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
但今日,这些字眼却极为自然的从他嘴里吐出。
--心,已经没有感觉了。
看着平静的站在距自己几步开外的地方的天残缺,慕容飒突然觉得,从没有一段距离,比眼前的这几步更遥远。
近在咫尺,却远如天涯。
"好。"闭了闭眼,慕容飒再睁开时,眼里又是一片漠然。
得到了慕容飒的答复,天残缺点点头,拿起一旁的剑就往外走。
干净,利落,没有一丝犹豫迟疑。
"残缺......"然而,在天残缺走到门口的那一刹那,慕容飒却开口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叹息,"别死。"
什么都好,只要你别死。
离开的身影微微一顿,天残缺微微张口,随即离去。
"没有理由......"
和慕容飒的那段感情,已经耗尽了天残缺体内的最后一滴血,所以,已经没有理由。没有理由死,没有理
由......和你在一起。
"就这么看着他走?"在天残缺离开后,天亦煊带着懒散的笑走了进来,"为什么不告诉他你为他做了什么?只要你
告诉他,他必定不会离开。"
"没必要。"冷淡的瞥了天亦煊一眼,慕容飒说。
"哼,你们还真是......"轻哼了一声,天亦煊想起十几年前,自己身前也有一个伤痕累累的孩子紧握着手中救人
的瓶子,笑着对他说‘没必要'。
"这样放他出去没关系?"坐了下来,天亦煊支着脑袋,嘴上说着关心的话,脸上却没半点担心的问慕容飒。
"......跟在我身边,他更不安全。"这次,慕容飒沉默良久,才回答。
"所以你才让他保留功力?"天亦煊笑,轻佻中带着丝丝说不出的意味。
慕容飒没有回答,等于默认了天亦煊的说法。
在拥有功力受病痛折磨和当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健康人之间,慕容飒替天残缺选择了前者。不管慕容飒武功再高,
他始终是人而不是神,不可能真的将天残缺保护得万无一失--如果那样,慕容飒必定时时刻刻跟着天残缺,或者
为了天残缺的安全而把他关在一个小地方。这样做,不说天残缺绝对无法接受,就是慕容飒自己,也从没有动过
这种念头。况且,还有一个不得不考虑的情况--
在经历过这么多事之后,天残缺是否愿意,在留在慕容飒身边,让慕容飒保护?就算,慕容飒已经为他舍弃了白
道,舍弃了家族,甚至,舍弃了尊严。
"对了,最近我听说天下宫的人在这一带晃荡,"说道这里,天亦煊停下来看着慕容飒,微微笑着,"没关系吗?"
"这种事,他自己会处理。"慕容飒淡淡的说完,就转身走了出去。
"......"低下头,天亦煊轻轻说了一句,随即笑着站了起来,施施然的走了出去。
山道上,一个人牵着马慢慢的走着。
"应该是在这里,可是......"微微皱眉,那人说,看他的样子,正是跟在天残缺身边的独孤寒天。
"这位老丈,可以请问一个人吗?"迎面走来了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人,独孤寒天上前一步,形容了天残缺的外貌
后,问。
"这个人......"老丈眯眼。
而此时,独孤寒天已经准备往下走,继续找了。
"我见过......"老丈还没说完,就被独孤寒天焦急的声音打断了。
"他在哪里!?"
"他、他在前面的那片竹林里,也不知道坐了多久了......"被独孤寒天吓了一跳,老人有些结巴。
听到了具体地点,独孤寒天也不顾身边的马,全力施展轻功向老人指的方向奔去。
而身后,那老人絮絮叨叨的声音还在顺风飘荡:
"现在的年轻人呐......一点都不知道爱护自己的身体,等老了就知道要吃亏了......"
疾速的奔驰近一盏茶功夫后,独孤寒天终于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
还是一裘青衫,一把长剑,单薄的身躯看上去孱弱,但挺直的背脊却昭示着主人的不屈和骄傲。
听到了背后的声音,天残缺转头,朝着独孤寒天微微一笑,指着底下小小的村庄,说:
"真是一个好地方。"
暖和的阳光,透过婆娑的树影,照在了天残缺的脸上,让天残缺脸上的笑容更显温和。
但,看着那抹和记忆里一般无二的笑容,独孤寒天却莫名的感觉喉咙一紧,眼中似也有些酸涩。
"是个......好地方。"低下头,他用干涩的声音如此回答。
但愿,能在此,安渡余生......
第七十六章 全文完
申明,如果觉得前面的那个结局是最好的,那就请不要继续往下看了。
但这章之于我,是最终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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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山村,一个四周环山,不过几十户人家的山村。
"唉,虎子,等等,你要到哪里去?"田间的小路上,一个大婶叫住了前面提着一只死了的猎物的大汉。
"我去大夫家里,上次他帮我娘看病没收钱,这次娘叫我提些猎物给大夫当下酒菜。"叫虎子的大汉摸了摸后脑勺
,憨厚的笑了笑。
"这好了,我也正要去大夫那里。"闻言,那大婶脸上绽出了一抹微笑,说。
"付大婶,你去干什么?"和付姓大婶并排走着,虎子问,"是家里有人不好了?"
"呸、呸,你家才不好了!"听到虎子这么问,付大婶连忙向一边呸口水,怒骂道。
见付大婶的样子,虎子傻傻的笑着。
"这次我去是带好消息给大夫。"又小声骂了一阵,付大婶朝着虎子神秘的笑了笑。
"什么好消息?"虎子奇道。
"这两天,村长的女儿就过十五了,昨天村长叫我去说有意让他女儿嫁到大夫家去。"说道这里,付大婶笑得合不
拢嘴,"我们村子又可以热闹喽!"
"小笑很漂亮,就嫁给......"听到付大婶的话,虎子顿时涨红了脸,结结巴巴的说。
"大夫虽然......但那身子......"低下头,他显得有些不满。
"那又怎么样?"见虎子这样,付大婶把脸一虎,"你不要忘了,这次如果不是大夫,你家老娘就已经没了!自从两
年前大夫来了这里,替我们治病后,我们再也不想以前那样有了病就等死了,你小子不感激大夫就算了,还想和
大夫抢媳妇?"
"我......我......"支吾了几声,虎子有些羞愧的低下头,把刚才心中的那丝不忿抛到九霄云外。
"这就对了......前面在吵什么?"看着前面吵闹的样子,付大婶疑惑的问。
"老王,怎么了?"恰好这时一个人从前面跑了下来,付大婶连忙拉住他问。
"唉,前面不知怎么的来了一个仙子娘娘,正在找大夫。"说道‘仙子娘娘'时,那老王一脸痴迷。
"有小笑漂亮吗?"这时,旁边心里多少还有些不甘的虎子忍不住开口。
"小笑?小笑跟她一比可什么都不是,就像......就像......云和泥,对,就说云和泥!"磨蹭了半天,老王总算
想到了一个形容。
"怎......"听到老王这样说,虎子又气得涨红了面皮,但这次,打断他怒气的却不是付大婶,而是一个好听得如
泉水叮咚的声音。
"可以麻烦老丈带我去你们那个大夫那里吗?"循着声音,虎子转过了头,却顿时呆住了。
站在他眼前的人,如墨的长发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光芒,白皙的肌肤似河里最漂亮光滑的鹅软石,细长的眉毛
仿佛柳叶,嫣红的唇瓣仿佛他见过的最柔软的花瓣。以及那精致漂亮,从来没有见过的手饰和在风中飞扬的衣袂
,在阳光之下,飘飘仿若谪仙。
而刚刚他心仪的小笑,在眼前的人面前,真的仿若云泥之差。
"哦......仙......仙子......"虎子看呆了,那老丈也没有好到那里去,只见他直愣愣的看着那女子,结结巴巴
的说。
但幸好,在他急出满头汗之前,那女子眼前一亮,看着他们身后,露出了一个微笑,如春光般明媚,绚烂至极。
"寒护卫,你来了。"
顺着那女子的话转过头去,虎子这才发现,那女子口中的‘寒护卫'竟然是那个整天呆在大夫身边的那个沉默寡言
的男人。
"司徒翎澜,怎么弄出了这么大动静?"但更让虎子没有想到的时,那个寒护卫,一直以来沉默寡言的男人对着眼
前这个和仙子一样,让他不敢升起任何亵渎之心的女子竟然如此的冷淡。
"我只是询问你们的住处,却没想到......"苦笑了一下,司徒翎澜显得有些无奈。
看着司徒翎澜和周围的人,独孤寒天微微皱眉,随即带着司徒翎澜离开。
"虎子?虎子?走了!"见司徒翎澜离开,那些围观的村民也三三两两的散去,只有虎子还呆呆的看着司徒翎澜远
去的背影,直到周围的人再三催促,才离开。
"你来这里干什么?"独孤寒天并没有带司徒翎澜到天残缺所在的地方,而是先把她带到了一处密林,沉声询问。
"我想见见宫主。"司徒翎澜正色说,"我不会勉强宫主回去,但至少希望能看看他是否快乐,以及......"说道这
里,司徒翎澜微微一顿,眉宇间也有些黯淡。
"......天下宫现在怎么样?"短暂的沉默过后,独孤寒天没有直面司徒翎澜的问题,反而问起了天下宫的情况。
"老样子。"司徒翎澜说,"有那些人勾心斗角,天下宫垮不了......何况,慕容飒已经离开了白道。"
"是吗?"这句话结束之后,两人再次沉默。
"......我带你去见宫主。"半响之后,独孤寒天低低的说,说罢,他也不管司徒翎澜,径自往前走去。
树影婆娑,阳光柔和,将地上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和风穿过树林,带出一阵悦耳的歌声,蝉的轻鸣,鸟的欢叫,
让整个树林都显得生机勃勃,只是,站在其间的人,周身却似乎笼罩着一层无形的隔膜,将身边的一切都隔得彻
彻底底。
怔怔的看着在阳光下的身影,不知怎么的,司徒翎澜却觉得他周身的孤寂,似乎比在天下宫时还重。
"宫主......"开口,轻唤,那人转过头,朝她微微一笑,还是那样的笑容,那样温和,那样......淡漠。
"翎澜。"微哑的声音,轻唤她的名字,她合该高兴,却......
"宫主,天下宫现在的掌权者名义上是天暮云,但实际上他的所有决定,都是宇文静伊下的。"勉强定神,她略带
干涩的开口。
而那人,不过是站在阳光中,朝她微微笑着,和之前没有半点变化。
"您走后,拓拔青岭,柳长笑他们都离开了。"
"拓拔青岭是白道的探子,我按您的吩咐让他安全离开。"
"柳长笑是快活林的下任继承人。"
"练无殇和夜未央在一年前成亲了。"
"这几年,神仙府,天下宫,快活林成三足鼎力。白道所谓的武林盟主形同虚设。"
"天下宫又恢复了往日的作分,迅速残忍的统一了黑道。"
"快活林则掌管大多数的杀手,现在似乎为朝廷卖命。"
司徒翎澜看着自己身前,一直惦念着的人,将最近几年的大事慢慢的说了一遍,在说得同时,她专心的看着眼前
人的表情,希望能找到他些微的动容。
但,从头到尾,眼前人的表情,都没有丝毫的改变。
--甚至连敷衍的应声,也没有。
看着眼前的人,司徒翎澜在长长的沉默后,再次低低的开口:
"慕容飒自从两年前杀了大批白道人士后,在之后的两个月正式和慕容家断绝关系,并把神仙府主之位传给了慕容
语。之后,白道盟主亲自下令追杀慕容飒,但慕容飒一向踪迹飘渺,白道中人只知他向来在深山大泽中出没,一
直无法得到他具体的踪迹。这次传闻澜沧山上有一朵极品紫莲,天下宫得到消息慕容飒只身前往,白道应该也得
到消息,准备围攻......"接下来的话,没有必要再说下去了,在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司徒翎澜眼前的人已如一
阵风般自司徒翎澜身边掠过。
怔怔的看着空无一人的前方,司徒翎澜唇边,慢慢勾起了一抹浅笑,面对着前方,她继续说:
"宫主......下个月,是我大婚,和现在的宫主......天暮云。"
一阵风吹过,回应她的,只有树叶彼此摩擦的沙沙声,以及身后故意放重的脚步。
回过头,恍乎一笑,些许无奈,些许哀伤。
"寒护卫......宫主从不曾回过头啊......"
风声凛冽,周围的景物,从开始就在不停的倒退。
不知日月交替几次,不知换过了几匹马,甚至不知上次喝水是什么时候,天残缺的脑海里乱糟糟的,所有的念头
,最终都归结于三个字。
不要死!
什么都好,见不见面无所谓,知不知道情况无所谓,只要你别死,只要你在其他地方能快乐,就好了......
只要,别死!远远的,山顶已依稀可见。而那影影绰绰的人影,也映入了天残缺的眼里。
狠狠的握着拳,一再的鞭打着坐下的马,天残缺只觉得心跳得厉害,全部的心神,都被巨大的恐惧所侵占。
灵墟境
"慕容飒被人堵在澜沧山上?"天亦煊偏偏头,看着手中的密报,"为了一朵紫莲?呵......"轻轻笑着,他挑起了
一旁暗影的长发。
"那个傻瓜......天下间,怎么可能有能消除所有病痛的神花呢......他居然找了两年......"看着手中缓缓滑落
,黑中夹杂着灰白的发丝,他笑,复又低叹:
"傻瓜......中了这种诅咒,他怎么可能再记得你呢......"
"你说是吗?影......"抚上旁边人的脸颊,天亦煊语气里,不觉多了一丝苦涩。
山顶上,虽然被几十个高手围着,慕容飒却毫不在意,只是负手看着冰雪下颤颤张开的紫莲。
含苞的紫莲如一位娇羞的少女,颤微微的向世间展示着她的娇美。一片片的紫色花瓣缓缓打开,露出了里面晶莹
高洁的冰雪颜色,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七彩光泽,那瞬间绽放的美艳甚至让天地为之失色。就连周围全神注
意着慕容飒的人也不由迷失在这种绝美的景色下。
然而,从两天前就已经站在此处,专心致志的看着紫莲的慕容飒,眼中却掠过了一丝淡淡的失望。
负手站立,他头一次移开了注视紫莲的目光,转而看向周围的人。
山顶的气氛,顿时有了微妙的转变。那些或为名或为利而来,信心满满的人,在对上慕容飒冰冷的眼神后,却突
然胆怯了。
在熟睡的狮子面前,兔子,鹿,狐狸都可以耀武扬威,但当狮子醒来时,它们会突然记起对方的身份,以及自己
的身份。
不知是谁先退一步,一个,两个,接二连三的,围着慕容飒的人退了三步,让包围的圈子大了整整一圈。
看着周围的人,慕容飒眼里依然冰冷,没有厌倦,亦不可能有害怕--这些人在他眼里,只怕和蝼蚁一样。
大多数人,其实都无法走进他眼里,更遑论心里。
只是,现在这个情景,却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两年前那一幕。
他......当时是什么感觉?搭上了剑柄,慕容飒想着。
绝望吗?轻轻的抽出了长剑,看着眼前明晃晃的兵器,慕容飒没有多少感觉,只是,想着天残缺,他心里却不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