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冯洛笑着跟他说:“老板,我失恋了。”
苏逸点着头说:“这麽可怜?那我给你延长半天假期。”
冯洛咯咯笑着挣脱苏逸的手,转头踉踉跄跄地下车往外走,苏逸对他背影喊了一句:“冯洛。”
冯洛转头,笑着问他干吗。苏逸说:“以後小心分辨点,不是每个长成我这样的都是好人。”
苏逸看着冯洛一脸呕吐的表情,这才转身闪人,脸上瞬间换上一副被带了绿帽子苦大仇深的表情,把刚才捉奸看到
的有血缘关系的奸夫的祖宗三十六代都问候了一遍,这个笨蛋显然在骂人的时候忘了,其实他们共用祖先的事实。
祖国春花开满,路边的音响店的喇叭大声唱道:东风吹,战鼓擂,长江黄河喝过水!这个把民族资本主义公司经营
成帝国主义资本公司的苏逸显然没被社会主义的水熏陶过,更没有历经沧桑,早生华发,看破红尘,或者在爱情的
沼泽里练出一双火眼金睛。他只是一个刚刚确定了一个有难度目标的猎人,一个发誓要扳弯别人恋爱道路的扳道工
,一个不在乎时间目的手段,志在必得的自大狂和大男人主义者。
苏逸并不是个爱情专一者,他喜欢新鲜和争夺,喜欢刺激和挑战,他喜欢向有难度的山头发起冲锋。他最讨厌他还
没有厌倦的目标急着抽身离去,他发誓要夺过来,然後向野兽一样在猎物周围画一个圈,除了他谁都不准碰。之後
呢,他并不打算知道,也许是好聚好散,也许是一刀两断。他此刻只是单纯地知道这个少以真面目示人的男人让他
浑身都不对劲,他让他新鲜让他刺激,苏逸喜欢聪明的人。
无论是下属还是伴侣。
在爱情萌芽的时候,谁能分清楚这是征服欲还是爱情,前者在攻克後会逐渐厌倦,後者在得到时更加珍惜,一切盖
棺定论前,故事里的人统统蒙在鼓里,各自雄据一方,互相掂量,占山为王。
苏逸在车里重新翻开了冯洛的那份资料,目光停留在一行字上:从高中开始,与苏陌交为好友,期间无恋爱记录,
无夜游记录,无负面新闻,无……无……无
等到冯洛短暂的假期结束後,再次回到公司,敲开顶楼的总裁办公室,苏逸正坐在办公室桌前,阳光从玻璃窗後面
打过来,染得头发都带了一层金色,一沓资料散在桌上,苏逸并没有抬头去看冯洛,而是安静而幽雅地取下自己的
耳钉,七八个银制的耳钉在黑色的桌面上轻微晃动,像是刚从天上摘下来,禁锢在掌心的星光。
冯洛犹豫着不敢走过去,他惊讶地看着那个暴君今天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甚至连头发都梳过了,没有使用发蜡的
头发,看上去恭谨而儒雅的贴在耳侧。冯洛打量了好半天,才相对谦卑地说了一句:“老板今天抽什麽风吗?”
苏逸微微笑着说:“今天接一个大客户,老头子都喜欢那种打扮正经一点的生意夥伴。”
冯洛一脸无害地笑:“这麽说的话,以前的那副流氓样大概是为了迎合女客户的需求吧。”
苏逸皱了皱眉头,然後又笑了起来,他站起来,然後走向冯洛,冯洛脸色一下子有些白了,然後胆怯地笑着说:“
您……您别介意……我是说您很受欢迎。”
苏逸走过去,用力地捏冯洛的脸,笑着说:“我以为你会很感动呢,我真是一个为了工作懂得自我牺牲的人啊。”
冯洛捂着脸喊:“谁说不是呢,谁要说不是我第一个冲上去和他拼命!”
苏逸捏啊捏啊终於放了手,他拍拍冯洛的肩膀,一脸很看重他的官腔说:“ok。等会会议上就看你的了,作为我方
代表你可要争气啊。”
冯洛吃惊地看着他喊:“不会吧。老板你妆都画好了怎麽不坐台啊?”
苏逸说:“黑道单挑的时候老大都是不出场,在马仔後面站着抽烟的,但你放心,有我在旁边坐着,气势就是不一
样的。”
冯洛吓得面无人色冲过去看桌子上散乱的那沓资料,抓紧不多的时间疯狂阅读,苏逸在後面看着他笑:“四千万的
定单就看你的了,失败的话我把耳钉都送给你。”
冯洛捧着资料的手一直在抖,哭丧着脸喊:“老板,我没耳洞带不上的。”
苏逸乐得逗他,开心地笑着说:“我帮你穿孔,想穿哪就穿哪。”
冯洛怒极,唰唰唰看完了稿子就往办公室外冲,哇哇叫着大喊:“说!会议室在哪里,定单他要是不签,我就跟他
同归於尽,我要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
苏逸笑得咯咯的跟母鸡似的,然後从後面抱住冯洛的腰把他拖回来,柔声说:“下午才开会,好好看一看,不急的
。”
冯洛愣着看了他一眼,然後乖乖走过去研究企划案,苏逸在後面冒着绿光,走到外面把自己珍藏的小人书从口袋里
掏出来,只见封面镏金的大字写道:追女秘籍100条。
苏逸翻开书第一页,只见第一页第一条这样写道:“要打动女孩子,一定要从“心”开始,利用业务的关系,做她
工作上的知心大哥哥,是最简单直接的方法!”
苏逸歪着头,掏出红笔,在第一条後面划个红对勾。
苏逸很郑重地把秘籍又放回口袋,决定在下属拼命工作的时候,先去吃一顿好的,後面还有九十九条,鼓足干劲慢
慢来。
一段长时间的实验,苏逸越发的觉得那秘籍的好处,经典得如同河图洛书,玄奥得如同易经,端的是百读不厌,屡
试不爽。那西方文化开放,苏逸深受其害,弄得恬不知耻,不撞南墙不回头,从送花到上下班接送,从请吃饭到子
夜服务。秘籍开篇有总决,总决道:所谓情之一物,贵在志诚,万般妙法,皆在於缠。苏逸难得有什麽劲头,图个
新鲜,整天礼法并施,王霸兼用,三步不离冯洛之侧。冯洛没有赶他,有时还回上几句,苏逸说些什麽有的没的,
冯洛大多只是笑,一脸承蒙赏识的模样。
大概彼此都知道只是玩,万般模样皆无所顾及,嬉笑怒骂粉墨登场,一场又一场欲拒还迎的戏码,离命中靶心却总
差了一箭之地。遇上苏逸叫冯洛侍寝的情节,冯洛逃得比兔子还快,有时候笑着说工作没做愧对公司,有时候哭着
说身体不适月经不调,有时候嗔痴地骂苏逸整天只用下半身思考,眨着眼睛说自己其实很保守的,所以在结婚前…
…开始苏逸乐得看他百般的借口理由,後来多少也倦了他的一推六二五,却依然忍着没动强。
他知道冯洛的面具时戴时不戴的,不触犯那人的底线,他爱唱什麽戏词冯洛为了自保都会忍着怒火陪他唱,过了界
那人就会毫不犹豫的和他玩起真刀真枪,毕竟公司一大堆企划密码在冯洛手里流进流出的--苏逸想扳倒他并不太难
,只是玉石俱焚让人心痛。他知道冯洛那条尾巴在那里拖着,不能动,心里却总有个声音在叫嚣着想去踩,似乎是
踩狗尾巴上了瘾,想听那小动物再叫几声,谁叫冯洛演戏的时候固然憨态可掬,拿枪的时候更加英姿飒爽。
那天苏逸叫他亲爱的经理进来,跟他交代了一大堆任务,说了一大堆祖国人民对他的期望之後,苏逸说:“小冯啊
,你喜欢什麽样长相的?”
冯洛低着头很本分的样子说:“乡土一点的,长点麻子,扎着又粗又长的辫子。”
苏逸惊讶地说:“是吗?我以为你喜欢黑头发的呢。刚才才想问问你,我去把头发染回来,再去配个黑色的隐形眼
睛,走正统路线好不好呢?”
冯洛差点咬到舌头,猛抬头大喊一声:“不好!”苏逸说:“为什麽不好呢?”冯洛脸色白了一下,然後又笑开了
,他笑眯眯地说:“现在挺好的,比较有型嘛。”
苏逸说:“这麽说,你比较喜欢我这个长相的对不对?”
冯洛说:“对,对极了。”
苏逸又问:“比黑头发黑眼睛的那种还要喜欢对不对?”
冯洛安静了一会,突然用回自己正常的声调,直起脊梁说:“没事我出去了。”
苏逸看了他一会,轻笑着说:“站住。”见冯洛站在门口,苏逸又说了一句:“我的弟弟,亦或是哥哥,似乎……
生活得很开心嘛。那麽安定的生活,真让我羡慕。”
冯洛在门口站了一会,又转身回来,冯洛看着自己的脚,低声问:“你要我做什麽吗?有什麽用的着我的地方?”
苏逸温柔地问:“我说了,你就一定答应?”
冯洛看着自己的脚,眼睫又直又长,在眼睛下方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冯洛说:“做得到的我会做,做不到就和你
拼了。”
苏逸笑着说:“不难不难,我实在不喜欢我们变得剑拔弩张的,多不好。”苏逸拍拍自己的大腿,跟冯洛说:“站
着多累,来,坐这。”
冯洛低垂了眼睛,然後沈默着走过去,坐下来,苏逸看着冯洛似乎有些僵硬的背部,有些得意紧张在胸腹里交缠不
清,苏逸手抚上冯洛的腰,看着他柔软的短发下白皙的後颈,说话多少带了些压低了的轻佻,说:“我其实一直想
我们之间,可以像这样,好好说会话。”
冯洛说:“你说,我会答。”
苏逸把头低下来,埋在冯洛的肩窝,温热的吐息断断续续的打在脖子上,问:“我送了你那麽多花,心动吗?”
冯洛说:“没感觉。”
苏逸笑着从後面轻吻冯洛的脖子,又问:“不要骗我,到底什麽感觉?”
冯洛说:“恶心。”
苏逸肆意的手就僵硬在那里,好半天才咕哝一句:“不对啊。”他之後又问:“那请你吃饭呢?接你上下班呢?”
冯洛说:“很恶心。”
苏逸“啊”了一声,然後说:“等等。”接着是书页翻动的声音,冯洛坐在他腿上,根本没兴趣去看,过了一会听
到苏逸在耳边问:“那这些呢?为你做手制的蛋糕,每天送你一杯贴了便条纸的奶茶,暴雨中,在你家楼下的路灯
下,撑伞彻夜遥望你家的窗户?如果我做了这些,你会不会比较感动?”
冯洛说:“非常恶心。”
苏逸惊叫了一声,似乎很难置信,说:“是不是读出来的缘故,你想象一下,做起来会不会比较感动一些?”
冯洛说:“相当恶心。”
苏逸僵硬了一下,然後一手抱着冯洛的腰,单手套出红笔,把秘籍上叉了一大片,想了想,然後又把以前打的勾又
改成了叉。冯洛似乎有些不耐烦,他说:“你要我干什麽,直说。”
苏逸看着那秘籍上,有一条建议说:如果你心仪的女孩有过失败的恋爱经历,在必要的时候,要帮助她走出阴影,
这样的话,一定会收到意想不到的热烈效果!
苏逸看了一会那条建议,突然笑了出来,说:“我看到一个有趣的东西。”他看到冯洛微侧过头看他,於是随手把
秘籍扔到字纸篓,他说:“我高估了那东西,我有空也可以写一本,还是不看那些东西了,温柔的东西我做不来,
做自己的感觉比较好。”
冯洛皱着眉头说:“你到底想说什麽。”
苏逸说:“冯洛啊,喜欢那个人很辛苦吧,有时候也会很怨恨他吧。”冯洛呼吸一顿,然後几乎是立刻想甩手而去
,再不听他废话,苏逸大力一拉,把冯洛狠狠拽回自己的怀里,眼睛里微微有了一些久已不见的暴戾,苏逸说:“
绝交吧,冯洛,和他绝交,连哥们儿都不要做,这样我才比较放心。”
冯洛愣了很久,好一会,才苦笑着说:“这是你的要求吗?我……还以为要怎麽样,你……是觉得我还不够……惨
吗?”
苏逸察觉出冯洛身体上的抗拒,却并不犹豫,他说:“和他绝交,冯洛,只要这样,我不动他们。”
冯洛沈默着,开口的时候语调依然有些颤抖,带了点企求的味道:“那次吵了之後,他已经不怎麽和我联系了。”
苏逸抓冯洛的手紧了紧,“那样还不够,我要你当面和他绝交。”
冯洛回头看了苏逸一眼,挣扎着站起来,用力甩开苏逸的手。苏逸看着冯洛,突然大声说:“你还要沈浸在自己的
单相思里多久,你准备一辈子就这样了吗?你还可以喜欢很多人,过很开心的生活--”
冯洛回头看了他一眼,说:“一生中,你要喜欢多少人,才足够?我觉得……喜欢过一次,这一辈子,已经足够了
。”
苏逸听了,安静了一会,眼睛却逐渐亮了起来,微笑地看着冯洛,像是看到了错过会後悔终生的奇珍异宝。
番外-Remainder 下
他仔细看了好一会,才故作轻松地放手,笑着说:“好,那麽,我不拦你,只是好奇你拿什麽跟我斗。”
冯洛顿了一下,没有回头,背着他往外面走,说:“我的辞呈会在两个小时後完成,到时候交上来,还要麻烦您给
我盖章。”
苏逸在後面冷笑着说:“真的决定好了?”
冯洛不说话,在门口安静地站了一会,苏逸又在後面喊:“你现在後悔还来得及。”冯洛停了一下,终究走出去,
把总裁办公室的门给合上了。
苏逸愣了一会才自己笑出来,也不知心里面什麽味道,自言自语说:“切,我以为他会比我想象中笨一点的,到底
还是个聪明人。”
话还没说完,听到门外劈里啪啦一阵脚步声,门被人一脚踹开,冯洛惨笑着站在门口,说:“你赢了,我答应。”
苏逸看了他一会,目光渐渐放柔和,说了一句:“绝交信就在这里写吧,写完了我过目,合格了我再送你去他家楼
下。”
冯洛不说话,自顾自抽了纸和笔,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开始动笔,面目狰狞,脸色如纸,唰唰唰运笔如飞,苏逸在旁
边问:“你是不是在生气?”
冯洛专心写,好久才答:“每个人总有一两个死穴的,没什麽大不了的。”
苏逸又问:“你是不是觉得我没人性?”
冯洛这次答得飞快,说:“一般般啦。”
苏逸笑着说:“小冯啊小冯,我之所以对你一直都留有余地,就是不希望我们之间弄得过僵,很多事情我可以绝一
些,但是我不希望那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死穴,会害怕各种各样不同的东西,如何找这些地方,抓住他们的弱点
,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学问。”
冯洛没有理他,苏逸看着他笑:“我真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弱点。”
冯洛抬起头做了一个呕吐的表情,说:“妈的恶心,还有,写好了。”
冯洛带着盖了苏氏企业鉴定合格公章的绝交信坐着总裁私家车一路飞尘无数地飙车,到了地方,冯洛气势如虹地下
车,苏逸在後面看着他和蔼可亲地笑,比了个手势,一脸亲切地说:“我看好你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