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匀很清楚自己不是一个问心无愧的人,在这段时间中,除去外在不说,他的内心是跟童新纠结在一起的。他曾那么爱过他,即便分开,你也不可能当那些感情不复存在。六年,人的一生当中能有多少个六年?走到现在,走到这一步,走到他们离散多日的当口,无论是他自己还是现实都迫使他完全的放下这段感情。是的,他可以接受了,可以正视了,可……祁明呢?这些日子,他无微不至的关心祁明,他们家的任何事儿他不问他就不说,他问了,也挑拣那些不会影响他情绪的说,他每天开车送他去医院,如果苏宇他们不过去,他还会过去接他。有时候他陪他站在视窗外面,他们默默无语一站就是几个小时……他们已经很少交谈了,更别提身体上的接触,祁明似乎有意在回避他,回避这事儿。他往往会选择窝在自己的小房间,或者画画,或者做FLASH。初匀明白,祁明在动摇,这动摇来自他那压抑多年的情感。在这个即将也许可能会失去魏源的当口,他不想自己后悔,他想陪在他的身边,能走多远走多远。这就是祁明,他什么都不会说,也不求别人给他怎样的回馈,他只会做,做他认为对的、不会后悔的。
你说这样……初匀他难受么?
当然。
抛开所谓的退而求其次,无论祁明他是什么,他对他也是真的,认真的,掏心掏肺的。他爱童新不假,他爱祁明也同样不是谎言。可……
初匀从不会勉强别人什么,对手是谁都是如此,就好比童新说要分,他分了,无论自己能不能接受,他首先尊重他的想法。但,这不代表他还能笑笑的问祁明什么意思。他不想听到他不能接受的答案。就像刚才那场戛然而止没有高潮的自慰,那是最没意思,也是最压抑的。
连着抽了四颗烟,初匀才关了灯,出了浴室。
卧室里很静,黑漆漆的,如果不是能听见祁明呼吸的声音,他还以为他已经离开了……
初匀犹豫了一下,掀开被子上了床。让他想不到的是……祁明的手伸了过来,牢牢的圈住了他。
他的呼吸很轻,软软的头发扫过了初匀的胸口,他躺了一下,然后翻身压住了他。温热的吻落到了初匀的唇上,脖颈上,胸口上。
初匀动都没动一下,他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想要他么?
“明儿……”
初匀什么也没说出来,祁明的手指压住了他的唇。等到他安静了,祁明顺着他胸口蔓延的吻渐渐滑落,他拽下了他松垮的裤子,唇舌抵达了那个需要安抚的地方。
初匀僵了,下意识的挺了一下腰,祁明的手顺势绕过去勾住了他,细长的手指摩挲着他腰肢上敏感的一点,缓缓地,却很有情欲的色彩。
本就压抑了很久的地方经这么一挑逗,愈发的兴奋,初匀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有点儿紊乱,那东西在祁明的口里撞击着,自主的寻找着最极致的快乐。
有时候性爱总是能够达到这个效果,它让你什么都忘了,快乐的、哀愁的,只剩下身体追求的原始的快感。像畜生么?这不是诋毁,只是客观的描述而已。
那团火越来越升温,祁明的手却停下来压住了那东西的根部,他攀上他的身体,用自己最隐秘的地方去亲近那个坚硬火热的家伙。
那地方很紧,却也有些湿润。初匀迷茫了一下,就被吞噬了。
是自己……准备过了么?
这么想的时候,他已经贯穿了身上的那个人。
律动中,他听到了他接近压抑的呻吟,就像他身前的那东西一样在忍耐着。
初匀的手从祁明的腰部滑到了他的身前,握住了那个有了些形状的东西。
“嗯……”祁明动着,鼻腔里泄漏出了难耐的挣扎。
随着那只手的讨好,祁明的欲望开始强烈起来了。一开始,他跟他求欢的意图并不在性事之上。怎么说呢,看到那个样子自慰的他……祁明感觉到了深深的……也许愧疚谈不上,但……他一直都知道,他忽略他了,他的心思早已离开了他,久久的缠绕在那个长眠不醒的人身上。他不知道现在的自己面对此时的魏源到底是个什么感情,这感情不似情人间的缠绵,这感情不似亲人间的牵绊,这感情高于所谓的友情,这感情……
祁明只知道,他不能失去魏源。魏源不是他的情人,却是必须的存在。无论他跟谁怎么样,无论他在世界的哪个角落,无论他嚣张或是安静……他要知道,他是好好的,快乐的,有方向的。
祁明是清楚也明白的,初匀一直在鼓励自己。没有一个情人会愿意自己的伴侣牵挂着别人,为他们之外的某人朝思暮想,一心铺在上面,甚至忘记自我忘记他们本身……可初匀什么也没说,就这么容忍着他。他关心他,他安慰他,他鼓励他,他……什么都不说,他做什么他都默认了。
甚至……因为长期没有那事儿,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碰他一下……
这……
初匀让祁明不安了。他越是对他好,无条件的好,他就越是不安。
祁明从没缺少过情人,总有人愿意接受他,但……他们没一个能坚持到底的,一旦他对魏源露出超越他们底线的关心或是爱慕,他们的选择是离散,是走开。
祁明不懂,为什么,为什么初匀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
是他包容么?
好像是吧,几次三番,他从未跟他翻脸,几次他都在气头上,却还是愿意安静的听他说。
他对他,该是怎样的感情?
如果他不爱他,他们只是性伴儿,那就好解释了,他们如果于彼此什么都不是,那当然就会是这个样子。可……很多时候,很多小的细节,祁明能深切的感受到初匀对他的情感。
坦白来讲,祁明确信自己是个不怎么懂得感情的人。对魏源长时间的单恋让他没有机会去认认真真的跟什么人开始,即便有人愿意跟他开始,那这个开始,这场情感也是有底线的。一旦触及,那就什么都没了。而且,可能是性格原因吧,初匀是个很注意细枝末节的人,比如半夜赶画稿的时候,他从不吵他,而是随意的泡杯咖啡放在他的手边,然后安静离开;比如去报社的时候如果下雨了,那辆熟悉的车子就会停在门口等他;比如夜深人静的街道上,他会很自然的牵起他的手,听他说一些有的没的,听他的朋友们那些没完没了的纠葛;比如……太多的比如了。
祁明知道,于初匀,童新会永远留在他的心中,但初匀却在极力的不让这过去的种种来影响他们。他难受了,他会安静的回避,他想他了,就会跟自己随意说点儿什么岔过去,他……
面对这样的初匀,祁明是难免有些自惭形秽的。面对一个可以对过去放手的人,是对祁明最大的讽刺。到现在,祁明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初选了初匀。他们做朋友的时候,就知道彼此很多的事儿,那些事儿是不该让情人知道的。对此,初匀又是怎么衡量的呢?如何摆正那倾斜的天平?
初匀很少或者说几乎不去触及那个“爱”字儿,他觉得矫情,也没什么必要。他更愿意选择他认为更好的方式去表达这些。很接近成熟的一个男人。祁明想过很多次,也许,这,就是他让人着迷的原因。
攀上极致颠峰的刹那,祁明抓住了初匀的头发,狠狠的吻了上去。因为没有用套子,初匀是想从他的身体里抽离的,可他压住了他,任凭那些灼热的精液涌进自己的体内。
他不想跟他在颠峰分离。
不仅仅是这场性爱,更是于这场情感。
他该是爱他的,一点点渗透的那种。渗透进心里,渗透进骨子里。他太需要情感了,从小到大,他渴望的不就是这个么?一个情人,一个家,一份温暖。
爱情像伞,下雨的时候你特别需要,而一旦天晴了,它似乎又成了累赘。可……即便如此,祁明还是需要一把伞。属于他的那一把。随时可是撑开的。
“操……没控制好……”初匀搂着伏在自己身上的那人,觉得特别不好意思……因为这个姿势,主导权不在他,所以……弄脏了小家伙。
“没……我就是不想你离开……”祁明亲吻着初匀的脖颈,声音很小。
“舒服么?”
“嗯……”
“你很色情唉,自己准备好了等我。”初匀坏笑。
祁明听着,忽然觉得单细胞生物……兴许……最符合自然界生存规律==
“起来去洗洗。”
“嗯,先让我趴会儿……”
“最近累了吧?”
“……对不起,都忽略了你。”
“这话说的,好像我对你多有意见似的,魏源……嗯,他出了那么大的变故,你担心他照顾他是应该的。朋友么,何况是最亲密的朋友。人越大,朋友越少。”
“你不会吃醋么?”
“我吃得着么我,”初匀在笑,可心里确实并不那么坦荡。他吃醋、他生气、他猜忌,可他的性格,又没法爆发,“你长我身上了,还想跑哪儿去?”这么说的时候,他充满色情意味的顶了一下祁明。
两人泡在浴缸里,话开始多了起来,还是那些话题:初晓的孩子、裴思远的死、魏源的手术……可隔膜,却渐渐融化了。
“你就认定那事儿是陈昊干的?”
“不知道,说不出来。”
“……小时候我姑夫总会说他的家乡,讲小地方的很多事儿,那时候他总说,地方上的官员,天高皇帝远,什么都干的出来,而且也没人去追究,搞的好像黑社会似的,可又不全是,他们就是那么维持平衡的。自己的一套规则。”
“我谢谢你,这儿是北京,不是别的什么地儿。”初匀给祁明揉着肩,语气强烈可声音却收了起来。
“你小时候有没有上过自然课?那里面说过触角这个东西。”
“反正不太能置信……你知道我不是置疑这个暴力事件,如果裴思远没死,为初晓我也得跟他没完,我是置疑……好吧,如果是陈昊,我……啧,怎么说我不能理解他对童新的感情,我之前从没意识到他对他有什么,我们交往的这些年,是,他有些疏远我们,但态度真的不明显……如果说,他喜欢童新,想得到他,那他第一个除掉我算了。”
“我跟陈昊接触不多,但是很多细节上,我大概能描述这个人。”
“哦?说来听听?”
“该怎么说呢,他……做事很有手腕,而且稳重,不表现自己的喜好,一旦认定了就会努力磕下来。我想这也是他这么成功的原因,顶尖的青年实业家。”
“差不多吧。”初匀点了点头。
“而且,我最佩服他的是收放自如,并不患得患失,所以我想,以他的性格,他并不一定非要得到童新不可,他只是希望他好,你说他不如第一个除掉你,这就错了,我估计,他应该是很……欣赏你的。也就是说,如果童新跟着你,他认可,因为那是童新的选择,而且在他看来是正确的选择。”
初匀听着,回忆着很多往事,祁明的话似乎……真是有些道理。难道这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而陈昊也真的是再三的劝解过他们。甚至,很多激人的话,他说出来的意思你之后再想,他是不希望你放手的。而且让初匀怎么也想不明白的是,一向冷静地陈昊,怎么可能这么冲动的办事儿?除非……
操的,童新是个很巧妙但同时也很决绝的人,这次他从裴思远这里抽身……
裴思远会不会伤了他?
初匀的脑海里顿时冒出了这个疑问。那天……也许真该给童童打个电话。可,打又有什么用?他会说么?就他那个性子……
唉,别想了,别想了,初匀你怎么还在想?
与你无关。
“唉,你怎么在发呆?”祁明扭脸看着初匀,他半天没动静了。
“哦,没什么。”
“是不是……想到初晓了?”
初匀没有回答,祁明以为自己猜中了,就又接着说了下去,“她还是……什么都不说?这种事情不能拖着吧?那个……如果时间长了……”
“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妈也着急,找她说了好几次了,她就是不吭声,死丫头简直能气死谁。”
“有自己的想法吧?怎么说呢,她不是一个消极的人,你明白这点就够了。”
“那明天你要是有功夫,跟她谈谈?”
“嗯,好啊。”祁明笑了笑,“明天……周几?”自打魏源出了事儿,祁明觉得自己好像活得有点儿没日子了。
“周六。”
“知道了。”
(三十四)Wake Up
看著坐在新闻发布会嘉宾席被重重记者包围的祁明,初匀再一次感觉到了他的多面性。与经常参与此类活动的陈昊不同,按说祁明算起来也就是第三次参加这样正式的活动,可他坦然优雅的态度却很是烘托他的主角身份。
这次的新书发布会被陈昊经营的有声有色,媒体来了不少,造势也很到位,稍後要做的签售活动那里也已经排起了长龙。
初匀看著,觉得有些恍惚,这是那个每天围著炉台转的祁明麽?这是那个说话总要犹豫半天的祁明麽?这是那个做FLASH能笑疯了的祁明麽?这是那个跟球场上像个孩子似的祁明麽?这是那个捧本哲学书能看上一晚上的祁明麽?这是那个……这是他的情人?
打扮起来,作秀起来,也是如此……吸引人呢。
初匀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开了会场。
进到车里,开了车窗,初匀点烟,拿了PSP玩儿。整个活动要持续三个锺头,他可不想一直跟那儿立著当竹竿儿。
玩儿了一会儿,初匀觉得有点儿心烦,随手扔开游戏机,靠在了椅背上。
前天初晓给了大家一个震撼──她在沈默了多天後的早晨,很早起了床,等一家人下来吃早饭,然後笑著说,我要这个孩子。
那之後的十分锺,每个人都是安静的,她们的视线都聚集在初晓身上,却各不相同。
初匀想开口说些什麽,不料,桌子底下,初敏然的脚却直接压了上来。
祁明找初晓谈过,他们那天在房间里坐了很久,而後祁明出来,只对初匀说,请尊重初晓的任何决定,她是个成年人,有这个权利和责任。
这……就是她的决定麽?
初匀不敢苟同。
是的,他明白,新生命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辜的东西。可……初匀不知道初晓有没有去想以後。当孩子长大了,懂得这个世界了,开始对父亲好奇了,她该怎麽去跟孩子讲述他的父亲?
初匀晓得那种感觉的──为什麽别人有个父亲而自己没有。并且,初晓她自己也该是晓得的。
那为什麽,究竟是什麽,让初晓做出这个选择呢?
难道孩子真的是女人的私有物品麽?
“在等祁明?”陈昊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响起,初匀从凝固的思绪中抽离了出来。
“发呆?”陈昊落坐在副驾驶上,手中的香烟散发出淡淡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