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手酸麻,低头一看竟发现整个右手都是青紫色,冷气从指尖向手腕蔓延,完全无法使力。
孙濡邵冲过来彪悍的大吼着将我挡在身后,与刺客刀兵相见,我中了毒空有剑在手却不能自保,只好向后撤进保护我的
将士包围中,禁卫军的身手果然不容小窥,对方的刺客根本没有几分还手之力,可是随着时间加长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士
兵明显有些不对,动作愈加缓慢。
我忙喊他们退回来,转眼就已经倒下两个人,我顿时痛恨没有尽快把路上研究的策略给大家解释清楚。
前面的将士显然对毒气无从防范,我正要喊冷观熙文,一抹清风扫过额前,凌厉的剑势直冲那几个刺客而去,我来不及
惊叫,已经被赶过来的冷观拉上马向后跑去,“放开我!”我怒道,一边就要回头,却被冷观一手扳住脑袋靠近胸前,
“你中的毒可解了?有空管别人!”
我这才惊觉整个右手都已经没有知觉,正要挣扎,不远处几声惨叫,后领随即被人提起拖下马去,冷观对来人叫道,“
你想他毒发身亡呀!”
青砚怔了一下低头看我,旁边不知所以的将士立刻围住挟持将军的刺客,皮粗肉厚侥幸竟未中毒的孙濡邵也踏着地动山
摇的大步扑上来,冷观转眼被挤到了人群外沿,还不忘嚷嚷着,“千万不要伤了我的小美人啊,至于旁边那个死就死了
无所谓的……”
我气得脸红脖子粗,大声喝道,“都给我住手!立即住手!”
孙濡邵人虽鲁莽却异常听话,举了大刀向我喊,“将军,您可有要紧?”
“要紧个头,这人不是敌人,要不是他我才真死定了!”我气急败坏的从青砚手上挣开衣领,“收殓残尸,就地扎营救
治伤员。”
营帐里,青砚静静的坐在我身旁,眼睛却紧盯着冷观给我包扎的手,冷观也知道自己捅了篓子,蔫唧唧的给我解毒涂药
,“还好没有大碍,就是拖得稍久有些肿,明早就会消了。”
“只这样?”青砚冷冷问。
“这种下三滥的小毒哪里难得住我冷……”冷观正要大吹特吹,被青砚瞪得瑟然低下声,“绝无大碍。”
我举起猪蹄一样的右手,“你确定它明天早上能变成原来的大小?”
“属下确定。”
真不适应规规矩矩的冷观,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横眉冷对,青砚用起来就这么有效果,难道是我长得太温柔?我扫了一
眼身边的人,冷观已经找准机会溜出是非之地,青砚仍余怒未消,“那家伙是什么人?”
“军医……”
“人好像不怎么检点?”
我忙岔开话题,“荼蘼送走了吗?”
“现在北方纷乱,我要她暂时留在京城里。”
“把她一个人留下?”我惊道。
青砚斜我一眼,“皇帝皇后都不和你生分,当朝财政大臣是你学生,你是怕她受气还是怕她没钱使。”
“那倒是……”
青砚叹了口气拉过我的猪爪,“明知道对手擅长用毒,还毛毛躁躁的乱拿东西。”
我嬉皮笑脸的凑过去,“你一直跟着我?”
青砚别过脸,“路过点心坊买了点东西,顺路给你带过来。”
我才注意到桌上的袋子,扑过去抱住,兴奋的叫,“莲蓉酥啊,桂花糕……”斜眼偷看某人,“真的只是顺路吗?”
没听说为了送份点心千里迢迢跟到军营的,还在对方有危险时出现得恰到好处——打死我也不信。
“你稀里糊涂的,这里又没人给你熬参汤。”青砚板不住了,语调颇有些脾气。
我一听参汤脸都青了,“你带人参来了?”
“光记着买点心,还没挑到上好的人参你这就……”青砚立即闭嘴,脸上通红的站起身大声责备我,“你是傻子吗?空
有了一身月华九章竟然还要别人来救,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当将军!”
我已经抱着满是点心的纸袋笑开了花,这个嘴硬心软的人啊,当初死缠烂打也不让吃零食,这才分别三日就提着点心追
到营里来,忽然觉得老羞成怒的青砚可爱得紧,我滚在地上忍不住咯咯笑出声。
青砚大概想制止我又觉得脸上挂不住,干脆坐在一旁生闷气,一眼看见我的剑,顿时惊道,“师父把青冥剑给了你?”
“什么清明端午的?临行前给我的,我以为他会和你说。”
“我自那日就再没师父消息,如何知道剑在你这里——看来他是回山上去了,只是不知道找不找的见路。”
我无所谓的摊手,“师父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再说他那一身功夫谁能耐他何。”
“他曾经对我说舞剑是因为手中尚有剑在,倘若找到合适的继承人,他便终生不再踏入血雨腥风的江湖,哪怕任人宰割
也绝不用武。”
“任人宰割?”我惊道,“你在逗我玩么,他那种人不宰割别人就不错了……”
青砚叹道,“因为师父说他的剑法太残虐,伤人伤己,而且每每让他想起过往的事。”
“你说月华九章?怎么可能。”根本就是观赏性剑舞而已。
“我们师兄弟从未见过他用绝招,师父之所以扬名不只是因为身手了得,其实同辈分里比起功夫,丁盟主要更胜一筹,
师父名声比丁盟主大是因为他的招式惊艳四海,与其说是功夫不如说是舞蹈,可是他既然不愿意用想必也有他的道理。
”
“舞蹈……”我望着手中的剑默念,林放的月华九章我其实是见过的,那夜他喝了很多酒,半醉半醒间舞了完整的华章
,他说此套剑法毕生最后舞一次,我若有缘合该记住,如若记不住便是无缘,以后也就只能练到门外的程度。
他舞剑的时候我屏息静默,几乎忘了记住那些优雅的招式,唯一记住的是那个白发飘飞的翩然身影,月光洒在他身上,
剑尖折射出清丽绝尘的光辉,往日的糊涂古怪都化作一抹浓重的忧伤,美好到濒临绝望,仿佛瞬间岁月凝固了二十年,
有的剑从未老去,有些人从未远走。
青砚奇道,“发什么呆,师父舞过华章给你看?一定很美吧。”
“很美,”我盯着剑喃喃自语,“美到痛彻心扉。”
[84]月华初锋
“我与你顺路回岭北看看。”夜已经深了,青砚还躺在我帅帐里为自己找借口,“只是顺路,不参与朝廷和风荷的事就
好了。”
“哦,”我了然的应道,“然后隔上个三五天再来次千里送点心?下次再带点蛋黄酥。”
“你成心气我是不是?”青砚忍着笑压过来,佯作正色的道,“都什么局势了你还记着吃。”
我忙笑着推开他躲到一边,“你也知道局势不对。”
他不屈不挠的凑过来环住我肩膀,“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脑袋里只想那些的禽兽啊?”
“我提什么了吗?”我无辜的眨眼,“你自己想到哪里去了?”
青砚气苦的闭了嘴,脸埋进我发丝里不再出声,直到我快要睡着时,耳边忽然闷闷的蹦出一句,“真不知道拿你怎么办
才好。”
……这样的话很多人都说过啊,看来我还真的是个问题少年。
一早还没有清醒就有人咋呼着在帐外大叫大嚷,青砚比我先坐起,我歪歪扭扭的撑起身子,睡眼惺忪的向外责怪道,“
一大早吵什么,让他进来吧。”
话音刚落毛躁的小孩就半闯半冲的窜进来,一见了我就叫,“你还活着?”
我压下声音问,“我难道该死么。”
“你怎么能还活着?”熙文咬牙瞪我,瞥头看到一边的青砚,又惊道,“林大哥?你怎么也来了?”
青砚微一颔首,“我来看看有没有人诅咒他。”
熙文抿唇不再跟我斗嘴,一屁股坐到我身边,拉起我的左手就看,“根本没事嘛!他们说的那么严重。”
“嗯,这只手一直就没事。”我白眼道。
熙文又扯过我裹了药布的右手,将药布拆开一角看了看,“果然是冷观,药到病除,还疼吗?”
“不,只是麻得很。”
“毒性扩散麻痹了神经而已,活动活动就会运转自如了。”
我拆掉余下的药布,果然右手已经恢复了常态,“那些中毒的士兵呢?有没有人伤亡?”
“死了三个,是中毒后被刺杀的,其余的经过冷观治疗已经没有大碍,反而是你这毒凶狠了些。”熙文又拉过我的右手
瞧了瞧,甩手扔回我的腿上别过头,“就说你这野蛮人,未至阵前就中了人的算计,难怪林大哥放心不下你。”
青砚警告的咳了一声,“我去练剑,你们聊。”
他刚出去,我就和熙文耳语,“冷观配的解药可都发放下去了?”
“昨晚就已经发完了,告诉他们和着水和食物服用,只要不是过于急性的毒,即使从别的渠道中了也可以服来抵抗一段
时间,水渠和食物我会一直监视,再细小的毒草我也认得出。”
我叹了口气,心有余悸,“你说得对,未至阵前已经损失了三个兄弟,幸亏冷观在,不然真的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熙文斜眼看我,“征战沙场哪有不死人的?你还说三个兄弟……没看见对方死的那叫一个惨,没一个是全尸。”
“你怕青砚?”我揶揄的笑道。
“能不怕吗!我虽然是学药的,再厉害也顶不过迅雷不及的一剑啊!就因为对你挥了下匕首就身首异处……要是当时林
大哥知道你还中了毒,恐怕那些人得尸骨无存。”
我脊背泛冷的吸气,“尸首好好安置了吧,也只是各为其主,有没有你认识的人?”
熙文摇头,“人倒是不认得,可是……我总觉得用药的手法很像那个人。”
“你说暖言?”
“嘘——”熙文神秘兮兮的制止我,“别给冷观听见这名字,小心他发狂!唉,可怜当初那么要好的一双兄弟。”
我沉吟半晌,“我知道了,擒贼先擒王,如果真的是暖言在捣鬼,我们必须先想办法处理他。”
熙文古怪的看了我一眼,“暖言用毒厉害,并不会功夫的……”他喃喃自语,不知道是在安慰我还是在警告我,“如果
你身手好到抓得住暖言……你,你……”
我盯着熙文紧张的脸默然不语,希望我杀了他,却旧情难忘?想要我放了他,又心存顾虑?
“你把他,交给冷观处置吧……”熙文怅然,“他们结义十年,结仇十年,是生是死让冷观自己定夺。”
“我答应你——不过前提是我能赢过他的话。”
走出帅帐,因为昨天的事情还有很多士兵担心我,我神清气爽的出现明显让大家松了口气,四处探望了几个伤者,已经
都没有什么大碍,一不留神泰山孙濡邵已经压下庞大的影子,“将军,您的伤怎样?”
“不要紧,完全好了。”我伸出手活动给他看,孙濡邵一时笑得那叫一个淳朴,好像看见霜打后没落秧的瓜一般庆幸欣
慰,“拔营吧,事不宜迟,大家路上再用早饭。”
孙濡邵答应着去传令,熙文在一旁低低道,“这个副将好像比你还笨。”
“闭嘴,到军后守你的东西去。”
熙文一边走一边哀声叹气的叨咕,“这可怎么赢啊……”
起行已经有了一会儿,青砚骑着马从后面追上来,我们相视一笑并肩策马而行,冷观原本在我周围团团绕绕,一见青砚
来立刻闪得老远,我想起熙文的话,对青砚试探,“如果暖言是敌方砥柱,你会不会杀他?”
“这是风荷宫的事,我管不得。”青砚淡然到没有什么表情,我自知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只好悻然的住了嘴,“不过,
”青砚忽然道,“如果他要害你,就另当别论。”
我抿唇不答,暖言——曾经抵手并肩的戒仕会至我于死地吗?想到当日张开眼……
“你认错了人,我叫暖言。”
“这个叛徒留给你处置,算是合作的一点见面礼。”
我闭了闭眼再张开,泪腺已经没有知觉,心头却翻搅得无比酸楚,“青砚,晚上陪我练剑吧。”
青砚看过来,奇道,“怎么忽然想这个?你不会想亲赴阵前吧。”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真正的月华九章是什么样子的么?”
青砚正要言语,仗前似乎又有一番骚动,我正待派人去看,已经有先遣兵过来通报,原来是一些当地的流民,从前线退
下来躲避战乱,我有了先前的经验,警戒的要禁卫军避开与流民接触,谨防不当随时准备好解药。
青砚只在我身边,不知道想的什么竟然不见忧心,大概我很乖没有再去队伍前招风,他因此变得很释然。
流民个个面黄肌瘦的走过军队旁边,大部分士兵警觉到忽略了他们脸上的憔悴和悲伤,我难过的看着他们经过,政乱伤
民,得势的人相互争斗,为难的却是最无辜的百姓,青砚搭上我肩膀警告,“不要再乱动同情心。”
一方军队一方百姓,还没有完全的擦身而过,前方又有人御风而来,急速的掠过流民头上,我立刻先拔出剑,却被青砚
按住手腕,“少安毋躁。”他低声说。
“砚弟!”来人气态凛然的落到马前,“大事不好了!”
青砚忙跃下马,“怎么?找到周续昶了?”
“周续昶与北蛮勾结,已经出重兵援助风荷宫,现在正打过来,路上烧杀抢夺无恶不作。”
我当场僵直……只一个文弱的风荷宫我尚且没有把握不伤一兵一卒,如今的北蛮大军又让我如何自持?因为青砚还在一
旁,我故作坦然的笑道,“不必担心,我们都是精挑细选的铁军,每人都能以一敌十——孙副将,立刻整顿军纪准备随
时迎战。”
虽然我言谈镇定,青砚和孙濡邵的脸上却已经露出忧心,青砚一把勒住我的马低声道,“你先随我走,这里不必事必躬
亲!”
“青砚,”我在马上微笑看着他,“你答应陪我练华章。”
青砚愣住,急道,“我答应你!快跟我走!”
我跃下马转身向缓缓前行的流民们喊道,“内乱未平,又有外患,各位都是大明的子民,可愿意助大军一臂之力?”
流民悉索着一阵小乱,大多却抬着萎靡疲惫的眼扫过来,依旧木然的挑着包袱向前蠕行,青砚过来拉我,“时苒,你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