏下身剧烈地呕吐。嘴巴里面很苦,胆汁连着胃液一起吐出
来,苦得流泪。拼命地用手抓紧了景非焰,就那样把肮脏的东西蹭在他的身上,喘息着啜泣着:「为什么欺负我
?你讨厌我么......为什么欺负我?为什么......就没有人喜欢我呢?」
「对不起、对不起。」景非焰痛苦地呻吟着,细碎的吻凌乱地落在云想衣的眼角、眉梢,无力地把脸埋在云想衣
的单薄的肩膀上,不知道谁在颤抖着,他说,「对不起,我居然......居然无法恨你。」
淡淡的杜若在熏炉中沉淀,烟花散,西窗下,暗香残冷。
云想衣虚弱地喘着气,忽然觉得肩膀上有些痒,他迟疑着伸手搂住了景非焰的脖子,皱着眉头嘟囔:「你哭什么
,明明是你在欺负我啊......你哭什么?」
「没有......我没有......」景非焰闭上了眼睛,低低地回道,他的手紧紧地抱住了云想衣。
听着心跳的声音,沉重而缓慢。胸口下面的那个地方一下子柔软了起来,微微地有些疼了,云想衣笨手笨脚地拍
着景非焰的背部,小小声地道:「乖,不哭啊......你看,我都不哭了,乖......」软软地叹了一口气,抚摸着
景非焰的脸,哼唱起绵绵的江南小调,絮絮地安慰着他。
江南春暮,软红青烟,繁华千落,也仿佛相似。偎依着,把手指绕上他的长发,十指缠绵,听着他燕子般的呢喃
,声声细调、声声迟慢。
□
日暖香絮,宫娥卷竹帘,惊起枝头画眉儿,一声娇啼。青阶外有竹影两三枝,横斜入窗。
景非焰悄悄地为云想衣裹上丝毯,将他从锦榻上抱起。云想衣沉梦正酣。
出了宫室,明亮的阳光倏然刺疼了云想衣的眼睛,他醒来,捂住脸哀哀地低叫着:「怎么了......讨厌、讨厌!
我要回屋子里去,放我下来!」
「想衣乖......」景非焰将云想衣放在柔软的青草地上,拥抱着他,轻轻声地哄他,「你不能整天总待在屋子里
,身子骨都发霉了,今儿日头正好,出来晒晒也精神些。」
云想衣将脸埋在景非焰的膝上,总不肯抬头,他的身子软软地打着哆嗦,满腹的委屈:「我困呢,想睡觉,这么
大的太阳......讨厌极了。」
「想衣、想衣......」景非焰叹息般地呢喃,温柔地抚摩着云想衣的头发,吻着他的脸颊,「有我在,你怕什么
,听话,把头抬起来看看,我在这儿,我会护着你的,别怕......想衣乖,抬头看看。」
云想衣紧紧地抓住景非焰,在他的身上磨蹭着,惺忪的眼波偷偷地瞥了过来,迷离宛如那一汪多情的春水:「太
亮了,晃得我眼睛都花了,我们回去睡觉,好不好?」眯着眼,打了个小小的呵欠,「你不喜欢我陪你睡觉吗?
床上软软的,很舒服呢。」
「谁教你学坏的?」景非焰竟红了脸,在云想衣的腿上重重地拧了一把。
云想衣吃疼,扭动着身子挣扎着,半搭的丝毯从肩头滑下,露出他苍白的肌肤,仿佛阳光下就要融化的雪,单薄
得近乎透明。
景非焰的眉头慢慢地皱了起来,抚摸着他的胸膛,贴在他的耳鬓旁边低低地道:「怎么愈发地瘦了,今儿又没好
好地吃药?」
云想衣紧张地睁大了眼睛,小小声地道:「有啊。」
「胡说。」景非焰在云想衣的耳朵上啃了一口,刻意地沉下了脸,「你莫要以为我不知道,早上你把药泼了三回
,还咬了太医一下,叶太医方才还向我诉苦来着。」
云想衣揉着耳垂子,微微地蹙起了眉尖:「很苦呢,我不喜欢。」他的声音就似天上的云絮,便只是哝哝地抱怨
着,也带了三分绵软,「为什么给我吃那么苦的东西呢,他们好坏呀。」
景非焰苦笑了一下:「你的伤拖得久了,太医说,若是到了秋天还没大好的话,怕是会落了一辈子的病根。你整
天昏昏沉沉,不懂得照顾自己,喝口药都闹得不得安生,你知不知道......」他的声音惘然低迷,俯下身,在云
想衣的额头上落下一个湿润的吻,「我的心里......其实,很难受呢。」
云想衣只是倦乏,像虫子一样蜷着,懒洋洋地道:「你难受什么呢,你不用吃药啊。」景非焰的手指触摸着他的
嘴唇,有些儿痒了,他迷迷糊糊地含到口中,舔了几下,不知怎的,又觉得恼了,恨恨地咬了一口,「我不吃药
,我生气了、生气了!苦死了,肚子都吃坏了。」
彼时,夏未了,晴风摇曳,带着花木柔软的味道。日头熏暖,额头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又闹脾气,怎么和小孩子似的,真不听话。」景非焰的呼吸渐渐地有些急促,他将那一袭丝毯拉下,露出了云
想衣赤裸裸的身体,他的指尖滑过云想衣的胸膛,那道暗红的伤痕宛如胭脂的沉灰,漫过苍白的底色,他吻了上
去:「不吃药怎么会好呢?你看你......浑身都是伤,疼不疼?」
「也不很疼,可是很难看。」云想衣噘起了嘴,摸索着自己的脸颊,腮边淡淡的一抹痕迹,似乎从眼角淌下了泪
,没有干涸。长长的睫毛颤抖了一下,青色的阴影如烟花,晕染了眉尖,他咬了咬嘴唇,「阿蔻说过,想衣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