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儿,既然现在你知道了,应该遵守自己的诺言,吃了这枚丹药吧。”是的,现在只能让枫儿吃了这枚失心丸,才能让自己安心了。这丸药有妈妈的血,你吃了之后,我们就会永远母子同心,我们永远也不会有芥蒂,我们会永远一条心的。
寒枫轻轻的拿出药丸。小小的药丸十分的可爱,青绿色,就好像春天青草的颜色,也有一点点像集市上买糖果的小贩兜售的丸子糖果。寒枫向自己的母亲诡异的笑了笑,这笑让洁米儿心里面直发毛。然后一口吞进了嘴里,很痛苦的咽了下去。
洁米儿赶忙拿过一杯白水递给寒枫,却又一次被寒枫打翻在地。
……
寒枫不知道自己睡了久,只是躺在床上,往窗外望去,天已经漆黑一片了。房内点着一段微弱的蜡烛,用白色的纸糊了个罩子,笼在其外面。蜡烛在里面不安的燃烧着,发出呲吱的轻响。
“你醒了。”
寒枫这才发现原来洁米儿正无声无息的坐在房里,陪着自己。
“想不想去看看你的月华哥哥。”
这句话刺激了寒枫的神经。寒枫翻身下床,胡乱的穿好放在小凳子上的衣服,站在阴影中看着自己的母亲。
“你现在带我去吗?”寒枫觉得和自己的母亲交流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每一句话都是斗智斗勇,说错了一句,便走进了她设下的圈套。可是自己已经吃了她的药了,她对自己应该没有从前那么警惕了吧。
“跟我来吧。”洁米儿起身,走到寒枫面前,拉着儿子的手往门外走去。
在自己的记忆力,还从来没有和母亲身体接触过的经历呢。妈妈的手很暖,一点也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冰冷。可为什么她的心那么硬呢?逼自己的儿子吃这种药。是不是报应?
原来从外面看上去的那两层小木质建筑,并不是风雅庄的全部。在一间不起眼的小房间里,有一道暗门,藏在一幅很大的水月观音画后面,而开启门的机关却是供在观音前的小香炉。
洁米儿站在水月观音前,拿出了三炷香点上,恭敬的拜了三拜,才去启动机关。
越是狠毒的人,越敬畏鬼神、越将寄托和希望建立于菩萨和佛祖。洁米儿就是这样一个典型。这和信仰没有一点关系,只不过是找一点心灵的寄托。亏心事做多了,希望下地狱的时候,不至于太惨。
暗门之后,是一道蜿蜒曲折的狭窄楼梯,仅供两个人并肩而行。刺耳的尖叫声已由下而上,钉进了寒枫的耳膜。
寒枫站在楼梯口,想下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儿,又想往后逃,可是两腿如灌了铅一般,怎么也提不起来。
洁米儿一手拿了一盏小灯,一手牵着寒枫的小手,似笑非笑的说道:“枫儿,知道你睡了多久了吗?”
寒枫麻木的遥遥头,他的耳朵里,全是那刺耳的尖叫声。
“三天。你睡了三天哦。”
“三天吗?”寒枫好不容易从嘴里挤出了这三个字。
他不想说话,可洁米儿偏逼着他,刺激着他。“那你知道这叫声持续了多久吗?”
“三天。”寒枫几乎是脱口而出。
寒枫开始颤抖,他现在真正的想逃,逃的远远的。他甚至希望自己没有要求过洁米儿带自己见月华。好希望这一切都至是一场梦,梦醒之后又回到从前,就算是回到和萧影风一起的那一晚上也可以。楼下的那个声音,自己再熟悉不过了,那是月华的。
是的,那是月华的……
洁米儿紧紧地拉着寒枫的手,一步一步地拖着寒枫往楼下走。虽然心下有些奇怪,自己的儿子吃了失心丸居然也会有这样的反应,但一想到寒枫自小和月华就情同兄弟,而且又超乎寻常的喜欢着月华,也就像没事儿似的过去了。
寒枫站在地牢的转角处,他想站在这里月华应该看不见自己吧。可是他没有想到,现在的月华,几乎谁也不认识了。
小小的牢房里,阴暗、潮湿,摆满了各种刑具,棍、枷锁、脚铐、木桩、洛铁……两根用坏了的鞭子扔在地上,而且每一根都沾满了血渍。凌夫人和侍卫无水正轮流着用鞭子对月华施着刑。
寒枫用嘴死死的咬着自己的拳头,泪一滴滴的飞溅了出来。
月华甚至连抵抗和咒骂也不会了。
身上没有一处是完好的,全是血,披头散发的蜷缩着跪在地上,只要有人拿着鞭子靠近他,就开始呓语,嗡嗡哑哑的不知道说些什么。而只当鞭子落在身上的时候,痛的时候,才发出让听者悚然的叫声。
月华哥哥傻了。这是寒枫的第一个反应。他已经不是以前的月华了。他被折磨得已经不是以前的月华哥哥了。
寒枫歇斯底里的向洁米儿吼叫道:“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为什么?”
洁米儿微微一惊,转儿又甜甜的对寒枫笑了笑:“枫儿怎么了?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不过是几鞭子而已,已经比开始的时候便宜太多了。刚开始的时候……”
寒枫反过洁米儿的手,目露凶光,吼道:“不要说了。我只问你,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这样对他。你是人吗?你是个做母亲的人吗?我真的有你这样的娘吗?”
最后几句话有些刺痛洁米儿。
洁米儿收了笑颜,看了看牢房中的月华,深吸了一口气:“那小家伙太不听话了。老说什么要找自己的小爹,要找萧影风,就好像萧影风是他一个人的似的。凌夫人看不惯,只好把他锁起来了。可是他居然不顾你,自己逃了出去。”
看着一脸伤心欲绝的儿子,洁米儿俯身在其耳边轻轻的说道:“枫儿,我知道你喜欢你的月华哥哥。可是月华只喜欢他的小爹爹。如果这小爹爹在他心里一天不死,你就算得到了他的人,也永远得不到他的心。现在他谁也不认识了,就连萧影风也不认识了。如果现在有一个人对他好,他一定会只信任这个人的。娘这都是为了你好。”
寒枫看了洁米儿一眼。洁米儿说的没有错,月华哥哥的心,从来都只把萧影风放在第一位。可是,自己从来不想用伤害来获取月华的心。
洁米儿看出了寒枫的想法,又轻轻的说道:“傻孩子,爱是自私的。”
寒枫对洁米儿的话有些着魔了。是的,除非月华失意了,除非他……
洁米儿吻了吻寒枫的额头,说道:“乖儿子,没有今天,怎么会有你和月华地将来呢。去把这丸药给你的好哥哥吃了,他一辈子都是你的了,这一辈子只会听你的了。”
第二十九章:月华失忆
寒枫手里死死的拽着洁米儿给的药丸,扶着墙壁,一步一步走向月华。事已至此,除了顺其自然,他似乎已经找不到其他的解决方法了。
我的初衷不是这样的,我没想过会这样的,寒枫不断的在心里对月华说。可是除了自己,这句话还有谁能听得到呢。
月华疲惫的看着寒枫逼向自己,哆嗦着往后退着。可是背后已经是血染的墙了,无路可逃,无路可避。索性把头埋在了胸前,又用双手抱着自己的头。不管是谁,只要不要打我就好,打会好痛的,为什么你们要打我呢?谁可以来救我。
寒枫倒吸了一扣冷气,仰天大叫了一声。月华哥哥真的、真的不认识我了。他居然害怕我,居然以为我要伤害他。
是我错了吗?不,是洁米儿的错!更是萧影风的错!如果萧影风不那样对我,也不会有今天。那天晚上他不想伤害月华哥哥,找了我做替身。呵呵呵。而他对我犯下的罪孽,却在今天终于在报应在月华哥身上了。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
寒枫想大哭,想发泄,想大声地尖叫。可是他只是仰着头,紧咬着嘴唇,把眼泪倒回心里。不能哭,绝对不能哭!我不能在洁米儿面前哭,更不能在萧影风还在逍遥的时候哭。
寒枫蹲在月华面前,拉过月华的手,紧紧的握在自己的手心里。可月华并不抬头,还一个劲儿的发抖。
寒枫并不介意,很温柔的、轻轻的叫着月华的名字:“月华哥哥,月华哥哥,你怎么了?”
好久之后,月华才意识到这个拉着自己的人在叫自己,仍埋着头,从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反问道:“你是在叫我吗?”
“当然是在叫你,月华哥哥。”寒枫想把月华抱在怀里,可是月华从被这个举动吓着了。
月华大叫道:“不要,不要把我关在黑屋子里,有鬼,有鬼。你打我,你打我,不要关我。我求你了。”
寒枫的心都凉了。他终于明白洁米儿那句未完的话,那句‘刚开始的时候’发生的事情了。月华哥哥的精神几乎崩溃了,不仅仅因为被打。如果仅仅是身体上受了些伤,月华哥哥断不会变得如此。
寒枫很阴冷的看了站在地牢里的洁米儿,并趁洁米儿还没有发现自己在注视她时,又把眼神收了回去。洁米儿,你居然把一个八岁的小孩子,和你儿子同样年纪的孩子,关到黑屋子里,还装鬼吓他,把他吓得神经错乱。你记着,今天你犯下的错,以后会一点一滴报应在你的身上的。
“月华哥哥,不要怕哦。枫儿保证以后没有人会伤害你。不要怕哦。”寒枫用手轻柔的擦了擦月华脸上的血渍,可是好多血渍都擦不掉了,已经结疤似的粘在了月华的脸上,只有水才能洗掉了。
“枫儿,枫儿是谁?”月华终于抬起了头,疑惑的看着寒枫。
“枫儿,枫儿就是我啊。我是你的枫枫哦。是世界上最喜欢你的人,只有我能保护你噢。”
“哦!”月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真的呢!这个枫枫来了,就没有人打我了。而且他还对我好好噢。
寒枫又问道:“月华哥哥还记得萧影风吗?”
听到这个名字,月华突然很紧张的做了一个安静的动作,用极其微小的声音说道:“不要说这个名字。会被打噢。他们会打的。”后又害怕的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凌夫人和无水。
“不用怕。枫儿说过,枫儿会保护你的。月华哥哥以后再也不用害怕了。”寒枫抚摸着月华的小脸,继续问道:“月华哥哥真的不记得萧影风了吗?”
月华偷偷的朝寒枫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记得对吗?”寒枫的心被这笑拧的疼极了。
月华却遥了遥头,皱着眉说:“好熟悉的。可是,可是我都不记得他到底是谁了。”
寒枫心里如同突然落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放心的叹了一口气。小心的扶起月华,笑了笑安慰道:“不记得没关系,以后我给你说关于他的事情。月华哥哥还能走吗?饿了吗?我们离开这个地方,再也不要在这里了好不好。”
月华点了点头。然后又害怕的遥了遥头。洁米儿、无水、凌夫人如同三座大山压在他的身上,让他喘不过气。
寒枫知道月华怕的是什么,挽着月华的胳膊说道:“不用管他们。跟着我走。我会保护你的。月华哥,我会保护你的。但你要记住,只有我能保护你哦。”
月华慢慢的迈出了一小步,又紧张的看了看那三座大山。三座大山并没有吱声,也没有要打自己的迹象。
月华靠着寒枫的搀扶,慢慢的挪着步子。虽然腿有些麻了,还很疼,但总算可以移动的。
月华每走一步都要回头看看,直到走出了地牢,又爬上了楼梯,走进了寒枫住的房间,眼看着寒枫把门关上,屋里之上下了他们俩人才安下心来。
只是寒枫没有想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房间里已经点上了好几根蜡烛,把整个房间照得雪亮。桌子上已放着几碟子月华最喜欢的点心,红红绿绿甚是可爱;屏风后面,还有一大桶已经放满了热腾腾的洗澡水的洗澡桶,水面上还浮满了红红的玫瑰花瓣。
一定是洁米儿吩咐的,让我用这些来收买月华的心。真是好手段,好心计啊。
寒枫把月扶到凳子上做坐好,拿出袖里藏的一根银针,刺进送来的食物里。银针没有变黑,证明没有被下毒!
蹲下来,仰望着月华说道:“在这儿坐一下,吃两个点心。我去找一套衣服,然后我们洗洗澡好吗。不要怕。”
月华照旧点了点头,也不管手上的污渍,拿起一个小点心就往嘴巴里塞。在洗劫了第一碟糕点后,月华心下觉得有些可惜,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要不要留下几个,藏起来以后再吃。不过,这个味道好熟悉,可是自己以前吃过吗?月华眨着眼睛,盯着手里的糕点,努力的探索着过去的记忆,可就是想不起来了。
对了,那个枫儿好像也没有吃呢!月华突然间又想起了寒枫来。拿了一个绿豆糕,悄悄地走到正在为自己找衣服的寒枫背后,伸着手,等着寒枫转身。
寒枫感觉到了月华,转过身来:“怎么了?不好吃?”
月华遥了遥头,把绿豆糕伸到寒枫的嘴边。
“给我的吗?”寒枫轻拿起小糕点。
月华点了点头,然后又乖乖的坐回了桌旁,继续享受着久违了的美食,完全忘了刚才说要留下几个的念头。
寒枫把绿豆糕捧在手心里,看着月华的背影,刚才的坚强顿时如沙墙遇到了洪水一般,崩塌了。
走到月华身后,双手紧紧地环着月华的背,喃喃的在月华耳边低语道:“对不起!哥,真的对不起。是我不好。我错了!”泪水简单的决了堤。
第三十章:预谋
寒枫迟迟下不了决心给月华服下洁米儿给的药丸。药丸的副作用,寒枫是知道的。
可这又过了九天了,只还有两天萧影风就要到风雅居了。虽然现在月华已经不记得萧影风这个人,仅仅只是对名字还有些熟悉,但是指不定,两人见面的时候,月华的失忆症就全好了呢?这个风险太大了。
月华现在倒是很听寒枫的话,甚至到了害怕寒枫离开自己视线范围的地步了。
月华怕再回到那个阴暗的牢房去,怕再被凌夫人等人用鞭子打,在这里只有寒枫对自己好,只有寒枫能保护自己。这是很本能的事情,所以月华对寒枫寸步不离。
洁米儿有点按耐不住了,她总觉得自己的儿子有问题。没有人吃了自己的失心丸会犹豫吩咐的任务的。可是儿子的确犹豫了。到底那天儿子吃药没有?可自己亲眼看着儿子把药吞进肚子的,还昏睡了三天,这些是没有一点错的。
可恶的是,寒枫和月华两个人现在是寸步不离,否则,我可以把月华骗过来,然后让他把药吃了。他的利用价值还很大,断不能让枫儿这样的浪费掉了。
最后,让寒枫下定决心的是萧影风。
在二十天之约的前一天,无水向洁米儿汇报说,萧影风已经到了风雅居下的忘忧谷了。萧影风好像并不想通过正常的渠道——通过那段小小的古栈道到风雅居来,而是意图从谷下攀岩绝壁而上,神不知、鬼不觉的到风雅居来。再悄悄的救走月华。
洁米儿在月华睡下之后找到寒枫,把这个消息说了出来。
“枫儿,萧影风要来了,说不定今天晚上就到。”说完之后就是一阵沉默。
寒枫的心在嘀咕,萧影风让他有点措手不及,本来以为还有两天的时间来考虑,可萧影风居然不按照规则办事。
“枫儿,你还没有给月华吃那丸药吗?你放心,娘给你的这颗药和其他的失心丸不同,是不会让服药者昏睡的。这药对月华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副作用的。”顿了顿又说道:“难道你真想把月华再拱手送还给萧影风吗?如果你再犹豫,月华受的苦,你受的苦,我们的计划也就白费了。”洁米儿知道,虽然儿子没有回答自己的话,但他一定在思考自己的话。只要自己的话能打动他的心,这次就赢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