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昨日——冬彦

这样也好，至少在这个时候还能让我好好地送母亲一程。

在母亲的棺木入土的那一时间，脑海里浮现出很多很多母亲年轻时，当时我年纪还小的事，不过在这之中还是属

父亲刚过逝时的回记最多，因为那个时候的母亲是那麽的脆弱又坚强，还有的就是刚来到这个镇时的母亲，辛劳

地已看不到过去美丽的样子，过去的母亲，在父亲尚未离开我们之前的母亲，很美很美几乎可想像是天仙一般。

但现在在这棺本里长眠著的，这即将被这黄土覆盖的身躯，早已看不到过去的风华，有著的，是经历过无数风霜

强撑过的身影，本来该给母亲准备的是寿衣，但那些个制衣的，做不出母亲生前最喜欢的那件衣服的样式，左右

也没人插手，就替母亲换上那件过去一直是母亲最喜欢，但在这些年都没再有机会穿过的那件衣服。

请来送行的法师及抬棺的人皆也离去，只剩我还有慕冬留著，而母亲的葬体亦也如先前所预，只有我们两个人参

加，母亲的亲人只有我，父亲的亲人早已失了联，而季家对这次事可说是没些点的关心。

「我可以上柱香吗？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的声音，是昨晚第一次听到的声音。

「音岚哥．．．」说实在话，对於纪音岚的出现，有一半的意外，也有一半的不意外。

「就当是代表那两个现在无法在这里的人吧！可以吗？」听了纪音岚的话，再看看眼前新成的墓碑，燃了三柱香

交给了纪音岚。

「我想，母亲应该会很乐意的。」看著纪音岚接过我手中的香，代著无法出席的两个人上香，感觉好像那两个人

又来到我的面前似的。

「妈妈．．．」感觉到被拉扯的衣角，低下头看到的是慕冬带著疑问的表情。

「这位就是慕冬了吧？长的和母亲很像呢！我应该算是你父亲的朋友，我叫纪音岚。」比较起一般的长辈对晚辈

的态度，纪音岚算是不同的，因为他不会一边摸著慕冬的头，一边和慕冬说话，而是伸出手，如同一个平辈对一

个平辈的态度。

「音岚叔叔您好。」慕冬的主动让我有些意外，因为慕冬平时不是很易亲近的孩子，就连对季家那家夫人们，自

己的亲奶奶都不会这麽样主动靠近，看来纪音岚的魅力确实大的多了。

「你好．．．其实我比较希望听你叫我音岚哥的说。」和慕冬握了握手之後，纪音岚看了下时刻。「我想，我们

应该这个时候离开会比较好，我安排的船只应该就快到了，现在到渡口应该就能看到。」

「可是．．．」可是季家怎麽办，再怎麽说季家都是个大家族，我怕我们怎麽走都没用。

「放心，这地方季家是不会靠近的，而季家再怎麽有势，也仅有在这个县，过了这个镇，到了下一个村，季家是

怎麽也找不著的，所以我们动作可得快一些了。」现在我才终於是明白，为何纪音岚昨晚会要我收拾一些可以带

在身上的行李，目的就是不希望让季家发觉。

「真的不会让季家找到吗？」身体比思想的动作早，虽然还是有著疑问，但脚步却跟著纪音岚走，当然，是牵著

慕冬一起。

「这个我查了很久，久到是在认识周宇群的最初就开始了。」船口离这地方并不远，才下了坡就看得到，不过这

渡口却不是我们这个镇最常用的渡口，甚至可以很肯定的说，若不是纪音岚，我可能一辈子也不会知这地方有个

渡口在。

「音岚哥怎麽知道这个地方有渡口？」才一靠近，有艘小船就这麽样自动地出现在我们面前。

「上船吧！之後我再慢慢告诉你，其实我们现在还不算是很安全，等过了这河，到了那海上等著的大船上，就算

是完全的安全了。」纪音岚先将慕冬抱上了船，而这孩子居然这次乖乖地什麽都没问，什麽也没闹，就是好好地

跟著我们。

「嗯！就听音岚哥的安排]

15

时间一点儿也不敢担搁地吩咐船家开船，虽然还是很担心季家的人会突然出现，但不管怎麽样，人都已经来到这

里，怎麽样都是得先试试再说，而且我已经没什麽可以失去的，唯一的慕冬，我相信就算是给季家捉回去，慕冬

也不会有什麽事，因为慕冬是季家的宝贝孙子。

「我想大概再过数小时以後，季家才会发现，但现下还是别用太大的船的好，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到大船还

要数天，雅芸，你就稍微什息一下好了。」船里面的空间并不是很大，但足够我们三个人棋躺下来休息。

「那音岚哥呢？音岚哥不一起休息吗？」听纪音岚一说，倦音就真的一点一点的爬上眼皮，守了几晚的夜，又忙

了好多好多的事，要不是记著要跟著纪音岚踏上去找季实秋和周宇群的旅程，我想可能母亲一入土，就摊在那儿

睡死了。

「我还不累，你先休息吧！而且慕冬看来也怎麽有精神，就陪陪慕冬睡吧！」顺著纪音岚的动作，发觉到这船舱

里另有些不属於船家的东西，而纪音岚的动作，在在表示这些是他所准备的，里面有著的，多是些保暖的衣物，

小毯子之类，明显就是给我们母子两个用的，还有一些我爱吃的小点心．．．在纪音岚的身边，我有种是身处在

季实秋和周宇群身边的感觉。

「可是．．．」可是纪音岚的脸色看起来似乎和他所说的不一样。

「这是天生的，我说没事就一定没事。」纪音岚半推著我和慕冬进船里，一边要我别去在意，而那时的我就真的

信了纪音岚的说辞，直到很久很久的以後，我才终於是知道，其实在这个时候的纪音岚已经是将累倒的状况，只

是他还是不能睡，因为他担心，担心季家的行动和他所预期的有变化，所以直到确定安全之後，他才放心休息。

「那麽．．．我可不可以等一下再休息？」不知怎麽的，就是不想这样早休息，映在水波上的阳光，以及在水面

上映著的绿色，感觉这里并不是一个真实的世界，而是一个梦境，突然地，就是想在这个时候翻开看那箱带在身

边不属於自己的东西。

「慕冬，你累不累？要不要先睡一下？」纪音岚并没有直接回覆我，只是先转过头去拿条毯子给慕冬。

「嗯．．．」慕冬的精神其实非常的不好，这也难怪，因为今天一早为了赶时辰，让慕冬没有多睡到什麽。

「我和你一起看吧！我所看到的，是他们现在的故事，以及宇群这一方面的情形，而这一些有很多的很多都被埋

葬，看不到，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不，是能做的有什麽，我想可能要一起去找才行．．．」纪音岚的目光，好远

好远，到底季实秋和周宇群是发生了什麽事？想问，却害怕问出口。

「等到了大船上，我再慢慢告诉你罢．．．」摆摆手示意我慕冬已经睡著，现在是时间可以做我想做的事。

手指有些颤抖著打开那收著信件的盒子，抽出在那封我已看过的信的下面那封，然後立即将那盒子给盖好，深怕

在不留意之间那些不属於我的，深载另一对人的心情的纸片会这麽样被吹进河里，糊在这一江流中。

「音岚哥．．．我怕．．．」大概是因为纪音岚给我的感觉太像是季实秋和周宇群，在他的面前，很自然的就不

会想逼自己成长，去面对不想面对的事。

「别怕，我会陪著你看，而且你不是希望能会他们做些什麽吗？所以你就放心看吧！若是捱不住，音岚哥一直都

在这里．．．」纪音岚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切实，因为在那之中似乎有著我所不能理解的两难，但还是信了纪音岚

，找个自认安全的地方，将手中的信展开来。

实秋：

好一段时间没给你写信了，几次提了笔，千言万语怎麽也下不了手，望你莫怪。

提笔想问你过的好吗，但却怎麽也问不出口，因为害怕，怕你告诉我你的答案，若是过的不好，我想我不可能放

的下心不飞奔回去看你，可是这麽做只会给你更大的为难，也会深深地伤到我们的小公主。若是过的很好，我又

无法说服自己相信，因为这一定是为了让我安心用的，所以我，不敢问。

离那天也快一年了，而这封信送到你手上的时候，应该也快是过年的时间了吧？而我写这封信的时候，相信你也

已收到我的上一封信，现在的你，我相信应该准备带著小公主回去看母亲吧？

实秋，抱雅芸吧！如同我俩曾一起渡过的夜晚时所做的事，因为小公主若再没下落，在季家绝不好过，这样也怎

麽都保护不了小公主，相守的心愿既也无法成，那麽至少，让你的愿望，我们的愿望能实现的彻底些，所以实秋

，就让小公主成为你实质上的妻子吧！

信的後面几行宇，宇迹几乎是有些不成型的，不似周宇群过去所写的字，而看完了整封信，我也才发现双颊上的

温柔触感。

「擦擦泪吧！这信就交给我摺回去罢！」木然地让纪音岚轻轻地擦去脸上的泪，再任由他抽走手中的信，让他收

回那盒子里去。

「为什麽．．．？」为什麽季实秋和周宇群要做到这个地步？而且他们真的徝得吗？只为了我一个人而已，还清

楚地记得那个夜晚，季实秋难得喝到烂醉的夜晚，本来以为那是她的恶梦，现在看来，那和他们俩人比起来，根

本就不算是什麽。

「你想问的为什麽，是为什麽他们那两个要做到这个地步吗？若是的话，很抱歉！我们的小公主，恐怕我给不出

你所想要的答案，因为这个要他们两人才能够解答。」信的内容，纪音岚在一旁也看过了，轻抚著我的背，安抚

著我止不住的泪。

“我...我还记得...我还记得那个晚上的实秋哥，...然後还有在那之後的实秋哥...我...我...”那个时候并没

有注意到，直到现在才又再想起来，那个晚上季实秋的眼神，那个痛苦到好像无法呼吸的眼神，而那个时候的我

被从未遇过的事吓著，什麽，都注意不到。

“我相信若是他们两个的话，绝对不可能因为这样的事而怪你，相反的，若他们现在在这儿，绝对也不希望看到

的是你哭泣的脸儿，所以，就放开心吧！再过一个小时大概就会出这个县，你就歇会儿吧！”被纪音岚轻轻地抱

著，虽然一般的眼光来看，我们这样是不对的，可是纪音岚抱著我的感觉就好像是季实秋或是周宇群还是母亲抱

著的感觉。

“我不要！?不知为何，很想闹闹脾气，我想，大概是过去周宇群不在的时候很多的性情都被压抑住，虽然我还

有季实秋在身边，可是没有周宇群在旁边的季实秋，总觉得就是无法如过去那般的亲密。

“噗！～真不知该说是宇群那小子对你太了解还是怎麽，你这反应还真和他预料的一样呵！”纪音岚突然的笑，

叫那时的我不知是为什麽，可是现在回想，才发现纪音岚那时的笑似乎并不是很完整的笑，在那笑容里似乎又含

著很多很多负面的感情，在那时，我没察觉到，在那之後亦也没连想到，而是到了现在回忆这过去点点滴滴的时

候，才总算是连了起来，那笑容的背後的思绪。

“什麽？什麽反应啊？”有些不满，亦也有些开心，因为纪音岚的话中可以感觉的出，周宇群仍是会想起我的，

不是那种恨恨的想，而是把我当成亲人的想。

“就是小公主会有的反应，也是我和他们最希望看到的反应...”纪音岚轻抚著我头的手，似乎是对著一个小女

孩，一个倍受疼爱的小女孩。

“睡吧！接下来的旅程还长著呢！而且接下来我们该做的事也还多著呢！所以现在，就睡吧！好好地休息。”本

来还不怎麽觉得想睡，可是纪音岚的嗓音似乎带有催眠的较用，轻轻柔柔的，渐渐地，就失去知觉，陷入沈睡中

。

16

“那您有被季家追上吗？”看看已经稍稍稳下情绪的孙子，再看看原本剩下半包现已宣告一张不剩的面纸，有点

不是很能理解，不能理解孙子在读这封信的反应，不能理解季实秋当时灌酒的反应。

“若是在当时就被季家追上了的话，我想现在应该很多都会不一样吧？奶奶我说不定也没得活到这个年岁...”

回想起那个动盪的年代，因为身边有人处处先安排好，处处保护著，而且还是那种用尽一切所能，所以那时的我

，只感觉到飘流的无奈，但若是继续留在季家，现在....

“季家的人....有多少人离开故乡的土地？”听到孩子的问题，真只能说很像是季实秋会问的问题，只是现在听

到感觉很奇特，因若是季实秋本人的话，是万不可能对我问出这样的问题，只因为我是被他们保护著的人，很多

的事都不是那麽的希望我了解。

“只有我和你爸爸，而实秋哥，在某个层面来说，也算是离了那块土地了吧？”因为能代表季实秋的有型物品都

随著我和纪音岚走，而季实秋本人，应该是随著周宇群在这广大的空间中旅行著吧？

“那麽...季家现在如何了？”

“问我，我也不知道，因为在那时离开之後，接连著许许多多意料外的事，应该是说你奶奶我，从来都没想过会

遇到什麽事，只是想到就做，至於该怎麽做，每次都会很巧的有人帮我想到，所以，在那之後就没再回过故乡，

没再遇过季家的人，完完全全地和季家断了讯....”在当时离开时，原本都一直认为仅只是短暂的离开，过个三

、五年就会再回去，可没想到，这一离开，几十年过去了，虽然在那里已无让自己牵挂的人，但总想回去看看母

亲，祭拜祭拜。至於季家，虽然在那里的日子没有什麽很好很不好之分，可是总是待了五、六年有，对那地方还

是偶尔会想起。

“奶奶...您会想再回去看看吗？”手捧著孙子新添的热茶，有些抱怨今年的夏天过於冷了点，但是在一旁的孙

子却和我不太一样，依旧是夏天会有的汗衫、短裤，所以应该真的是算老了。

“说不想，是骗人的，毕竟那地方有著最年幼时期的回忆，还有那两个骑士的身影，但说想，却又还称不上，因

为会让我想的人...都不在了，很矛盾，是不？”现在同孙子回想起昨日，才发现过去的自己，基本上算是很幸

运的，在季实秋和周宇群离开之前，从来就不知道什麽叫做矛盾。

“不.....很正常.....”看到孙儿在一瞬间有些暗淡下的眼眸，猜得到现在的他，想到的是什麽，那也是我今天

想起这些昨日的目的及原因。

“原来是正常的啊...”孙子的回答，其实不难猜，但还有件想问，却不知怎麽问出口，而且....一个长辈问自

己的孙儿这样的问题似乎有点怪。

“我想....我能够理解实秋爷爷当时的心情...”这孩子...不用说出口，那颗心就能琢磨的出他人的心思，尤其

是身边人，贴心的让人疼，但也令人心疼啊！

“一个长辈比个晚辈还不了解，会不会很好笑？”而且还是那种大两辈的那一种。

“不会的，奶奶....不会的...”季宸翔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平静，不过，会不平静也算是正常的，因为这两个人

的情形，这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我相信我这孙子可以体会的到，因为经历过，感受该是比我这个爱情白痴来的深

的多吧？

“不会吗？....以前你妈妈老是说我很幸福，不能了解这些是很幸福的，可是我却一点儿也不认为自己幸福，老

是觉得因为自己的不了解，让很多很多的人受苦，真的，让很多很多我爱的，爱我的人受了不少的苦呢～”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