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情炽之焚心(出书版 四) BY 墨竹

作者:  录入:06-27

然后我想,为什么他们还活着呢?」

惜夜一惊,整个身子都僵直了。

「我向来不喜欢太过直接,所以就想了一些有趣的法子。」

虽然只是听着声音,但是惜夜能够想象,那张斯文和气的脸是带着什么样的表情说这些话的。

「不能太简单,不能太刻意,时间越长久就会越有乐趣……那真是费了我不少的心思。」

他一定在笑,云淡风轻地微笑,好像只是信口胡说……

「这世上最残忍,也最折磨人的,是四个字。」那人笑了一阵,一字一字地说道:「天意弄人。」

惜夜脸色苍白,如果可以,他一定跳起来拔腿就跑,但是他很清楚自己不可能做到。

「我总要找些事做才行。」那人叹了口气:「不然,我怎么知道,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

惜夜愣了一下,觉得在这句话里,寻到了一丝微不可见的寂寞。这个人,果然很孤单呢!

「很久以前,我还是个少年的时候,曾经爱慕过一个人。」那人转过头,看着高悬天上的明月,如喟叹一般说道

:「那个时候,我为了得到那个人,做到了许多自己原本不可能做到的事,疯狂得不惜一切。但是不过几百年而

已,我却连那人的模样都有些想不起来了。」

惜夜动了动手指,差一点就要伸出手去,但他最后还是忍住了,紧握成拳藏到了身后。

那人站起身来,凝望着远处,许久都没有说话,过了好一阵子,才回过头来。

「真是奇怪,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呢?」他有些恍惚地说:「我本来不想说的,这些事没有人知道最好……我

本来不想杀你的,我已经有很久没有想杀过谁了。」

惜夜蓦地跳起,正想要施展法术遁走,可那人干燥修长的手指,已经紧紧地贴住了他的咽喉。

「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话。」那人非常诚恳地说:「可真是对不起,我还是要杀了你。」

惜夜根本无力反抗,就被掐着脖子按倒在地上,他抵着坚硬的岩石,连空气都变得异常阴冷。

「虽然不像以前,但在这个地方,我的力量还是会被限制。」那人轻声细语地说道:「不然的话,我一定会让你

死得愉快一些。」

他一边说着,一边收紧手指,惜夜听到自己的喉咙发出了「咯咯」的声音。

惜夜并没有挣扎,比起对强者的恐惧,让他无力挣扎的,却是从胸中或者更深的某个地方,突然涌出的、仿佛无

穷无尽的疲惫。

惜夜侧过脸,看着自己在风里凌乱飞舞的头发,脑海中一片空白……然后,扼在咽喉上,完全夺去了呼吸的力量

,却突然消失了。

惜夜顺乎本能的咳喘,重新开始呼吸。

等慢慢恢复力气之后,他抬起头,却看到那个人盯着某一处,怔怔地发着呆。

顺着那人的视线,他看到在突出的岩石之下,有一株带着露水的雪白兰花,正随着风轻轻摇摆,散发出幽静的香

气。

那人看着兰花的样子,就像是看着从未见过的奇珍异宝。

「不行……」惜夜沙哑着声音,几近恳求地说。

那人却恍若未闻地,伸手掘出了那株兰花。兰花离开泥土的刹那,惜夜浑身一颤,伸出的手也垂落到了地上。

「怎么会?」那人没有心思理会他,只是呆呆地看着手里的兰花:「怎么会在这里看到,为什么……」

惜夜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

明月依旧,夜色苍茫。

岩石下绽放的兰花已经不见了踪影,捧着兰花匆匆离去的人却没有看到,那根畔的泥土,渗出了鲜红的血色。

万籁俱寂之中,不知从何时何地而起,传来幽幽鬼哭……惜夜抬起手,按在空空的胸口。

他躺了一会,慢慢站了起来,在那里静静地听着。他想叹口气,想安抚那些满心怨恨的魂魄,却觉得一切都是徒

劳。

「这不是……我的错……可是我没有办法拒绝。」许久,他干涩地说:「我活到今日,是为了偿还我必须偿还的

……」

很久很久以前,在私心萌动之前,在烧了梧桐之前,在更久之前……他站在那里静静地聆听着逝者的谴责,日升

月落,一步也不曾移动,仿佛已经自亘古直至如今。

直到那天夜半时分,远远地瞧见,天边飘来一个身影。

那身影虚虚幻幻,只是一抹幽魂,但那眉眼,那容貌……他愣了一愣,却是腾空而起,追了上去。

那鬼似是新生,又似是缺失了魂魄,目光空洞,神智混沌。

「你很眼熟。」惜夜挤出了一丝微笑,轻声地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而那以后,又过了将近三百年。

三百年,不过是一回首、一沉思、一刹那倏忽而过的时间……

第四章

「无名。」这日清晨起来,他忽然跑到了无名房里,趴在床边没头没脑地问道:「你可喜欢我?」

「喜欢?」无名早已经习惯他的心血来潮,轻轻一笑:「自然喜欢!」

「喜欢到何种程度?」他又问:「你会不会为了我,舍弃其它的一切,会不会为了我舍弃生命?」

「我很喜欢你。」无名答道:「只要是我能够做到的事情,我都愿意为你去做。」

「生命呢?」他固执地追问:「你愿不愿意成为我最亲密的人,愿不愿意把生命交托给我?」

「你唤了我那么多年的父亲,我们当然是十分亲密的人。」无名不是十分明白:「可把生命交托给你,又是什么

意思呢?」

「能不能把你心里的那个人忘记?」他想了一想:「不然我变成他的模样,你就把我看作是他,行不行呢?」

「惜夜。」无名微微皱了皱眉:「我不明白……」

他拉起了无名的手,十指用力交缠,宛如抓着浮木一般。

「无名。」他眼中充满迷茫:「为什么我不行呢?为什么你不试着爱我?」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无名有些吃惊地望着他:「我和你如同血肉至亲,我自然是爱惜你的。」

「那不够!」他突然提高了声音:「我不信除了他,别人就不可以!」

「惜夜……」

「无名,我们是有缘分的。」他眼中盈盈流转着光芒,满是蛊惑的意味:「或者我经历的那些,不过就是为了在

三百年前遇到你。」

「你这是怎么了?」无名抽出手来,摸了摸他的额头:「流了这么多的冷汗,又对我说这些话,是不是做了什么

恶梦被魇到了?」

「才没有,我又不是孩子。」他顺势靠到无名的肩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无名,你就答应我一回不行吗?」

「好啊!」无名轻声地笑了:「你想听我对你说什么呢?」

「算了!」他轻啐了一口:「我只是早上起来不甚清醒。」

「惜夜。」无名抚过他漆黑的长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感到焦虑,可要是你愿意说给我听……」

「你跟我说说那个人。」他闭着眼睛打断无名,喃喃地问:「我想知道,你心中爱着的那人,是什么样的?」

无名的手稍微停顿了片刻,接下去的动作微微有些颤抖。

「不能说吗?」

「当然不是。」无名叹了口气:「旁人也许觉得他很无情,但他对我极好。」

「就这样吗?」他许久没有等到下文,于是问道:「只是对你好,就够了吗?」

「对我来说,已然足够了。」

「这世上也没有几个像你这样容易满足的。」他笑了一声:「我呢!曾经也爱过一个人的,那个人啊……虽然我

可能存了些别样的心思,但是我从来都是竭尽所能地对他好,他想要什么我就给他什么,哪怕是……可为什么他

却希望我死……我怎么都想不明白,怎么……都不甘心。」

无名一愣,眉头皱得紧了。

「我想……」他拉开了靠在自己肩上的惜夜,让两人四目相对:「惜夜,为什么你时常让人误解?」

「什么?」

「你记不记得,上一回遇到那个寻死的书生,你救人也就救人,为什么偏偏要把他捉弄得那样狼狈?」

「既然死都不怕,其他还有什么可怕?」他哼了一声:「知道害怕也就是还留恋人世,以后就不会轻易寻死了!

「你就是这样,才会让人误会!」无名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不爱听人对你道谢,不愿别人觉得你在施舍恩德,

宁可让人觉得……」

「无名啊!」他忍不住笑起来:「你不觉得这话很可笑吗?」

「我相信你若是爱着一个人,就会不惜一切地对他好,可也一定不会让他知道。」无名眼中流露出深深疼惜:「

你会挡在前方,承担所有,却什么都不会说。」

「不是那样……我……其实想过要说的,可是我不能说,我希望他是心甘情愿,如果不是心甘情愿,那我就是害

了他。我自己倒也算了,可是我不能把他置于险地。」

他有些底气不足地辩驳,渐渐变得语无伦次:「他自小便被轻视,所以不容易信任旁人,加上疑心很重,本就活

得辛苦……他如此狠毒其实……其实我也有错,如果我没有……」

「你……」无名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再说下去。

「我……」

「惜夜!」

「我怎么还是这样?」他站了起来,往后退了几步:「也不是没有吃够他的苦头,怎么还在这里说这些荒唐的话

?」

「不论那是什么事,你都不要再去想了。」无名跟着站了起来:「你这样逼迫自己,迟早会出事的。」

「我知道!我知道!」他揉了揉额角:「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再去想的。」

无名觉得忧心,却又无从劝解,最终也只能叹息一声。

「时间还早,你再睡一会吧!」惜夜看了看窗外天色,见不过曙光微露,连忙说道:「你最近身子越发虚弱,要

多休息才行!我总是吵你,你可不要恼我!」

说完也不等回答,急急忙忙拉了无名按回床上。

「惜夜!」无名没能喊住他,只能眼见着他几乎足不沾地的跑了出去。

◇◆◇

惜夜一直跑至溪边,才停了下来。

他想了片刻,越想越是懊恼,对着面前的石头就是一拳,因为没有收敛力道,把自己的指节打出了血来。

「您这是在做什么?」身后飘来了一个不怀好意的声音。「是这石头得罪您了,所以您在这里教训它吗?」

「滚开!」他脸色一沉:「你这阴魂不散的东西!」

「好大的脾气!」身后那人夸张地笑了起来:「撞见您这般模样,全都是我的不是,还请您千万不要怪罪!」

「我没心情和你斗嘴。」惜夜转过头去,瞪了来人一眼:「你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不要在这里胡乱招惹我。」

来人的头脸被黑纱遮了一半,只露出了半张脸庞,但这种模样,却丝毫没有减去他身上半分凌厉张扬。

「我只是和您打个招呼问个好,可不是特意要过来取笑,您可不要误会。」那人作势欲走,但两三步又回过头来

:「对了,前两日我路过东海,恰巧探听到一件非常令人震惊的事情。」

惜夜没有接口,只是冷眼瞧他。

「不过我想,您未必愿意知道。」

「青鳞。」他站在那里,有着和屋里那位温柔男子相仿的形貌,却一眼就能被分辨得清清楚楚:「你我之间的仇

怨不堪赘述,如果你要向我寻仇,实在理所当然。」

「我对你的确恨之入骨,但是现下这些并不紧要。」青鳞轻蔑地微笑。

这曾经不可匹敌的对手,已经不足畏惧,需要用心对付的,只剩下那位「又恶毒又辛苦」的七公子而已。不过,

居然会说什么「活得辛苦」?还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虽然您未必希望知道这事,但我想还是应该说上一声的。我多方打探,想要知道太渊这些年费心筹划的究竟是

什么事,前些日子机缘巧合,我去了一趟东海,结果遇见了一个人。」青鳞勾起的嘴角带着不屑和嘲弄:「虽然

魂魄不全,可看那模样,明明就是红绡。」

这么惊人的消息,惜夜只是眨了一下眼睛。

「当年你剖腹取子,亲手杀了红绡,怎么如今听到她死而复生,却是这般反应?」青鳞觉得疑惑,却又不能问得

太过明显:「难道说,你更早之前就知道这事了?」

惜夜摇了摇头。

「就算当初你不下手,红绡也捱不过水火共生的痛苦。这件事别说太渊,就连我都是知道的。虽然从太渊嘴里说

出来的话,就算是真的听着也像假的,可此刻天地已改,把没有价值的东西留着,还……」

青鳞说这些本是为了奚落对方,可说着说着,却像是触动了心事。停了片刻,才又接着说:「会那么做,一点都

不符合他的性情。所以,若不是对红绡真情实意,再也没有别的理由吧!」

「那是他自己的事情。」惜夜平静地回答:「我已经告诉过你,只要不危及无名的性命,等成事之后,你和太渊

想怎么斗就怎么斗,我才懒得理会。」

「如此最好!」青鳞冷笑了一声:「那我这就去做『该做的事』,不打扰您了。」

青鳞不过想要告诉自己,太渊终究还是把自己的心给了红绡,让她顺利涅盘重生罢了!

太渊若是舍不得红绡,自然会让红绡活过来,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若是太渊另有图谋,他的心思,这天地之

间又有谁能够明白?擅自揣测,不过是浪费时间与心力,说不定还会反受其惑。

到了今时今日,谁也没有力量左右太渊,这样很好,真的很好……目送着青鳞消失在门后,远远地传来了轻声的

交谈,惜夜木然地低下头。

指节仍然在滴落鲜血,那些被鲜血沾染之处,彷若烈焰烧灼,皆成焦土,不容活物。惜夜怔了一怔,连忙抬起手

来。鲜血顺着手腕流下,又立即烧灼了衣裳,他想了想,转身朝着后山走去。

◇◆◇

地水灵气,玄阴之穴。

惜夜走到角落处一眼清澈的泉水旁,把受伤的手浸了下去。

纵然早有准备,但那蚀骨一般的疼痛,还是令他紧紧咬住了牙关。虽然并不严重,但伤在了显眼的地方,若是被

无名看到了,一定会着急追问,他最不想骗的,就是无名。虽然,他已经隐瞒了许多……

他看着因为自己伤口凝结,慢慢平复不再沸腾的泉水,突然想起了往事。那是天络地脉更改之前,在栖梧之城不

远的东面,也有一处地阴寒泉,虽然不及此处泉眼众多,却要更加深广。

那天晚上,被红绡算计的自己,不得不跳进寒泉……

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的吧!就是从那一刻起,在一个微不足道的水族皇子抱住自己的那一刻,所有的计划突然全盘

更改……后来,就好像是着了魔地认定了他,再也无法摆脱……直到今天。

从指尖到手腕,都凝结成了冰,再慢慢褪去,过程虽然痛苦,却终究是结束了。

结束时,他的手已经完好如初,纵然内里并没有真正愈合,但是至少,看起来就像从来没有受过伤的模样……他

慢慢地站起身来,望向几乎就要完成的巨大阵势。

逆天返生之阵,是虚无残卷中最后的阵法。

不论诛神还是炼化,皆是破灭毁坏之力,唯有这最后一阵,是重生与挽回之法。而残卷之所以称为残卷,就因为

缺失了最后的一句。

不多不少,九个字而已。

在这一句之前,阵法叙述就已完结,可偏偏看似无关紧要的九个字,却包含着一个秘密。而这世上与虚无残卷切

推书 20234-06-27 :焚情炽之涅盘(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