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盆植物后,盯人。
果然不久,孙梓然的相亲对象就到了。居然不是大妈,姑娘尽管相貌普通,却温文尔雅,大家闺秀的样子,跟孙
梓然,很相配。孙梓然淡淡的微笑着,那眉眼,那神情,连国明怎么看怎么想把他搂在怀里,死命地亲。
他们在说什么?这么愉快?连老大躲在盆栽后委屈地碎碎念,五内俱焚。有那么一刻,连国明嫉妒得恨不得撕了
帮规,找一群小弟来掀了这倒霉的咖啡厅,再把那姑娘扎成草人,凌迟个一百遍。
还在说?还在笑?不是在商量结婚的事情吧?
连国明鼻子发酸。哥,你怎么可以始乱终弃?你怎么可以这样薄情寡性?
不,不能就这么算了。
道儿上混的,终归不一样。更何况连国明平步青云地混了这么多年,非常的,有勇有谋。智勇双全的连大侠,眉
头一皱,计上心来,一个猛子扑了上去,把孙梓然和人家姑娘吓了一跳,死命地哭喊道:“姐夫!姐夫!我姐都
要生了,你怎么还在这里跟别的女人鬼混啊?!”
“……”
整个咖啡厅都安静了。只有流水般潺潺的音乐声。
演技派。绝对是演技派的。
相当煽情。催人泪下。
孙梓然脸红了,一语不发。
姑娘看看连国明,又看看孙梓然,纳闷地问:“孙先生,您刚说有女朋友了,怎么这么一会儿,连孩子都要生了
啊?”
闻言连国明一阵狂喜,几乎无法自制。
孙梓然的喉结无助地动了动,艰难地朝着四周好奇的观众点头,说:“抱,抱歉,这是我女朋友的弟弟,他,脑
子有点问题”,又对姑娘小声说,“这,这也是家父不同意我们在一起的原因之一。”
姑娘轻蹙着眉头,充满同情地看着连国明。
孙梓然清了清嗓子,看向连国明,问:“傻柱,你怎么来了?”
连国明蹦蹦跳跳地指着窗外,高兴地说,“姐夫,天上有灰机。灰过来,灰过去,灰过来,又灰过去。”然后拉
着孙梓然的手说:“姐夫姐夫,我们去看灰机!看灰机!”
孙梓然为难地看看姑娘。姑娘心酸地观赏着连国明天真浪漫的样子,感动得都快流泪了,对孙梓然说:“孙先生
,您就带他去吧。孙老先生那里我会去说的。”
孙梓然抱歉地跟姑娘点了点头,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的傻小舅子给拖走了。“看灰机!看灰机!”
刚一出了餐厅门,孙梓然便挣脱了连国明热乎乎的手,一下子把他搡出去老远,然后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我告
诉你连国明,以后咱俩井水不犯河水,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现,即使遇见了,也是路人。”
连国明登时傻了。无论如何,他也没有料到这种结果。
“哥——”
“不要叫我哥,我不是你哥。”
说完,孙梓然便上车走了。
连国明一个人默默地站在咖啡厅门口凌乱。
这时正好相亲的姑娘走出来,见了连国明,诧异道:“傻柱,看到飞机了吗?”
连国明偏头看着姑娘,两眼泪花闪烁,“我不要看灰机,我要看我哥。”
姑娘叹了口气,“傻柱没有哥,你只有姐。”
“嗯”,连国明哭丧着脸,“我惹他生气了。他不要我了。他说跟我没关系了。”
姑娘慈爱地笑,“傻柱,你姐姐她说的是气话,怎么会不要你呢。哪有姐姐不要自己弟弟的?她只是气你不乖。
”
连国明眼巴巴地看着姑娘,“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啊。她平常对你好吗?”
连国明点头,“好。”
姑娘笑了,“你姐姐不会不要你的。傻柱犯了错,说声对不起,以后不再犯就好了。”
“可是”,连傻柱对手指,“我还想再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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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的话,一语道破梦中人。
是的,一定是哥还在生他的气,一定是的。
连国明站在孙梓然的楼下,一直看着,直到窗子里亮起了橘黄色灯光。暖暖的,软软的。这里,是孙梓然的家。
孙梓然,是他的家。
思念如泉涌。连国明一时难以自控,用手作喇叭状对着窗口喊:“哥!我错了——我想你——”“哥!原谅我—
—”
孙梓然窗口的灯光,啪地就灭了。
连国明锲而不舍,“哥!我想见你——我有话跟你说——”
其他家窗口的灯却纷纷点亮,不断有人拉开窗子骂:“要死啦!”“鬼叫什么呢鬼叫?!”“死衰佬!”“不知
道世界上有种东西叫电话吗?山炮!”
连国明一肚子火正没地方发,就仰着脖子跟他们对骂:“长没长脑子啊?电话要是打得通谁还跟这喊??”“我
喊我的碍着你什么事了?!”“偷听狂!”
“你骂谁偷听狂?”
“谁认我骂谁!”
“你喊TM那么大声我们还用偷听?”“你再喊我报警了啊!”
“你报!我哥都不理我了,我他 妈现在什么都不怕!”连国明骂骂咧咧。然后,继续喊。
“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哥!我收回刚才说的那句话——我重说——”
“哥!我错了——我下回轻点——”
住户们的窗户挨个狠狠关下。孙梓然那里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连国明喊得口干舌燥,颓唐地蹲在地上,准备稍
作休整,一会儿再接再厉。
“嗨嗨嗨嗨干什么呢?!”几个片警接到报警吆五喝六地过来了。
连国明侧头看了他们一眼,根本不理睬,埋头在地上用小树枝儿划拉着。此刻夜幕已经降临,连国明一头乱发,
缩在地上的身躯看起来极端落魄而猥琐。
几个人走到近前,踢踢连国明的鞋,“听说你在这狼哭鬼嚎的?有暂住证吗?”
“没有。”
“连暂住证都没有!起来起来,跟我们回去。”
连国明怒火中烧,一下子站起来,人高马大的,吓得小片警扑通一声跌在了地上。
路灯下,几个人壮着胆子挨近了脸看,惊叫道:“哎呦!连哥!这不是连哥吗?连哥你怎么在这啊?你怎么不上
楼找孙哥去啊?”
连国明垂头丧气,“他不肯见我。”
“咋的了连哥,惹孙哥生气了?”
“嗯”,连国明点头,又蹲下身在地上画圈圈。
其中一个小片警说:“上个月我跟我老婆吵架,也不让我进屋!你们不知道,我老婆气性大得很!好不容易才哄
好的。”
连国明突然抬起头,两眼发亮。
小民警吓得后退了两步,“连哥,连哥,我说得不对,孙哥怎么能跟我老婆一样呢!您跟孙哥——”
连国明缓缓站起来,一步步朝小片警逼去,“你说,你是怎么哄好你老婆的?”
“我,我就是站在她的窗下唱歌。我一唱歌,我老婆就让我进屋了。”
连国明大喜,“这个我会!那后来呢?”
“后来啊,我就对她好”,片警掏出口袋里的小本,一字一句地念道,“‘五个做到’要做到,挺难的,连哥你
听:不论吃什么好吃的,都让她先吃第一口;吃她剩下的饭菜;让她擦过鼻涕的面巾纸直接放到你的口袋里,看
到果皮箱以后你再掏出来扔掉;不论什么时候打她的手机,都要坦然告诉她你在哪里在做什么;尽量抽时间陪她
,即使是很短的时间也会来看她。”
我早都已经做到了啊,有门儿!乐颠颠地跑到孙梓然窗下,连国明又喊:“哥!我唱歌给你听——”
“亲爱的,你慢慢飞,小心前面带刺的玫瑰。亲爱的,你张张嘴,风中花香会让你沉醉……”嚎得十分地陶醉。
一干片警瞠目结舌。其中一个在刚说话的人头上狠狠地拍了一巴掌,“瞎BB!”
没想到,连国明刚唱了两句,孙梓然的灯光竟然真的就亮了。
连国明高兴得了不得,又大声唱:“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你是我的爱人,是我的牵挂。你是我的玫瑰,
你是我的花,你是我的爱人,是我一生永远爱着的,玫瑰花。”
我 操—— 我要是他老婆我也得装不认识啊。
神奇的是,孙梓然的窗户居然开了。
片警们都佩服得五体投地。太邪性了,还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一个萝卜一个坑儿,王八就得瞅绿豆。
连国明一鼓作气,声嘶力竭地唱:“不管风雨有多大,我只爱你这一朵玫 瑰 花——嗷呜——”
“嘭!!!”
凌空而降一个花盆,速度之快,方向之准,要不是连国明闪得快,绝对能让他当场脑浆四溅,魂飞魄散。
“嘿嘿”,连国明俯身从破碎的花盆里刨出花,讪讪地说:“我哥一高兴,忘把花从花盆儿里拿出来了。”脸色
却不太好了。
其中一个片警说:“连哥,你别听他胡咧咧。他给他老婆唱歌,你就给孙哥唱歌,这也不合适不是?再说了,孙
哥是要面子的人,我看这招儿,使不得。”
你不早说……
你不挨砸我也不知道啊……
连国明问:“那你说,怎么办?”
“喊!”
“嗯?”
“还是不行滴。孙哥不是不接你电话吗?”
“啊。”
“你就给孙哥发短信,承认错误。发点有意思的,能逗孙哥开心的。”
“逗他开心的!成!”
连国明说着就闷头用手机上网,搜索短信。
片警们看不过去,“连哥,一会儿我们给你送件军大衣来吧。晚上风大。”
“哎。”连国明头都不抬。
众人摇了摇头,也就散了。
渐渐地,升起了月亮。温度越来越低,露水越来越重。多亏有了军大衣,连国明冻得哆里哆嗦,一边发短信,一
边仰着脖子看孙梓然家的窗口,实在受不住了,就回车暖和一小会,然后再出去接着望穿秋水。
连国明折腾,孙梓然也睡不安稳。
躺在床上看连国明的短信。“早晨的太阳红彤彤,我俩的爱情一场空。中午的太阳红似火,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傍晚的太阳西边落,都是燕青惹的祸!”
孙梓然哭笑不得,把手机丢到一边。
不一会儿,手机又响了,忍不住又拿过来看。
“那天我痴痴地望着你性感的身躯,诱惑地在我面前扭动,轻轻抚摸你的肌肤,我无法抵挡你的诱惑。”
孙梓然看着看着,想到前一天销魂的场景,脸越来越红。
只见后半句是:“老板,我就要这条鱼!” 脸变黑了。
又一条。
“当你默默离开我时,我痛苦万分,不知如何是好。”孙梓然静静读着短信,心中几分酸楚,又见,“看着你的
背影远去,我恨自己,都是我的错——早起一点就赶上车了!”
孙梓然恨恨地关了机。把脸捂在枕头里面笑骂:“不知道又是谁给出的馊主意!”
就这样,过了一宿。连国明冻得跟蜡像似的。
早晨五点,楼里的大爷大妈们出门遛狗顺道买豆浆油条,一群吉娃娃、博美、松狮的,路过连国明时围了他一圈
鄙视地狂吠,“”汪汪!“汪汪!”野狗!野狗!
连大爷能怕它们?于是“呜汪!”“汪汪!”地叫回去。谁说我是野狗?我在等我的主人呢!
“汪汪汪!”“汪汪汪!”没家教!没家教!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呜!”滚!滚!你们才没家教呢!
人们纷纷投以白眼。把一老大爷气得不行,骂道:“那么大了跟一孩子较什么劲啊?!孙子,咱走,不理他!”
众犬就撒着小碎步,趾高气扬地从连国明面前过去了。
“汪!呜——”等我主人认我的!跟你们没完!连国明又恶狠狠地叫了两声,呜咽了一句,老老实实回去埋头发
短信。
群犬骂战的场面让孙梓然哭笑不得,拉开窗户说,“滚上来!”
“哎”,连国明屁颠屁颠地上了楼。
孙梓然并不开门,隔着门道:“你有什么话,就说吧。说完你就走吧,别再在这耗着了。”
连国明贴在门上,“哥,我喜欢你。我想跟你过一辈子。”
门内,孙梓然也仰头背靠在门上,闭着眼睛,心里不是滋味。这么多年了,哪是说放就能放得下的。在你寂寞的
时候,是谁在陪你?在你不痛快的时候,是谁任你打任你骂任你撒气?是谁有好吃的先给你吃有好玩的先给你玩
?是谁拿你当成宝贝,捧在心尖尖上?
本来想做一辈子的好兄弟的,怎么就那么被这混不吝的二百五给强要了?
“你,走吧。”孙梓然说完,关上了里层门,回卧室补眠。
连国明失落地,慢慢滑坐到地上。
……
孙梓然一觉醒来,已是上午九点。悄悄地挪到外门,偷偷一看,果然连国明还在那里。这家伙一天一夜没吃没睡
了吧?
连国明正倚着墙角呆呆地坐着,一副弃妇神情。忽听门声一响,抬头见孙梓然冷着脸端了个盘子站在门口,忙手
脚并用地爬了过去。孙梓然把盘子摔到地上,用脚尖点点,“喏,吃吧。”
连国明感激地连连点头,还没来得及表白,孙梓然就回身关了门。
十五分钟后,孙梓然开门,收回了盘子,给了连国明一瓶水。
午餐是西红柿酱意大利面。连国明又惊又喜,受宠若惊。把盘子舔得那叫一个干净,都不用洗了。
晚餐比较丰盛,鸡肉,是连国明爱吃的那种。孙梓然盛好了饭菜,刚一开门,就看见连国明蹲在地上,竖着耳朵
,抬着头看着他,“呼呼呼呼——”地喘气,都快流口水了,眼睛闪闪发亮,满脸期待。
孙梓然哼了一声,把盘子撂到地上,关门。
十五分钟后,孙梓然开门。连国明还没有吃完,见孙梓然出来了,赶紧狼吞虎咽地往嘴里送,三口两口吃完了,
抹抹嘴,把盘子双手还给孙梓然。
孙梓然两臂环胸倚在门边看着他。叹了口气,无奈说:“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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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国明上蹿下跳,打滚,翻筋斗,喜不自胜。都不知道怎样去表达他此刻的心情。
太高兴了。太快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