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芯儿妹妹,宁清只想问你一句,为什么?”六公子宁清强忍着心中的悲愤,扬声问道。
“原来你是来挠乱我云清宫人心的!”黑衣女子冷笑一声,伸手自怀里一摸,取出一块玉牌,高举过顶,四面一
晃,喝道:“还不去杀了这个不知所谓的女人?!”
云清宫属众一望,火把下,那只高举的手中,一块刻有“清”字的玉牌,分外醒目——正是六公子宁清的宫主令
牌!
骚动悄悄平息,两名云清宫侍卫越众而出,奔向屋顶……
“余顺,武殿出身,三月初七入云清宫,十月十八任副统领!”六公子宁清清脆地声音,幽幽地响起,“崔鹰,
杂役出身,一月二十四入宫,宁清亲传九转刀法,苦练两年,升为云清宫侍卫……”
已扑至屋下的两人脚步一顿,停了下来,余顺与崔鹰对视一眼,若说余顺的身份来历,还可详细调查得出,崔鹰
的事,却是只有云清宫高层几人知晓……
“芯儿妹妹,你说你是宁清,我来问你,何时被宫中下属发现女儿身份?十公子何时中毒?中了何毒?去年的六
月十一,你身在何处?在做什么?”六公子宁清扬声问道,声音渐高,说至最后,已是尖锐地嘶叫。
云清宫属众骚动再起,正与南宫天幕缠斗的七、八人兵器回转,护了全身,缓缓后退……
南宫天幕自然也是乘机休息,连着搏杀了大半夜,若说不累,自不可能。
一道疑惑的视线落到身,南宫天幕转眼望去,只见二公子南宫天斜身旁的朱正成,正一脸惊疑,望着自己。
冲着朱正成一吡牙,南宫天幕古怪一笑,不去理他,自顾自坐了下来,暗暗调息……
六公子宁清能这么快赶来,应该是用过了一日半,有六公子宁清这个用毒的高手在,夜七想来亦无大碍,眼下只
不知柳如风怎么样了……
云清宫属众退开了一些距离,皆一面防备着中间的三人,一面望向身后的黑衣女子。
一时间,落阳宫中,人众虽多,却悄无声息,落针可闻!人人皆在等待黑衣女子的答案……
二公子南宫天斜心知不好,却又不敢妄动,只能游目四望,期盼着宫中侍卫尽快回转,方有反败为胜之机……
半晌,六公子宁清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悲凉的笑声直透天际:“你答不出来?当然!你当然答不出来,因为你
是敏芯儿!落阳宫的敏芯儿!除了从我这里搜走的东西,除了我亲手教给你的毒术,你还有什么?”
“什么?”云清宫众人低声惊呼。
六公子宁清神色一肃,望着下面的众人,说道:“二月初一,在云清宫立院,宁清不慎落水,公布了女儿身份!
”
云清宫属众面面相觑。
“去年五月十四,我命余顺将‘嗜血灵’下至十公子茶中……”六公子宁清接着说道。
黑衣女子——敏芯儿身旁的三名侍卫悄悄摸上了各自的兵器……
“去年六月十一,我在云清宫在被人刺伤,幸得余顺、崔鹰舍命相救……”六公子宁清继续说道。
三名云清宫侍卫听到这里,怒吼一声,拔出了兵器,向敏芯儿当头砍下……
黑影一闪,三把兵器同时落空,敏芯儿已被人带至另一侧房顶,那人一身黑衣,正是一直隐在暗处的影卫夜十!
“芯儿妹妹,自小你我同入毒殿,同吃同住,情如姐妹……”六公子宁清望着对面的敏芯儿与夜十,也不怕他们
逃走,只对来到身旁的几名云清宫侍卫吩咐了几句,让他们牢牢看好了二公子南宫天斜等人。
“我甚至连师傅传下的毒术,也偷偷教给了你!宁清实在想不明白,你来说盟,我视你为亲妹妹,自是信你,为
何暗下毒手……”宁清说到这里,身子晃了一晃,一旁的崔鹰急忙扶住。“你究竟何事如此恨我?整整半年,你
让人百般折磨于我,让我时时刻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哼……”敏芯儿嘲讽一笑,道:“你还问我为什么?宁清,你我一同入毒殿,我自认美貌不下于你,聪慧不低
于你!甚至那瓶蚀血,也是我炼制出来的,你却拿去玩耍,还因此遇见了殿主,为何偏偏是你?殿主收你为徒,
秘传毒术,你可知你在殿主院中居住的那两年,日日试毒的人便是我?两年,整整两年,我何尝不是求生不得,
求死不能?那时,一直支撑着我的信念,便是要活着出去,我要让你尝到十倍、百倍于我的痛苦……”
“我……不知道那药人是你……”六公子宁清呆了一呆,万没料到敏芯儿竟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想起了自己
曾用在那药人身上的手段,六公子宁清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难怪敏芯儿会如此憎恨着自己……
“不知道?哈哈哈……你我同吃同住八年,我虽被下了哑药,隐去了容貌,却不信你看不出是我!何况,成为殿
主徒弟的人本该是我!是你,你拿着我做的药,抢走了本应该属于我的一切!你教我毒术?那不过是你心中愧疚
而已,你当我真的不知道么?”敏芯儿此刻,哪里还有半分温婉可人?脸上神色狰狞,咬牙切齿,眼中流动着深
深的怨恨与疯狂:“所以,我求公子留下了你的性命,因为我要让你知道,被当作亲人的人亲手施加的折磨,是
什么滋味!”
六公子宁清如今,已理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了,恨?怨?悔?痛?还是麻木了的无奈……
摇了摇头,六公子宁清说道:“你……错了……你可知道,当年师傅看到那蚀血,说了什么?他说:‘如果这药
是你做的,你现在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公子,夜长梦多,先处理这三人罢!”崔鹰狠狠地瞪了一眼敏芯儿,低声说道。
六公子宁清略一点头,眼神一一扫过二公子南宫天斜,朱正成与南宫天幕……
南宫天幕眉头一皱,这六公子宁清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竟是冰冷怨毒!难不成,为了让她开口说话,命水莲
给她服下了一日半之事,她已尽知?想想也对,六公子宁清既是毒殿殿主之徒,自是不难分辩出服下的药物是什
!
南宫天幕苦笑,此时此地,六公子宁清自忖命不久已,若是来个玉石俱焚,也不无可能……
“哈哈哈哈……今日你既然逃了出来,自是由得你说!”敏芯儿仰天大笑,声音悲怆,虽是在笑,眼中却流出两
行清泪,道:“清儿姐姐,你可否回答我一个问题?”
一声“清儿姐姐”,令六公子宁清正要下命令的手停住,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当初在毒殿,两人亲密无间的情形来
,脸上不由一阵恍惚……
自从自己成为了殿主的徒弟,两年后再见到敏芯儿,就只有六公子的称呼了……虽明知敏芯儿是在拖延时间,六
公子宁清亦是问道:“你想问什么?”
“何人救你出了刑牢?何人治好了你的哑毒?”敏芯儿就那样,流着泪,双眼直视着宁清。
六公子宁清眼神慢慢地移动至南宫天幕的身上,戏谑一笑。
南宫天幕心中一沉……
果然,只听六公子宁清缓缓地道:“在这落阳宫中,自然只有四公子南宫天幕有这能力,是他手下一人救我出来
,也是他的侍女水莲为我解去了哑毒!”
“四公子?!”
“南宫天幕?!”
数声惊呼响起。
场中众人不敢致信地望向衣衫破烂,正席地而坐的南宫天幕。
“四弟,原来你一直是在装疯……”二公子南宫天斜望着南宫天幕,一时之间,心中百味纷杂。原以为,自己已
掌控了一切,却原来,不过是他人眼中的跳梁小丑……
朱正成神色一紧,糟了!柳如风与原卓消宫的侍卫……
“托大哥的福,小弟疯了四年,方才再识世事!”南宫天幕理了理垂至眼前的几缕乱发……
“叙完旧了?”六公子宁清冷笑,右手臂高高举起,猛然下挥,喝道:“杀!杀了二公子与四公子!”
随着六公子宁清一声令下,云清宫众人猛然扑向了场中三人,刀剑之声,呼喝之音,再度在落阳宫中响起……
二公子南宫天斜与朱正成以背相靠,各对一面。
将面前之人一刀劈作了两半,二公子南宫天斜冷笑着道:“四弟,你既救了她出来,怎的连你也杀?”
南宫天幕弃了钢刀,抢过一把长剑,顺手将扑近的两人刺死,笑道:“她本来就与我是敌非友。何况,我救她出
来的目地已经达成!”
“公子,不好了,落阳宫送葬的侍卫回来了……”余顺挑眼远望,低声急道。
“无妨,你们当四公子会只身一人来到落阳宫?”六公子宁清眉也不抬,紧盯着下方的撕杀。
余顺、崔鹰对视一眼,方才想起了二公子南宫天斜吞并卓消宫时,卓消宫的侍卫亦是全部进去了落阳宫……
只是,看着六公子宁清立于夜风之中的身影,竟隐隐泛着一种万念俱灰的死气来……
余顺看着越来越近的落阳宫侍卫,眼见下方的云清宫属众也已发觉,渐渐有些骚动了起来。
余顺回头望了一眼六公子宁清,大声喝道:“杀!”
“杀!”云清宫属众大声应合。只围紧了南宫天幕、二公子南宫天斜与朱正成,亡命搏杀……
但场中被困三人,何等人物?仅是云清宫属众方才那一瞬间的骚动与迟疑,三人皆知事情有变。
二公子南宫天斜一刀破开了面前一人的胸腹,宝刀横劈,逼退众人,游目四望,面上一喜,突又一沉,正等开口
……
却听朱正成已高声大叫道:“小心……”
话语未完,不远处的南宫天幕诡异一笑,隐含了内力的声音响起:“杀!”
十数声惨叫响起。
二公子南宫天斜回身一看,不由得目眭欲裂……
正冲入云清宫人群中的落阳宫侍卫惨叫连连,眨眼之间已倒下三、五十人来,并非是云清宫众武功高强,却是死
在身侧同穿落阳宫侍卫服饰的人手中!
而最靠近二公子南宫天斜之处,落阳宫副统领苏另,正痛苦地握着穿胸而过的剑尖,艰难地扭头,望向身后的柳
如风……
“南宫天幕!”二公子南宫天斜怒吼一声,反身扑向了前方的南宫天幕!
场中瞬间混乱不堪,云清宫的、落阳宫的、卓消宫的,战成一片。云清宫属众倒还好些,只要是落阳宫侍卫服饰
,上前便杀。而落阳宫侍卫,往往眼见一名身穿落阳宫侍卫服饰的人身陷险境,奋淋开了刀枪,却被刚刚救下之
人一剑刺穿了身体……
待到后来,落阳宫侍卫已不敢相信服饰,只要眼见不认识之人,便是一刀砍去……
朱正成脸色阴沉,默默地将腰间的铁链取在手中,千般算计,万般筹划,眼看着大事已成,公子即将坐上谷主宝
座!却不料,南宫天幕竟是装疯!不过,还有机会,只要现在杀了四公子南宫天幕与六公子宁清……
朱正成眼望着正疯狂砍向南宫天幕的二公子南宫天斜,缓步行去……
面前人影一闪,朱正成停下了脚步,微微一笑,道:“你要阻拦于我么?”
柳如风低头,望着横在胸前的长剑,默然不语……
再是怎样,朱正成待他终是真心诚意。但柳如风自己,却是从一开始,便是别有居心……
绝剑弄风 72
“柳兄弟,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四公子不会是我们的对手!你不会是认他为主了吧?”朱正成叹了口气,实在
不想与这个出身相同的人动手——他还这么年青,不像自己,人已老,心已死……
柳如风抬了头,看着朱正成,如对身后加入围攻南宫天幕的影卫夜十不知一般,平静地说道:“朱兄,你何尝不
是认了二公子为主?”
“不,我的主人,不是他!”朱正成微笑着道,那张粗犷的脸上,线条竟也柔和了下来,流露出一丝极为眷恋的
温柔,“我的主人,是大夫人!”
“人”字出口,朱正成身形一闪,手中铁链呼啸而出,直击柳如风腰腹而去!
既已认主,再说无宜,你死我活,仅此而已……
柳如风身形如风,顺着那突来的铁链飘然而退,惊讶地道:“你……爱上了大夫人?”
朱正成矮胖的身子一震,怒道:“不许污辱于她!她那般美丽温柔,如同天人,朱某视她为主,怎敢有如此猥亵
的想法?!”
铁链似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怒气,暴躁地击向地面,“嘭”地一声,尘土四扬,平整的地面印出一道琏痕。铁链借
着这一震之力闪电般跃起,卷向柳如风脖颈……
柳如风持剑右腕一抖,气灌剑身,“铮!”剑身与铁链轻碰,铁链摆尾,恶狠狠地卷向长剑,长剑一滑,消失于
空中,铁链卷了个空。
朱正成手臂横切,链身轻舒,铁链一展笔直,再度袭向柳如风颈部要害。
柳如风腰间一缩,俯下身去,让开了铁链,长剑点地,乘着铁链变招垂击,以剑尖为力,身子侧翻,跃上空中,
双足落下,运力在铁链之上一点,加速了它下坠的速度,人已飞起,手腕翻转,长剑一伸,剑尖颤鸣着刺向朱正
成的胸膛!
朱正成松了左掌,仅用右手持着铁链,身体一侧,贴着剑身,闪过柳如风雷霆一击。左掌一抬,一掌印向柳如风
腹部。
柳如风不敢大意,眼前之人可是出自死殿!原先隐了内力,只是一身外家横练功夫,便已强悍得厉害……
当下猛吸口气,腰腹一收,长剑横划,左掌运力,迎上劲风四溢地肥大手掌!
“嘭!”有如两道江河对撞,无形的劲气四散开来,激起了一大片的尘埃……
四周正在搏杀的众人冷不防滴,被这暴虐的劲气掀开,跌跌撞撞向外跄踉了几步,同时喷出一口血来……
柳如风得这反震之力,身体在空中,由垂直转为横贯,一个仰翻,落下地来,蹬、蹬、蹬!连退七步,反手一剑
,将身后靠近之人当胸斜劈开来,脸色一变,张嘴吐出一口血来……
虽然对上了朱正成的掌力,并未直接被他击中,但那透体而过的余劲依然令柳如风吃亏不小。
朱正成身形旋转,瞬间退出三步,让过那突然横切的长剑,望着十步外的柳如风,左掌轻轻抚过胸前,抬手一看
,已是满手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