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瞥之下,我克制不住心中的惊骇,连着向后退了许多步。
在那面墙壁接近顶端的转角处,爬着一个接近六公尺多长的妖怪。它的背部呈现出一种黑褐色,长着极长的触须,触
须上面有红色的花纹。它的四肢极长,几乎是身长的两倍,四肢紧紧附在墙壁上,顶端的头则非常巨大,头上长满了
褶皱,乍看上去就像一张丑陋的人脸。
在我望向它的同时,不知为何,我竟然感觉它冲着我笑了一下,虽然不明白那是否只是错觉,却仍然让我全身发寒。
偏偏这里是古堡中密道中心的地下室,只能凭借手中荧光棒所发出的微弱光芒看到东西,身旁一米以外的范围,就全
部被笼罩在压抑的黑暗中,即使想逃,也根本无法逃走,没有图纸,外面的密道对人来说就像一个巨大的迷宫,
〈难道这就是古蝼蛄?〉
我向后退了两步,告诉自己应该冷静下来。
虽然现在情况有些不妙,但应该还有解决它的办法,镇定一点想想办法,应该可以想出来。
〈Kamijo到哪里去了,该不会是跑了吧?这该杀的家伙。〉
我紧盯着攀附在墙角中的妖怪,在它还没动之前,迅速从背包中取出军用手枪,对准它开了一枪,谁料到子弹射进地
下室的墙壁,使那一片的砖块立时塌了下去。
我一呆,发现那妖怪竟然自墙壁上消失不见了。
忽然,我听见地上有异样的响声,一低下头,才发现它早已经下到了墙角,正从地面上迅速朝我窜了过来,那样庞大
的一个躯壳,却像是丝毫不影响它的速度。
〈不行,绝对不能被这样丑陋的东西碰到,更不能被它吃了!〉
我一连向后退了许多步,一边后退一边开枪,直到后来,我简直已经是调头就跑,但是眼前的妖怪就像是一个纠缠不
清的噩梦,始终也无法摆脱,一直牢牢的跟在我脚跟后面,让我有几次都险些都被它绊倒卷过去。
我总觉得,自己是在被这种丑陋的妖怪戏弄。
它明明许多次有机会,把我卷进它那张极恐怖的嘴和喉咙里去,却像是在玩猫抓老鼠一样,抓着逗弄一下,始终抓一
下再放开,直到对方被它折磨的累死为止。
我停在地下室最南端的角落里,用手捂着发疼的头,心中充斥着一种强烈的愤怒感。
陡然间,我感到一阵头疼欲裂,这使眼前晕眩无比。
我踉踉跄跄地靠在墙壁上,几乎连身体最基本的平衡也无法保持,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头疼,终于晕了过去……
※ ※ ※ ※ ※
Kamijo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地下室,自从主动避开古蝼蛄后,他就躲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观察着事态的发展。
地下室里漆黑一片,所有的东西都被隐藏在浓重的黑暗中,但他却可以透过黑暗,清楚的看到不远处正在上演的那一
幕。
〈是否应该马上出面?〉
当该隐突然昏过去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犹豫着这个问题。
〈要么上去帮忙,要么赌一赌,看他死了自己是否也会有事。〉
他盯着前方,这个念头一闪而逝,然而他还是从黑暗的角落里走了出去,因为他已经打算要上去帮忙。
古蝼蛄是一种喜欢折磨猎物后,再将对方杀死的妖怪,他担心自己出现只要晚了一步,不远处晕倒的该隐就会被古蝼
蛄所杀。
虽然古蝼蛄的身型庞大,但它们的速度却异常迅捷,非但迅捷,还会思考,十分执着于目标,若不是因为他自己的速
度更敏捷,他也不愿意惹上这样麻烦的妖怪。
就在这时候,他忽然看到在黑暗中,本来应该已经昏倒了的该隐,忽然扶着墙壁,缓缓地站了起来。
该隐附近的地面上十分狼籍,到处都是古蝼蛄吃剩下的碎尸块,所以当该隐站起来之后,脚立刻就踩到了血浆里,使
血溅到了附近的墙角中,同时,他的鞋袜上也染满了血液。
该隐往地上看了一眼,立刻带着满脸的嫌恶,十分不悦地挪过了视线。
该隐的脸色虽然惨白,却带着种令人生畏的神情。
不知为何,在该隐朝他这边看过来的时候,Kamijo忽然被一种强烈的压迫感所笼罩住,甚至连身体里的血液也快要凝
固了,有种极度的恐惧感蓦地从他心中滋生。他立刻心脏狂跳,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逃!
但他却连动都不敢动,因为那股强大的压迫力,几乎使他快要窒息了。
就在他意识一片混乱的时候,该隐忽然发出狂暴无比的笑声,笑声回荡在空荡黑暗的地下室里,听起来异常恐怖,甚
至让Kamijo有种错觉,墙壁也被震的晃动开了。
他的面容本来精致美丽,笑的时候也很像天使,但是现在,Kamijo却完全没注意到对方的脸很完美,只有恐怖的感觉
,他神态眉宇之间的攻击性和霸气,使面庞上显现出深刻的残忍和冷冽。
这时候,本来爬在墙上的古蝼蛄,忽然从墙壁上飞腾起来,直接在空中朝该隐扑了过去。
〈奇怪,为什么它会突然间从墙壁上跃下去,这种妖怪一般都不喜欢离开爬附的墙壁?〉
〈变的这么狂燥?难道是因为它也有种和自己相同的感受,对那种压迫感的忍耐力已经到了极限,觉得再不反抗就会
被杀死。〉
Kamijo的心脏,不由地抽紧狂跳起来,他接着看了下去。
在古蝼蛄朝该隐扑过去的一瞬间,该隐居然一晃闪出了地下室,在狂笑声中走远,消失在Kamijo面前。
那个古蝼蛄没有扑到猎物,从地面跃回到墙壁上。
他走出地下室之后没多久,古蝼蛄栖身的墙壁上突然传出'啪'的一下声音,它极长四肢上的吸盘渐渐从墙上松落,幽
绿色的眼睛在瞬间黯淡下去,陡然间,古蝼蛄的整个躯体自墙上跌落下去,接着又在跌落自半空中时,突然爆裂成无
数块。
霎时,古蝼蛄的肢体中喷溅出粘稠的暗绿色浆汁,肢体的碎块自半空中落下时,仿佛有种强大的冲击力,把碎块落在
各个角落中,空气中顿时蔓延起一股腥臭,浓烈的味道,融进地下室潮湿的空气中。
Kamijo靠在长满青苔的墙壁上,被浆汁溅了一身,但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刚才发生的那一幕,令他直到现在都全身
发抖。
他虚弱地自墙壁上滑下去,胸中闷的想吐,刚才看到的一切,都让他全身发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擦掉了头上的汗水,回想起刚才的情况。
直到该隐走出去的很久之后,他仿佛仍然能听到回荡在地下室中的狂笑声.
第十章
黎明之前,直升机下方的古堡,远处的山峦,所有的一切全都笼罩在浓浓的黑暗中。
我心中有股莫名其妙的恐惧,即使往机舱外眺望,那种感觉也不曾间断。
一直有种奇异的感情萦绕在我身边,那种感情既熟悉,又陌生,仿佛和我相伴着走过这十七年,又仿佛从来和我没见
过面。
我昨天晚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睡在了寝室的床上。
然而,我却丝毫没有自己如何从古蝼蛄手下逃走,又如何从古堡密道中走出去的记忆。
直至现在为止,我都还弄不明白那是怎么一回事。
〈这几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把右手伸到自己眼前,将修长的手指晃动了两下。
在山鲁左德古堡不过待了两天,却像是经历了无数年似的,一觉醒来,仿佛自己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在镜子中印
照出来的那张脸,却仍然是自己的。
这种感觉奇异的无法形容,简直就像是一对同卵子双生的双胞胎,一个人在出生之前死于母亲的腹中,另一个人在出
生之后的许多年里,一直感觉到自己有一个哥哥,并拼命幻想出对方的模样,那个人在他脑中,就仿佛真的存在一样
。
虽然从未见过面,从未交谈过,但却确实感受到了对方的存在。
我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用手撑着下颚,心不在焉地凝望着机窗外的风景 。
"该隐先生,请您签了这几份文件,山鲁左德古堡就归您所有了。"
管家从旁边的座位上靠过来,把手中那几份文件递给了我。
"纳兰狂妄还真是守信,真的这么爽快,就只有这么多该签的吗?"
我朝他瞥了一眼,随手接过这些文件,拿出一支笔,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一想到山鲁左德古堡,我的心情顿时开朗了不少,虽然在参加这个宴会的期间遇到了不少怪事,但能不付任何代价就
拥有一座二百个房间以上的古堡。
不管怎么说,都是很合算的一件事,也值得庆幸,回东京后一定要好好庆祝一下。
我边想着,边把刚签完的文件重新交回给身旁的管家,道:"老巴,你帮我收着吧。"
管家接过文件,道:"是,该隐少爷,不过……"
他面有难色,像是想说某些话,但一时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我怔了怔,道:"怎么了?"
只见管家精打细算地数着手指,边数边道:"维持这座古堡每年需要很大的开支,再加上聘请仆人的费用,还有……"
我一听到数字,就忍不住感到头晕,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道了:"老巴,你先说总共需要多少费用吧,别拖拖拉拉的
。"
我的话音才刚落,管家立刻说出了一个数字。
我本来还在悠闲地看着直升机外的风景,一听到从他口中说出来的那个数字,几乎没直接从座位上摔下去,晕过去。
我转过头去望着管家,脸色发青地道:"老巴,你确定自己没有记错。"
管家摇了摇头,用一种十分不解的眼神盯着我,似乎从他口中说出来的那个数字,我应该马上就支付给他似的。
我回想起当时的情景,立刻就明白自己上了纳兰狂妄的当。
〈难怪他最后会露出一脸古怪的表情,可能是连他自己也计算过,只为了每年一次的宴会就必须支付古堡庞大的赡养
费是件很不划算的事情,所以才自己要走了藏宝,把山鲁左德古堡这座烫手山芋转手扔给了我。〉
〈事到如今,卖了古堡会很舍不得,也总不能让古堡空置着,没办法,只好……〉
我下了狠心,说出了自己在银行保险库中的密码。
在那个银行保险库中,存着我上次刚从芙洛拉那里顺手拿走的一些宝石,还有芙洛拉她的父亲,那个印度土王上次付
给我的酬金。
但光是这些,恐怕也远远不够支付古堡的赡养费,本以为回东京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没想到会遇上这种事,看来回
去之后又要没日没夜的打工赚钱了,不管什么样的活都得接。
我心里矛盾的要命,觉的古堡每年的赡养费简直就是天文数字,人根本不可能付的起,又觉得放弃了古堡实在可惜,
更何况我从以前开始就想拥有一座像山鲁左德古堡般的古堡,好不容易有了,怎么能放弃它。
〈没办法,为了心爱的东西也只能拼了!〉
我转过身去,向坐在身旁已经愕住的管家道:"两个月以后,我会把不足的部分补足,就麻烦你再等上两个月了。"
管家点点头,道:"那麻烦你快点,该隐少爷,最好把余额在两个月之内交给我。"
我揪着自己的头发,觉得自己简直快要发疯了。
那样天文数字的钱,即使我把自己卖了也才勉强够,但那也只够支付一年的,究竟该怎么办?回去也只能拼命打工赚
钱了。
这时候,我忽然听见从旁边的行李箱中,传出嘈杂的鸟叫声。
我陡地想起那只夜莺来,饲主陷入了危机中,它却一声不响的跑去古堡外面的森林里闲逛,还让人帮它担心的要死,
这该死的鸟,小小惩罚一下它也是应该的,就让它待在里面好好反省吧。
我从絮乱的思维中回过神来,忽然长叹了一声,觉得这两天简直就像是在梦中一样。
我把挡住眼睛的头发拨开,往机窗外眺望。
在看到机窗外面景象的一瞬间,我顿时怔了怔,心中生出种莫名的感慨,眼前的景象,仿佛使人不知不觉中感到,心
中多了些什么似的。
从直升机上往下眺望 ,可以鸟瞰整座绵延起伏的山峰。
只见在前方不远处积郁云雾的颠峰中,逐渐出现了黎明的第一道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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