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的?”靖婀惊道。
看着棺底渐渐向下倾斜,四人脸上露出了惊喜。
“暗道?”岚若佩服地看向萧玄,问,“你怎么知道的?”
“一般所谓的禁区圣地,都会有秘密通道,尤其是达官贵人,都会有一套自身保命的方法。既然那什教属于皇族的势
力,又在这么个地方摆放了一句空棺,我想,应该有着特殊的目的。”
话刚说完,萧玄嘴角多了一抹殷红。
岚若一把撩起他左手的袖管,荆棘已经爬过了手肘。
“你不可以再轻易动武,不然那一年的时间都活不了。”
“反正只要在死前杀了昭慕雪,就能解除蛊降,不是吗?”
突然,外面接连传来重重的落地声,绛纯通过门缝一看,大叫‘不好’,那群活死人竟然利用滑翔的双翼飞过了峡谷
。
四人不再磨蹭,立刻进了暗道。
没想到刚进暗道就发现了堆放在一边的炸药,四人不得不佩服那设计的人连这一步也想好了,完全封了敌人的进路。
当昭慕雪赶到的时候,只听得轰隆一声,整个石室炸飞在眼前。
暗道里有着厚重的湿气,丝丝凉风让四人都仿佛来到了冰天雪地,虽然还是在盛夏。仅靠一根蜡烛的照明显然不够,
不一会儿,四周就进入了昏暗。
在这样墨黑的空间,连时间的流失都没有办法估计,更何况还是一条未知的路。终点在哪里?还需要多少时间?
考验的不仅是体力,更是意志。
绛纯首先倒了下去。
“绛纯,醒醒,不要睡。”岚若使劲摇晃人,大声道。
“岚姐,我不想死。”
绛纯带着哭泣的声音让三人的心里一阵颤抖。
“岚姐不会让你死的,绝对不会。”
岚若企图背起对方,脚下一软,自己差点跪倒在地。
“我来吧!”
萧玄接过人,背在了自己身上,轻声对着绛纯道,“我们马上就能离开这里了,你看前面,那里有亮光的地方就是出
口。”
绛纯模模糊糊地看了一眼萧玄指得方向,之后便进入了昏迷。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天下是谁的与我们何干?我们想要的只是和平安宁的生活。她不过是一个入世未深的女孩,
为什么要受到牵连?”岚若痛苦地喊道。
靖婀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人。
“因为,人生来就不是平等的。有人高高在上,就会有人卑微低贱。前者要镇压后者,后者要反抗前者。这就是战争
的真面目,是一场争权夺位的比赛。在这场比赛中,像我们这样的人,充当的只是牺牲品。”
“你们还准备说到什么时候?要是死在这里了,连牺牲品都不是。”
萧玄喝道,接着勉强叫醒了绛纯,对着她有说有笑地向前走去,不让对方再昏睡过去。
“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他还能如此坚定?”岚若不解。
“大概,他心中有一件非完成不可的事。坚定不移,才能有前进的道路,不是吗?”
靖婀笑了笑,对着岚若伸出手。
“一起走吧!”
不知过了多久,当四人走出那通道的时候,已经没有多余的体力让他们继续行走,倒在了出口。
一人走近,看着那一张张疲惫不堪的脸,摸了摸绛纯的头。
“你们真的是很努力了。”
醒来,已是三天后。
胸口还是有点闷,萧玄起身走到屋外,入眼的是风平浪静的湖面。
感觉这画面有点熟悉,萧玄回头,当看到屋后断崖下的洞口时,才想起,这是刚走出出口时所看到的场景。
忽闻笑声,萧玄看向湖边,就见绛纯和岚若嘻笑着烤鱼,而那坐在边上钓鱼的人,是向日。
靖婀端着几盘点心从屋中走出,经过萧玄的身边,道,“一起尝尝我做的吧!”
跟着到了湖边,绛纯对着萧玄兴奋地摇了摇手上的鱼。
看着这和谐的景象,萧玄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随即一个酒瓶就扔了过来,利索地接住,看向钓鱼的人。
向日头也不回地对他晃了晃手上的另一瓶酒,继续专心钓他的鱼。
萧玄拿着酒瓶,坐到他的身边,喝了一口,立刻皱眉。
“怎么样?我特制的呼天唤地颠倒乾坤所相匹敌酒厉害吧!”
“我想,如果换个名字,可能更好。”
“我倒觉得这名字不错,又大气,又宏伟,一听就知道不是凡人能够制造出来的。”
“的确不是普通人能够酿造出来的,这种味道,也不是普通人能够接受的。”
“所以说,我不是凡人。”
言下之意,萧玄就被对方归类到了凡人这一类。
“或许,你可以试着把中间那个‘凡’字去掉,更能体现你的不凡。”
看着萧玄一本正经的模样,在场的另三人大笑不止。
向日不乐地哼了一声,对着三人道,“吃里爬外的家伙,好歹我也是你们的教主!”
“是,教主大人。”
绛纯假装娇嗔,却是惹来更大的笑声。
嬉闹了好一会儿,靖婀识趣地拖着两人回了屋,她知道那两人一定有话要谈。
向日放下鱼竿,走到火堆旁,翻转了几下鱼身。
“听说他走了?”
萧玄自然明白对方指得是谁,坦然地点了点头。
“你不去找他吗?”
“在这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做。”
往火堆里添了根柴,向日替自己扇了扇手,道,“这大热天的烤鱼,的确不合适啊!”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懒洋洋地伸了个腰,向日躺在了沙滩上,淡淡地说道,“昭慕雪得到了那什教,即墨鹤坐上了教主之位,大部分信徒
都被喂了药,成了天底下最忠勇好使的活死人军队。”
“那你还这么悠闲在这里钓鱼?”
“钓鱼是我的兴趣,别把它混为一谈。朝廷在一个月前就准备策划进攻那什教,现在说不定已经打起来了。我出现,
也不过是多了一个逆贼罢了。”
“你不也是皇族的人吗?”
“是啊,那又如何?九皇子早已在十年前死了,你认为谁会相信我?一旦身份暴露,到时候他必然会要我的命。”
萧玄不解,从靖婀的描述来看,当今圣上应该对这个九皇子宠爱有加,又怎么忍心杀他?
向日看透了对方的心思,继续道,“在那个地方,没有绝对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许太傅死后,他就完全掌握了
皇权;六月叛乱一事,他之所以没有让那什教出面,目的是想借机铲除许太傅的余党,那些被派去剿匪的都是许太傅
身前的亲信。为了坐稳那个位子,他不惜牺牲自己的子民,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放过我?那什教的内幕要是被公布于
天下,皇族就会威严尽失;而一旦别人得知九皇子就是向日,向日就是九皇子,朝廷的人心就会动摇。若是那什教被
灭,下一个轮到的就是我,知道真相的靖婀也不会被留活口。”
“既然你清楚地知道,为什么还愿意继续待在这里?”
“天下之大,莫非皇土。我能去哪儿?”
起身,向日指着湖边的一条小船,道,“沿岸顺流而下,就会到达那片白色的荼蘼花海。”
凝思了一会儿,萧玄叹道,“开到荼蘼花事了。为什么选择的是韶华胜极的荼蘼?”
向日笑,仰头饮酒。
“彼岸花,花开彼岸,花叶两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中原佛教把荼蘼认为是指引幽冥之狱的彼岸花,或
许弁族人也是这样认为。见此花者,恶自去除,他们原本也只是一群单纯想要幸福的人。”
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吗?
萧玄的笑容带着苦涩。
“那他们呢?”
“这里没有那什教,也没有笙妃,只是一群找到了家的迷路旅人。”
“是吗?”
萧玄再次喝了一口那特酿,依然呛得他蹙眉,却是舒展了笑脸。扬手,酒瓶回到了对方手中。
船徐徐漂流,渐渐消失。
不知何时,屋里的三人已经站在了岸边。
“还会再见面吗?”绛纯有点伤感地问道。
向日摇了摇离去之人饮过的酒瓶,已是酒去瓶空。
“还从来没有人能喝完我的呼天唤地颠倒乾坤所相匹敌酒,那家伙……”
第五十章(完结)
离约定的五天还剩下一天,日暮的晚霞带着暧昧的橘黄色洒在山头。
萧优痕站在那颗大槐树下,望着西方出神。
少年不满地用手蒙住他的眼睛,头搁在了对方肩头,那一头银发驯服地躺在了萧优痕的手心。
“和我待在一起的时候要专心。”
萧优痕将一屡银发置于鼻下,上面散发出淡淡的墨香,以及那不知名的奇怪的香味。
“这种味道,我以前闻到过。”
拿下眼睛上的手,萧优痕转头,直视着对方。
“你曾问我,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现在,你可不可以再问一遍。”
少年眨了眨眼,清了清嗓子,用那特有的尾音道,“那好,我问你,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我的回答是,有。在我七岁那年,替我画上五芒星印记的人,是你。”
“终于想起来了吗?”
“你究竟是什么,这副容颜,和那个时候没有丝毫的改变。”
少年笑,近乎于疯狂的笑,妖异的银发飘扬在空中,整个山头的蛇涌向了这边。
“究竟是什么?我也想知道,我自己到底是什么?”
那张狂的声音传遍了大地,萧优痕压抑住心中的恐惧,试着朝对方走近了一步。
少年轻蔑地看着他。
“不逃吗?”
“为什么我要逃?”
“你不是在害怕吗?”
萧优痕握紧了双拳,语气强硬。
“你不会伤害我,这是你说的,我信你。”
少年却是不屑,霎时,蛇群朝着萧优痕涌去。
萧优痕闭上了眼睛,听着那些游动的声音迅速接近,却在一瞬间消失,巧薄的唇覆盖上来。
“你赢了。”
带着那独特的、暧昧的尾音,少年不舍地离开了对方的唇。
“作为奖励,我告诉你我的名字,不要忘记了。”
风起,云雾挡住了视线。
只剩下手中那一屡银发,泛着淡淡的蓝。
距离那什教一里之外的林中,密密麻麻搭建了数多军帐。
高秦站在帐外,看着从前线退回的伤兵,不禁眉头紧缩。
上官涟漪替一个刚送回来的伤员点穴止了血,走到高秦的身边,道,“没想到朝廷会提前开战,也不知萧优痕有没有
通知到人。”
“伤亡情况怎么样?”
“不乐观。对方的士卒都是活死人,面对的是无辜的百姓,大家有所不忍。”
听闻上官涟漪的话,高秦的眉皱得更紧了。
忽闻军营大门处传来骚动,两人立刻前往,只见一个腰系鹅黄绸带深蓝流苏的女子与守卫起了争执。
“让我进去,我真的有急事要见高大人。”
“让她进来!”高秦下令道。
岚若见对方放人,立刻跑到高秦的面前,道,“恳请大人让岚若助大人一臂之力。”
“助我?本大人凭什么相信你?这装束,你应该也是那什教中人。”
岚若从怀中拿出一张信笺,递上。
高秦将信将疑地打开信笺,顿时失色。上官涟漪凑上前一看,也是大吃一惊。
“这是……皇族的印章。”
“现在大人可以相信岚若了吧!”
“你有什么办法能击退那些活死人?”
“大人只要带兵跟在岚若身后即可,到时,岚若自会给大人开辟前路。”
半个时辰后,全军整装待发。
穿过密林,就到了前线。
昭慕雪高高地站在观望台上,俯视着战场,活死人组成的军队齐齐排成了四个方阵。
岚若远远望着她,眼里闪过一丝心痛。
双手结印,气流开始在她周围涌动,上升至战场的上方,形成了漩涡。
昭慕雪显然有点措手不及,难以置信地看向岚若的方向。突然,痛苦地抓着身前的空气,仿佛是有一人从正面掐住了
她。
当那双手无力地垂落之时,岚若嘴角的鲜血已经殷红了衣襟。
“对不起,慕雪姐,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了,岚若不想看你走上歧途。希望来生,我们还能是姐妹。”
气流带着三倍的逆风吞噬了岚若的生命,观望台上,那垂肩的珠珰摔碎在地。
痛苦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所有的活死人也在那一刻倒地不起。
当萧玄从那片荼蘼花海走出的时候,那什教内已是一片狼藉。
一阵凌厉的剑风袭来,电光火石之间,两人的剑已互相抵在了对方脖子上。
“原来那场爆炸,并没有把你们炸死。”
萧玄看了眼游龙衣服上的血迹,回敬道,“在你没死前,我又怎么会死?”
两人冷笑了一声,剑同时撤离了对方,下一刻,就是一阵刀光剑影。
游龙欲振动右手的铃铛,却是被萧玄先一步,挑断了捆绑的红绳,连着手筋一起。
随着剑落地,游龙万分痛苦地抱着受伤的手步步向后退去。又是一剑,脚筋双双被断,游龙抽畜着倒在地上,恨恨地
看着一脸漠然的人。
没有任何的犹豫,最后一剑穿透了剩下的左手,深深插进了地里。
惨叫声引来了大批的官兵,高秦和上官涟漪看着这残忍的画面,几乎无法相信是萧玄下的手。
松开握剑的手,萧玄抹去唇边的血。
一阵风吹过,大雁南飞,秋天将至,染了红色的荼蘼尽数凋落,红白相间的花瓣随风飘荡。
伸手接住空中飘来的花瓣,转身,向日对着出现在眼前的人微笑。
“好久不见了,皇兄。”
当微风带着花瓣再次抚过湖畔,前来拜访的人已经离开,只留下桌上那三只白玉刻花的酒杯。
少年站在门口,看着屋内躺着的三人,默默合上了门。
始终,人都逃不出自己。
一个月后。
京师,刑场。
前朝余孽的行刑惹来了大批的百姓,即墨鹤仰天大笑,不停地骂着老天不开眼,被废了手筋脚筋的游龙跪在其旁边。
令牌出,亮晃晃的刀落下,血溅当场。
人群散去,街角,萧玄喉头一腥,咳出了血,左手手腕处的荆棘若隐若现。
萧优痕递上锦帕,眼里是痛心。
“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上官涟漪道。
当他们回到那观望台的时候,昭慕雪的尸体已经化为一摊黄水,旁边倒着一瓶化骨粉。想必是她临死前将化骨粉洒在
了自己身上,就算自己死了,也决不让那些被她下蛊的人活。
萧玄将带着血迹的锦帕收到了怀里,对着高秦道,“谢谢你,没有把惊鸿的事告诉朝廷。”
高秦笑着摇了摇头。
“外面风大,还是先回我们那儿去吧!”上官涟漪担心地道。
“不了。”
萧玄婉言谢绝了对方的好意。
目送着两人离开,高秦和上官涟漪走向尚书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