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忘江湖 下+ 番外——didida

作者:didida  录入:07-04

他踉跄走了过去,将那纸上内容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读了出来,读到“李宣”
      二字时,猛然伸手,将那告示一把扯了下来。
守城兵士见到,叱喝着跑近,“你干什么!!”先前偷马那人在后面道:“那是个傻子。”跑近的军士头目,本

已经抽刀,闻言又放下手,回头道:“傻子又如何,给我抓到衙门去。”还不等其他人应声,只见白光一闪,那

头目瘫软倒下,身后慕容天剑尖滴血。另几人大惊,正要群起围之,眼前一花,慕容天已悄然逼至眼前。这人竟

然身若鬼魅,众人大骇。
慕容天纵身,自那几人头顶跃过,提剑疾步奔入城门。这一番打斗早惊动城楼上的护军,纷纷从石阶上涌了下来

。慕容天也不多话,剑诀一捏,迎面杀了过去。
这城楼石阶原不宽,仅容数人同行,那护军虽然训练有素,身手到底不如武林高手。只见一时间刀光剑影,人影

纷叠,兵戎相击,喝声掀天。慕容天手中剑过,血雨纷飞,溅了他一脸一身。
       
第九十三章
天渐渐黑了,城楼上下燃起灯火,照得内外如同白昼,慕容天已经杀上楼,此处开阔,兵士便重重围了上来。见

他骁勇,早有将领下令将短刀换成长矛。那尖利矛头对着他扎过来,从头到脚竟无一处放过,他不得不回剑护身

,前行速度骤然便慢了。
身后是一楼阁,飞檐翘角,似入天际,那护城将领站在楼阁前,居高临下,也不动作,看着场中变动,口中间或

呼喝口令,那兵士便由开始的惊慌无措,变成之后的前后照应进退有度。慕容天打了一阵渐觉吃力,心知这平地

上正合适军队发挥所长,自己以一夫之勇要取胜着实太难,可眼见离悬挂李宣人头处已不远,要半途逃弃,却是

不心甘。
再打了一阵,心念微转,卖了个破绽,那些军士不知是计,挺矛刺来,慕容天侧身,逼过锐风,突然伸臂,已将

那五、六杆矛夹入腋下,那几名军士抽之不动大惊,慕容天右臂猛斩,只听几声响,那几杆矛竟齐刷刷从中折了

,那剑也“卡”一声脆响,断成两截。众人惊呼,被他神勇震住。
慕容天从人群头顶越过,奔至城墙头,伸手去捞那首级,却听身后脚步声急至,追兵已到。他也不回头,将那绳

索一把把扯近,每近一分,心跳也更猛了一分。
身后锐风已至,慕容天掌心已经触到他的发,后心一痛,那矛尖已然入肉。慕容天心中狂跳,更是低头,只盼望

最后一刻能看清他的面目。可此处背光,手中头颅一团黑影,只见轮廓,哪里望得清口鼻模样。
“慢!!留他性命。”却有人在远处疾喝。
那矛突地停住了,慕容天恍若不觉,将手收回,提至眼前,慢慢将那颗头转向自己。
猛然一震,火光下,李宣面目虽然失了血色,却是清俊异常,眼睛微睁不闭,竟似日前调笑时的某个神情。慕容

天痴痴看了片刻,将那头抱入怀中,另一只手轻轻抚上他的眼,将他眼帘合上。
将那首级举到头边,轻声道:“你骗我。你说要来找我,如今却是我来找你。”
众人见他神态异常,不禁吃惊。
那将领原本见他武功超群,起了惜才之心,才及时喝停,突见他癫狂之态,心中暗道可惜。
慕容天抱着李宣人头往回走,似不见众人手中寒光闪闪。众人见将领不下杀令,纷纷退后,让开一条路。慕容天

往前踏了几步,伤心至极,终于遏不住气血翻涌,一口血喷了出来,双膝无力跪倒,瘫软在地,竟然昏了过去。

手里却死死抱着那颗头颅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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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来旨,宣我入宫,你放心,你先去青石桥等我,明日傍晚我一定会到。”他微笑着道,慕容天想开口,却

惊觉自己无法出声亦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远,心急如焚,李宣走着走着,头却突然落下,滚到一旁。
慕容天大骇,惊声一叫,猛然醒转,喘息不停。
转头见那破旧木栅,手中抓的乃是把几乎腐烂的稻草,灯光昏暗,黑影重重。慕容天怔了片刻,突然清醒,左右

寻找,却不见辛苦夺来的李宣首级。
“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他喃喃自语的翻找,满身血污,蓬头垢面,哪里还有当年“潘郎慕容”的半点风

采。牢头被他从梦中惊醒,又听他悉悉数数总不消停,早是不耐,厉声道:“大半夜的不睡觉,吵什么吵,皮痒

了是不是!”
慕容天被点醒,才知此处不止自己一人,扑到木栅上,那灰尘落了他一头一身,他只叠声道,“他的头,怎么不

见了,军爷求求你,还给我还给我!”
那牢头好气又好笑,“闭嘴,否则大爷我不客气了!”
慕容天充耳不闻,连连道:“军爷求求你还给我!”
牢头披上衣服,弯身拿起平日体罚用的棍子,走到他牢前。慕容天抬头,“军爷……”话音未落,手上一阵剧痛

,却是那牢头对着他握栅栏的手指狠狠敲了下去。十指连心,慕容天惨叫数声,反将手握得更紧,牢头更怒,连

连敲了十数下,慕容天双手血肉模糊,只咬着牙死不松手。
那人冷笑,扔下棍子,反身出门,只听锁扣之声,慕容天猛晃栅栏,嘶声大吼,“把他的头还给我,你听到没有

,还给我,你们这群混蛋!!啊——!!!”他一头撞到木栅上,视线瞬间便红了,血流了下来。
吼声在石牢回荡良久,却再无人应答,慕容天颓然坐落,看着自己双手的血沿手背滴落,慢慢捂住了脸,有什么

从指缝中无声地渗出,是血吗?
别动,让我看一看。
看什么?
看你。
你早就说出来了,我却一点也没听懂……
太傻了,我太傻了,为什么我总不相信自己是爱你的,为什么我总不相信你是爱我的。
你为什么要去,为什么把我支开……
李宣,你看似聪明……
其实你才是最傻的那一个。
……你觉得我还能一个人活下去吗?
“先生事事妙算,在下恨不能引为知己。”是自己在说吗?
朦胧中,他在灯下走了进来,俊美如昔。
李宣李宣,如果有来生,我们再重新来过,不要再浪费这么多时间了。
这一次我一定会相信你。
那么……
……你要记得我。
       
第九十四章
五日后,先帝大殡。十日后,李启登基,大赦天下,举国欢庆。
慕容天被人自天牢接出,他死意已决,入牢后再不进饮食,出牢时早昏迷多日。
来人将他置于车中,车马劳顿,终日奔波,不知去往何处。慕容天无力睁眼,看不到那人面目,偶尔清醒片刻,

总也不见那人身影。只知那人经常叫了大夫来看他,开了不少方子,经常煎了药,熬了粥喂与他喝。
某一次,有人在窗外道,“这位公子断食多日,加之曾受酷刑,肩上伤口腐烂多日未复,导致身体损耗过大,是

以一直昏迷。幸好他曾习武多年,身体较常人更结实,用了药,细加调养,假以时日必能康复。”却不见有人回

应,隔了片刻,那大夫告辞走了。自始至终只有一人说话之声,慕容天迷糊中听着,也不觉得奇怪。只心中想,

难道是方磊他们得知此事,回来接自己。
终有一天,自己没再被搬到车上,行程终于结束了。
他在梦中听着窗外的鸟鸣,又见到深夏时,和李宣在河中嬉戏的日子,他说“只羡鸳鸯不羡仙”。有时候记忆回

闪,他也能见到自己在说,“先生事事妙算,在下恨不能引为知己。”然后灯光之下,他见到他站在木门外,一

脸得意,长发用金冠束着,一派雍容贵气。时而他站在水边,眉目间满是嘲讽,“慕容兄,别后可好。”时而他

着着月白亵衣,摇着茶盅,阴谋得逞般的笑,清俊如菊。
一幕又一幕,他沉溺其中,爱恨生死,不能自拔。用马车载他来的人,日复一日的照顾他,也从不开口,似不忍

打搅他的美梦。
日子一天天过去,渐渐冷了。
终于有一日,风吹开窗子,雪花自窗外飘了进来,落在他脸上,片刻间便融化了。他微微眨眼,那突如其来的寒

冷终于打断了他的沉睡不醒。
他缓缓张开双眸,有些不明所以的迷惑。
也不知道躺了多久,他终于支身坐起,缓缓打量,这屋子很熟悉,很熟悉,似乎梦境依然在延续。
他曾与他在这里度过一段神仙眷侣般的日子。那桌子,他们一起在那里吃饭,这床,他们并足而眠,这烛台,是

他到富家偷的,他曾拿着它调笑说他是飞天大盗大侠,甚至这门后的竹筐,他们也曾一道去用它摘过菜。他一样

样仔细看着。几乎不能呼吸,似乎只需一个音节便能让这一切支离破碎。
门外突然传来声音,他一震,眼前的景象并没消失。慕容天缓缓回头,门开了,那个人站在门前,取下斗笠,看

着他怔怔而立。
那斗笠上的积雪还来不及抖,掉在门槛上,再无声的塌落下去。
那人身着布衣,却难掩风华,凤眼微挑,是个极漂亮的男子。慕容天痴痴看了他半晌,直至眼前一片模糊。泪,

不知道何时已潸然而下。
窗外,一片银装素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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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在宫中他等了半日,李启方来见他。
两人商讨了片刻,李启却将话题转开了,似是无意道:“九弟,那日我射杀老二时,隐约见他说了句话,是什么

你可曾听清?”
李宣低首道:“那日风大,为臣未曾听清。……或是临死前的胡话吧。”
李启又道:“我听闻京中有名的青楼燕子轩,一夜间突然关门不做生意了,有人去访,却已经人去楼空。我记得

燕子轩中那位顾姑娘前日刚刚受了赏,怎么突然无声无息就走了……这事情九弟可知道?”
李宣面不改色应道:“臣不知。”
李启瞧了他片刻,微微偏移目光:“九弟准备出行?”李宣跪倒在地,“微臣心情郁结,欲外出一段时间,特向

殿下辞行。”
李启叹息一声,看向窗外,风呼啸而过,枯叶翻飞,竟似他此刻心境。
“……九弟你如此聪慧,我怎么敢放你?”
李宣一惊,抬头道:“太子殿下!”李启回头看他,“你可注意到自己今日连一声大哥也不曾叫?”李宣怔住,

低首:“大哥。”李启笑了一声,“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心思?”
李宣抬眼看他,神情复杂,静了很久,终垂目道:“从我到行宫,你却迟迟不至的那一刻。”李启颔首,“是了

,我是在等,等老二杀掉父皇,我再师出有名,否则这太子之座却何时才能换成龙椅。”李宣眼中闪过痛楚之色

,却不言语。
李启道:“你此刻在想什么?”
李宣道:“我在想这龙椅二哥要坐,大哥也要坐,人人都想坐,终于杀了个人仰马翻,两败俱伤,真是好不痛快

。”说着拿眼看李启。李启无语,也不生气,隔了片刻方叹道:“两败俱伤,我得了天下,何来两败俱伤一说…

…”李宣道:“断臂之痛陛下自知。”竟将称呼换了,无形中生疏了不少。
李启似不觉,怔了怔,竟然痴了。半晌后,幽幽道:“你可还有话要说?”
李宣见他除己心意已决,轻轻一笑,“为臣只求陛下放过慕容天。”言罢郑重叩首,李启愣一愣,“慕容天?”

继而才反应过来,“……准了。”
说着有人拿酒进来,端到李宣面前。李宣抬头,“那一日,二哥说得最后一句话,其实为臣听清了……”李启从

迷茫中惊醒,看过来。李宣轻声道,“他说,成王败寇,且看我……拱手河山讨你欢……”李启浑身一震,神情

瞬间便乱了。
李宣跪在原地,直直看着他,李启怔忡望他,却魂游天外,半晌方回过神来,一语不发,起身走到他面前,端起

那酒杯,挽袖倒入身旁几上的一盆文竹里,那文竹顷刻间变得枯黄。
李启返回案后,道:“拿‘无言’来。”无言却是另一种毒药,效不致命,服过之后再不能言,是以唤做‘无言

’。
      有人将药瓶捧了进来,李启轻声道:“我旨意已下,断不能改……自会找个面目酷似你的人行刑。你也不

用再回府,从此后,世上已没有同钦王李宣这个人了。”
那药丸端下来,李宣伏倒在地:“谢主隆恩!”
尾声
冰雪融化,那溪水再潺潺而流,渐渐又是草长莺飞、阳春三月,已是耕种的时间。
地头上蹲着个老汉,正边抽旱烟边看着田间两名青年男子耙地,看了一会,皱眉叫道:“犁一耙六啊,古话都不

记得了,给我仔细着点,土块这么大将来怎么种麦子?”
他这么一叫,一名男子反住了手,杵着耙,挑眉看着老汉,也不开口,这男子相貌竟是异常俊美,只是粗布糙服

、蓬头垢面,否则看起来倒象个富家公子,哪里有半点长工的样子。另一名男子见状,拉了他一把,叫道:“知

道了,知道了。”这年轻人却也是相貌堂堂。
那老汉看着也不恼,呵呵直笑,“这家伙老是副牛脾气,是不是头顶上有两个旋啊。”脾气较好的青年男子走上

田梗,擦汗笑道:“田老爷子,他肯给你干,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你还呵斥他。”
老汉在石块上敲着旱烟杆,“要干活得踏实,种地讲得是什么,就是勤快。记着这话,一辈子受用啊!”说着负

手而去。青年男子不禁轻笑,那先前发脾气的男子也走上来,两人相视莞尔。
这两人正是慕容天与李宣,此时慕容天身体早康复,只是李宣至此已经哑了,也找大夫看过,均不能医,幸好两

人相处甚久,已然默契,倒不觉不便。这一天是给邻居田老汉家帮忙,老头子已经年近古稀,脾气也是耿直古怪

,与李宣常常斗气。
第二日,两人一起去山中砍柴,遇到沟壑。慕容天纵身越过,转身来接李宣,李宣摇手,要自己跳过去,慕容天

收了手,却是满目关切。
李宣取下腰间绳索,甩到沟壑对面树干上,朝着慕容天笑了笑,跑了几步,突然脚下发劲,险险跃过。慕容天松

了口气,正要去牵他手,却惊见李宣足下一滑,竟仰面倒了下去。
“李宣!”慕容天扑了过去,不由一怔。
李宣单手抓着绳索,在空中左右摇荡,那碎石滚落,半日不见落底之声,他低头去看,似也骇了一跳。慕容天伸

手出来,“抓着我!”
李宣抬头,慕容天朝他笑了一笑:“抓住我,李宣。”那只手后,笑容俊秀,暖如旭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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