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波——非严

莫瑾文死了。十八岁的生命，让谢重华别无选择。

只是，可惜了这一场相识。

倏然而至的冷冽光芒，照亮了谢重华眼中的黯淡。机械般的，谢重华长剑径出，去封住这一线寒光。

然而双剑尚未相交，倏然“铮”的一声，那一线寒光毫无预兆的断成了两截。

随着紧跟着的一声低低的痛哼，谢重华的瞳孔骤然收缩。

手中的剑不知何时，已没入肖白尘的心口。

肖白尘惨白着脸，紧锁着眉，伸手捂住了左胸。鲜血从他的指缝里逸出，将他胸前的白衣染的一片殷红。肖白尘

微低着头，身体晃了一晃，蓦地向后栽倒。

谢重华的脑中早已一片空白。

走上前去，谢重华颓然跪在他的身侧。肖白尘闭着眼，重重的喘息。

“肖白尘，你为甚么……”

那柄剑，分明就是他自己生生震断的。

肖白尘张开了眼，看着谢重华，勉力的笑了一笑。

“你揣了甚么心思，当我不知道么？只是，”大口的喘息着，肖白尘散乱的目光中有一点点痛切，“我若是能下

手杀你，又何至……有今日。”

谢重华看着他，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心里面像是缺了甚么，一片茫茫的，没有了着落。这时肖白尘却颤颤的抬起

手来在他脸上抚了一把，像是有些不耐的皱起了双眉。

“何必如此……”肖白尘叹了口气，断断续续道，“我曾伤了你两剑，如今你还我一剑，正是公平合理。”

谢重华抓住了他的手，紧紧地握着。

肖白尘的眼神愈发散乱，然而恍惚的神色中却渐渐挂上了一抹笑意，仿佛想起了甚么开心的往事。

不断有鲜血从他口中涌出，然而他仍然低低的说道：“北离……我是回不去了，谢重华，你把我……埋在西山罢

。”

谢重华将他渐渐冰凉的手握的更紧一些，点了点头。

肖白尘微微笑了，像是很用力的重新凝聚了目光，向谢重华凝望了一刻，便阖上了双眼。

他的手倏然滑落，谢重华的手心霎时空空荡荡。

失神了一刻，谢重华缓缓伸展了四肢，斜斜的躺在了肖白尘的身侧。两手交叠枕在脑后，漫无目的的望着远远的

天际。

天边似也染上了鲜血，红的一塌糊涂，撕心裂肺。

忽然觉得脸上有些冰冰的凉意，谢重华伸手一抹，满手的泪。

十一、归来落日满山河

尾声

弹指之间，已是一载光阴。

那一日之后谢重华依言将肖白尘葬在了京城外的西山，如今一度清风朗月，那孤坟之上，又该是碧草离离。

这一年之中，北离终于大举南下，深入了南殷腹地。不少州郡守官原系董宪旧部，北离大军一到，纷纷献城投降

。何景文苦心孤诣组织了几次很大的会战，然而南殷历经了这样久的内外交困，早已是强弩之末，几次抵抗下来

已无以为继。

后来北离大军终于杀到了京城。

少帝率群臣出降那日，何景文从高高的城楼上涌身跃了下来，粉身碎骨。

萧城陷落后，孟明战死，数千兵士无一生还。苏玄卿孤身一人脱出重围，返回了江南的故乡，深夜里一把火烧了

苏氏宗祠，而后来到了京城，自刎于骆弈墓前。

李至洪在京城陷落之前，隐姓埋名逃到了东南海隅，听说，又已经组织了一批死士，誓要光复南殷，与北离血战

到底。

……

明月渚。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沈明月纤指之下，琴声泠泠，调声激越。

谢重华斜斜倚在榻上，屈着右腿，半眯着眼，一手握着酒杯，一手在膝上打着拍子。未几，他将杯中残酒一饮而

尽，乘着酒兴，高声唱了起来。

“莫唱当年击筑歌，太平燕赵绝荆轲。一鹤高飞华表上，悲怆，人民如蚁市如磨。 散尽鱼龙波不起，秋水，聊编

故梦作渔蓑。二十三弦弹已遍，弹剑，归来落日满山河。”

琴声终了，一曲已绝。

“明月，过不几日，我便要走了。”

懒洋洋的声音。沈明月抬起头来，谢重华正冲着她漫不经心的笑。

“你……是要去找李至洪么？小谢。”

谢重华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去罢，”沈明月说道，美丽的大眼睛里忽然染上一抹哀戚，“毕竟，连肖白尘都已不在了。”

谢重华默然，半晌之后，才轻轻吐出一口气来。

“是啊，肖白尘都已不在了。”

草长莺飞，来来往往，就是一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