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
“我家主人命我向殿下传句话:若是殿下还有当初君临天下的雄心壮志,那么,某人很期待您黄袍加身的那一日
。”
那青衫书生适时的一句话,让自己当即忍不住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没有刻意铭记,多年来却不曾忘记!
是他--身着红衣明艳非凡的那个人;温和地微笑着伸手扶他的那个人;端着药酒凉凉瞥着他的那个人;在火海中
与自己共同逃亡的那个人;临行前教自己明哲保身、以退为进的那个人......
还有什么好怀疑的?真的是他!虽然从来没有明确的承诺,却总能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帮助自己的人!现在又是
他来了,他要帮助自己!至于雄心壮志,那早已融入自己的血脉之中,怎会轻易磨灭?
也许,上天终于给了自己一个机会,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
李榕悦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热血沸腾,突然一阵风起,将开着的窗户“砰”的合起,使他从神游中惊醒。
精神亢奋无法成眠,李榕悦欠身起来,重新将窗户推开。
朦胧的月光下,颢颐宫显得威严又肃穆,让他不自觉地想念起临钦的皇宫。那里虽然有阴谋和杀机,但毕竟是他
的家,是他出生的地方。所以,他,一定要回到那里!
顺着月光远望着高阁殿宇,一抹黑影闪电般从对面的屋顶上掠过。李榕悦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去却是除了屋瓦
什么也没有。
心中一动,他迅速关上了窗户,向桌台上吹灭残烛,翻身上床继续睡自己的觉了。
81旧恨难消
骄阳似火,将午后的空气煮得沸腾。道旁的野花杂草蔫头巴脑地拉耸着叶子,鼓噪的知了拼命地喧哗,让人想静
下心都难。
出得百日香,何商一身玄色衣衫走在街上,引得为数不多的几个行人纷纷侧目,但他本人却丝毫不在意,迈着稳
健的步子继续前行。
转过几条巷子,一树桂花探出院墙,芬芳浓郁惹人怜爱。何商抬手扣门,一个小厮应声探出头来,看见是他,立
刻赔笑着将他让进园子。
不同与外面的酷热,满园绿得发墨的古树投下一地阴凉。几个家丁正用清水洒扫庭院,随处都显出一派安静悠闲
。
满面富态的老管家在一旁指挥着园丁灌溉花草,抬头见何商来了,赶紧几步迎上前去,笑着招呼道:“何公子可
来了!家主正在‘泠渡亭’纳凉,刚刚还问起您来着!”
何商微笑着颔首,脚下却登时加快了步伐,不自觉地运起轻功直奔后园。那老管家一路紧跟在他身后,壮硕的身
材丝毫不显笨拙,连气息也平稳如常。
宽阔的人造湖出现在前方,水面反射着千点耀眼的光。远远望见水亭里的人,何商只觉呼吸一窒,脚下踉跄着刹
住。
临湖建造的凉亭之中,百里骥正躺在铺了玉席的躺椅上。此刻他身上只穿着一件极薄的散领冰丝小褂,宽松的袖
子直挽到肩膀,下穿一条剪了裤腿的撒花裤子(他自己改造的短裤),白皙的脖颈手足都露在外面。严云严湘坐
在他身旁,一个轻轻摇着蒲扇,一个将镇的冰凉的葡萄拨了皮送到他嘴边。俊俏少年星眸半合,安然享受着帝王
一般的舒适服务。
话说初秋末伏天气依然闷热,这时候穿着背心短裤放在今天来看确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在古代,往轻了讲
那是衣衫不整、缺乏礼仪教养;往重了说那就是不知检点、放浪形骸!
何商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半天才缓过劲来,却仍然是浑身血气上涌,面色忽红忽白。转头看了看跟在身旁的
管家,却见他老人家面色不改、神态恭敬,仿佛看不见他们的家主“伤风败俗”的行为。
看见何商投来的目光,管家微微一弯身,冲着水亭朗声启报道:“家主,何公子已经到了。”
他的声量其实不算大,但却如洪钟一般中气十足,隔着湖水传入亭中,竟一如在耳边般清晰有力。
百里骥正等着他呢,听见人来了,立刻睁开眼睛。一旁的严湘放下装着葡萄的小水晶缸子走到栏边,提声向外生
硬地应道:“何公子请进,主人恭候多时了。”说完,还趁着背对百里骥的机会狠狠瞪了他一眼。
何商努力平定着自己的情绪,倒也没注意到严湘的白眼,只板着脸往亭子里走。
待他来到亭中,百里骥早已起身迎了上去,看到何商的脸色时不由微微一怔。
其实百里骥在这个时代生活了多年,也知道这里风俗保守不似现代。但他从小身体不佳,冬天怕冷夏天怕热;后
来吃了冰玉石莲的莲子致使体质改变,再加上修习了些武功,那怕冷的毛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可相应的,他却
也更加耐不住夏天的暑热。试想这大热天的又没有空调电扇冰淇淋,偏偏人们还穿的那么严实,简直是要了他的
命!
自从出了谷,百里骥半为精心筹谋半因机缘巧合的陆续救助结交了许多后来成为“严氏子弟”的人。都说患难见
真情,他们之于他,完全是感恩戴德加上真心喜爱,就像真正的亲人一样:郝慈郭良严谨等人对他是百分百的包
容与宠溺;严肃严禹严云这几个对他又是绝对的尊敬与服从。百里骥被他们惯得久了,慢慢地也放松了警惕,逐
渐恢复了现代人的心性习惯。
刚到南宫家的时候他还因有所忌惮硬装了几日,后来天气一天热过一天,他便开始装不下去了。现在到了‘轻絮
园’,摆脱了古怪的南宫舒,所有人都惟他是从,百里骥便想趁着武林大会前不用见外人的机会好好消消暑。至
于什么“君子之仪”,早就被他丢到外星球去了。此时见了何商的脸色,百里骥的第一反应就是情报系统出了什
么问题,因此忙拉住他问道:“出了什么事?”
何商被他骤然一问有些发懵,抬眼疑惑地望着他反问道:“什么事?”
“没事?”
“有事?”
百里骥忍住敲他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道:“你在和我对接头暗号么!既然没事你那是什么脸色?!”
何商经他提醒,脸上又是一红,赶紧收回目光垂眼看地,手自袖中掏出一个竹筒和一个蜡丸,头也不抬的就往他
那边递过去。
对于何商的反应,百里骥很是纳闷,但他等了一上午的情报明显更具吸引力,因此他暂且不管别的,立刻打开情
报一目十行地扫视了一遍。
竹筒中的消息是隐部上报的,蜡丸中的消息是严谨传来的。其中有两个好消息,有两个坏消息,还有一个不好不
坏的消息。前四个消息多多少少在百里骥的预料之内,倒是最后那个不好不坏的消息让他微微皱了皱眉。
正在此时,管家腆着肚子远远走过来,站在亭子外面恭敬地说:“启禀家主,黎阳崔家遣了大公子和三公子前来
拜见,有崔盟主亲书的拜帖呈上。”
百里骥眼中一抹异彩闪过,而后垂下头捋着手指,沉吟了半晌也不答话。
何商忍不住问:“莫非是崔长河发现了......”
“未必”,百里骥抬手止住他,以极低的声音答道:“郝慈为人谨慎,做事手段干净利落,且世代商贾经验丰富
;崔长河毕竟是半个外行,很难发现有人在暗中慢慢蚕食崔家的生意。还有,就算他发现了异常,那也该去对付
严家旗下的‘百字号’商铺,又与南宫家主有什么干系呢?”说到这里,他提高声音向管家吩咐道:“带他们去
正厅,我随后就到。”
管家得令转身去了,何商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百里骥狡黠一笑,抢先说:“放心,我是要见他们,可没保证他
们能见到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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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虽然现在宿辰堡是武林之首,但崔长河夺得盟主称号以前的一百年里,连续三任的盟主都出自南宫世家。即
使后来退出了武林盟主的争夺,单就根基和影响力而言,南宫世家丝毫也不输给宿辰堡。且在北姜境内,人们甚
至还是更为推崇南宫世家。
对于这样的状况,崔参一直很不服气,他早就想看看南宫家的人到底是不是有三头六臂。再加上近些年南宫家的
行动日益隐秘,引得外界好奇不已,种种传闻铺天盖地而来。先是传说南宫家的小少爷南宫豫和一个戏子私奔了
,后来又风传家主南宫查被不肖子气得身染重病,缺少男丁的南宫家只好由大小姐南宫舒接管。这个消息还没被
大家炒熟,南宫查病故的消息又引起了武林人士的轰动。许多人亲往朔州吊唁,希望借机一探虚实,南宫家却是
闭门谢客不予接待,问起原因来也一律是三缄其口。这下子众人倒是懵了,谁也不知道南宫查是真死还是假死,
都不敢造次,只好各自回各自的地儿干等着后续消息。再后来,果有消息灵通的人声称,南宫查确实是病故了,
而且南宫家已经选出了新任家主。由于南宫豫下落不明,南宫舒又是女儿身,所以这新家主不是南宫一族的嫡系
长房,而是从支系中选出来的......
如此沸沸扬扬的八卦新闻实在是极具吸引力,神秘的南宫家主也吊足了大家的胃口。偏偏南宫家又把新家主的就
任仪式办成了家族聚会,被邀去观礼的武林人士寥寥无几,且还都是南宫家的世交,口风极严滴水不漏。这就导
致了大部分江湖人都不知道现任南宫家主是圆是扁,只能猜测到他应该是个姓南宫的男子。好在机缘巧合,十年
一次的武林盛会马上就要召开了。作为武林世家的南宫家绝对不会缺席,换句话说,这次神秘的南宫家主一定会
露出庐山真容。
许多“爱真理”超过爱武学的人就是冲着这一点才来到云阳的。作为其中的“杰出代表”,崔参甚至等不及两天
以后的大会,死缠着准备来探听虚实的大哥带着他“先睹为快”。所以两人虽然是一路来了,心思目的确是大相
径庭。
此刻看着纱帘后模糊的身影,崔毅面上倒还没什么反应,崔参却忍不住微微眯起眼睛,努力想要看得清楚些。可
是无论怎么看,帘后的人都像被罩在云雾里一般,明明近在眼前轮廓可见,偏偏就是看不清他的长相,这实在是
让专门为了看南宫家新任家主才跟过来的崔参狠狠郁闷了一把。
崔家兄弟并不知道这道轻轻薄薄的纱帘正是百丝坊的镇店之宝“明鉴青心”,这个宝贝从正面看是影影绰绰的普
通帐子,而从反面却可以清晰无阻地看到外面。从一进来,百里骥的目光就将两人紧紧锁定,仔细地上下打量一
番。
见弟弟的脖子都伸长了,崔毅暗里轻碰了他一下示意他端坐好,随后对着帘后的身影拱手道:“不知南宫世兄抱
恙,贸然相扰,还望世兄见谅。”
世兄?百里骥心中冷笑,却仍是丝毫不慢地与他客套:“崔兄客气了。我初到此地水土不服,偶感风热身上懒怠
,有不周之处还请两位多多担待。”
这几句话用少年特有的那种略带沙哑的声音说出来,听在耳中仿佛羽毛拂过般柔柔痒痒的,让人禁不住心神荡漾
,有种难以言喻的悸动。
听见他的声音,崔毅和崔参不由得都是一愣,继而又都微微蹙眉:
崔毅听出他言语中的疏离,心中暗暗奇怪。毕竟两家虽然交情不深却也不曾有过什么过结,以自己的身份主动上
门拜访已经是礼数周全了,现在对方这么不咸不淡的态度,也不知是性情使然还是自己有什么冲撞了他的地方。
崔参估摸着这南宫家主的年龄,心里既是惊讶又是奇怪。就算南宫家人丁不旺,但好歹也是武林泰斗,据说他们
族人家臣之中有为数不少深藏不露的高手,怎么会选了一个似乎是很年轻的人当家主?莫非是有什么内情......
百里骥将两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心里也在猜测他们的性格和目的。
宾主双方就这么相对而坐,百里骥和崔毅你来我往地说着些场面话。崔参没能“看”到南宫家主心中不快,除了
礼貌性地几句应答就再也不说话了。
这样的会面最是累人,但也最考验谈话者的水平。毕竟语不投机还能故作亲近地扯出一堆漂亮的废话,没有几分
手腕和脸皮的人是做不到此种程度的。所以,当崔毅起身告辞并表现出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而百里骥也配合地开
口再三恳切挽留时,两人都不由得憋了一口气,同时又暗暗佩服起自己的修养和对方的忍功。
遣着管家将客人送走,百里骥仍坐着不动,手指敲着坐椅扶手垂目沉思。严云将帘子收了起来,严湘端上了一盘
凉糕。百里骥抬头见了糕点,不禁自嘲地笑了笑说:“拿下去吧,我都被自己恶心地没食欲了!”
严湘撇撇嘴,依言原封不动地又端了下去。
何商从后堂走出来,将写好的回帖递给百里骥道:“你看看,若是没什么不妥之处就吩咐人连同答礼一起送去吧
。”
“不用看了”,百里骥接过帖子往桌上一丢道:“回帖和答礼都不必送。”
“啊?这......”
“没关系,反正他们很快就不会有那个闲心思来关心礼数问题了。”
82云阳盛会
云州郡地处三国交界,自古就是连通四方的交通要道。本来云州一直是属于东渝所有,但在熙荣元年(北姜显励
七年)时连同北通郡、北安郡一起被割让了出去,自此划归北姜版图。然而云州的归属并没有改变它在江湖人的
心中的特殊地位,十年一度的武林大会依然根据惯例在云州首府云阳召开。于是,东渝熙荣九年(北姜显励十五
年,黎阳宣宁八年)八月初八,众多江湖豪杰纷纷汇往北姜,聚于云阳千梓湖畔。
武林大会之于武者就像诗社之于文人,无名的希望能够一战天下闻,有名的希望可以问鼎盟主之位,淡泊名利的
只想交流切磋技艺,心怀抱负的正好趁机搜罗能人......会期七天,采取擂台挑战制,直到十五那日最后一个留
在擂台上的人即是新任盟主,此后的十年间将由他(她)保管号令武林的玄罡剑。
一大早,千梓湖周围就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其中大多是初出江湖的年轻一辈。按惯例,大会要在午时正才开始,
取浩浩武林“如日中天”之意。而他们之所以提早来了,要么是因为没有经验,要么是为了早些看看会场的环境
。
近百年来的武林大会都是由东渝武学世家、同时也是云阳富商的慕容家主持的(虽然云州归了北姜,但就武林势
力划分而言慕容家还是算在东渝),不过说是主持,也不过就是发发请帖、搭建雅座、预备茶水之类的零活。擂
台是百年前修建的旧址,由十八根石柱做基,稳稳扎在湖中央。六边型的平台高出水面近一丈,六条小臂粗的铁
链从各台角直连到岸上,从空中看仿佛一张巨大的蛛网。这些铁链便是通往擂台的通道,虽然千梓湖不大,但能
不用借力就上到擂台上的人绝对是极少数的高手,而至于那些借着铁链也过不去的人自然也就没有打擂的必要了
。
除去江湖人士不表,早早来到湖边的还有许多卖吃食酒水的商贩。不要误认为武林大会是什么神秘的活动,正相
反,整个会场都是开放的,不会武功的人也可以观看。只不过因为普通百姓对江湖人士有几分忌惮恐惧,所以到
场的绝大部分还是会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