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缠绵(下部)
赤色缠绵(53) 百转柔肠
“雷总管?师傅,出了什幺事?我们连夜要起程吗?”看见一脸铁青的雷菲同苍白虚弱的柳文狄先后跨上马背,
席夜楼不禁大声起来,原以为只要唐吟在,就要耽搁的衡阳之行居然加快了,快到令自己有些不安困惑------
“雷菲,肩伤要调理,吟哥的刀,七八年前没毒,如今-----”没有温度的话语从有气无力的人嘴边流出,如同
对影子交谈。
“文狄,害你受委屈-------”看见对方挥挥手挡住了下面的话,雷菲只得硬挤出一个笑容,不合事宜得问道∶
“不用等师傅赶上来,再启程吗?”停顿了下,看了眼目光僵硬,茫然若失的人,便知道答案不说也罢
了--------
“夜楼,你料理这边,我去招呼人手出发。”回首扫见席夜楼狐疑的蓝眼睛,精明干练的人又闪烁其词道∶“同
那唐门小子起了争执,我们先启程”
雷菲的支言片语又勾起心头痛处,残酷伤人的指责,在耳边徘徊不去, 盲目得将伤药丢给身边的人影,无言地
拨转马头,片刻也再无法停搁,潸潸落下的泪水会毁去仅存的尊严-------
“呃-------师傅,等等我”看见他催马离去的方向不对,席夜楼一下子反应过来,仓促翻身上马,笼头却被雷
菲死死攥住。凑近身耳边得低低吩咐道∶“慌不择路最好,看住他,尽力拖延阻挠去衡阳的行程,如此状态,实
在不益犯险。也不要回江南总楼。再说,夜楼兄弟再大气量,也不想早日去衡阳送命吧?”
惊愕间心头猛震,马笼松开的一瞬,策马疾追而出,将胁制者远远抛到身后,徐徐夜风压住了雷菲最后的一句轻
声细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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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心狂奔中,心潮翻卷,瞬息难平。虽然多年的努力付诸流水,但平心而论,仍然无法埋怨那宝贝,这幺些追逐
的岁月,往往是因为自己退缩不前,因而有意割断彼此间的情谊。唐吟则像一个执着不去的影子,哪怕悲息交织
,从来就不曾远离自己半步,可是如今----------影子扔下了主人----------
心事起伏,陷入困惑之中,茫然四望,不知道身处何地,四面除了黑暗,还是黑暗,令人心烦意乱的色采,就像
是那袭雷府脱困后,为吟哥而从新穿上的黑衣-----压下耀眼金色衣衫的黑衣-----
身后马铃阵阵,扬起一片灰土,席夜楼开朗的脸庞迎了上来。
“师傅不要休息,这马还要喘口气---------”哀求和气的眼光投了上来,拍拍马身,才意识到混乱中居然抢了
他的坐骑,见那平日矫健的牲口,被自己折腾得鬃毛尽湿,刨蹄喘着粗气,有些歉意的翻身下马,回身观望,竟
然所有人手都被远远抛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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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知道柴房中绝非泛泛的争执,但这幺快就获得啸风楼弟兄的信任,委托以重责,还是让席夜楼好生得意,不
过看见柳文狄那张脸,不禁也跟着感伤起来。
剩馀月余,对生性乐观活跃的席夜楼来说最为难熬的日子,原本话就不多的师傅更加沉闷寡言,抑郁的心情毫不
隐匿得刻在眉宇之间。除非教习武功,决不轻易踏出房门半步。即使是调教中难得的赞许,也是笑容偶一上眉际
,又退将下去。只有优美的唇边仍挂着那抹温柔的笑容,表示他仍在听自己东拉西扯,可惜任何诙谐妙语
也只能让温柔的眼波明亮瞬息--------
“看什幺看得津津有味?”每当过于关注凝视的目光被他发现,诧异挑眉询问之际,席夜楼都会本能而灵巧得为
自己辩护,虽然------真正的原因永远说不出口--------
毫无目标的漫行,完全偏离了衡阳,任由自己领引。所有一切迟钝的反应,让席夜楼明明白白的知道,他依然没
有恢复,仓促离开唐吟的那夜,竟然让往日睿智敏捷的人失去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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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驻足数日的小镇,二人复又纵马奔西狂行,无言无语一路,待天际蒙蒙泛亮,匆匆步伐突然在一座酒楼前停
顿下来。诧异抬头,却见席夜楼露出一个淡笑,悠悠道:“思来想去,师傅还是需要这杯中之物,与其狂奔累死
我的西域宝马,不如灌醉自己------这时辰,应该空无一人才是-------- --”
似乎冀望逡巡退避到寂静的角落,柳文狄瞥了一眼看似空洞无人的高楼,抬脚跨了进去------
未曾料,顶楼临江处,两台客人已入,正相谈甚欢,耳酣面热----
素喜清雅之地,还未入座,一见如此,便扯起师傅向外退去。
没有丝毫的声息,身畔一沈,柳文狄已在近栏处坐下,淡淡无神的眼睛瞟上酒楼的壁垣-----------
领座之人,鼓噪不休,冲墙垣指点,席夜楼不自觉被烦噪吸引,举目向前望去,但见那墙垣上洋洋洒洒被涂书了
大篇墨迹,龙飞凤舞,硬是让席夜楼没看出个所以然 ------唯有开头处啸风楼柳欣几个字却是明明白白的,正
自悬疑,一中年人风一般蹬蹬蹬奔了进来。右手剑抖,“唰,唰”数响,白光飞溅,细削分飞,壁垣上斗
大的黑字纷纷脱落,最后一瞬,一枚硕大的银锭也嵌入破残的壁垣之上,银锭四周丝毫不裂,平整如昔----
“好手法”东义后人人才辈出,连传信下手都有如此功夫,应该能一洗前耻了。
暗自叹绝,观战之人窃窃私语滑过耳际,柳文狄投落在酒盅中的温柔眼波刹那间明亮锋利起来-----------
“害诸位白跑一趟,请多包涵,今日主人无法依约前来挑战啸风楼主”毫无骄纵之色,那蓝衣中年的男子枯涩的
声音继而响起,字字锵锵如铁石,沉钝后重,强硬的内功昭然若揭。
当然更突兀的还是那几句话,而非那手功夫。席夜楼端到 嘴唇的茶杯险些翻出来,突兀得“啊”了一声,旁座
眼光都顿时向自己脸上投射来。尴尬万分得放下了酒杯,蓝目露出难堪之色--------
“这位该不会就是柳欣?”见他文质彬彬,年岁同传言中的柳欣颇为相近,那信使突然间神态大变,须发戟张,
狂暴得厉喝道∶“ 来得太巧了,既然少主人赶不及,我出手也是一样的。”
双目圆睁,精光暴色全身也微微颤抖起来,蓬,蓬一连几声凌厉的掌劈的响声过后,凄厉的惨叫顿起,却是那暴
起者的劲力被席夜楼矫健得绕开,击落到旁落那群观战者之中。
“大名鼎鼎的啸风楼主难道只会躲吗?当年毁去东义时,没见你们如此手下留情-------
--”
见其出言不敬,而身侧之人丝毫未动,显然有意试探自己多日所学。心下涌起一丝甜蜜,毕竟除了那个家伙,自
己尚且还有一席之地。欢喜间心念浮动,一点桌缘,摹地一声不响划身而起,朝那发声之人狂扑过去。
急切间只希望,狠狠教训这出言不逊的家伙,阴冷至绝的爪风,横盖下去,却非中原之术,而是席家的‘阴狮爪
’对方低哼一声,飘身而起,无以复加,身形闪开半步。脸上忽涌杀机,右臂挥动,一股柔和的强硬劲力顿时转
为无比强硬的罡风,直击上不及回身者的后身。
勉强回击,运气于背,硬接了那一掌,劲力及身的一刻,头晕眼花,背心一震,翻江倒海的剧痛顿时弥散开
来------
“夜楼,退下”听见急切的声音传来,正处下风的席夜楼,不仅对呼唤毫无反应,反而身法奇诡地一旋,运爪如
风,自下而上,勾上那中年人的肩头。
万不料,他还有力反击,猛一侧肩,躲过那奇诡怪异的一招,随风而至的第二爪确将另一肩头的衣衫拉扯下来。
这下动了真怒,一挥手,顿时间掌影重重迭迭自四方击到,灼壮奇劲掌风逼到身前。 万念俱灰,自知再无能闪
避这致命的一击,心底起一丝寒意,万万不甘心,如此败阵,让师傅失了颜面。
横念一生,目光炯炯的闪过一念,放弃自身的门户,两臂纠缠而起,拉拽扑落,扭打翻滚起来,竟然用上关外近
身扑击扭打之术,促不及防之下,那占尽上风的中年人被缠住扯落,两人间隔太紧,一时间所有招数都施展不出
。
席夜楼正沾沾自喜,突然听闻耳边一声响起,身前一空,对手已被扯脱开身去。大惊失色,如何不知,拳脚功夫
不及他,一旦让其离身,自己就只有死路一条。还未反应,一股寒烈的掌风袭来,阴寒得刺心蚀骨,痛苦难挡之
际,两股劲力在身前交错,挡开了那渗入心脾的阴寒之气,身子一动,已经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
“不知进退--------”柔和关切的声音飘过耳际,顿时压下了身上所有痛楚。
“单打独斗,合下如何能助战?”温和的声音复又响起。
“那个不要命的是耍赖,用的不是中原功夫。纯粹是关外扑击之道,如何算数?”
耳边又传来另一个似乎相熟的声音,竭力思索却一无所获,懒得理会,满心满脑都被能如此亲近他的喜悦所填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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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色缠绵 (54) 恩怨分明
“师傅,我没输--------”压下心头恶寒,才说了半句,透过肩头望其身后,席夜楼下面的 话顿时噎住。两人
面戴狰狞面具的人扬首而立,周身透出怪异之气-----
“这位才是柳楼主吧?”其中白袍较矮之人,抬手一拱,黯声道∶“邀战书连送了十封,全都石沈大海。霍捷是
无可奈何之下,才出此下策,将挑战书书于安豫这酒楼垣壁之上,如此鱼龙混杂之地,消息四散传递,倘若这次
啸风楼依然缩头不出,怡笑江湖,脸可丢大了---------”
“想来啸风耳目众多,经过十月之期必然传入啸风总楼,看来安汇说得没有错,你总算出来了”他缓缓声,迅速
示意道∶“在下霍捷乃东义第三子,自幼投身军戎,戎马征战数年,却从未卷入江湖纷争,无奈家园被毁,父兄
被杀的仇不能不报。边境吃紧,要务在身,不可久留。所以在下今日必须同柳楼主有个了断。霍某以项上人头做
保,公平比武,不论胜败,东义之人不可再纠结寻仇,与其执着江湖恩怨,
不若留有用之躯效命疆场。”
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气势浩荡。声势霍霍,让柳文狄也愣了一愣。情绪悬宕,惭愧起来,江湖翻滚数年,沈湎
难解的痴情怨海之中,仿佛置身世外。随波逐流之中也从未想过这些---------
“少主人,万万不可以放弃----”还未反应,旁立一侧,先前插手袭击席夜楼的另一名面具人闻言立即骇叫起来
,意图阻挡其出击。身形一转,却被拨落一边,那霍捷纵身高跃,亮刃疾喝起来∶“柳欣,再勿拖延,霍某要务
在身,倘若父兄在天有灵,自然会赞同我的做法--------
只此一战,胜负天定。”
呆了片刻,身形一动,柳文狄已经脱身,与之缠斗起来。
待席夜楼慢慢从纷乱的意识中缓上劲来,面前白光乍闪即灭,那先前偷袭的白衣面具人,身形一晃,突然拔剑挥
出,刺向正背对其专心迎战霍捷的柳文狄。心思电闪,没有再考虑的余地,本能得窜身,挡在其身后,动作灵捷
,光影乍闪。细刃弯刀翻起数道光环,闪起的同时,场中那白色鬼面的身影也徒然从眼底消失,幻影一样隐
灭,诧异转身的一刻,光芒顿起,身后一凉,抽身疾闪的瞬间,背襟尽毁,片片飘散。
“夜楼,你闪开”感觉身后有异,仓促回身的柳文狄,脸上也变了色。“你----”
只见席夜楼反手掩背,满脸怪异探询的脸色,盯着那白色鬼面人,完全放弃了抵抗,细刃宝刀也跌落在
地--------
就在此刻,突然传来“啪”的一声,吃一惊的一刻,那侧座观战的一群人中徒然站起一位老者嘿嘿笑道∶“江湖
风传,以倾国宝藏转赠雷夫人的就是这位小哥吧---------
讹传不可全信,老父可不信席公子是如此痴傻之人,为他人妇倾尽所有。这背后的大片刺青-----”闻听此言,
其馀众人会意得互视,缓缓各拾兵器,站起身来------
“你是什幺人?”席夜楼无动于衷得沉默了片刻,掩背哺哺冷声道“脸不能见人,话也不能多说一句?”声调越
来沉闷。步伐径自行向那白衣鬼面人,众人目光齐齐落上霍捷身侧那怪人,却见他喉头滑动,一个字也不愿多吐
,目光一跳,下意识地退了数步,索性干脆横剑封住自身门户----------
正僵持不下,那先前观战老者左顾右视,眼珠子转了两转,不动声色道∶“霍家的三少爷,决斗之事,岑某不插
手,你尽管比斗,可我们江湖中事,你也毋须多插手”言语声动,左右齐上,将席夜楼团团围住。
霍捷皱眉一哼,也不回应。手上长剑翻飞,依然是只攻不守。凌厉的攻势顿时将柳文狄死死困住。急怒上心,却
无计可施,抽不出手以援助。
掌剑交替,又交手数百招。功力显然胜出,但对方以命相搏,要击败他只有下杀招。
可心中尚在迟疑,杀是不杀?难以抉择,啸风尽毁东义已属江湖争霸的私怨,如今再杀尽东义最后的血脉,而且
显然是有心报国之人,自然是万般不妥;不杀,再不脱身,席夜楼必然受死-----------
蓦地,身后“唰唰唰”数响,柳文狄焦虑的目芒射过,只见剑闪刀影急剧摇曳中,痛苦的呻吟交杂低吼不断传来
,无法承受数十名江湖老手的攻击,席夜楼左右闪避的身影为剑风所掠,暴起数道血口。颓然跌倒在身侧十步之
处,喘息不定,身前满是鲜血,伤痕累累,却不致命;身后却丝毫无伤,心念起伏,立刻明白这些人的用心,原
来尚且忌惮自己三分,不愿落上亲手杀死啸风子弟的罪名,都在期望他人下杀手。身后刺青自然是不能毁
损------可如此下去---- -----
“席公子,岑某决不会强人所难,只要看清那片刺青”只听那老者又低低悠悠道“今日柳楼主自身难保,纵然胜
出,双拳难敌四手,也决计保全不了你--------”
血迹满脸的人吐了口气,总算有了个喘息之机会,蓝眸一闪,为难道∶“这幺多人,给谁看呢?”
四面一片沉静,一群人目光互视,显然没了注意---------
“别中了他挑拨离间之计”冷酷声息徒起,让席夜楼猛打了个寒颤,抬起蓝色的眼睛,正好迎上那白衣鬼脸者冰
冷的目光。怨气横生,只得无可奈何得哼声道∶“师傅,我答应过的事不会反悔,要去衡阳,就绝不给这些人。
可怜的雪屏,现在一定怨死我了--------”
一面说着,运气指间,反手覆上自己背脊-----”
“让他们看,不要再提衡阳了--------”飞影剑光中看见他的举动,柳文狄不禁内心恻然,气息为之一窒,狂吼
起来,知道那不知进退的人不会理会自己,手中偏差,肋下刺痛的一刻,划过霍捷咽喉的剑一偏,一只右臂齐齐
削落。手中剑光反转,倒撞入层层围困之中,一把扣住他的手腕。
剑招瞬变,快捷,让人目不暇接,半刻,旁侧那鬼面人同愣神呆住的席夜楼才骇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