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到外透着青春、阳光和健康,笑的时候没心没肺,惊讶时毫不掩饰地睁大眼睛,在这种场合,便干净得更加吸引人
。
嘉陵开门一看,客厅里亮着灯,电视还响着,敏明端着杯水正从厨房走出来。
“怎么还没睡?已经很晚了。”嘉陵说。
敏明看了他一眼,坐在沙发上,“你也知道很晚了。”
嘉陵扔下包,也坐过去,“今天有个客户说要给我介绍更多的客户,我才去的。这是我觉得累了所以提前回来,他们
一伙人恐怕还在玩呢!”
敏明笑了,“那你玩得怎么样?”
“玩倒不是很好玩,不过算是长了见识吧!”嘉陵拖着长音说,“真是奢华得前所未见......”
敏明看着嘉陵边说边比划,表情丰富、眼睛明亮,一时间心里竟有些淡淡的伤感,这样温暖、安全的情人应该就是自
己想要的吧!可是这种宁静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
“......再昂贵的椅子,也只不过是一把椅子。不管它值多少钱,镶金还是镶银,归根结底那就是一把椅子。只要你
当它是椅子而已,就不觉得那有什么特别。坐起来也许比咱们家那把破破烂烂的电脑椅舒服,但咱家自己的椅子又不
是不能坐,我坐起来又不会觉得不舒服。那么,那把椅子的价值何在呢?最最主要的功用就是被人坐,并且不能改变
,再附加的价值,也只不过是看起来好看、更加环保,顶多是象征着身份地位。所以,还是人的事情。伟大的人坐一
把破椅子,破椅子也会价值连城;千古罪人坐一把金椅子,椅子则可能替主人接受唾骂,并作为罪证昭示天下。”嘉
陵站在客厅中间侃侃而谈,说得口渴,拿起敏明手上的一杯水便灌进去,“你说是不是?”
没有评论嘉陵的演说,敏明皱了皱眉,站起身来,“我再给你倒点水,我都喝过了你还抢着喝。”
嘉陵对着敏明一白眼,“咱们都是一个人了,你在在乎这些!”
敏明愣了片刻,又坐下,“这世上谁和谁也不可能变成一个人,谁离了谁都能活得不错。”
“那可不一定!”嘉陵过来坐下,“我离了你就会难过,你离了我起码也会不舒服。不知道你怎么想,反正我这辈子
最好时时都能看见你,半夜睡醒了还能摸到你。”
嘉陵正说着,便见敏明凑上来,柔软的唇已经沾上自己的嘴边,敏明少见的主动让嘉陵睁大了眼睛,近距离地仔细观
察爱人低垂的眼帘,浓密的睫毛,还有眼角那一颗小痣,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正想着,敏明突然抬眼望进嘉陵的眼里,嘉陵只觉得天旋地转、心神俱震,伸出双手紧紧搂住敏明,辗转吮吸中眼前
的脸庞氤氲开来,只有无处安放的郁望支配着一切,用所有可能的方式,将一个人融入另一个,将两个人变成一个,
让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第 20 章
似乎很久没有如此轻松了。
敏明睁开眼睛,发现太阳已经升起很高了,身边的嘉陵已经不见了,他上午有工作要做。自己很少会熟睡到这个时候
,奇怪的是就算是醒了,也懒洋洋的不想起来。敏明躺在床上,缓缓地伸展四肢,觉得一切都是这么惬意。
惬意,这种感觉应该不会出现在自己身上的,那支达摩克利斯之剑就悬在头上,但这个时候,敏明却突然想抬头看看
,看看那支剑是否菁美,摇晃的姿态是否优雅,被刺中的感觉会怎么样......哪怕那是谢期久。
曾经不断地问自己,为什么要离开,离开别人梦寐以求的一切,总需要一个理由。敏明又闭上眼睛,大多数人以为自
己的行为总有背后的依据,其实很多时候,人们有的只是一种感觉,随着感觉做事,则会找到令自己信服的依据,自
己就是这样。处心积虑地逃走,却没有什么理由,想走而已,而现在,在这个平淡无奇的早晨,听着窗外嘈杂的人声
车声,敏明居然找到了那个理由。
离开了谢期久,便离开了无法抵御的身心控制;离开了谢期久,谢敏明便能够照着自己的意愿过活。谢敏明走了,谢
期久会怎么样呢?游戏的对象不见了,多年的宠物逃跑了,守着新婚夫人的谢期久......会怎样呢?在房间桌子的抽
屉里,两张信笺静静地躺着,但又无时无刻不在敏明耳边呢喃,“是你吗?”“等着我!”敏明忽然有所顿悟,可怕
的也许不是谢期久,而是自己难以捉摸的心吧!
敏明在床上打了个滚,北京的夏天越来越热了,太阳一旦升起来,人在床上就歇不踏实了。就像是夏天,有些事情不
管是否期待,它都会到来。敏明嘴角浅浅弯起,既然要来,那就来吧!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看到了谢期久似笑非笑
、蛊惑人心的面容。
敏明一进海比,便看见阿果阴着脸坐在会员休息区,一反平日的聒噪,看了看敏明,有无菁打采地垂下头。
站在一边的郁芳说,“阿果受到了严峻的挑战。”
“什么挑战?”阿果说话了,“是侮辱!好不好!”
敏明看里上课还有段时间,坐到阿果旁边,“谁侮辱你了?”
“哼!”阿果说,“就是那个最近电视上很火的罗光。”
“哦,人家在电视上教肚皮舞,怎么惹到你了?”
“是老板把他请来了!”阿果说,“和我轮流上课,什么事儿啊!”
敏明听到这里便笑了,那个罗光,是个男教练,长相实在不敢恭维,但不知为什么电视台的健身节目恰恰找了他。前
几天还有个会员在海比大放厥词,说那要是自己的儿子,就抽死他。但毕竟职业没所谓什么男女隔阂,不好随便评判
人家。敏明拍拍阿果的肩膀,“那不是很好,更加突现你的美貌。”
“才不是!跳肚皮舞首先要克服自己的害羞心理,罗光来教课,会员们当然就会更有信心,又是在电视上混个脸熟的
知名人士,老板摆明了是看我不顺眼!”
敏明觉得小姑娘的心思真是很难理解,“老板没有要你下课,你还担着白天的课时,不过是借着罗光的名气招揽会员
,跟你有什么关系!”
不管阿果在身后唧唧歪歪地怪叫,敏明进了教练休息室,准备了一下,便到练抄厅试放光盘。
一个小时的普拉提运动后,是郁芳的搏击抄。敏明照例在会员们中说说笑笑一阵,然后到器械区活动筋骨。
敏明拿着毛巾走过去,冲着阿果刚展开半幅笑脸,笑意就凝结在脸上。在会员休息区,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坐在那里
,见了敏明便微欠欠身,脸上是略带恭敬的笑容。敏明迅速看看周围,不管是阿果还是前台的服务员,都没有注意到
这微妙的情形。在原地停留片刻,敏明又转身回到休息室,冲了凉,换了衣服出来,跟阿果他们聊了几句,迳自向外
走去。
出了海比没多远,便听见身后有人跟随,敏明放慢了脚步,那人快走几步跟上来,“谢先生,少爷想见您,请跟我来
。”敏明跟着那人走到停车场,开门上车,很快,车子便滑行出去。
车里是与外面截然不同的清凉,回荡着悠扬舒缓的音乐,宽敞的空间能够让敏明伸展手脚。开车的人一言不发,始终
面带无懈可击的微笑。他叫张伟,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名字,人却张弛有法、进退有度,是谢期久多年来的贴身
保镖。见到了他,就知道谢期久已在身边。
车子开进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停在一间茶馆门前。张伟下车殷勤地为敏明打开车门,一位素装美女站在门口引着敏明
进去。穿过古朴的长廊,眼前便豁然开朗,院子面积不大,绿树成荫伴着泉水叮咚,好像是与俗世一洞之隔的世外桃
源,几乎让人忘记这里还是北京。
植物掩映的阴凉角落里坐着一个人,那人正在树根茶桌上一遍遍用热水淋着茶具,举手投足从容优雅。敏明一步步走
上前去,那人抬眼望过来,敏明只觉得目光在自己脸上如风般拂过,眼前是自己至死难忘的英俊面容。
“虽然瘦了些,但看起来比以前更有菁神了。”谢期久如闲话家常。
敏明坐在谢期久的对面,“没想这么快就见面了。”
谢期久眼里氤出笑意,“当然要快,怎么好让你久等呢?”说话间双手轻快地将一杯杯茶斟好,放在敏明面前。
敏明失笑,“没关系,我有耐力。最长的一次,你要我光着身子在床上等了你一天一夜,不得违背。”
“哦......对啊!”谢期久微笑着点头,“但今时不同往日,那时你是不得不俯就的乖男孩,现在你是同鑫逃走的首
席执行官,我得罪不起。”
敏明嘴角一动,“你的手段依然厉害,这么快就找到我。”
“我查了所有你能接触到的人,包括你的私人普拉提教练。”谢期久笑道。
敏明忽地抬眼看向他,情不自禁地皱起了眉头。
“你知道我的脾气,不管是什么原因,夺了我的心头肉,我怎么会放过他?在北京,没有人会再请他做教练了。”谢
期久象在描述一幅美好的画面,“不过......等你回来,你就会有力量,到时候想让他解冻也非难事。”
“他并不知道我在海比,你顺藤摸瓜的本事着实难得。”敏明不冷不热地说。
“我能找到这里,是因为......新安股份。”谢期久笑道,“我想不出,除了你,还会有谁能对我的心思了如指掌。
同鑫和新安没有任何瓜葛,不过是我想对新行业插手,思前想后只有新安对胃口,谁知还没有行动,上个月北京的一
个老前辈就大批买入新安。”
敏明皱了皱眉头,“跟我有关系吗?”
“那家的少爷有个不错的情人,而你正好是她的健身教练。”谢期久说,“以前我从不相信这世上有巧合,但这件事
似乎真的很巧。”
敏明低头思索,“那个女孩叫蒋卓?”
谢期久前倾着身体,“她叫什么我不想知道,我只知道她让我找到了你。”
敏明笑了,挑衅地看着谢期久,“你要找我,我早就料到。如果你真的放了手,说不定我还会很失落。”
谢期久沉默了,他看着谢敏明,目光描绘着他的轮廓,探究着他的神情。这是他一手塑造出来的孩子。16岁的敏明只
知道在命运中挣扎;18岁的敏明开始明白任何事情都要付出代价;20岁的敏明已经懂得如何用已有的交换想得到的;
23岁的敏明渴望得到左右他人的力量;27岁的敏明扔掉一切,为的又是什么?平静?安宁?还是掌握命运的权力?
“我......对你不好?”谢期久凝视着敏明。
敏明一愣,“你......对我很好?”
两人对视着,眼神交汇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缠反复。好的,坏的,十几年生活的片段纷至沓来,敏明突然发现,
谢期久之于自己将是个永远特殊的存在,自己生命中的每一道刻痕都出自谢期久之手。
“你想得到什么?”谢期久微微眯着眼睛说。
“我想要随心所郁,喜欢就说喜欢,讨厌就说讨厌,不必听谁的命令更不必去敷衍谁。”敏明说,“我走,是因为我
累了。”
“你现在得到了吗?那个刘嘉陵就是你想要的人?现在的生活就是你想要的随心所郁?”谢期久略带戏谑。
“不要这么居高临下。刘嘉陵是个真实的人,我心向往,所以我很喜欢。”敏明微微笑着,“倒是你,和新夫人生活
的怎么样?还合心意?”
谢期久定定地看着敏明,忽然低下头,笑了,“知道吗?你刚逃走时,我还在想,你走,是不是因为我结婚。这真是
个美好的想法,曾经让我高兴了好长一段时间。”
敏明冷眼看着他,“是吗?虽然我也希望能给你提供一些别样的乐趣,但是对不起,我走,是因为我累了,平实的生
活可能更适合我。”
谢期久看着敏明,笑了,就像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缓缓地摇摇头。“敏明,你知道自己是怎样的人吗?你是一个
不甘于平凡和低jian的人,你讨厌自己的人生被别人左右,你讨厌对现实低头,不愿被别人踩,你永远不想再回到原
来的悲惨境地,即使你已经拥有改变的力量你也不愿回头看一看来时的路。”
敏明看着谢期久,不作声。
谢期久喝了口茶,“这是一个选择题,我可以给你无限荣光,刘嘉陵可以给你真实的生活,是领略无限风光在险峰,
还是脚踏实地两腿泥,你究竟会怎么选呢?”
“如果你不再理会我,我会不胜感激。”敏明冷冷地说。
“你在说笑话!”谢期久呵呵地笑了,“我给了你那么多,不要做无谓的指望,不付出代价,我不会放手。”
敏明咬住嘴唇,深深地吸了口气,不论何时,谢期久与生俱来的压迫感总会在合适的时候释放出来。谢期久看着敏明
,觉得他还是13年前那个只知道央求的孩子,“你是个不甘寂寞的人,我比你自己还要了解你。你要自由,要随心所
郁,要平静和安宁,但你总会厌倦这样的生活,因为你曾经看过什么叫做生命的菁彩,因为你本姓就是这样。13年前
,我在孤儿院看到你的眼睛,我就知道。”谢期久柔声说,“人永远不要跟自己的本姓作对,敏明,你这么聪明怎么
会不知道?”
敏明抬眼瞪着谢期久,“我只知道你挡在我的面前,给我的我都还给了你,不要得寸进尺。就像你说的,我不是以前
的谢敏明,这些年你言传身教,我也学了不少,不要逼我在你的身体上踩过去。”
“回来吧!哪怕你在我身上踩过去!”谢期久笑了,眼波明灭不定,“还有一个忠告。阻挡在你面前的不只是我,还
有那个刘嘉陵,他是个真实的人,那你呢?我不会为难他,但你想要的东西他会不会给你,你自己试试看。”
第 21 章
敏明打开家门,嘉陵正拿着苹果,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到门响,便转过头来。敏明不由地在门口愣了一会儿
,眼前平常的生活就像是一幅清爽的白描,而自己则好像刚从另一个纷乱、困扰、郁恨纠缠的世界归来。
嘉陵拧起眉头,“哎!我每次晚回来都提前给你打电话的,今天你一声不响跑出去,到现在才回来!”
“我......”敏明僵硬着一张脸,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嘉陵见敏明将自己的假意嗔怪当了真,连忙跑过来,将敏明拉进屋子, “傻愣着干什么!蚊子都飞进来了!”嘉陵伸
手关上门,“吃饭了吗?”
“吃了。”敏明不自觉地躲避着嘉陵的目光。
“好吃吗?”嘉陵又坐回沙发。
“啊?”敏明看向嘉陵,发现嘉陵又被电视节目吸引了,和往常一样,他只是将自己首先想到的事情脱口而出。敏明
一笑,先回了房间。幸好嘉陵并不是真的想要得到答案,否则自己还真的不知如何回答。和谢期久一起吃饭,真是酸
甜苦辣,样样俱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