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各D先生永远是对的——道格拉斯

作者:道格拉斯  录入:06-10

当他谈了许多无关的闲话后,准备绕回到维尔斯夫人的手链上时,怀特夫人的反应出乎意料。
您要是打听那次茶会上的事情,我当然知道是谁偷的,这位夫人傲慢地抬起下巴,肯定是那个女人,我百分之百肯定是她。
这个突如其来的武断推论让公爵愣了一下,这个世界上能让怀特夫人以轻蔑的那个女人称呼的,只能是布莱克夫人了。

您想像不到,公爵先生,当我发现这条手链竟然被放在我的梳妆台上时,我简直气疯了!那个女人肯定是为了好心提醒我,维尔斯夫人这个过了时的古板老太婆和我戴的首饰一模一样,而且还比我的贵重!
噢,那么您如何处理了呢?
简单得要命,我直接丢到那个女人的餐盘里去了,让她亲自去跟维尔斯夫人解释吧,这可一点都不关我的事!怀特夫人端起茶杯,不过,看上去后来是被您家那位年轻佣人给占为己有啦。
离开格拉斯庄园后,德沃特公爵整理了一下思路,很快又发了封较长的电报出去。但是等他回到自己的庄园时,并没有收到对方的任何回音。他补拍了几封电报过去,依旧是石沉大海,这令他感到非常不安,他不得不继续拍更多的电报,一封接着一封。
一直等到晚上临睡前,他也没有收到对方的音讯。夜里有几次他还被惊醒了,因为他曾经吩咐过,只要有道格拉斯先生的电报过来,就第一时间送到他面前。
但是最终还是失望了。
***
敲门声响了,道格拉斯先生喊了一声进来。他看到自己的秘书推门进来,后面跟着德沃特公爵的私人秘书巴普先生,神色凝重。这使他感到非常吃惊。
噢,请问你
但是巴普先生并没有注意看他,而是径直朝书房走去。等道格拉斯先生赶过去时,书房的门又紧紧关上了。
里面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好奇心驱使他忍不住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起来,巴普先生应该在和什么人对话,但他却只能分辨出巴普先生一个人的声音。
这里有公爵先生的亲笔信,他恳切地希望您能看看,当然,也可能这封信落到您手里对公爵来说,是一桩新的不利,但他仍然打算写给您。噢,不,公爵先生他不能来,他不会来的,他认为直接来见您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您究竟要达到什么目的呢?您想要什么都能为您提供,钱不是问题,甚至德沃特公爵先生本人也不是问题。
后面的谈话变得微弱了,道格拉斯先生有点儿听不清。过了很长时间,巴普先生才推开房门离开,脸色糟糕到了极点,显然这场谈判并不成功。
书房门开着,被风吹得晃荡直响。
道格拉斯先生站在门口,当风再一次将房门吹开后,他终于能看清书房里的情况了。一个穿着紧身马甲的男人背对着自己,他拈起桌上那封盖着德沃特家族徽纹的信,掂了掂,看起来分量不清,但是他并没有打算拆开来看,而是丢进了壁炉里,熊熊大火立刻将它吞噬了。
道格拉斯先生能感觉到这个男人笑了,尽管他背着自己,他却固执地有这种想像。
男人拿通条在火里翻了翻,放下通条后,他弯腰,就着燃烧的火焰点起了一支雪茄,享受地吞云吐雾,并且慢慢转过身来。
道格拉斯先生他浑身血液都凝固了,宛如照镜子般,他看到了自己的脸。
猛然睁开眼睛,道格拉斯先生几乎不能适应过于强烈的光线。卧室的窗帘没有完全拉上,天其实才刚刚亮,但是因为外面雪堆得很厚,反射出白亮白亮的刺眼光线。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蜡烛燃尽后的味道。
道格拉斯先生强迫自己确认,他这是在伯明翰康弗里津公学的私人寓所里。
穿好衣服下床,他觉得自己口渴得要命,从柜子里拿出一瓶烈性白兰地,狠狠地灌了好几口,才让他感觉舒服点。
他坐在桌旁,告诉自己那不过是个梦而已,真实的活力慢慢在他体内聚集起来。
但是敲门声真的响了,在这个寒冷的冬日早晨,一声声,在寂静里听得格外清晰。
有那么一瞬间,道格拉斯先生紧张得差点喘不过气来,他故作镇静地喊了一声进来。
但是当看到自己的秘书推门进来,而紧随其后,跟着德沃特公爵的私人秘书巴普先生时,道格拉斯先生手上端着的酒杯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我知道这么早打扰您是顶不好的,道格拉斯先生,但是公爵先生他催得很急,巴普先生取下帽子,微微敬了个礼,连夜赶路显然令他非常疲惫,这是公爵先生的亲笔信,他让我务必交到您手上,并且希望您能尽快写一封回执,我得带回去交差。


第十章未知
所谓梦境,既不预知未来,也不昭示过去,它只是一种潜意识的象征。
道格拉斯先生很明白这一点,他努力让自己保持镇静。拿拆信刀裁开信,公爵的来信里无非是些思念、责备的话语,他简短地回了几个字,就打发巴普先生回程了。
道格拉斯先生换上大衣,对秘书吩咐了几句任务,便下楼去了。
学校里面没有学生,点起一支雪茄,他独自一人漫无边际地走着。古旧的图书楼和钟楼、结了冰的湖面、光秃秃的枞树林,这些景致都渐次被他抛在身后了。
去年冬天,德沃特公爵来这里接小爱德华回家时,还在用他惯有的冷淡、傲慢的态度说着话,那股子虚伪劲儿几乎让可怜的道格拉斯先生发狂。仅仅不过是一年,却变成了热情洋溢的话语一封接着一封飞过来,好像一位陷进热恋中的少女般急切。他比伦敦的天气还要善变,他天性当中带着一种满不在乎的神经质,高高在上,随心所欲地变换着心情和脸色。
树枝噼哩啪啦地脆响着,风很大,几乎是贴着地面刮过来。而那些支离破碎的梦境,在道格拉斯先生的心底,开始拼图般逐渐清晰。
如果一定要将自己对德沃特公爵的感情下一个定义,道格拉斯先生认为,憎恨显然是比爱恋更恰当的词儿,因为恨总比爱容易持久。
而很显然,最近自己的内心是被一种恐惧感给攫取了,他们不是被什么其他人毁坏,就是得相互毁坏。
走了一圈,回到书房时,桌上有一份来自剑桥大学的电报,他拆开看了一会,接着问自己的秘书。
那么给波耶女士的电报拍出去没有?
已经照办了,道格拉斯先生。
很好,这时道格拉斯先生突然注意到文件夹下面还压着一张回伦敦的火车票,他拿起来看了看,感到十分困惑。
这是谁订的?
他的秘书立刻回答他:是按照您的要求订的。
***
钟敲四下,格拉斯庄园的下午茶会照常举行。
客厅各处的蜡烛都点上了,一团团火焰欢快地跳动着。绣花绸布铺满了长桌,银质茶具和白瓷餐盘比赛着谁更锃亮。茶点精巧,茶香四溢,客人们渐次光临,彼此寒暄。
一、二、三、四
德沃特公爵端起茶杯,默默在心里暗数着,今天除了格拉斯勋爵本人和道格拉斯先生之外,他所熟悉的那些客人全都来齐了。
实际上,德沃特公爵突然有一种了不得的大胆想法,并且,他是个不折不扣的行动主义者。独自走进休息室,他从怀里取出一块镀银的小怀表,放在桌子上,很显眼的地方。怀表不贵重,但是非常耀眼,表盘上刻着他的姓名缩写。
如果挂上鱼饵,将钓钩抛下去,一定能钓上鳟鱼或是别的什么上来吗?
他并不知道结果会是什么,但是他决定试试看。
做完这一切,他若无其事地回到客人中间。艾德尔小姐走过来向他行了一个礼,公爵微笑着望着她,他温和的态度很快打消了姑娘的拘谨。这位姑娘开始觉得,在公爵身边,并不会让她感到太紧张。
聊到最后,艾德尔小姐突然说。
对了,公爵先生,我觉得有些事情很奇怪。
噢,那么是什么呢?
可是妈妈让我不要说,啊,但我还是一点也想不通。
你介意告诉我这个秘密吗?
现在还不行,妈妈说对谁都不能说,公爵先生。
她说这句话时,两只戴着粉红色兔毛手套的小手无意识地互相揉搓着。
打发走了这位姑娘,公爵再度走进了休息室。
他发现那块怀表不见了。
这时客厅里的舞曲响起,公爵回到舞池,将手伸到了维尔斯夫人那位养女面前。他带着年轻的苏珊娜翩翩起舞,一个旋转之后,他低声说:
跟着我。
跳着跳着,他领着自己的舞伴转到了阳台上。他和这位小费迪南德的未婚妻聊了一段时间,才重新回到茶会上。客厅里的女士们交头接耳了一番。公爵并没有太注意客人们交织的玩味视线,而是径直去了休息室。
那块怀表重新出现。
公爵想了一会,将怀表放回自己的口袋里。
茶会结束了,客人们纷纷从仆人那里接过大衣和帽子,往外走去。
德沃特公爵刻意走得慢些,走廊有一小段路程没有烛光的映照,而他先前在怀表上涂了荧光剂。
他紧张地审视着每一位走过去的绅士淑女,急切地想寻找究竟是哪一位客人的手指上闪烁着幽光。脸上依旧是惯常的客套微笑,心底里却在计算着答案。
公爵先生?
他转过眸子,差点儿失态。
佣人将银盘子端到他面前,赫然是维尔斯夫人的名片,这让公爵感到意外。
维尔斯夫人请您移驾到她家小坐片刻。
***
从维尔斯夫人家驾车归来,天还没有黑,但是云却低低地压下来。在这满是积雪的街道上,两匹马已经竭尽所能地奔驰了,但公爵总觉得马夫赶得太慢了,以至于他差点没自己接过鞭子去赶车。两旁的建筑都在飞快地后退,公爵却无暇顾及,毫无疑问,他现在非常亢奋。梅里本侯爵和他的儿子、霍夫曼先生、怀特夫人、布莱克夫人、艾德尔夫人和小姐、维尔斯夫人、苏珊娜、小费迪南德或者是西蒙格拉斯,这些人的身影不断从他眼前闪烁过去。
这太奇怪了,他低声对自己说,还有维尔斯夫人和苏珊娜,我怎么处理比较好呢?
噢,要是现在道格拉斯先生在自己身边就好了,他这么想着。
他掏出纸笔,飞快地写下一行字,吩咐坐在他身边的弗朗西斯科。
好啦,弗朗西斯科,你能再帮我去拍封电报吗?我记得刚才我们经过的就有一家邮局。
好的,先生,还是拍给道格拉斯先生吗?
是的,那么我在这里等你,最好快点。
好的,先生,我很快就能回来。
马车徐徐停下,弗朗西斯科跳下马车,往来时的方向跑去。
他跑得很快,进邮局时,差一点跟一个陌生人撞个满怀,对方有着一头漂亮的金褐色头发。
唉,真抱歉。
但是对方拉住了他,扬了扬手里的信封。
先生,请问、请问这个怎么拼?
我看你是拼错了。
弗朗西斯科接过笔,为对方写好信封,这时他听见对方说。
真是太谢谢您了,先生。您能帮我寄出去吗?我急着要离开,我现在非常急、非常急、非常急,我求求您啦。
金褐色头发的年轻人的眼神里流露出紧张、急切的神情,弗朗西斯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便急冲冲地跑出去,好像有什么恐惧的东西在追赶他一样。
弗朗西斯科低头看了看,浅蓝色的信封上印着西伯里大街樱桃旅馆的标记,火漆封着口。这封信掂在手里感觉很厚,邮票已经贴好了。
但是当他将这封信递到工作人员手里时,却被有礼貌地拒绝了。
不,邮票不够,先生,真遗憾。
这让弗朗西斯科感到很为难,电报已经拍好了,公爵还在等他,他得赶快回马车去。他于是将这封信塞到怀里,准备下次出来再帮对方寄出去。

而当德沃特公爵回到庄园,推开房门,瞥见一道熟悉的瘦长身影时,诸位一定不难想像公爵在那一刻定然是惊喜万分。
噢,上帝,上帝,你可总算回来啦。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对你说,雅各,你一定想不到。
公爵关上房门,脱掉外套,朝对方走过去。
不,你得先吻我一下作为补偿。唉,雅各,你不知道我有多么需要你!
但是道格拉斯先生却退了一步,取下帽子,欠身敬礼。
公爵先生,您好,我回来收拾一下行李。事实上,我打算今天晚上离开。
为什么?假期不是还没有结束吗?这突兀的告辞让公爵感到迷惑不解,你是怎么啦,雅各?我惹你生气了吗?
不,您一直都很好,好极了。
不,你别走,好不好?我是不是做错什么惹你生气了?如果是的话,我求你原谅我!雅各,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实际上
这真的不是您的缘故。
那么你为什么不要我,难道你觉得抱我不美好吗?你不是说你很喜欢我的我的身体吗?
这句话顿时让道格拉斯先生皱起了眉,瞧,一切都和自己先前的预想一模一样。对方一定会急切地想要到床上去,他那肤浅的脑子里成天只充斥着低级的事物。
我劝您别提那些,公爵先生。
可是可是我很需要你,雅各。你不在的这几天,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想你!而且我现在
但是道格拉斯先生冷冷地打断了他。
这就是您要对我说的重要事情吗,如果是的话,那么我很失望。
不不不,等一下,雅各,我求你听我说,你还记得我之前发给你的那封电报吗,关于那桩失窃案
抱歉我想我也许是把它烧掉了。
烧掉了?为什么?
因为您所有的电报内容都一样无聊,我希望您最好不要再这样做了。
噢,上帝!我真不明白,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看我跟您这种低俗的人只能在低俗的事情上才能有所交流,您脑子里除了上床之外,不能装点别的吗?
公爵被这种突如其来的严酷指责弄得脸色发白了,他沉默了一会,才慢慢说:
你你是不是瞧不起我,雅各?
很抱歉,我恐怕您这次猜对了。
我承认我确实什么都不如你,雅各,我总不像你那么聪明。唉,我求你留下来陪陪我,我很需要你。
您无权指挥我,公爵先生。
你从没有这么对待我,雅各。听着,别急着走,我要求你留下来。
我可不是您的佣人。
上帝!这就是你该对我说话的态度吗?
我一直都很尊敬您,公爵先生。
道格拉斯先生冷冷地看着对方。摆架子撒娇哀求,接着又重复一次,直到达到目的为止,这就是德沃特公爵在他身上惯用的伎俩,而且从不失手。
但是这次,他决定不为所动。
公爵也回盯着他看,彼此沉默了一会。
我想你可能心情不太好,雅各,公爵深吸一口气,敲敲桌子,勉强露出微笑,那么好吧,你先别急着走,我们坐下来慢慢喝杯茶,随便谈点别的,好不好?对了,这里有西蒙的请帖,你会出席吗,雅各?
他的麻烦解决掉了?
噢,我想应该。
真是个好结局,他终于可以体体面面地去娶一位门当户对又嫁奁丰厚的小姐啦。
当然,这很重要。
门当户对是顶重要的,啊,我记得您结婚那会儿您就是这么对我说的,还要求我不要像以前那样去找您。
上帝,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公爵不以为然地放下茶杯,你未免记性太好了,雅各。
是的,我甚至还记得您那时对我说的每个词儿呢。
我倒是不怎么记得了。
结果过不了两年您又跑来求我,说您遇上了麻烦,没地方可以去。
唉,我年轻时是很荒唐,你知道的,雅各,公爵勉强笑了一下,可是你不是已经原谅我了吗?
您继承爵位时,您说您一个人处理不来事务,要求我住到您家里去,结果您和我又行了那些可耻的事情。您不是问过我为什么后来不告而别,因为您夫人写信给我,说她原本以为我是一位可信赖的正直的朋友。
道格拉斯先生语调冷淡。那时他曾经为此去教堂忏悔了很长一段时间。罪不出在德沃特公爵本人身上,而是他要命地总经不起公爵的诱惑。
我不能总按照您的要求过生活,公爵先生。譬如说,去年这个时候,您还指责我擅自解除了跟吉尔吉斯家小姐的婚约。而且,我的两次婚约都是您费心张罗的,您很懂得为我着想,我得说我一直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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