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师父 上——冰蓝镜影

战况进入胶着状态，不相上下，你给我一掌，我送你一拳，大家一起手心对手心拼个内力再齐齐弹开。然后黑衣人瞥见了肖云景的存在，怕是以一挑二胜算不大，逃走了。

“……你怎么样？”

“我很好。”段秋不露声色的藏起受了伤的右手以免有人看到晕血，划开一个浅笑，暗自调整了一下紊乱的内息。

“哦。”

吸吸鼻子，肖云景闻到了血腥味，进屋，开始翻箱倒柜，足足折腾了半炷香的时间。

“还没找到吗？”虽然肖云景晕血不能帮自己包扎，但是看对方这样心慌意乱的找纱布药膏，段秋心里暖暖的。

“再等一会儿……好了，搞定。”

“东西呢？”

“东西？没有丢东西，都在，刚才那个人不是小偷我就放心了。”

“……”

“我们现在过去绫儿那儿吧。”

“……”敢情你折腾了这么久不是帮忙找纱布药膏包扎啊……

去月霜阁的途中，肖云景顺便抓了个过路的门人去通知演武场的那群家伙今天的娱乐活动取消了。

站在月霜阁外的阵法前，肖云景犹豫着是否要凭他的蟑螂命蒙头闯进去通知绫儿再来把段秋搬进去。

眼前的浓雾突然自行散去，从中分出一条小径。两人相视一笑，走了进去，差点忘了花绫不是人类的事实。

“这回我帮了你，那十万两黄金扯平了。”

“……”段秋很是无力的笑了一声，垂下眼帘，看不清杏眸里的笑意，“刚才那个人……”

“不是小偷大盗就好。”

又是这种金钱至上的态度，段秋突然很想知道自己到底在这个人心中排第几，扯起谎来眼睛眨也不眨，“如果我告诉你他是冲我来的呢？”

“……”

“你不问我？我本来打算如果你问，就告诉你一切。”其实刚才是耍你的。当然这后半句是不会说的。

“你什么时候见我问过归无涯的过去，蓉蓉上山的理由，就是绫儿月霜阁湖底的那具尸体，我都没兴趣？！知道了这些可以当饭吃，可以当钱花吗？”当我白痴啊，冲你来的干吗在我院子里打起来！

“也是，在你眼中，钱永远排在第一位。”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肖云景放缓了脚步，月霜阁的屋檐近在眼前，“除非你能证明感情比钱来的有实感。”

“要是我证明不了呢？”

“那我就等赚够了钱，找个不会骗我钱的女人娶妻生子，最后找个洞把自己和自己的万贯家财一起埋进去，不留给他们一分。”

“抠门……”

肖云景翻了个白眼，“考虑考虑那个林二少啊，他人挺不错。”

“是他的林家堡很不错吧。”

“那是林家堡诶，富甲武林的林家堡诶，聘礼至少有南海夜明珠，西域玛瑙，波斯的蓝宝石，等等等等。”

“请掌门师父放心，等徒儿我哪天想通了，就跟少林方丈聊天去，到时给你一颗佛珠好不好～”

“小秋啊，做人不要这么死心眼嘛～”

“跟掌门师父你学的！”

“我哪有？”

“你不是一门心思钻在钱眼里吗？”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哪里不一样呢？肖云景词穷，本来和段秋辩论就是一个错误，“算了，你不懂。”

然后等到花绫给段秋看伤的时候，一脸狐疑，这么轻的伤需要劳师动众到来找自己吗？

段秋对他笑笑，是我自己弄伤的。

花绫一脸黑线，了然的拿出一堆纱布。

等肖云景算了算时间差不多包扎完毕回过头来看的时候，段秋的右手包的像只粽子……心里干笑两声，他刚怎么没觉得这伤有这么严重……

再说等林思贤醒过来的时候晚霞已经布满了天，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奇怪自己怎么会在这野岭睡了一夜。宿醉的头疼折磨了一阵紧蹙的秀眉，他猛然想起了今天的比赛。马上赶到演武场，早已人去楼空，徒留一地的果皮瓜壳。冲到肖云景的房间，只看见耶悉茗趴在桌子上睡觉，二话不说一把揪起人。

“段秋呢？”

“……你脑抽啊，到这里来找段秋，他自己没有房间吗？”耶悉茗刚刚补完了一天的饭菜，正在补睡一夜的觉，被搅了清梦自然没有好脸色。

“……”林思贤也说不上为什么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地方是这里，似乎是潜意识中觉得段秋就应该在肖云景这里。这都什么想法？林思贤恼羞成怒得甩走脑袋里乱七八糟的信息。

“林二少？巧了，本掌门正差人去叫你。等等，你们别去了，去小卖部把蓉蓉给我找来，本掌门在花厅等她。”肖云景吩咐完，白了一眼赖在自己身上的段秋，拜托，大哥，你是手受伤不是脚受伤好不好，把人往林思贤面前一推，“我徒弟受了伤，行动不便，我这又做师父又做掌门的忙不过来，就请林二少帮帮忙，替我照顾一下小秋的饮食起居。先声明，这是义务劳动，志愿者，没有工钱的。不过本掌门相信你林二少也不会推辞的，对不对？”

狡猾的一笑，肖云景在段秋有机会报复前先闪人了。

“呃……”耶悉茗看看除了一只右手包扎外完好无损的段秋，对这个人来说这伤有重到行动不便那么夸张吗？再瞧瞧担心不已偷偷观察段秋那只受伤的右手的林思贤，不明白照顾这只笑面虎有那么让人激动到脸红吗？

“对不起，我今天失约了。”林思贤小声嗫嚅，别扭得咬着下唇。

“哦，我也爽约了。”段秋扫了一眼屋子里的耶悉茗，后者马上识趣的回答，“我是来收拾屋子的，马上就走。”

刚跨出门槛，就听得林思贤一句欲言又止的‘你的手……’，耶悉茗掉了一地鸡皮疙瘩，虽然他以前骗那些达官贵族的时候也用过这种饱含关心忧心担心爱心的口气，原来让旁观者听起来是那么的牙酸。

“我惯用右手啊。”段秋颇有暗喻意思的答道，心里对那个把自己抛给别人的家伙苦笑。

十三年，还不够证明的吗？

在不懂‘爱’之前，他爱上了，懂了之后，他沉醉了，不顾世俗不为名利，只求这个人一个认真看自己的眼神中不再只是因为‘钱’的关系。

他有他的骄傲，他有他的自尊。

这个人从不曾给过他回应，总是浅尝即止。有时明明已经可以越过了那条线，然而对方扑向的，永远是自己身边的银两。

这样下去他即使不心力交瘁英年早逝，也会让看得见吃不到给憋死的！

洛阳行（三）

【终于出发了】

肖云景在花厅足足等了一炷香的时间，用过了晚餐，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要不是心疼摔坏了没人赔给他，他早就已经连同桌椅花瓶门窗都给拆了。

这些人就算没有把他这个掌门放在眼里，年底分红还都想不想要了？

“掌门师父～～”蓉蓉姗姗来迟，一个飞扑，“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掌门师父想听哪一个？”

“我哪个都不想听……”

“好消息是我刚才看到林思贤陪大师兄回梅园了，林家堡的聘礼有希望了。坏消息是林思贤从梅园出来的时候嘟哝着他武道会赌局赢的钱掌门师父您还没给他。”

“……”段、秋！

“还有，掌门师父啊，你能不能预支我一点钱？”

“……你好像已经预支到明年年底了……”

“那我就预支后年年初的。”

“……”如此理直气壮，不愧是师徒，一样的厚脸皮。

“我托朋友从洛阳带的面膜来货了，要付余款啦～”

“整个罗刹门就你一个姑娘，那屠大娘就四零五零了，你进面膜干吗？”

“掌门师父你落伍了啦，现在洗面奶都有男士专用的说。”

“……”我叫人把这丫头喊来干吗的？

“对了，掌门师父，你找我来什么事？”

“为师知道你是天下消息汇聚的八卦女，最近门里似乎生意惨淡，大家都很闲，是不是现在的市场有什么变数？”

“要说这生意惨淡，还不是因为掌门师父您动不动就涨价，谈生意按时间算价钱，半个时辰五十两银子，不满半个时辰按半个时辰算，最后成不成功谈话费都要收。委托书签订之日起就生效，先付三成订金，恕不退，如果对方想要收回成命，就要付三倍的违约金。自从有了江湖杀手组织排名第三的光环，您老变本加厉，您开的价，有多少人承受的起。再说了，这第三上面还有第一和第二，人家价格公道，信誉又好有保证，人家还不弃三投一二。”

“也就是说他们和我们抢市场份额了？？”肖云景很有选择性的找出了造成门庭冷落鞍马稀的根本原因，“第一和第二是什么组织？”

“排名第二的是悦来客栈，诚信经营，质量第一，价格第二，就是不好找，天下叫悦来客栈的太多了。”

这个目标太广，估计找到真正的竞争对手，拆了那么多同名客栈也都手酸了，人力物力消耗太大，成本太高。

“排名第一的是皇帝的影守，行踪飘忽，十来个人只听皇帝差遣，除非掌门师父您有实力可以变天，不然只忠于天子的影守永远排在我们前面。”蓉蓉一眼看穿了肖云景皱眉思考煞有介事的表情，泼了一盆冷水过来，“不过估计在您杀到皇宫前，皇帝就应该派影守来铲除我们了。”

“……那照你这么分析下来，第一的只听皇帝的话，找第二的根本是大海捞针？！”肖云景就想不通了，效率高有保障的不就剩下他们这个第三的了么，怎么市场份额还会直线下降。

“……”根本原因就是在你自己身上好不好，还挑别人的刺……

“不行，我还是要想个权益之策，给自己找条后路。”

肖云景嘀咕着起身离开，蓉蓉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叫道，“对了，掌门师父，我刚在小卖部的时候听说中午大师兄和个陌生人在你院子里打架，大家都超兴奋的说，那人居然能伤到大师兄，他对掌门师父你的执着不一般啊。”

丫都是什么逻辑思维？！

“今年收益欠佳，每人的分红征收为下一年罗刹门的修葺费，以上！”

一群闲得发慌的家伙！

天空阴霾，连续下了几场雨，空气潮湿，雨丝缠绵悱恻纠结不断，肖云景窝得快要出霉了。

每天数出来的金钱都是一个数，无增无减，何其心凉，何其哀伤，难道罗刹门就这样逐渐从辉煌走向倒闭的大门毁在自己手里吗？自己怎么对得起把罗刹门任重道远语重心长交给自己的前任掌门啊？（压根儿就忘了自己是第一代掌门。）

“怀瑾～～”肖云景趴在桌子上，双眼直视前方三米处书籍高堆的案台。

“别烦我……三七二十一，写一进二，一七得七加二等于九，二七十四，二三得六，一二得二，二二得四，加起来……小数点……”密密麻麻的数字从案台上升起，然后又被一声凄厉的叫声给打的魂飞魄散，“又算错了！！！”

“……怀瑾，我还是放你回去吧……”

“闭嘴！三七二十一……这里相加……小数点……”

“怀瑾啊，你算错不要紧，最好少记录一笔，那笔钱我们两个分，好不好～～”

“……”孟怀瑾顶着两个青色的眼袋抬头，双目却炯炯有神，“孟曰，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身为孟家后人，我孟怀瑾绝不会给祖宗抹黑。”

“……那我找个人教你吧……”不担心你少算，就怕你多算！

“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

“……”算了，跟你没共同语言。肖云景撇过头，去看阴霾天空下丝丝细雨，“好无聊啊……”

林思贤陪段秋在梅园养伤，作为自诩媒人的自己当然不能去打扰；蓉蓉在小卖部大卖特卖她的洛阳面膜，这个时候估计归无涯是闭门不出的；月霜阁，还是算了，不去打扰绫儿和湖底的那具尸体了；本来还有个苏行之可以聊天解闷，不巧这位好好先生被蓉蓉拉去做面膜代理了……

“主人～～”

啊，肖云景差点忘了这块狗皮膏药。

孟怀瑾听着这叫法怪别扭，抬眼看到来人柳腰轻摆唇红齿白，一脸的谄媚讨好，腻不死人的嗓子，顿觉有个晴空霹雳打在他头顶，眼前出现以红蔷薇为背景各种工具为辅助的主仆不纯洁画面……（谁刚说不给祖宗抹黑来着？）

“主人，午饭准备好了，有鸳鸯豆腐，枸杞肉丝，五柳鱼，油爆肚仁，芙蓉燕菜，烧烀肘子……话说这万福楼挺不错，下雨天还送外卖。”

“外……卖……”肖云景噌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双眼冒着熊熊怒火，“你们给我叫外卖？！还是下边城里最贵的万福楼？！”谁出的主意，我咬死他！！！

“嘻嘻，是大师兄说想吃万福楼的菜。”耶悉茗幸灾乐祸的偷笑，“大师兄是伤员，伤患最大，谁敢说‘不’啊～”就算这厮没受伤，也没人敢说‘不’。

“……钱啊……”肖云景真想与苍天同泣，摆明了段秋是在整他！

“对了，刚才来了封信，你的。”

“信？”

梅园。

一间灯景蝠窗雕的房内，透过半掩的门缝，靠在床畔的人散了一头的青丝，套着件水色的长袍，衣襟半敞，露出分明的锁骨，蛾眉微蹙，心事重重。

林思贤推门而进，把万福楼的外卖摆到桌上，看对方吃饭手腕灵活，行动如常，裹着纱布的右手完好无损，微微叹了口气。

这个人的伤根本就是自己弄的，本着让某个人误以为他是为了保护某个人的小金库而受的伤，良心发现感激之下照顾这人的饮食起居，亏这人特意划破了自己的右手，结果呢……

林思贤现在讨厌肖云景，非常非常讨厌，不是因为段秋喜欢肖云景，而是因为肖云景眼里除了钱压根儿就看不到别人的付出，没心没肺的小人。

用过了饭，连日来心头的疑云愈演愈烈，段秋看了看阴霾的天空，道，“有个人让我有点在意，你可不可以帮我调查一下。”

林思贤端着碗，口里含着最后一口饭，石化在当场，半晌才把‘在意’两个字消化为‘怀疑’。

“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