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晴明所爱的人已经死了,
可我们却将要幸福的生活下去,
我们会在清晨时分漫步海滩,
看着红鳞逐浪,霞晕倒影;
我们会在黄昏时分穿梭丛林间小路,
看着日落乌啼,黄叶纷飞。
尽管这一切听起来像是童话,
然而这决不是童话,
无论从何种意义上我都是这么认为。
契 子
又是一个值班的夜晚,医院的值班室中,昏暗的灯光将夜晚的窗户变成晦亮的镜子,一切都那么安宁,那么寂静。我
手中捧着一本书正聚精会神的读着。
一名护士忽然推开值班室的门说道:“源医生,有位伤者需要马上处理一下。”
我将手中的那本《灰烬》扔下,站起身来急步随她走去。
当我一把推开急救室的门,只见房间内围了很多人,“请家属先出去。谢谢!”我尽量压制住内心的不悦,礼貌的说
着走到病床前。
当看到病床上的人,我停顿了一下,但仅仅是一瞬间的静止,在身旁的人还未发觉之时,我已经大声的喊了起来。
“快,止血带!止血剪!通知手术室,立即安排手术!”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是他?他这是怎么了?’尽管心中闪过诸多的问题,但现在我已顾不上寻找答案,他的手腕
正有鲜血不停的喷溅出来。
在一片忙碌之中,我一针一针的缝合他的血管,他被切割开的组织以及裂开的皮肤。
当时我只觉得这一夜是一个可怕的夜晚。但我却没能预知它改变了和这一夜的事件有关的每一个人的命运。
从手术室出来,我坐在病房里,望着仍在昏睡中的人。
我并不是第一次这样看他,我曾经无数次在他睡着的时候,静静的站在或是坐在他的床边,静静的这样凝视他。
他的脸颊因大量失血而显得苍白,嘴唇也失去了过去的红润,但是他的皮肤仍和过去一样光滑白净,纤长浓密的睫毛
在眼睛下方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眼皮在睡梦中依然微微抖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的视野越来越模糊,于是抬起手指擦了一下眼睛,发现从眼睑到面颊都已被泪水打湿。
记忆这东西总有些不可思议。有些未曾觉得有什么撩人情怀的情景,没想到数年之后仍历历在目。
第一章 大学生活
对我来说,东京大学永远是个不愿再去的地方,那里聚集了太多不愿再勾起的记忆。
医学院的宿舍建在校内一个偏僻的角落,占地不大,楼前有一棵巨大的枫树,听说自从有了这所大学,这棵树就一直
矗立在这儿。站在树下抬头仰望,只见天空被绿叶遮掩得严严实实。
宿舍的分配是两个人一间,房间略显狭长,直对门的墙上有一扇对开的窗户,窗前摆放着两张相对的桌子,而两张单
人床就放在桌子的后面。
这间房间和所有学生的房间没有任何的不同,唯一的不寻常处就是我有一个非常不同的室友。
我们的房门上贴着房内所住之人的名条,一行是伊藤道尊,一行是源博雅。
伊藤道尊,这是我室友的名字。
他父亲经营着一家大医院,哥哥同为东京大学毕业,现在继承父业。这样的家庭使他的零用钱绰绰有余。不过最吸引
人注意的并不是他英俊、帅气的外貌,而是他聪明的头脑,他是以第二名的成绩考入东京大学,学习成绩无可挑剔。
最难得的是他具有一种能力,那就是可以准确无误地捕捉到身边气氛的变化。比如一群人在一起聚会,如果有他在,
大家就觉得欢快异常。可是只要他离开一会儿,整个空间就会被一种莫名其妙的寂寞所包围。直到他再次回来,那种
妙趣横的生的场面才会再度出现。因此在聚会之时,他是精明强干的主持人,他永远都是所有人的中心。
不过当我们都在不断的追求着女同学的时候,他却好像对此毫不关心,尽管只要他一开口说话,女孩大多听得入神,
一副痴迷的样子。不过也难怪,他长得英俊潇洒,开朗热情,随机生发。
傍晚我们两个人在寝室里相对而坐,他抱着一本厚厚的书在专心致志的翻看着,而我则漫无目的的在本子上胡乱涂画
,脑海里浮现出今天在教室里见到的那个女生,整个人陷入了甜蜜的妄想之中。
“今天又有美女冲你笑了么?”道尊调侃的话语将我从妄想的美梦中拉回现实。
“你的眼睛怎么这么毒啊!”我被他看穿了内心,脸上有些挂不住,嘴里里嘟囔了一声。
他看我一脸的窘态,发出一阵恶作剧成功后的得意笑声,一脸的骄傲神气。
“嗨!道尊,你就从来没有喜欢过哪个女人么?”我想要扭转自己在这次对话中的被动局面,主动的反击。
他听到我的问题,停止了大笑,瞥了我一两秒钟,虽然只是一瞬间的凝视,但我感到他眼中闪过一缕难得的落寞与伤
感,但随即又换上他一贯挂在脸上的笑容。
他用炯炯有神的眸子盯着我,“我不喜欢女人!”
在问出这个问题后,我在脑海中罗列出N种可能得到的答案,可就唯独没有这个,不由得呆愣住了。
他看着我一脸窘态,又发出了刚才那种可恶的笑声。
不过,虽然这次谈话是他占据了上风,我完全败下阵来,可是后来很多同学向我打听他的情况时,说起女友的问题,
我告诉他们‘那家伙不喜欢女人!’
我本来是当玩笑说的,可是大家却信以为真。结果从那之后,他便成了一个讨厌女人的男人。由于大家相信得太过轻
率,而流言又传播的过于迅速,连我自己不久也认为这事是真有其事了。
对于这个结局,我觉得自己对道尊做了一件不可饶恕的事情,可是他倒似乎毫不在意,依然对我像往常一样搭话,一
样地开玩笑。我一直认为这是因为他的大度以及对我的包容,可是后来有一天,他带了一个人来见我,我才知道原来
他真的是那样的人。
那天吃过晚饭我就再没有见过道尊的人影,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望着暮色笼罩,远处点点灯光闪烁,四周荡漾着黄昏
的悠闲。
就在我一个人觉得无聊想出门转转时,道尊回来了,并不是一个人,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这就是源博雅。”他向身后的人介绍着,继而又转向我,“这是安倍晴明,法学院的同学。”
安倍晴明冲着我颔首笑了笑,我发现他的眼睛是那样的深邃而清澈,令人怦然心动。
我们三个人懒散的坐在床上、椅上,无拘无束的交谈着。我在他们谈话时,仔细的端详着晴明。
他坐在道尊床前的椅子上,胳膊肘支在桌面上用手托着下鄂,另一只手仿佛无意识的反复摆弄着桌面上的钢笔。
灯光把他细细的汗毛染成美丽的金黄色,他很瘦,但他那种瘦削,看上去却非常自然而娴雅。他与道尊的气质截然不
同,他有一种喜欢冷笑的倾向,让人看到就产生一种‘这个人很傲慢’的想法。
“习惯么?”他将脸侧向道尊,似乎是漫不经心的询问。
“嗯。”道尊点燃手中的香烟,递向了他,用鼻子哼了一声算做回答。
我站起身来,“晴明,咖啡加糖还是牛奶?”
“什么也不加,他不喜欢甜的东西。”晴明刚欲回答,道尊的话已经脱口而出。
我将咖啡放在晴明的面前,他端起来轻轻啜了一口,一抹笑容从嘴角渗出,“半个学期应该有什么浪漫情调诞生吧?
”
“什么浪漫情调!?”道尊的声音忽然较平常尖锐了许多,双手撑在身后的床上,眼睛弯弯的眯起,盯着晴明。
看到他这个样子,晴明有些吃吃的笑了起来,“咦?你喜欢孤独了?”
“哪里会有人喜欢孤独?只不过是不喜欢失望。”道尊用修长的手指弹掉烟灰,又将它叼在嘴巴里,透过薄薄的烟雾
,用含糊的声音说。
“哦?”晴明瞥着他,带着挖苦的表情,唇边挂着隐约的浅笑。
“对了,当时你干嘛不和我一起来医学院?非要去什么法学院!”道尊的问题明显带着转移话题的成分。
“原因很复杂。”晴明又点了根烟,烟雾在空气中扩散,“不过最主要的理由是我不想成为你的竞争对象。”
“竞争?”我有些纳闷,不大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倒是个不错的理由呢!”道尊大声的笑了起来,冲着晴明晃动着一根手指,用充满挑衅的口吻说:“入学考试是
我一时疏忽才让你得了头名,你可别得意太早哦!”
晴明也嘴角向上微笑了起来,“我才没有兴趣和你玩这种无聊游戏呢!我只是对那些以法律掌握着别人生死的人有些
好奇,想体验一下他们的生活而已。”
他说着换用左手撑着下鄂,右手端起咖啡呷了一口,低垂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投下一抹暗影。我发现他的睫毛出奇的纤
长,比我见过的那些美女们的睫毛要长的多。
“另外,我也不想离你太近,否则他们……”说到这里晴明转过脸看了我一眼,那匆匆的一瞥,意味非常。
道尊也不再说话,眼角向我斜了一下。
“你的理想是想做法官么?”我试图打破这不寻常的情景,寻找着话题和晴明交谈。
“理想?我的人生中不需要这种东西。”微光中他的眼神显得迷离摄人,诡异得令人心寒。“我所做的一切,不是自
己想做的事,而是自己应做的事。”
面对他的话,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做答,只有呆愣愣的望着他。
晴明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的样子,将烟蒂掐灭的烟灰缸里,站起身,“好了,我要回去了。”说话间瞟了一眼一旁的道
尊。
“我送你。”道尊也重复着晴明刚刚的动作,站了起来。
晴明转过身看了一眼仍坐在椅子上的我,弯下腰来,“博雅,我觉得,咱们几年后从东大走出去,不论过多长时间还
会在某个地方相遇,还会以某种形式发生关联。”
“好了!”道尊在他背上拍了一掌,“别搞得像狄更斯的小说似的。”
晴明也笑着直起身体,“不过我的预感可是百发百中的!”
说完,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出了房间
第二章 远足武藏山
这天之后,晴明就会经常来到我们的寝室,不过因为晴明本人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我们的这小小的房间却并没有因
为多了他而变得喧闹起来。相反的,有他在时,我却会一反常态的变得沉默寡言。
对于这种变化,连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我也曾试图寻找过原因,可是除了他们两个人太过于优秀,我自觉得自己
太过于平庸,稍有些自卑外,别的方面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可导致这样的情况。但在心底,我却明白导致我缄口少言
的原因绝不是这个。
不过幸好有善于调节气氛的道尊在,他对我和晴明一视同仁,煞费苦心的不让我受到冷落。所以我们三人一直相处的
其乐融融。
孤高是晴明的独特个性,他傲慢,待人冷若冰霜。可能是由于他的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特殊气质,不论他怎么样的
成绩突出、气质非凡、风度潇洒,能真正与他交心的人都少的可怜。除了道尊,似乎所有的人觑上他一眼,就会即刻
察觉出他的冷漠,从而对他敬而远之。
所以当道尊偶然不在,房间内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他便会独自听音乐,或看书。而我也觉得没有什么话题,甚
至无话可说,除了不时的偷瞄他一两眼,只能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然后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道尊回来,只要他一进
门,谈话便随之开始。
我们就这样不远不近的相处了整整两年,在大学三年级开学前的两周,我接到了道尊的电话。
“嗨!博雅,想不想去远足?”道尊的声音依然如昨的爽朗,豪放。
“去哪里啊?”
“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只是晴明想去山里走走。”
“哦!这样啊——”
就这样,我三言两语的决定了自己接下来的行程。
当天色渐渐由炫目亮丽转为迷蒙、珍珠般的银灰色时,我们三个人已经走在了武藏山后山的丛林之中。
我们三个人在丛林中穿行,不时的从树林中飞出一批批的鸟儿,聒噪地相互尖叫着飞过天空。太阳在厚厚的云层中时
而隐去,时而露出,我们注视着越移越近的乌云,从乌云下面的昏暗程度来看,云层堆积的地方应该已经下起来雨。
我们停下来休息片刻,我的脚似乎已经被磨出了水泡,疼的要命。
“道尊,你说会不会下雨?”一边呲牙咧嘴的看着自己的脚,一边问着坐在一旁的道尊。
“我觉得会。”他看了眼旁边的晴明低声回答道。
“倒霉的日子倒霉的天!”我叹了口气嘟囔着。
道尊笑了,他向我眨眨眼。我明白,这次行动是晴明提出的,所以也就没有再继续发牢骚。
晴明从一开始就一声不吭,只是埋着头走路。现在依然是低着头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
我意识到道尊今天竟然一根烟都没有抽,有些奇怪,“你怎么不抽烟了?”
“戒了。”他若无其事的回答道。
“干嘛要戒?”我有些惊异,因为就抽烟这件事我曾抱怨过不止一次,但他似乎都无动于衷。
“太麻烦了,我可忘不了上次在寝室时,半夜断烟那个难受滋味。”说着他自嘲的笑了起来,支起一只脚,把手搁在
膝头上,有意无意地用眼角瞟着晴明,“而且我不情愿被某种东西束缚住。”
晴明低着头坐在一边,听到他的话,烟吸到半截,便在地上使劲碾灭,站起身来,“我对不抽烟的男人深恶痛绝!”
虽然他面无表情,声音不带任何温度,但这声音足以穿透杂木林的寂静。
等我们从惊愕中清醒过来,他的身影已走远。道尊摇了摇头无奈的站起身来,我亦然,继续开始我们的旅程。
暴雨离我们越来越近,风也刮了起来,气温仿佛在片刻间骤降了十度,我们越拖越长的身影也变得模糊一片。
我们三个人排成一列,一个紧挨着一个,沿着一条荒芜的小路走着,我频频抬头望着被阴郁浓密的云层吞噬的天空,
感到头顶上悬浮着一片汪洋大海,滔滔洪水随时都有可能倾泄而下。
凉飕飕的风越刮越强,吹得树丛沙沙作响。蓦地一道闪电从天而降,仿佛就在我头顶上炸响。
我大叫一声,两手蒙住眼睛。紧接着就感到一只宽大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臂。睁开眼睛,道尊已经转回身站在我的面前
,右手紧紧的抓着我的手臂。
而晴明则站在不远处,强风吹起他深褐色的头发,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在飞舞的头发后面冷冷的看着我们,他的脸一片
空白,略微张了张嘴,也许他曾经发出了声音,但随即声音便被风吹散。
暴风强劲而狠急的从四面八方吹来,忽卷忽扫,拍击我们汗涔涔的皮肤,我们三个人屏气凝神,不敢呼吸。
晴明嘴角朝上瞥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高深莫测的神色,“怎么了?”
“没事。”我从道尊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臂,而他也随即放手。
一束束闪电划过天空,雷鸣随之即至,顷刻间暴雨仿佛泄洪似的倾巢而出,豆大的雨点落在我们的头上与手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