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只闻惨阵阵呼痛叫,声传遍野。
清此术,正施了一半时,忽觉左侧劲风袭体。竟是如星趁他全神对付东上将及众天兵时,暗施偷袭。
诸魔君看在眼中,同声喝骂道:“卑鄙!”纷纷拔出兵刃,纵身跃在清身前。
清先前的法术嘎然而止,转过身,冷冷望着他。其实,这样地大型法术,若是施到一半突然终止,对施法者来说,乃是十分凶险之事。但清此刻却收放自如,竟似半点不受影响。
众人看在眼中,均大感意外。
如星身形飞到中途,忽然身子一转,折了回去,笑道:“乾天君法力高强,如星佩服得五体投地。我方才情急之下,斗胆冒犯,其实只是想求君上手下留情,放过小弟带来的这些兵将罢了,却哪敢当真与君上动手?”
先前那些,在血珠攻击范围之内地天兵天将,闻言无不感激涕零。
巽风君“嘿”地一声,凑在叠震君耳边道:“明明是自知不敌,见偷袭不成,却又不敢与小清正面硬碰,这才缩了回去。但给他这样轻描淡写地一说,竟将他方才暗施偷袭的卑鄙行径,变成舍身勇救下属的义气之举了!哈,这公子莹,倒真不简单!”
叠震君微笑道:“既在天庭身居高位,怎能没有些手段。”
他二人说话,声音甚轻,故而不虞给天界中人听见,以致露了清底细。
清上下打量如星片刻,忽然笑道:“公子莹既然自承不敢与本君动手,是否打算就此撤军呢?”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只可惜。此时你手上沾满魔族鲜血,本君便是有心饶你一命,只怕也是不能了。”他左手捏了个法诀。微笑道:“素闻轩辕阵威力无穷,本君今日有幸得见。心甚喜之,还请公子赐教。”
如星一震道:“你竟然要凭一人之力,单挑天帝至宝?”
清尚未答话,重离君忽然道:“当然不是!”他一步上前,与清并肩而立。冷冷看着如星道,“我和他二人,用羲皇阵”转头面向张口欲言的叠震君等,道:“请各位在此坐镇,免得天界趁我们身在阵中,无暇旁骛之时,再使阴谋诡计!”
清转头看他,眼中闪过深刻的感情。伸手与他短暂相握,随即松开。
如星呆呆看着他二人。露出不信神色,道:“羲皇阵,不是只有八人同使。方可运转么?”
清微笑道:“这便不劳公子费心了。请。”清控制法阵地天资之高,早在他成魔之前。便为诸君叹服。均预料到他成魔之后,或许能仅凭一人之力。便可控制“羲皇阵”。此时重离君自告奋勇,要与他并肩作战,其实仅仅是义气使然罢了,倒不是对他的能力,信心不足。
如星目光在他二人身上转了转,忽然笑道:“不公平呢!你们想以多欺少么?”
重离君冷冷道:“你当今日是江湖决斗么?两军交战,你竟然跟我提公平”如星嘻嘻一笑,道:“你二人联手,我输定了,那还打甚么?但我有轩辕阵为助,虽然无法取胜,但若仅仅实在你们这魔界,大肆破坏一番,再行溜走,却也不难。到时大家两败俱伤,你们又有甚么好处了?”
重离君不耐道:“哼!诸多废话!你到底想怎样!”
如星笑道:“不若这样罢,咱们打个赌:轩辕对羲皇,一人对一人,输了地任凭对方处置,如何?”
重离君冷哼一声,正欲答话,眼角瞥见清,忽然省起他此刻乃是乾天君,此事应该由他作决定才是。于是转向清,问道:“君上意下如何?”
清微微一笑,道:“亦无不可。便由我来领教公子高招罢!”右手向重离君伸去。
重离君本道他不会同意,心道凭我二人联手,将那小贼在数招之内,一举扑杀便是,何必理睬他那无聊威胁!
哪知清竟一口答应下来,重离君意外之下,不禁有些犹豫,心道对这种小贼,你还顾念甚么旧情!但他素知清从不做无把握之事,此时一言既出,必有取胜信心。于是仍是伸手与他相握,将“羲皇阵”传了给他,同时轻声道:“一切小心。”然后放开他手。
清向他笑了笑,道:“我知道的。”转身面向如星,拱手道:“请。”
如星回了一礼,笑道:“好,请。”拔剑出鞘,捏诀展开法阵。眨眼间,一团朦胧的雾气,将他从头到脚团团围住。清亦捏了法诀,身形瞬时不见。
如星身外地雾气乍然膨胀,之后迅速缩小,转瞬消失。
离火殿前宽阔的广场之上,登时陷入一片宁静。
所有人均捏了一把汗,紧张地盯着二人消失之处。便似这样便可透过空间阻隔,看到二人之间战况似地。
过了约莫一顿饭时间,忽然“啪”地一声,一人自虚空之中弹了出来,跌在地上。他勉强撑起上身,“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天界阵营之中,惊呼声四起:“公子莹!”数人抢了出来,将他扶回本阵。
魔界诸君见到,心中均是一紧。禁不住面面相觑,暗道:如星出来了,清呢?
正在此刻,虚空之中,忽然现出大片类似水波的纹路。
清渐渐现出身形,稳稳浮在空中。
魔界一方,立时爆出震天介欢呼:“乾天君!乾天君!”
清负手绰立云端,从容微笑,直有君临天下之势。
重离君唇角上扬,心中生出与有荣焉地骄傲。同时亦忽然明白过来,维泱伤重至此。为何不干脆死去,以求彻底的解脱,却是宁可如现在这般。毫无尊严地苟延残喘。
因为若维泱死了,清必然会消沉颓废。甚至跟着殉情亦有可能。若真是那样,至少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将永远都不会有今日,清得成大道,万众敬服地场面出现。
原来他为了他。不仅可以牺牲性命。
为了给他留下生地希望,竟连必须这样永恒地生不如死,也在所不惜。
清低头俯视回到天将之中地如星,微笑道:“愿赌服输,公子只怕不得不在寒舍屈就一段时日了。”
如星此时已稍做调息,回过气来。闻言嘻嘻一笑道:“最多我吃点亏,把轩辕阵赔给你罢,我却要少陪了!”语毕蓝芒一闪,带着天兵天将。瞬移不见。
众人不想他堂堂天庭要员,竟然不守信诺得这般理直气壮!猝不及防之下,均愣在当场。眼睁睁看着他们消失。
叠震君一震道:“乾坤珠!”
巽风君恍然道:“怪不得,我还道。他怎竟然也能在轩辕阵未曾完全收回之前。便瞬移逃跑了呢!原来竟是仗着法宝乾坤珠之故!哈,他要逃命。自然不能带着那累赘地轩辕阵却说得倒似是我方占了他天大便宜一般!哼,谁又稀罕那破阵了!”
重离君沉默不语,叠震君伸手按在他肩头,道:“既已知道乾坤珠下落,日后咱们想办法将它夺回便是。”
清降下云头,闻言愕然道:“他那乾坤珠,原是离兄地么?”
重离君叹了口气,淡淡道:“故人之物。”似是不欲再提,揽住清肩膀,微笑道,“君上今日立了大功,需得好生嘉奖一番。嗯,待会看过坤后与重坎伤势,我便带你去魔界宝库罢!君上若见着甚么喜欢地物事,尽管拿去使用!”
清苦笑道:“勿要再开小弟玩笑了,大家均心知肚明,我这乾天君乃是冒牌货。嘉奖就算了,只是不知家师现在身在何处?离兄只需引我去见他,小弟便已心满意足。”
重离君脸色一沉,道:“哼!方才站得那么高,很威风是么?现下全族之中,还有谁人不知你是乾天君?哼,在他本人回来之前,你给我好生在这位置上待着!”
清心急要见维泱,看了其余诸君一眼,见竟无人出言反对,只好顺着他意道:“好,我甚么都依你!家师……”
重离君冷哼一声,伸手自虚空之中,将他那块玉佩取出,一把塞在他怀中,转身便走。
清指尖触到维泱天魄,感应到他安然无恙,心中十分欢喜。将玉佩小心翼翼藏在怀中,然后几步赶上重离君,拉着他手笑道:“离兄要去看坤后与重坎君伤势么?我来帮你!”
重离君将他挥开,冷冷道:“不必了!陪你师父去罢!哼,你和你那师弟,全都不是好东西!”语毕,拂袖而去。他今日被如星当众调戏,虽然明知那不过是意欲令他在震怒之下露出破绽,予对方可趁之机地手段罢了;虽然他也一直保持冷静,不曾受激上当。但他心中所积怒火,其实甚炙,方才仅只隐忍不发而已。
清呆呆看着他背影,一时拿不定主意,是否应当以如星师兄的身份,赶上去向他正式致歉。巽风君走过来,安慰地拍拍他肩,羡慕道:“你和小离感情真好!我还从未见过那孩子,受了委屈之后,无端端拿旁人出气。”
第十四章 返顾旧居
云烟仙雾,凌霄宝殿。
御座之上,天帝威严的声音道:“莹出战不捷,损兵折将,堕我天庭威名,本应重重治罪!念在其能于十分不利之境,成功将我军主力精锐保存下来,兼且以往战功颇伟,今次便不予重责。嗯,便去了他公子尊号,罚俸三年罢!”
如星笑眯眯地跪下谢恩。
西上将伏在地上,悲呼道:“陛下怎能这般轻易便饶了那小贼!求陛下为惨死的东上将作主……”
话音未落,天帝打断他,怒喝道:“住口!东上将渎职疏忽,战场之上,竟连魔君乾天的死讯究竟是否谣言亦分辨不清!今次我天界误判对方实力,损失惨重,他才是罪魁祸首!哼,他幸好战死沙场,勉强抵过!否则朕定要灭他九族!”西上将闻言,身子震了震,不敢再说。
天帝严厉地看他,接着道:“你方才殿前无状,诽谤朝臣,其罪不小!念在你素有军功,死罪可免,但从此你给朕好生在家中闭门思过,若非敕诏,不得离开半步!至于你帐下兵将,暂交璇覆统御!”语毕,霍然起立,挥袖道:“退朝!”转身离去。
决明暗中擦了把冷汗,随众星官三呼万岁,跪送天帝。
待天帝行远,众人方始起身。
如星不理睬被天兵客气地“请”走时,一脸怨毒地瞪着他的西上将,径自走到决明身边,挽住他手臂,笑道:“我们走罢!”
事实上。如星自两年前正式涉入政坛之后,便再不曾在众人之前,与他这般亲密。决明对此。心中常自遗憾。此时见如星复又如此待他,决明忍不住泛起受宠若惊感觉。将他手臂夹得更紧了紧,柔声道:“好。”
太白金星在他二人身后“呵呵”笑道:“天尊与公子之间,父子之情真令人羡慕!”
决明脸上一红,回头报以微笑,但未及说话。早给如星扯着行得远了。
今日并无大事,于是众臣下了朝之后,便各自回家。
候在殿外的家将见二人携手出来,忙自那辆套了八匹龙马,由白玉雕成,黄金纹饰的华丽马车上放下垫脚的矮几,打开车门,恭敬迎了二人上去。..
待二人坐定,御者轻斥一声。挥响手中乌蚕鞭,龙马昂首清嘶,拉着马车飞速离开。
决明看着靠在自己身上。闭目养神地如星,犹豫一下。小心翼翼道:“星儿。陛下今日虽削了你尊号,但以你身手才能。只要再立几个军功,很快便能官复原职。你……你可别难过。”
如星抬起头,食指在决明下颚上轻轻刮了一下,笑道:“不曾牵连到你就行,我自己可不觉有甚难过。”
决明呆了呆,抱着他道:“星儿……”仔细看了看如星眼底,果然丝毫芥蒂也无,这才放下心来。一面暗叹,不愧是维泱亲手教出的弟子,竟将功名利禄,仕途起伏看得如此淡然,绝不似自己这般庸俗。忍不住自惭形秽。
如星见他神色忽然一黯,伸手摸了摸他脸颊,讶然道:“怎么啦?嘿,我是当真并未放在心上,你难过甚么?”忽然邪邪一笑,跪坐起来,捏住决明下颚,迫他抬头看着自己,然后凑在他唇边道:“美人愁眉不展,少爷我看得可真心痛。这样罢,待本少爷今晚,好生抚慰抚慰你!”一面伸手在他胸前乱摸。
决明当即吃不消,脸上飞红,一把将他推开,喝斥道:“胡说甚么!你这些到底自何处学来?我可不记得曾教过你!你平素调戏些婢女家将,我睁只眼闭只眼,也不去管了。哪知你胆子愈发大,竟敢招到我身上来!”
如星顺势靠在决明对面的车厢壁上,一腿平伸,一腿膝盖弯曲,足底踏在地上。他两腿微张,歪着头笑道:“你不喜欢我么?”他本便生得俊美,此时眸中波光流转,姿态诱人,决明看在眼中,心内狠狠跳了数下,勉强拿开视线,干涩道:“我是你义父!”
如星嘻嘻一笑,懒洋洋地起身,重新坐回决明身旁,正色道:“是么?我还以为,你是我娘。”
决明一时无言以对,愈发不敢看他。
如星细细端详了他一会儿,忽然“哧”地一笑道:“我跟你玩呢,你可别生气!”扑过去,在决明脸上“吧唧”、“吧唧”,响亮地亲了数下,笑道:“我跟你陪不是,还不行么?”决明叹息,将他抱在自己膝上,正容道:“这种玩笑,也是开得地么?”
如星笑道:“我说话随便惯了,娘难道不知?哪知你脸皮这样薄,竟会当真。”
决明一口气差点没接上来,咬牙道:“早告诉过你,再不许那样唤我!”
如星大笑道:“我只答应过,在外人面前不那样唤你。可现下并无外人,你当然是我的娘。娘啊----”
决明狠狠瞪了他片刻,忍不住疑惑道:“你打了败仗,又贬了职,怎么却好像仍十分开心似地?”
如星怔了怔,随即笑道:“那些算甚么了?我借刀杀了东上将,软禁了西上将,夺了他二人兵权,你说我开不开心?”
决明闻言一震,心内不由十分感动,紧紧抱着他道:“多谢你啦当年东上将在蟠桃宴会之中,借酒当众羞辱决明。之后虽被天帝贬职流放,但此事对决明来说,终究是抹不去的奇耻大辱。
如星直至此次出战之前,均从未见过东上将。但他却一来便冒着给天帝重重责罚的险,设计送了东上将性命,自然是为了替决明出气之故。
如星在他唇上“叭”地一亲,柔声道:“你我二人,还提这个谢字作甚?”
决明忍了又忍,终于没有再次将他推开,身子却已不受控制地僵硬起来。如星仔细观察他表情,“啧啧”连声,戏谑道:“娘还真纯情,这样的程度便受不了!嘿!”长身而起,离开决明怀抱,到他对面坐下,伸个懒腰道,“明日我要回家去啦,先知会你一声。”他言中所指“回家”,自然并非是回决明天尊府,而是回曾经属于维泱的“枢璇上清宫”。
维泱“伏诛”之后,此宫自然被天庭抄了。但之后决明为讨如星喜欢,又将它要了过来,送给如星做礼物。只是为避嫌疑,原来地宫名却不能再用了。
如星于是将他自己以及会弁的名字连在一起,命名此处为“弁星宫”。此后他时常回去小住,一心期盼乃兄哪日回心转意,或许会回来与他相见。
其实按决明本意,是想将它改名作“明星宫”的。可惜他这个名字说将出来之后,被如星狠狠耻笑了一番,害得他从此不敢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