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ADOX——朝花昔拾

「慕实……到底你有没有半点喜欢我？」孔翳实在无法掩饰心中的疑问。难道在一起这一段时间了，尹慕实真的

只把他当成……SEX FRIEND吗？
「有呀。」尹慕实回答得很快，「不喜欢就不会和你做爱。」
「我不是指感兴趣那种，而是爱情……」孔翳棒起尹慕实的脸，让他与自己四目凝视，「你……有没有半点爱上

我？」
尹慕实先是睁大那墨黑的眼睛，怔呆地看进孔翳的眼瞳里，过了好一会突然扬起嘴角，不住地大笑起来。
「慕实﹗」
「呵呵…………抱歉……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尹慕实抹抹笑得冒出的泪水，道，「你是希望我嫉妒吗？」
「………」孔翳默然承认。
「我不嫉妒，不是因为不喜欢你，而是你让我感到安心。」尹慕实叹口气，像是跟小孩子说教般语重心长地道，

「因为我知道你对我死心塌地，不管谁也无法让你变心，是你给我这样的安全感，所以我根本不在意那个刘敏玲

，我晓得你只会喜欢我一个人。」
「是我……吗？」听了尹慕实的说话，孔翳心头突然升起一种像是想哭的感觉，就好像他得到了某种认同般。
「嗯，这就是我不在意的原因。」尹慕实垂下眼帘，目光一下子有点黯淡，「只有互不信任的关系，才会出现像

嫉妒这样可笑的东西。」
「慕实……我好高兴。」孔翳搂紧了尹慕实，「怎么办……我又想要你了……」
只见尹慕实露出微带煽惑的表情，以一贯引诱的姿态凝视着孔翳，「那你就来呀………」说着，他把孔翳的手带

往下，徘徊在自己才刚接纳过对方的私密处。
孔翳的眸子在一瞬间变得深邃，他微倾向前，以暴风般的速度吻住了尹
20．
秘书刘敏玲的事件如燎原之火般快速扩散至公司的每一处角落，每当孔翳从副经理室处走出来时，就感觉到一道

又一道刺人的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
没办法呀﹗因为他弄哭的是『前人事部之花』，是众多男同事们梦寐以求的仙子嘛﹗
而始作俑者，那位哭得涕泗纵横的大小姐刘敏玲，不知是不是要为了表现自己真的被伤得很重，又或是不想面对

孔翳，竟然耍起性子连续三天没有上班，更要求女同事替她告假。孔翳因为此受到更多的非难，别人都认为刘敏

玲是经不起被拒的痛苦而逃避不上班的。
孔翳自己可说是有苦说不清，他从来也没有对刘敏玲做任何追求的暗示，到现在他还是不明白为甚么自己会成为

中矢之的。
不过，更恼人的事同时到来，令孔翳完全分不暇身，根本没时间去想刘敏玲的事。
他伟大的母亲大人，翦秋水在三天前已经到达了这个城市，并大大方方地寄住在洛淇的家。因为说要四处先游玩

一番，因此三天以来都没有和孔翳通讯。可是孔翳每天都得和洛淇互通消息，只怕他母亲突然兴起走来公司拜访

他，到时可就麻烦了。
孔翳的母亲是天下第一聒噪的人，而且老是把儿子的情事挂在嘴边，毫不懂得收歛。有次甚至当着邻家那些太太

面前说自己的儿子是同性恋，并在酒吧里钓男人，那次之后，邻居每每见到孔翳都避如蛇蠍，甚至开口闭口就骂

他同性恋。
虽说有这样开放的母亲的确比较轻松，但同时，孔翳也受到严重的压力，因为他母亲………实在太多嘴了。
承认自己是同性恋的同时，孔翳还是不太希望办公室的人会知道。因为即使台湾是个怎么开放的社会，像同志这

种少数族群依然受到歧视，不少大企业在知道员工是同志后也都会无故开除，孔翳虽然不晓得礼弘是不是这样的

公司，但也不愿冒这个险。
所以他怕若母亲上来大事宣扬自己的性取向时，会做成不必要的反效果。
「副经理，你的电话。」
就在孔翳发着呆沈思的时候，一道不太温和的女声在头顶响起。
「哦……谢谢。」抬头一看，原来是外头接待处的小姐。因为刘敏玲告假，过滤电话的工作便交由外头的小姐去

做。然而，对方似乎也因为听到刘敏玲的事，而对孔翳存在反感。
天…………难道拒绝刘敏玲真的是很严重的事吗？
这么想着的孔翳，在小姐不屑的瞪视下拿起了话筒，谁知才刚『喂』了一声，便听到足以震天的可怕女声----
「小翳呀﹗我是妈，你在公司吗？我刚刚逛了万家福、百货公司，两手拿了好多东西，正想找个地方坐坐。你公

司是不是有茶水间？我上来一下好吗？」
「呃…………」孔翳怔呆了半下，才呐呐地道，「妈…………」天………怎么会突然想要来？对於好久不见的儿

子，身为母亲的她不是应该先寒喧一番吗？怎么劈头就说自己逛街的『战绩』？
「怎么呀？没想到我会来，所以欣喜得说不出话来吗？」翦秋水自我解读着，「呵呵，傻子，想不到你还满有心

的。对﹗你办公室在第几层？待会我上来是不是要跟接待处交代声？」
「不、不……等﹗你不要上来，我下来就行了。」发觉事情渐渐变得不受自己控制，孔翳连忙打住。
「甚么嘛？你还在工作吧？我不是来打扰你的，只是想找个地方坐坐而已。我今天走了好几个小时，腿痠得不得

了。」
「妈，我看我们还是到附近的茶座坐吧﹗我们茶水间没甚么东西好喝，沙发也硬得要命，你不会喜欢的。你先找

个位子坐下，我很快就下来。」
「喂………」不待母亲说完，孔翳已快速挂上了电话。他不能让母亲上来办公室，因为这只会贻笑大方。
孔翳飞快的套了件西装，接着飞奔似的乘电梯往楼下去，临行时还不忘向接待处的小姐交代道，「我很快就回来

。」
正在和下属交代职务的尹慕实看到这种情景，只是神色複杂地瞇起双眸。
X X X X
「小翳﹗这边﹗这边﹗」
孔翳奔出办公大楼，就听到远处传来大大的呼叫声。他下意识的看过去，只见一位长得非常成熟美丽的女性正以

着粗豪的姿态，大幅度地挥动着手，并大喊大叫起来，周遭的客人也都为之侧目。
孔翳在心中暗叹一口气，慢慢走近他许久不见，却依然风韵犹存的……母亲。
「妈。」
「很久不见了，你好像又高了呢﹗」翦秋水有一双微微吊起的眼睛，鹅蛋脸和端正的五官把她衬得成熟艳丽，加

上化妆的效果，令她一点也不像已过中年的女人。
她穿着迷你短裙和小背心，手臂上还有一道十字架纹身，身旁放置着十数个超级品牌的纸袋，似乎是她逛街的战

利品。她笑得非常友善，光看样子，倒比较像一位在街头游荡的二十多岁少女。
「嗯，人是会高的呀。」孔翳没好气地回道，一边在翦秋水对面的位子坐下，「怎么回来了也不告知我一声？」
「我想给你一个惊喜嘛﹗再说，洛淇多少也应该有跟你说吧﹗」翦秋水有神的双眸上下打量着儿子，「呵呵，也

变得越来越帅了。怎样？有马子了吗？」
「妈﹗」没好气地瞪母亲一眼，孔翳只觉得全身无力，「你已经多少岁了？说话不能尊重点吗？」
「谁教我在酒吧营生，说话当然不会客套。」翦秋水摆摆双手，「别逃避话题，到底找到情人没有？」
「没有。」孔翳摇头，他并不打算把尹慕实的事告诉母亲，毕竟他们之间是不是情人，根本还未确定。
「那你已经打定算盘要跟妈回去乡下结婚吗？」翦秋水吃吃地笑，「我跟你说哦，前阵子我把你的照片放在店里

，好几个女孩子都说你帅呢﹗搞不好你可以从中挑一个当老婆。」
「妈………我还不想结婚。」孔翳不知该怎么向母亲解释，「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小翳，男人值钱的时间虽然很长，有的到了四十好几才结婚。但你妈我的命不长，要不就带个女婿给我，要不

就带个孙子给我，我不想到死时还是只有你一个儿子。」翦秋水挑起眉。
「再给我一点时间吧﹗我现在真的没有那个心去结婚。」
「哦……听你这么说，是已经有目标了？」翦秋水抓住孔翳犹豫的表情，问道。
「呃……可以这么说。但是……还没有成事呀﹗」孔翳说完才惊讶地掩住自己的嘴巴，天﹗他这么说，不就等於

把尹慕实的事告诉母亲？
「哦，那即是追求中哦？」翦秋水点点头，「对象是甚么人？对方有没有意思？」
「我怎么知道﹗」孔翳连忙摇头，不再透露任何消息。
「哼，既然这样，我再给你两年时间。」翦秋水倏地握住了孔翳的手，「只是，你得付点代价才行。」
「甚………」
「洛淇和丽红的事我都知道了，我也不想碍着她们。所以今天起，我要寄居在你家，而且你下班以后就得陪我，

明白吗？」
「呃………」孔翳吞了吞口水，那他不就不能和尹慕实……
「放心，我只来一个星期而已。」翦秋水扬起嘴角，「怎样？」
「…………好吧………」
「呵呵，你果然是一等一的孝子。」翦秋水笑得很高兴，「好吧﹗待会我就去洛淇那里拿行李。现在先吃东西，

当然，儿子你要请客呀﹗」
「是。」孔翳深叹一口气，认命地点头。
21．
「辛苦了，孔翳。」
「辛苦啦﹗」
「要走了吗？翳。」
此起彼落的告别声，随着孔翳步出办公室而响起。刘敏玲的事件已过了几天，人们也就不再介怀，恢复平常和孔

翳相处的态度。
只是，看到孔翳今天难得不加班，才刚到下班时间就急着离去的情况，同事们也难不得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
预算部门的业务员下班时间是六时正，可是一般来说他们都得加班两至三个小时，碰上出货前、预算企划书的制

作时期，甚至得在公司熬夜工作，而位居业务员之首，年销售额长期处於第一名的孔翳，更是从来不会准时下班

，因此众人对他难得的早走感到非常惊异。
对此，孔翳只是报以含混的微笑，毕竟他可不能告诉别人，他提早下班是为了陪自己的母亲。
就在孔翳走到电梯处的时候，一道响亮急促的声音突然自他身后响起。孔翳有点愕然地回头，发现来者是市场宣

传部门的总编辑。
「孔翳﹗幸好你还在………」对方是个矮矮胖胖的男人，但在市场宣传部门也可说是灵魂人物之一，因为他的工

作魄力及干劲是数一数二的。
他是孔翳的前辈，大概和尹慕实同期，可是看到孔翳，还是不由得语气谦恭起来。
没办法，因为宣传部都是要跟随业务员的意思去做的。
「有甚么事吗？密夫。」孔翳唤出对方的英文名字。
「不会担搁你太久，只是有点事想你明天答覆。就是模特儿那里，你之前指定的那位因为突发理由而不能来，所

以想你找找其他的心水。因为这次的时间比较充裕，你只要在这一两天内回覆我就行了。」密夫说道，另外拿出

手中一大叠的色版，「这里是校对过的色版，你查看一下有没有其他问题，没有的话就拿去制作了。」
「好的。」孔翳点点头，把色版仔细看了一遍，因为是春季，这次下属们所用的颜色都比较鲜明缤纷，因为对比

明显，所以颜色的选取得更加慎重，若然稍有不对，就会影响整本目录给人的感觉。「应该都没问题，你有拿给

子豪他们查看吗？」
「哼，那班傢伙全都说『交给副经理去办』就可以了，压根儿就不想蹚这浑水。我看，孔翳，你下次还是对他们

严格一点好。」密夫用鼻子哼气。
「呵，那就得靠密夫向他们压榨一下了。宣传部的目录检收条件可以再收窄吧？以后若有不满意的地方，尽管使

唤他们。」
「呵，你和慕实都一样，外表良善骨子却坏得不得了。」密夫哈哈大笑，拍了拍孔翳的肩道，「好，那色版那里

就搞定了，明天你告诉我模特儿的事吧﹗我这就回去制作。」
孔翳回以一笑，接着也走进了电梯。经密夫一提，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好几天没见过慕实。
为了陪母亲，这数日来他都是下班马上离开。以前他和尹慕实见面的时候也是仅限於晚上，下班以后的时间，现

在连这个时间也没有了，当然也就不会见面。
虽然孔翳是副经理，而尹慕实是经理，就职级来说，二人应该非常地紧密，而且有很多见面的机会。只是，那只

限於批阅下属企划书那段日子，到了开始出货、印制、推行企划的时候，他们就鲜有交涉的机会。
听说尹慕实的工作也很辛苦，除了不时向高层回报员工的状况外，还得定期巡视契约工厂的现况，同时管理整个

预算部门的周转资金，有时还得修补员工犯下的错误，又或是为了货量不足等问题与不同厂商交涉，加上平常总

得一大早回来收看世界各地的政经时事消息，可说是大忙人一个。
我实在太贪心了，慕实已经这样忙，我却总是希望他能把时间留给我，让我们好好温存………
从前孔翳曾经觉得尹慕实见了面就做爱是很放任的表现，就好像只把自己当成性伴侣一般，只是，当自己也升上

来更高的职位时，他才深切感受到尹慕实的状况。
别说是约会了，每天工作到焦头烂额，下班的时候更加不会特意花心机去说些甜言蜜语取悦对方，又或是哄对方

高兴，因此，只好用肉体上的发泄行动来实践那种相爱的感觉。
是很可悲，可是身为黄金单身汉的企业家，时间是分秒必争的，有极限的肉体并不能不停地运作，因此必须在适

当的时候好好休息。
能够拥抱慕实，已经是我的幸福了吧？
这么想着，孔翳离开办公大楼，随意叫了辆计程车往购物中心驶去，翦秋水今天就在那里消磨了一整天。
好想见慕实，好想好想好想………
X X X X
刘敏玲在次日恢复上班，也许是得到了调息，而且也终於知道爱情不可强求的事，故她并没有露出任何憔悴的表

情，反而精力充沛。
只是，就像是抱着『你不要我是你的损失，因为天下男人也等着巴结我』的精神，刘敏玲对孔翳只能用不屑冷淡

的态度来形容，然而只要有男同事向她示好，她就马上露出娇嗲的甜笑。
这令孔翳再一次清楚知道女人是不好惹的。
「副经理，谢谢你，那我再回去改一次。」
跟一位错误处理订单的新进下属解说了正确整理的方法，孔翳在对方离去后深深叹了一口气，接着走到转角的茶

水间，疲惫地瘫软在沙发之上。
从前，在一切企划都定案后他就处於空闲的状态，可是当了上司后，他不但要回应不同部门的询问及问题，更要

管理及帮忙能力不及的下属，工作量比之前多上了好几倍。
而且这阵子下班后又得和母亲逛街，工作只好赶在下班时间前完成，而翦秋水的精力又总是源源不绝的，往往游

玩到了半夜才心甘情愿地回家。
可恨的是他和尹慕实在工作上没有接触的机会，下班又见不着面，孔翳心里虽然焦急，但也没有时间和喜欢的人

相处。
又一次深叹一口气，正想闭眼小休一下时，却听到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