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了,徒然垂了满身的青丝。
在军中官阶低下,却是此次精英队伍的大队长的章乾有些不忍地看着他们的大将军,当年全军被围在境渊,断粮三天
,都不成看到过他们将军如此沮丧的表情。一时竟心疼的不行。
章乾这个人素来怕麻烦,有一身好身手的他,也不过当了个小卒,平日里打打诨,只想着等过了兵籍年限回家种地过
小日子。
可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他给四将军看到了他那身好身手,从此便成了四将军的亲卫队队长。如今能出现在皇宫也是
圣上有远见,在当出挑选当山匪留下的数千人中又挑了一批说是要御前阅兵,其实就等着现在的机会,在宫中护驾呢
。
说来也多亏了四将军提携,不然他章乾现在还是个被人看不起的小卒呢,如今当了皇上的卫兵,这可是极光荣的事情
啊。
章乾对四将军怀着感恩之情,他刚看过齐越的靖王回来,再看四将军,忍不住叹气,这两个人都这样一副死样,真是
搞不明白了,两个相爱的人何至于如此呢?真是上天不公啊!
“将军,你一夜上没吃没睡了,先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吧,不然这身体怎么撑得住呢?”章乾好声相劝。
四青溟却似陷在自己的思绪里,他自言自语又像是问话一般说道:“为什么他要骗我?皇上与我说的时候,我为他辩
解了数次,呵呵,每想到这都是真的!王爷,哈哈,堂堂一个王爷,怎么会看上我这个武夫!我还真是傻啊,章乾,
你说是吧?将军我是不是真的很傻啊?”
章乾看得心里头不是滋味,相开口劝,奈何口拙只怕话多反错,闭了口。
“他是从一开始就骗我啊!四青溟你真是个笨蛋!傻瓜!傻得可以,笨得可以!你还真当自己是英雄?蠢!愚蠢!”
四青溟苦笑一声,一圈砸在身后的墙上,轰得一声,碎石扎伤了手。
“将军!你不要如此!”
“你说我怎么办?我不能看着他死!”四青溟垂着头犹如死灰一般。
“那就违职抗命!不必将军动手,只是章乾一个不留神放走了人,皇上怪不到,也只靖王爷命好,没有人要放他!只
亏得他命好!”章乾如此说,不待四青溟做出反映,人已经离开了。
四青溟怔怔地看着人走的方向,心里发空,想见他!好想见!可是怕见了就回不了头了!走了也好,此生不见了吧!
也免得心口发疼。
四青溟继续垂下头,一种叫悲凉和伤痛的滋味爬上他寂寥的后背。
第三十九章
北方的冬天总是伴随大雪,人心渐寒,天上却是热闹地飞满了雪花。
除夕夜被一场叛乱给搅和了,大年变得比以往寒悸却更显得热闹。可不,宫里宫外到处是巡逻的人群。人们或疲劳或
忧愁却止不住忙碌。
后宫也是如此,后妃也都怕,怕极了,怕战争伤了她们,怕人趁乱待贱了她们。更怕皇上先走了,留给她们以后无数
个寂寞的夜,不过即使皇上没先走,她们大都也是要寂寞地过了,只是那时候还有个盼头。
其实这一仗皇上要是真败了,后妃能活下来等终老的都不多,几乎是没有。于是她们更怕了,为皇上祈福,为天虞朝
祈福,却没有真心为皇上性命担忧的。
不,不对,有,而且有不少,她们或多都只见过皇上一面。可都是不幸的,因为帝王的爱来的太过吝惜,不是每一个
人都有幸得到一星半点。
红梧院里,郦妃坐在院子一宿,除夕夜铿锵的刀枪剑气似乎将她也卷进了伤亡流血之中。她就是万千不幸人中的一个
。
郦妃不禁苦笑,她的心犹如明镜,一向是知道深浅进退,可是这一次却明知道面前是深渊还是掉了进去。
也许是给皇上偶尔的温柔给迷了心窍吧,郦妃如此想着,可惜那偶尔的温柔却不是给自己的。
“红儿,晶儿去打叹消息怎么还没有回来呢?”郦妃焦虑地问道,旁下的宫女正打盹儿,给这声儿吓了个清醒,“回
主子,宫外头打仗呢,大家都忙,晶儿怕是没找着机会问。再说了也未必问得到啊。”红儿说道。
郦妃应着,拉了拉身上的雪裘衣,白色的狐狸毛,温暖的紧。她还记得皇上让她给阑王挑冬衣呢,可是没几天阑王却
反了。陛下一定很难过吧。
思及此,突然心念一转,大叫一声不好。
“主子怎么了?是不是给冻着了?奴婢就说嘛,大冷的天,您愣是不肯进屋,何苦来的。”
“不是不是,红儿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晶儿怕是要出事!”郦妃急急从椅子上起来,却因为坐的久了,冻僵了向前
倒去,眼见着要磕到地上了,亏得红儿及时拉了她一把。
“快,快,快想办法把皇上身边的王总管给请来,要是请不动就请萧公公,总之能见得到皇上的,给我想个办法请来
,就说我有要紧的事儿。”郦妃一边吩咐着,一边又叫过一个太监道:“小原子,你去御马房给我问问,先前给皇上
养马的那个哑巴太监叫什么,进宫前是做什么的。哎,还是把他们总管直接叫来我问话呢。”
两个奴才见主子着急上火的,不敢耽误立即去办。郦妃在屋子里来回走动,心里急得不行。
“怪我怪我,我怎么这么糊涂啊,这节骨眼怎么能叫晶儿去打听呢。宫里是定有奸细的,皇上身边就更是不能排除这
个可能性了,怕只怕皇上早就知道了,万一那些五大三粗的侍卫把晶儿也当成了奸细,我可怎么对得起这可怜的丫头
啊。”郦妃口中嘀咕着,脑子也越发清醒起来。
细细地琢磨了一番,恐怕问题出在皇上身旁。虽然不知道眼线是谁,也有一点是确定了的,那个哑巴太监!就是哪里
不对劲儿,一个养马的哪能有那么精明的眼神儿。老祖母不常说吗:眼明心净,心澈视尖,只有心里有大智者才能有
那样的眼睛。
虽然这些不能说明那太监有问题,可是他分明就是在掩饰自己,一个没有背景没有问题的老人家如何会掩饰自己?单
就是怕麻烦?怕只怕没那么简单。
郦妃正着急上火的。
晶儿就回来了,郦妃见着她回来,忙拉住她的手询问道:“好晶儿,你没事吧?那些侍卫可有为难你?”
晶儿是跑着回来的,正忙着喘气儿,她抹了把汗道:“可吓死我了,外头盘点着可严着呢,皇上又下了严令,不让瞎
跑动,主子,我可是差点回不来了。”
郦妃面有歉意:“都怪我不好。”
“主子快别说这些,奴婢的命都是您的,对了主子,我刚碰着小原子了,您派他去问那个老太监?我给叫回来了,主
子你快别打听这人了,我刚能回来可亏了红儿她哥,不是亲的,就是禁军张大人手下的那个,青梅竹马的那个。”
“我知道,你接着说,这个人怎么了?”
“啊对了,红儿她哥说这老太监不规矩给皇上抓起来了。外头不让传昨儿夜里发生的事儿,连这么件小事儿也都不让
传。红儿她哥说了,皇上正烦着呢,一个不留神犯了龙颜可就有的受了,他还让我回来告诉主子,可千万别到处走动
了。”
“给抓了?”郦妃后头的话没听清,单就琢磨起这件事儿来,难道皇上已经知道了?这么说来他真有问题?
郦妃回头一想,又觉得自己实在可笑。皇上那么厉害的一个人,怎么用得着自己操心呢?
这么一想,心里也宽了,这才想起来:“那小原子现在人呢?”
“我让他去给主子弄点吃的来,主子您就担了一个晚上的心了。”晶儿如此说着。
很快,红儿也给挡了回来,院子里轰窿窿的脚步声很是齐整。
红儿跑进屋子里道:“主子出不去啊,侍卫们把后宫给围了,皇上下了严令!”
“我知道了,红儿你们先坐下休息。”郦妃如此说道。
着急归着急也不能让他们出去送死,可是郦妃实在是很担心皇上的安危啊。
“圣旨到!”门外传来一个阴柔的声音,郦妃一惊忙挟众出来拜领,心里头却没底,到底什么事呢?在这个危机的时
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卢氏郦儿素行贤惠,品行端淑,天资聪慧,威仪有盛,朕怜其幼丧亲人,无一亲眷,有仪姿
之风,特晋其为德妃,赐金步摇一对、凤玉钗一对、金柳玉两对、玉如意两对、云缎五匹、狐裘十件……”
络绎不绝的封赏送了进来,郦妃愣在当下不知所云,知道给人一推这才想起来扣谢龙恩。
天虞朝的后宫由皇后统率,至云皇后仙逝,就一直是皇贵妃滢妃做主。再来就是二皇子的生母琉淑妃。依次是贵妃、
淑妃、德妃、贤妃此乃四妃,正一品。而她自己原只是妃,比四妃低一等,她后面的还有嫔,再来婕妤、美人、才人
……
如今无缘无故,就突然升为了德妃,皇上究竟做何想?
“奴才恭喜德妃娘娘了。”宣旨的太监谄媚地恭贺道,郦妃胡乱的应承着,心里却极为疑惑。
“娘娘,皇上说了今天晚上有大客来,叫您收拾仔细了,晚上前去殿前献舞。”
郦妃边应着,边心里头疑惑,皇上所说的大客人郦妃已经猜了个一二,只怕是真的太金贵了。金贵到叫她郦妃惟恐伺
候不好。
红袖擅舞,一向是郦妃引以自豪的,当初选绣的时候也是凭得一曲罗裳舞才封得妃。今天晚上的献舞,郦妃却是受宠
若惊。皇上的赏赐怕是比不得今天晚上的惊吓了,罢罢,她一个小小的妃子,怎有能耐左右皇上的决定?那就一舞来
她个风起云卷定江山吧。
“天虞帝,就让您的德妃娘娘见一见您指点江山的豪气吧。”
郦妃如此想着,为一漫长的一夜开始盛装准备。
第四十章
红色是最惊鸿的颜色,妖异、鬼魅也是最让人悸动的颜色。
这一夜恐怕生死无数,郦妃自言不是像尤姬大胆自信的女人,她想安安稳稳地过此一生。平静祥和,不要像当年逃荒
的时候那样挨饿便已经是极大的幸福。郦妃自问不是一个贪心的。
可是今夜她为那个心爱却明知道不可爱的人红衣盛装。
郦妃今日绾了灵蛇髻,只别着大红牡丹的绢花;眉角用桃色颜料描了出一朵桃花,再用绿色的植物汁液将桃花勾勒了
个轮廓,光影下闪亮妖异。穿的是红色丝衣肩头镂空露了白肩,勾上纱丝戴两边各束一对金铃铛,穿得不是裙子而是
宽裤腿喇叭花状并用金线勾出了喇叭花纹。
这一身装束最起眼的是后背镂空也用绿色的汁液勾勒出了一蔓藤,与红衣服上的藤蔓纹路相应彰。犹如浮空的花魅一
般。
晚些时候,郦妃由宫人引着前去朝远殿,天上下着小雪,白蒙蒙地好生冷,即使是披着厚裘衣也被冻得发抖。
随她来的红儿在边上着急:“主子冷吗?”
郦妃咬咬牙,加快了步子。
前头引路的太监听了,忙道:“主子好生忍忍,前头就到朝远殿了,到了就好了,里头热和着呢。”
郦妃点了点头,随即抬头往朝远殿看去,那宏伟的宫殿宴客而用,常是入夜方欢,可是今晚不知道会不会染上别样的
惊红。
兀得郦妃心下一惊,远远得就瞧前殿前里浩浩荡荡的挤忙了人,郦妃早先听说了,叛乱军都扎着黄带是阑王的人。可
是两军同样的泛黄衣色,远远看来明明都是禁军。
太监引郦妃走的小路,随即没有对上大军。从偏门进去果然立时暖和了起来。
朝远殿燃得灯火通明,里头肃静非常。郦妃不敢吱声,暗暗动动手脚缓和了动僵的身体。然后仔细听前头传来的声音
。
夜冥玥面无表情地看着叛军,为首的阑王,躲在他身后不敢抬头的四大元老之一的殿阁大学士卢清平,还有九门提督
……户部、吏部、兵部、工部,竟然都有。
夜冥玥冷笑,全都是些不自量力之人。可笑的是有三分之二的叛军大官都是夜冥玥老早就想替换的。也罢,当是一场
大规模的一次性清理吧。
只是他真的不明白自己究竟何处对他不起——朕的三哥,阑王,仅凭人言就倒戈相向,可惜了这么多年的情分竟比不
得谗言。
还有千草,殿下满目清冷的千草。
“阑王!你今日逼宫打的是什么旗帜?朕待薄了你?”夜冥玥的声音有些发寒。
阑王夜君佑挪开眼不与之对视,亦不回答什么。
夜冥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而对上千草的目光:“那么你呢?”
千草直言而告,逼视着夜冥玥:“我只想知道是谁挑起了五蛛教灭教血案。”
夜冥玥冷笑着摇了摇头,“问?这就是你询问朕的态度?非要两军相对?非要至朕于死地?”
夜冥玥周身散发着令人不容小觑的瘴戾之气,浑厚的内力使他说出来的话更显得厚实有力,惊煞四方。空气里的悸动
无不显示着夜冥玥的恼怒之气,他傲视着在场的众人,目光一一掠过,被掠过的人好比利器在生生地在身体上划过一
般。
夜冥玥恼怒地巡视着众人,企图找出那个挑拨者,凤羽楼的当家人,可惜却如他的暗卫所言他尚未在场。
夜冥玥实在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叫一向处事清明的阑王不顾一切的逼宫,即使是在得知尤姬安然无恙之后。
“玥,我不想逼你,只要你告诉我真相,我不信这些不齿的事情是你做的!”从进门阑王终于说了第一句话。可是夜
冥玥的脸上却更加阴霾——阑王根本就没有表现出一丝信任于他的样子!
“好,君臣兄弟一场,在今晚的主角之一凤羽楼当家人来之前,不妨先看一场歌舞。”夜冥玥淡淡地微笑。
与夜冥玥的淡定相比,叛军一方就显得十分局促不安了。本是人臣的众属,颇为不安地看着阑王,在后者自然地就座
之后,各个神色紧张地归了位。
郦妃听到这里,手脚也活动的差不多了,向红儿嘱咐了两声。待灯火熄灭,叛军有胆小的已经不安地惊叫了出来。然
后在丝竹悠长的乐音中尴尬地恢复到了平静。
郦妃在幕后轻唱:“红烛帐暖,悠悠水长……”
红色长翎冲四面八方飞了进来,不知何时大殿上的角落站满了红衣的舞女,随着郦妃的歌声,红烛在四周亮了起来,
盈盈的火光犹如霓彩。
“风过雨洒,清清冷冷,月沉星移,飞絮丝,舞丝不定……”红衣的伴舞在持烛应和。
“鹭鹭飞,红尘前端……谁说……”
“谁说……谁说……”
“谁说红颜顾盼生辉,明眸善睐,颠倒平生……究竟……”
“究竟究竟……是谁扰乱了一湖……清冷冷的水……”
悠远的声音带着痴愁与娇噌,噌怪世人的心不平,平白的添了恼。
叮铃……铛铛……
金铃的声音仿佛从悠远的远方传来,郦妃红袖一托甩出了红纱绸,步子生莲轻悦地落入舞池的中央。柔媚的身姿,犹
如山精花魅托尘而生。
琴音一转加快了指间的波动。
“芙蓉帐暖、绫罗浮漾、清风醉、明月堂、我歌声声幽怨声,奈何人人心无常,桃花魅、酒酣香、秋水星眸、幽幽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