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羽情人——蓝之树

“你说什么！”

不等答话，曲文俊已像泼猴般敏捷地跳到江孟思背上，用手勒紧他的脖子，江孟思则轻轻松松地便将他一

把扳开，像在逗弄小猴儿，任他在身上撒野，必要时一手便能制止。

“噗嗤！”

“靖岚！你笑我！”

“总算你这泼猴样还能有点用处，至少能让靖岚开怀一笑。靖岚，你终于会笑了，能笑就好。”

“……谢谢你……”

“干啥这么客气？”曲文俊跳下江孟思的背，溜坐到靖岚身旁，顺手搭着他的肩，喜欢人体温暖触感的他

，跟本不考虑对方是否也习惯。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半夜跑到我家来？你不说我就不让你住！”

未免也太直接了吧？小表弟什么都好，就是太直了，江孟思拉起曲文俊的手臂，望房里拖。

“靖岚，今晚你就住小文的房间，要住多久都随你，而且现在已经很晚了，即使张着眼想事情，也不会想

得通的，不如早点睡，知道吗？”

“放开我！我还不想睡！放开我！”

拼命宣泄不平的呐喊声，随即被淹！

第九章

冬天的太阳仿佛有了普照大地之外更重要的事，总是匆匆露一下脸，又默默地仓皇离去。

买好事物的曲文俊回到房里时，天色正逐渐暗去，只有暗红色的余辉渗进窗缝里，语言着黑夜即将来临。

“靖岚？靖岚？咦？难道出去了？吱！竟然和来的时候一样，也不先知会一声就走了……”四处寻找这几

天前来投宿的人踪，响应他的仍只是一片漆黑。随意放下占满两手的物品，按下照明的按扭，乍现的激白

呈现出一道暗淡的影子。

“啊！”

以为不存在的影子忽然出现，似乎有意考验人的受惊吓程度，看清楚后，曲文俊拍拍惊魂未定的胸脯。

“靖岚，你在的话干吗不出声？害我吓了一大跳！“影子一动不动，煞是诡异。

“靖岚？”

“咦？小俊，你回来了呀！”

“拜托！我已经回来了！”

“啊？什么？”

望着窗外不知在远眺或沈思的夏靖岚，回过头又似乎一脸茫然，曲文俊叹口气，唉！和心不在焉的人讲话

，实在有够累！

曲文俊放弃交谈，只身走进厨房，开始将事物归类摆好，并将应会用到的厨具拿出来，他是要开始准备晚

餐？

当然不是。

一向坚守“君子远庖厨”原则的曲文俊，不管任何山珍海味，一律处理成什锦大锅菜，被江孟思勒令不准

暴殄天物后，他也就乐得将民生大事丢给表哥处理，只呀哦负责采买和善后即可。

“靖岚，你怎么到厨房来了？”身后的声响另曲文俊回过头。

“我来帮忙。”

“你会煮饭？”

“嗯。“

“嗯？嗯是代表会还是不会？”

曲文俊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夏靖岚，只见他拿起菜刀，像是大厨一般的利落刀工，没多久就把不同的菜

色切成应有大小，真是太厉害了！

“哇啊！靖岚，你实在是太神了，打哪学到这手工夫的？如果你说你持有厨师的执照，我想我也不会太惊

讶的。”

切菜声还在持续，菜类已经变成一堆又一堆的小山，三个人而已，吃得完吗？曲文俊越看越不对劲。

“靖岚，你有邀请朋友来我家吗？我买的是一个礼拜的份耶！你该不会是打算一口气将它们切光光吧？”

看到火锅必备专用的一工蒿，全和高丽菜一样被切成几段，曲文俊还真有些哭笑不得，是该制止夏靖岚了

吧？

“靖岚，我……我觉得菜已经够多了耶……靖岚……”

咚咚的切菜声并没有因为问话而中断。

“咦？什么？你在叫我吗？”

“啊……！停！快停止，你切到手了啦！”

“咦？什么？好痛！”这才觉得疼的夏靖岚，慢了半拍，他以右手握着流着血的左手食指。但一看到自己

的右手，忽然又是愣住般的动也不动。

“你看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对着木头怎么骂也没用，耐性本就小了些曲文俊，干脆拉着犹滴着鲜血的痴

傻人儿冲向客厅，他先命令夏靖岚坐好，自己再赶紧去寻找医药箱。只是收纳物品、整理房间等琐事本就

不归他管，一时间想要的东西总是找不着，原本负责管辖的屋主江孟思又不在，曲文俊翻乱了多有的东西

，就是遍寻不着医药箱的踪影。

“别找了，血止住了，小俊%”

“咦？在哪呢？我明明记得我见过它的！”所谓的它，就是前些日子他跌倒时，江孟思为他擦药的医药箱

，他明明记得江孟思用完后是收进墙边柜子里的，怎么可能找不到呢？

“啊！原来你在这儿！”

费了比寻急救箱更大的气力，才将夏靖岚的手指头包好，不但包扎的外形惨不忍睹，甚至还将整个左手以

布条包起来，越过后颈再固定于胸前，不明究里的人，肯定会以为是骨折脱臼呢！

“吁……终于好了！听好，不准再动，你个我乖乖坐在沙发上，想呀什么我拿个你就好，知道吗？”

“……谢谢你！”

“你说什么？”回厨房收拾残局的曲文俊，并没有听见夏靖岚真挚的谢意，他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自顾

自地擦拭着流理台。

坐在沙发上，文风不动的夏靖岚，又忘向被灯火染亮的窗户，他的眼里究竟映入什么？或许只有他自己知

道吧？！

又来了……

前几天总是会遇到同样的一个人。同样的穿著、同样的位置。不同的只有越长越长的胡须，以及夜发憔悴

的面容，他是在等待着心里希望的人出现吗？

江孟思叹口气，这个人和目前待在他家里的那个人，有着极为相似的异议状，他们之间难道有任何关联吗

？

“喂。”江孟思唤着几乎消失在电线杆影子后的暗淡身影，果然，他的声音并不足以唤起对方的注意。

“喂。现在学生们都已经下课了，校园已经没人了，你是在等人吗？别等了，天都暗了。”

暗沉的实现瞥了他一眼，丝毫不为所动。

“喂，你够了吧！站在这里又有什么用呢？”江孟思摇晃着失魂落魄者的肩膀，这个人该不会不吃不喝一

直待在这儿吧？

“放手。”

阴暗中传来的低嘎叱喝声，使江孟思不由得抽回自己的手，既然对方不接受他的好意，也许他就不该继续

多事。

碰！身后的巨响止住了江孟思转身离去的脚步，回过头的他骇然发现，方才断然拒绝接受他好意的人已经

昏倒在地。

“喂！喂！你怎么了！喂！”

“……靖岚……靖岚……”昏倒的人不断呓语。

果然这个人和夏靖岚之间有所牵连，所以心病还得心药医，是吧？

江孟思暗想。

熟练地将钥匙插入钥匙孔，打开门，仍旧依往日的习惯在玄关脱下皮鞋、换上拖鞋、挂妥长大衣，并在进

入室内前先有家教地自行通报。

“我回来了……”

身高比一般人硕长的男子，才刚步入客厅，竟一反平日的成熟稳重，显现出难以置信的焦急吃惊神情。

“回来了呀。”在厨房忙着洗去血迹的曲文俊，虚应故事的唤了声。

愣愣地看了看坐在沙发上，面容呆滞而不视于他存在的重伤患者，江孟思心急的是曲文俊吧！

“发生了什么事？咱们家该不会是惨遭强盗洗劫了吧？”

“怎么会啊？呵……啊！”本想取笑江孟思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粗枝大叶的曲文俊自己先一闪神，只见

刀子，锅子散落一地。

“有没有怎么样？你有没有受伤？”江孟思忧心的仔细检查一回，确定没事后，口吻也恢复正常。

“瞧你笨手笨脚的，不是叫你不要煮饭荼毒别人的吗？怎么？今天良心被狗吞了？竟然不自量力的想下厨

！下辈子吧！”

“江孟思！冰冷的空气太干燥，害你的皮很痒是吗？”曲文俊撩高袖口，打算做一做扁人运动。

“站住！不要动！”江孟思忽地大喝，长臂捞向曲文俊腋下，一把将他抱起，紧紧的拥入怀。

“干嘛？你以为这样我就不能海扁你了吗？别小看我！”

“笨蛋，你差一点就踩到刀子了，你知不知道！”

竟骂他笨蛋！

“我才不是笨……”

“不是笨蛋是什么？拜托你，以后除了冰箱之外，什么也不准动！我的命都快被你吓得短少好几年了！”

“你……”埋着他头颅的厚实胸膛竟微微地颤抖，止住曲文俊想开口骂的下文，硬生生梗在喉头，好不难

过。

“咳咳，放开我。”在表哥这儿越待越久，却反而越觉得难以适应，难道喝过洋墨水的人，都特别喜欢抱

人吗？土生土长的他，粉不习惯，只怕也习惯不了。曲文俊直觉得想挣扎，却被搂得更紧。

“不要。”江孟思拒绝得再干脆不过，径自发出进门至今的疑问，“你还没回答我，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

明白表哥的固执比茅坑里的石头更硬更臭，为求能重获自由，据实以告应该是最明智的抉择。

“靖岚说他会煮饭，说着便开始切菜，然后一直心不在焉的他，一不小心就切到自己手指头，血滴得到处

都是，我帮他包扎好之后，就进厨房收拾善后，事情就是这样。”

“手指头？那怎么包得像是切到整只手死的。”

“哪有！不要诅咒靖岚，而且只要是手受了伤不是最好都不要动，乖乖等待伤口愈合，不是吗？所以将手

固定住不能动，便能好得更快！”

哪来的谬论？他是密医吗？

“唉，晚餐我来准备就好，你去陪陪哪个还在发呆的人好了，别让他一不小心又弄伤自己，将来怎么把他

还给人家。”

“好吧。”曲文俊乐得不用收拾残局。

几天下来，每天忙于三餐的人，再不济事，也会变得熟能生巧，三两下子便能有可以吃的上桌，更何况是

双手本就灵巧的江孟思。

热腾腾的菜肴一一摆上餐桌，在色香味俱全的诱惑下，曲文俊食指大动，等不及先行偷吃了好几口。

“恩，好好吃喔！你可以找个老公嫁人了，合格！”

“给你好吃的你还贫嘴！好呀，那我就嫁给你，如何？”江孟思提掐曲文俊偷尝热食的手，不知洗干净了

没？真不卫生。

好好吃哦！靖，你嫁给我当老婆，好不好？

神经，我是男的，怎么嫁人？

要不然，我嫁给你好了，只要能每天吃到你亲手做的菜肴，要我死我也甘愿！

又在胡说八道了，而且死了还能吃东西吗？

说的也是，靖，我是说真的，我们结婚吧！

你又来了，谁知道你是说真的还是说假的，法律规定至少也得等你成年，满了十八才能论及婚嫁。

明年，明年我就满十八了，你嫁给我好吗？

男的和男的，怎么能……菜都快冷了，你再不吃，我以后都不煮给你吃了！

好，我吃！我吃！太好吃了！

也不过是吃顿饭而已，而且他也只会做家常菜，每次都那么夸张，好象是吃着五星级饭店的高级料理，连

道炒菠菜，也能吃得赞不绝口，真是的……

“靖岚，靖岚，再不吃菜都快凉了，靖岚？”

“又神游去了。”江孟思对着表弟摇头。

“靖岚！”曲文俊不死心再唤。

“咦？啊！”

在殷殷叮咛下，夏靖岚乖乖地动了筷子，只是从把饭送进嘴里，再细嚼慢咽地吞下，一口饭可以吃上个好

几分钟。

曲文俊和江孟思无奈地相视而叹。

“这几天来学校发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喔！”

“什么事？”听见表哥特地大声说话想引起靖岚的注意力，曲文俊也很有默契地配合，变成大声公。

“最近这一阵子你为了方便买东西都走后门，也难怪你没发现。”

“咦？是什么事？什么事？”曲文俊的好奇心又被勾起。

“哪个家伙实在有够奇怪，怎么会变得如此落魄，害我认了好久才认出来，原来就是上一回在校园里，当

着咱们的面，很粗暴地将靖岚拉走的哪个高中生，说是靖岚的家教学生的那一个，他呀……”

高中生？家教学生？

这几个关键词打通了夏靖岚耳朵和脑神经间的连接线，缓缓回过神的他，越来越专注听着两人的谈话。

“他呀，每天都站在同一个地方，动也不动，不知道是在等谁？而且衣服也不换、澡也不洗、胡子更不刮

，简直就像游民一样浑身一股异味，害我都因为害怕闻到那味道，而不敢靠近他一问究竟，我猜呀……”

确认夏靖岚虽然表面不动声色，可是有将他的话听入耳，江孟思续道，

“我猜呀，他可能一直站在那里等人，在这种大冬天里，我开始觉得佩服，于是就靠近他，想问一问他如

何才能变成超人？”

“拜托，你很无聊耶！”

“才不会呢！结果我一靠近他，你猜如何？”

“别吊人胃口了，快点说！”

“他呀……脸色白得像个死人似的，我轻轻一碰，他就昏倒了，口里还不断呓语叨念着同一个字，靖岚…

…靖岚……，你猜他是不是想说，既然等不到人就先死在这儿，我死不瞑目啊！这种话？”

碰！椅子狠狠撞击地面，发出巨响。

“怎么了？靖岚？”

“我……我……他……他……”

“别急、别急。”好有成就感，总算让心如槁木死灰的人有反应了，江孟思不急不缓的德行反教夏靖岚更

为焦躁不安。

“原来那目中无人的小鬼叫游国彦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