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柳若梦————日月懒草

作者:日月懒草  录入:05-22

      好在素断肠到底是“妙手医仙”的关门弟子,得了医仙那麽一点点真传,於是,在被柳堪怜揍得猪头狗脑之後,终於眯著肿成一道缝的眼睛研制出了脱毛的解药,三天过後,柳堪怜又恢复常态,光彩照人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老头呢?”
      柳堪怜决心找罪魁祸首算总帐,却被告之老头早已失去了踪影。
      “这可不像他的作风啊!”美色当前,无论老幼,老色鬼从来没有放弃过。
      “他向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使尽一切卑劣手段取自己所要,连对付我们都是用这招!”
      被柳堪怜说中心中痛处,师兄弟四人不由得想起此前因那鬼药为鬼老所逼数次抢人家新郎、想起打人家新娘、想起赔人家鹦鹉、想起付人家精神损失等等既而最後忆起与鬼老的初识──那不谛是一场噩梦的开头──
      龙凤楼二楼有一桌牌局,四人玩兴正酣,怪的是正在远处乞讨的一位蓝衫小童似乎每次都能未卜先知,但凡他轻声说过谁会赢,那人便会在下一刻高叫著“赢了!给钱!给钱!”
      虽然孩子的嗓音压的极低,却还是被一人听见了。
      “小弟弟,为什麽你知道谁会赢呢?”提问的老头往孩子手中塞了个热腾腾的包子,笑得像罐甜美的蜂蜜。
      “因为我看得见他们的牌!”孩子边啃包子边甜甜的对这个“好心人”解释道。
      “可怜的孩子,以後你就跟著我,我保证只要有我老人家一口吃的,就绝冻饿不著你。”
      “好!”
      想到这儿,雾影兰叹了口气,五岁那年,真该一口咬掉自己的舌头。
      天畅赌馆。
      “轰!”一声巨响,赌馆半面墙连同招牌一起轰然倒下,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儿怒气冲冲地跑了进来。
      此情此景看得众人心惊肉跳,而随後跟进来的老头两眼却眯成了一条线:
      神力啊,这麽丁点大的小孩,仅用一根只有手臂粗的木棍就将赌桌砸得粉碎,要了!将来让找上门的仇家尝尝厉害。
      “爹爹,你还赌!”
      “小弟弟,想不想你爹爹以後不再赌钱啊?”
      “想啊!老爷爷,你有什麽好办法吗?”小孩子天真地问。
      “当然有啊!”
      有好办法的结果便是“眼不见为净”──被有本事的老爷爷活生生拐走了。
      柳堪怜开始第一百万次地回忆嗜赌父亲头上的光环。
      狄思竹铁青著一张酷脸再度磨刀霍霍。自己那天没事干吗好死不死地招待鬼老在自家饭庄吃饭,还好死不死的自告奋勇接替生病的父亲掌管当天所有事务,更是好死不死的亲自下厨为可怜的、付不起饭钱的“老爷爷”做蛋包饭外加缝补衣物?最後连自己都搭进去做了人家的免费仆人?
      至於大师兄的拜师经过,则在很就以前就由雾影兰用读心术告诉了他们,原来花月山是京城花魁的儿子,鬼老遇见他时,他正孤零零一人站在门可罗雀的妓院门口,於是便被老头顺手牵了羊。
      不管现在想来,这该是鬼老这一生最失败的一次强抢民童。也不想想这麽一个沈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娃娃却能如此顺当的拐到手,其中一定有文章。想碰他?没被对方阉掉就该为祖宗一百零八代烧高香了。
      呵呵呵!想到鬼老这麽些年来被花月山无情地修理到身高不足三尺,几个人心中便乐开了花。柳堪怜更是用几近崇拜的星星眼热情地望著难得保持清醒的大师兄,同时头脑里不由自主地勾勒著花魁的样貌,却突然发现自己再忆不起投入鬼老门下之前的所有事,原来可不是这样的!怎麽回事?胸口隐隐似有一团火在烧,迟钝如他,也开始意识到自己身上似乎发生了什麽事,亦或许是素断肠那混蛋庸医的药造的孽,柳堪怜试图说服自己,却并不因此宽心。
      “当年怪我们太轻信於人。”而今,我再不会犯同样的错误,包括吃你的药!宣誓般抿嘴重重点头,双眼却狠狠瞪向霸住向阳座位打瞌睡的庸医。
      “接下你们有何打算?”看似闭目养神的素断肠嘴角扬起一抹匪夷所思的笑容──防他如防狼的这些人啊!连晒太阳都要离他远远的。也好!就继续防著他吧!
      打算?简单!我要回去!离开这里!柳堪怜暗自盘算道。
      “!当!”手微微一抖,上好的一杯香茗顷刻间便打翻在地。
      雾影兰无奈地闭上双眼。
      看来该来的终究还是躲不掉。
      “既然如此,那我也该告辞了。”素断肠赖在椅子上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然後接著打盹。
      “去!嘴上说走,屁股却还死赖著不挪窝!”收拾完地上杯盏的碎屑,狄思竹手握苍蝇拍发泄般在素断肠鼻尖使劲地扇风。
      把二师兄整成那样,这口气,他非出不可。


      28
      绣有“双钩镇”的幡旗在城楼上翻飞,离城数十里之外,隐约可见二道人影,其中一人手举一面“算命旗”,一付江南文弱书生的打扮,对面之人则身材修长,天庭饱满,非富即贵的气度亦与此地格格不入,更叫人啧啧称奇的是两人周身似有看不见的网,周围的漫漫黄沙对他们没有任何影响,飞沙走石连双方的衣角都沾不得半分。
      “终於又见面了!”沈默了许久,算命先生先开了口,将“算命旗”夹於腋下,然後双手交握,向对方打了个招呼。
      “隔了那麽久,还以为你不记得我了。”对方神情傲慢地略一点头权作还礼。
      “怎麽会呢?你那张脸可是想叫人忘记都难呐!更何况你做的那件事──”打量了一下对方的脸色後欲言又止。
      重新一手抓旗杆,另一只手故作潇洒地摸了把下颚飘逸的胡须,却在瞥见几根粘在手上的假须後气急败坏地将手藏在身後,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不著痕迹地把它们掸除。
      双拳紧了紧,却还是按捺住了:“你可真是抬举我啊!能被你云华仙人记住,不,或许该按大家平素称呼您的──妙手医仙?”顿了顿,接著打击道,“快把那几根胡子拉下来吧!用的是马尾吧?颜色真差!”
      “……,彼此彼此!魁渊老弟你不在四平山乖乖当你的军师,跑来人间做什麽矮冬瓜鬼老啊?”这家夥居然把自己变成身长不足三尺的丑老头,难怪自己一直寻不著他的踪迹。而且还起了个曾一两的怪名!我怯!
      “不变成矮子,如何骗得了你?”魁渊得意洋洋。
      千年前自己就输给了这个一天到晚只会研究花花草草的怪神仙。原以为挑个弱不禁风的作对手便可以省去自己不小的麻烦,却不料阴沟里翻船。那次惨痛的经历成为他今生无法忘怀的污点,逼得他不惜自毁形象,幻化成一个三尺侏儒与人周旋,当然还有其他原因,此时还不便点破。
      云华也很懊恼,谁会想到妖界军师为了避人耳目,动了情欲不说,居然还偏爱男风,这种人神仙避之惟恐不及,更妄谈多加注意了,换名字只是遮遮凡人的眼,像魁渊这种自毁清誉的方法,虽然奏效,但,从此,他将再难於妖界立足!做了如此大的牺牲……值得吗?
      “随便如何幻化,你还是你,放弃吧!你……逆不了天的!”用力按了按胡须,云华好言相劝。
      “不试,又如何得知?”
      “……你试了几次?又赢了几次?仙界与妖界的切磋,你没一次赢的!”轻描淡写陈述无情事实,毫不顾惜面红耳赤的那位。
      “你,你少说我!别人当你是兴趣所在研究花草,其实他们不知道,你是为了让自己长几根真胡子。都几千岁的人了,要长早长了!”要不是伏炯,这个浑身药味的家夥绝不是他的对手!
      “你,你放屁!”气急败坏地一把扯下假胡须,“谁稀罕长胡子了?”
      “那就快松手啊!”讥讽著对方紧拽“胡须”的手,魁渊再度得意洋洋。
      看上去顺眼多了。
      “你是神仙呐!圣人若口出秽言,试问世间又有几人会信仙?”身为鬼老的自觉在体内奔流。
      “@#*&……”忍,忍!忍!
      若不是眼前的这家夥在此之前把整个江湖搅成一锅八宝粥,导致受他捉弄而上门求医的人踏破了自己医庐十几根门槛,他早就收拾了所有已经发生和即将发生还有尚未发生的烂摊子回仙界逍遥去了。现在还要假装斯文充圣人,郁闷!
      “魁渊,总之我不会让你得逞的,这次你照样必输无疑!”紧抓“胡须”,云华指天发誓。
      “只有这件事,佛挡杀佛!仙挡杀仙!你也可以试试!”狠狠地摞下狠话,魁渊双眼蒙上一层肃杀之气,却是在云华尚未反应过来之前虚晃一式,借机“嗖”一声自他眼前消失。出乎意料之外,云华并未起倾身追赶,只是愣愣地盯著魁渊消失的地方喃喃主自语。
      “看来,封印只剩下两个了,我得加快些才好!”
      他们三个,怎麽落得如今这般田地啊?伏炯,你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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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双钩镇已有半日,这一路柳堪怜总觉得自己被不止一双眼睛暗中监视著,盯得他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可等他回首仔细搜索时,这些视线却又立即烟消云散,如此反复了数日,疲惫不堪的他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管了。
      重新做回捕头,领著白花花的俸禄,心中却再找不回以往的雀跃──那个人,如大漠席卷一切的沙暴,留给了他一个血流成河的双钩镇。一夜之间杀光所有妇孺,是对自己离开他身边的惩罚吗?他早该想起:人命对那人而言,只如草芥。
      “为何你要这麽做?樊天诛!你要我如何是好?”柳堪怜瞄了瞄桌上的抓捕公文,苦恼异常。那公文上印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令他牵挂许久并因此返回此地的家夥。而就在他离开那日,他杀戒大开。
      窗外圆月如歌似泣般绯红,衬得紫金长刀嗜血般不住低鸣。
      “连你也想饮他的血麽?”柳堪怜忆起迎他进城时痛失亲人的百姓们那赤红的双眼。
      一指劲风将虚掩的窗关牢。
      仇!
      仇恨!
      深可见骨的仇恨!从他们眼底明明白白直抵柳堪怜心中。
      他不抱怨官府无能,花费数日却一无所获,相反,他心中竟隐约存有一丝窃喜,当然还有一丝悔意,後悔回到这里。如果可能的话,他情愿不趟这浑水,只可惜,他不能。
      明天他就要踏上追捕之路了,只是这一次重逢的方式,应该是双方都不愿见著的吧!
      起身匆匆用布将长刀缠绕、绑紧,放在包袱旁边──那抹绯红,刺乱了他的心。
      重新躺回床榻,辗转反侧,许久,才跌入梦境,梦中,牵马人一脸平和地和自己打著招呼:
      “你总算回来了。”
      自己则回以浅笑:“是,我回来了!”
      梦外,唇畔瑶莲暗生。
      原本被关牢的窗被悄悄推开又悄悄掩上,一道人影在床前端详了一会儿,随後又悄无声息地离开,只在空气中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药香。
      夜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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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红的一片天地,是血流成河的小镇映红了天?还是天边似血的夕阳染红了城?一方顶天立地的巨柱此刻仿佛在火中炼就般赤红,层层铁链缠绕其上,扣以一把雕工繁复的巨锁,一位人面蛇身的绝色女子手抚巨锁久久不语。
      “你是谁?为何会在这里?这又是哪里?”雾影兰听得自己的声音问道。
      “还剩两个封印亦即将依序解开,快去他身边!去西方!”
      女子话音方落,一道闪电忽自天空劈下,将整个天地硬生生撕出一道大口子,滚滚天火自撕裂的伤口奔涌而出,刹时哀号遍地,烈焰扑面而来。雾影兰猛睁开眼,才发现自己依然好端端地躺在床上,方才所见竟是一场梦,至於梦中的女子,直觉告诉他自己与她该是旧识。这段时日他的预知能力是增强了许多,却仍不足以替他解答所有的疑问,不过,他虽不知剩下的两个封印所指到底为何,但他却明白是自己行动的时候了。
      雾影兰伸手抹去头上细密的汗珠──西方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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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牵著骆驼,扛著紫金长刀,柳堪怜默默地走在队伍的最後,一步三滑地翻越又一座沙丘。三天之内必须抓获樊天诛,但沙海茫茫,叫他们上哪儿去抓人?再者,就凭这几只三脚猫对抗训练有素的恶狼一干人众,三天时间如何够?非但不够,连谁抓谁都未尝可知。眯起眼瞅了瞅前方五个黑衣身影,柳堪怜心中暗暗叹息,索性施展轻功,胳膊一圈,搂住骆驼的脖子,一人一驮瞬间掠过目睹此景顿呈化石状的众人,率先翻过沙丘,然後在背风处解下挡沙的棉布用力抖了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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