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现从他跟海尔上床开始,他越来越弄不懂海尔的情绪跟他的想法。
如果他们没有发生过关系,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蓝沐恩慢慢闭上眼睛,他突然觉得好累,这里充满了海尔的味道,他很想就这么躺在这里睡着算了。
「你来做什么?」
海尔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似乎已经不再生气,温和的嗓音像是在催眠。
「我来道歉......对于昨天我很抱歉......」
不过再重来一次,我想我还是会这么做......
蓝沐恩其实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开口说了后面那一句,半睡半醒之间,感到海尔拉住他没受伤的那只手臂,扶着他的
腰硬把他拉了起来。
他抗议的拧起眉,却还是顺从的让海尔半扯半抱的进了卧房推倒在床上。
伤口其实很痛,但是他从来不在意痛感,相反的他觉得痛感让他清醒。
他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乖乖让海尔扯开他的衬衫,强硬的吮咬上他的颈侧。
他只是承受着海尔半发泄似的行为。
虽然他仍不知道海尔在生什么气,不过他想他昨天也许......只是也许,他吓到了海尔。
也许那一瞬间他在海尔眼底看见的惊慌与泄露出来的情感是为了自己。
于是他坐立不安,也没有办法入睡,最后还是带着伤来到这里。
蓝沐恩觉得有点昏昏沉沉的,可能是太累,可能是出门前吃的那半颗止痛药发挥了效果,或者可能是海尔的关系,他
只是比平常更加柔顺的配合海尔的动作。
在被海尔拥抱的时候,他总会有沉溺的感觉,他可以忘记一切,只要专心感受海尔的全部。
海尔从来就算不上温柔,但是不知道今天是自己昏了,还是因为伤口很痛,他感觉得到海尔在避开他的伤口,他手臂
几次想使力橕起身更靠近海尔一点,都被海尔压在床上不能动弹。
海尔的吻从颈侧一直滑到下腹部,发泄般的啃吮出一个个的痕迹,他忍住些微的刺痛,细细喘息着任海尔在他身上肆
虐,直到海尔的手滑到他身下,他攀在海尔身上的手臂略为收紧,等着海尔像往常一样进人他的身体。
可是滑进他身后人口的是海尔的手指,冰冰凉凉的感觉反而让他呼吸一窒。
「唔......雷......你不用......」蓝沐恩反而不喜欢那种感觉,海尔从来就没有用过润滑剂,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今
天心血来潮突然想用。
他紧皱起眉,略挣扎扭动着想推开他的手,「......够了......不用了......」
海尔却紧压制住他,贴上他的唇封住他所有抗议。
那种感觉并不是不好,反而更无法克制的想要更多,但海尔不知道今天是吃错什么药,一直充份润滑到他高兴为止,
才抽出了手指。
蓝沐恩缓了口气,还没有平复过来,海尔已经覆上他的身体,把自己的欲望推进他体内。
蓝沐恩倒抽了口气,咬紧了下唇忍耐着,终于被填满的感觉并没有让他觉得舒服一点,因为润滑剂的关系没有以往的
痛,也或许是止痛药的缘故,他只觉得全身发烫无力,快感像把火一样迅速在体内燃烧蔓延。
蓝沐恩没有办法克制的呻吟出声,海尔在他体内滑动的每一分都更消磨掉他的理智。
他偶尔会想到,也许自己真的哪里有毛病。
他渴望用痛感来让自己清醒,他接受的性爱方式或许有点问题,但那是在控制与被控制间,他寻求清醒的方法。
他喜欢顺从所爱的人,却又不想完全陷入被掌控的状态,在这种矛盾的心理下,如果连在床上也完全失去控制,大概
就真的永远无法脱身了。
于是他一向在对方强制的性爱方式中得到清醒。
他有时候甚至无法确定他是不是真的爱着他当时的情人,或者他只是喜欢在这种关系里挣扎。
但海尔不同。
海尔比他以往的情人更加有控制欲,却不急着掌控他,他只是一次次的试探自己的底限在哪里,让他越来越无法自制
。
他不知道等到自己完全放弃一切被他掌握之时,他们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也没有办法肯定他对海尔的意义。
如果自己对海尔来说一点意义也没有的话,到那个时候,就该是自己毁灭的时刻。
蓝沐恩再醒来的时候,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他眨眨眼,侧头往左边看去,没有看到海尔,入眼的是一个倒卧的相框,和泛着红色夜光的时钟。
他怔怔的看了半晌,才意识到那是方向的问题,他转头往右边看,海尔靠坐在床头,夹着烟的手搁在另一边的床头上
,似乎没注意到自己醒了。
他平常都睡在海尔右边,想大概是左肩的伤,所以海尔换了位置。
他没有睡在这个位置过,所以这个方向看过去,海尔的身上又有着不同的伤痕。
靠近髋骨的地方有一个,肋下也有一个,然后......左胸口下方靠心脏的地方也有一个。
他微拧着眉,那是个弹孔,那么靠近心脏的地方,这个子弹一定造成不小的伤害。
他忍不住伸手去触碰。
「......这个伤怎么来的?」
只是很轻很轻的抚摸着,但海尔却像是被什么刺到似的震动了下,马上拍开他的手。
蓝沐恩也愣住了,海尔从来没有这样反应过。
海尔那种拒绝的神情只是一瞬间而已,他随即就笑了起来,有点冷又像是在嘲讽什么的笑容。他看着蓝沐恩举起右手
,手臂内侧也有一道很长的伤口。「我告诉你这个伤怎么来的好了。」
蓝沐恩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海尔看着手上那个伤口,神情非常非常温柔,就像那天他在茱莉亚•彼得家,看见她墙上的照片时,那种柔和的表情
。
「这是婚后一年左右,我跟茱莉有次吵了起来。」他笑着,无比温柔。「只是些小事,花太多时间和朋友喝酒,忘记
我们的纪念日,换下来的衣服总是不丢洗衣篮那种琐事,她生气的乱摔东西,把花瓶撞下来,我怕会砸到她,所以把
她拉开,花瓶砸到柜子裂开掉到我手上的时候,就有了这条伤痕,当时血流如注,吓坏了她,她哭着一直道歉,哭到
眼睛肿了也没停下来。」
他侧头看着蓝沐恩,笑得无比幸福,「那个花瓶还是我们的结婚礼物。」
蓝沐恩只觉得全身发冷,像被一桶冰水当头淋下,喉头被什么堵住般的说不出半句话来。
海尔的笑容很温暖,但他却觉得空气冷得几乎凝结,连呼吸都困难。
蓝沐恩把视线移开,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的坐了起来,一眼瞥见那张倒卧的相片。
那张相片似乎总是倒卧在那里,他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它是倒着的。
他现在突然了解,也许是他来的时候,海尔才按倒它。
他拉开被子下床,拎起长裤和衬衫套上,什么也没说,穿好衣服安静的离开。
海尔没留他也没说任何话来挽留他,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连看也没看他一眼。
他闭上眼睛听着蓝沐恩下楼关门然后上车,现在还是深夜时分,街上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
他静静的等着,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才听见车发动的声音,直到车声远离这条街道又回到寂静为止,他发现自己的手
紧握成拳,微流着汗。
他这才意识到,他刚刚是在忍耐不要冲下楼把他拉回来。
他深吸着气闭上眼,头一次尝到什会叫做懊悔。
蓝沐恩觉得全身发凉,身上的伤还热辣辣的发痛,性爱造成的酸疼让他浑身都不舒服,他只是坐在车上发呆。
他脑中其实一片空白,意识到海尔对他来说,并不只是个依靠的对象。
他知道自己喜欢海尔,但他一度以为那会是和过去一样的模式,就算是床伴也无所谓,他以为自己可以适应。
但事实上,他真的理解到他对海尔来说什么也不是的时候,打击他的反而是他真的感觉到被伤害这件事。
他以为他不会受伤的,就算是他前一任男友,在反覆不停的粗暴性爱之后得意忘形的拿起烟来烫他,自己终于忍不住
还手揍他,接着毫不留情的分手离开时,他也不曾觉得被伤害过。
那是他自愿的,他也是爱着对方才在一起,才忍受这些事,但那不表示他必须连尊严都没有,所以他选择分手。他也
不觉得对方是有意在伤害他,只是他的行为越过了自己的底限。
而海尔却实实在在的,狠狠的伤了他,只用简单几句话和温柔的神情。
和海尔上床以后,他设想过千百种状况,他真的以为自己不会在意。
他在车上发呆了半晌,意识到自己连车都没有发动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发动了车急速驶离海尔家门口。
他不想回家,他必须找点事来做,回了家安静躺在床上只会让他更加陷人被伤害的情境中。
他不想这样,他记得他母亲就是这样,反覆再反覆的想着他父亲,然后被自己的想象不停的伤害,最后只好用痛感来
麻痹自己。
他不愿意像母亲,但是他的确跟他母亲一模一样。
这才是真正让他痛苦的地方,他痛恨自己不能像玫琳一样开朗快乐。
他只是像他生母一样自我伤害,再像珊一样无法坚持下去。
把车开往办公室的地下停车场,他几乎想过现在去找个陌生人上床也许可以忘掉这一切。
他只是停了车,进了电梯,无意识的进了办公室打开所有的灯,然后坐在他的位置上发呆。
他翻阅桌上每一份文件,想找点事情来做,然后翻到了一个活页夹。
是检察官对楚比•艾伦的起诉说明。
他仔细看完整份文件,想起楚比•艾伦应该还在楼下的拘留处。
犹豫了半晌,他从来没有真正跟楚比•艾伦谈过话。
他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他自嘲的笑了下,如果有任何事可以比刚刚海尔给他的伤害更大的话,也许他就能够不在意
海尔对他的伤害。
他盖上文件夹,从抽屉里拿了本空白笔记本,走往楼下的拘留室。
和拘留处的警卫套了点交情,他走进拘留室,楚比•艾伦正安静的坐在墙边。
脸上的神情是平静而且安宁的。
「嗨,楚比。」蓝沐思抓了张椅子,在监牢外坐下来。「我是艾姆斯探员,我们没有见过,不过我认得你外婆玛丽。
」
听见玛丽的名字,楚比•艾伦抬起头来看着蓝沐恩,眨眨眼笑了起来,「您好,艾姆斯探员。」
「我给你带了本笔记本。」蓝沐恩把空白笔记跟盒蜡笔递给他,「你可以画点东西,抱歉我只能给你蜡笔。」
「谢谢,这已经很好了。」楚比•艾伦看起来十分开心。
蓝沐恩看着他开心的把笔记本打开,迅速在上面涂抹了起来,「我听说你拒绝律师的辩护,你家人不愿意为你请律师
的话,国家可以指派给你,这是你的权利。」
「谢谢您,不过我不需要律师。」楚比•艾伦抬起头来对蓝沐恩微笑,然后又低下头。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你好不容易出狱,就算被锁在仓库,你待在玛丽身边还是很快乐的不是?」蓝沐恩不
解的开口。
「因为我是个恋童者,我病了我没办法控制。」楚比愉快的笑着,抬起头来看着蓝沐恩。「不是吗?」
蓝沐恩看着他眼里跳动的愉悦,大概了解为什么他怕见到这个人。
他们是一样的,都在寻求一种自我毁灭。
但绝不是经由自己的手。
蓝沐恩自嘲的笑了下,原来他害怕承认的是他跟楚比•艾伦没两样。
「值得吗?就为了一个弃你不顾的女人,你毁了自己的人生,也毁了别人的人生。」蓝沐恩收起友善的神情。
「那个女人的名字叫做母亲。」楚比•艾伦笑得十分平静,「是没有办法违抗的,你必须爱她,听从她,就算她叫你
去死你还是不由自主地爱她。」
「那莉迪亚•迈克斯呢?她有真正爱她的母亲跟父亲,有个会照顾她的好哥哥,你却要夺走她的一切,让她们一家人
受到伤害,这对你有什么好处?」蓝沐恩不解的问。
楚比•艾伦只是笑着,手里握着蜡笔迅速涂抹着,「那个小女孩不知道她活在什么样的世界,她的存在是那么美好,
可是她不珍惜,她哥哥要她等他回来一起去喂狗,她任性的哭闹了好久,等她哥哥出了门,一个人跑到庭院里,她故
意把自己放在危险之中,她不知道她拥有什么,如果她不知道的话,她就不值得拥有那些。」
蓝沐恩静静的听他说完,也没有生气。「就跟伊薇一样?她不知道她拥有多好的人生跟家庭,就这么去死,所以她该
死?」
楚比•艾伦收起了笑容,加重手上涂抹的力道,像要把纸划破一般的用力,「对,她该死。」
「楚比,她才六岁,她什么也不懂。」蓝沐恩微叹了口气,「你气的不是你母亲,你气的是伊薇的离开,只留下悲伤
跟悲惨的人生给你,你还记得你有多疼伊薇吗?」
楚比•艾伦停下了作画的手,也没有任何神情,只静静的盯着他的笔记本。
「不,我不记得了。」过了半晌他才抬起头来看蓝沐恩,恢复了原本友善的笑容。「这些也不重要了。」
他翻了新的一页,又开始涂抹起来,「你想知道什么,艾姆斯探员,你不是为了同情我来的。」
蓝沐恩看着他,感觉到的是悲哀,楚比•艾伦已经毁了,不管同不同情他都救不了这个人,「就当作是帮助莉迪亚可
怜的母亲,是谁把莉迪亚送给你的?你不可能自己一个人做的。」
「现在知道这些有帮助吗?」楚比•艾伦笑着,又翻过一页重新涂抹起来,蓝色的蜡笔勾勒出来的线条像是幅风景画
。
「起码对我有帮助。」蓝沐恩老实的回答,掏出提姆•海勒的照片。「是这个人帮你的吗?」
楚比•艾伦看了一眼,「他死了吗?」
「他陈尸在海里,前几天被我们捞上来。」蓝沐恩回答他。
楚比•艾伦笑了起来,「他把我当白痴,给了我一千块跟一辆房车,说给我个小女孩好不好,我说好,我就要莉迪亚
,他以为我会开车满街跑,我没有照他的意思走,我把钱跟车给了个年轻人,要他替我开出城,我带着莉迪亚到了雪
雾。」
看了看手上的的画,他觉得不太满意的又加了几笔,继续开口。「他的目的只是要全城的警察跟着我跑,这样他的目
的达到了,我的也是。」
蓝沐恩微叹了口气,「他说了他想做什么吗?」
「只说他要干掉什么麻烦的人。」楚比•艾伦放下蜡笔,再看了看手上的图,然后满意的把他撕下来,递给蓝沐恩。
「这是给迈克斯太太的礼物。」楚比•艾伦温和微笑着。
蓝沐恩迟疑了下才伸手接过。那是一张风景图,看那个景色像是雪雾湖周边。
湖边树下打了个大X,蓝沐恩皱起眉来看着楚比•艾伦。「这里面有什么?」
「给迈克斯太太的礼物。」楚比•艾伦只是再重复一次,然后低下头来继续作画,没有再开口说话的打算。
蓝沐恩静静的看着他半晌,把画折起来收进口袋,打算有空的时候再去看看。
他起身安静的离开了拘留室,跟楚比•艾伦谈话过后,他觉得冷静许多。
他早知道海尔不在意他,为什么又要为那种已知的事实受伤。
深吸口气,蓝沐恩走回办公室,打算收拾一下回家休息,止痛药的效力过后,他的肩伤越来越痛。
把桌上混乱的活页夹迭好,他看见一张纸条滑了下来。伸手捡起来一看,是安妮塔的字迹。
『叫杰比的男孩来电,梅西先生求婚失败提前回国,你可以致电给他。』
下面写着一组号码。
蓝沐恩笑了起来,看了看钟,现在才凌晨五点,现在回家吃药睡几个小时,再致电给可怜的梅西先生,有空的话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