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么!这些人都已经疲惫不堪麻木不仁,你到底想干什么?”
“就这样带着几十万精兵送死,我才是疯了。”我一字一顿的说,抽出手向流民的队伍冲过去,拦在他们之间挥手示意
,“大家听我说,北蛮一直窥视我们的土地,这次借内乱来袭绝不可能存在善意,北蛮的士兵杀人不眨眼,手段凶残狠
辣,难道大家就不为自己的亲人着想,楚将军已经归隐,如果我们这些最精锐的士兵也投入无谓的牺牲,大明王朝休矣
!”
我挡住后面的流民,一些前方走远的人顾及后面的亲朋只有转回来,满怀敌意的对我怒视,我恨声道,“民不强心则国
败,国败则家无存,等到北蛮侵占江山奴役百姓,再想东山再起更是无望!今日这样的流亡之痛,难不成要体味一世!
”
流民一时静了下来,却只是呆望着我没有丝毫动摇的意思,大部分人还是迷惘且木然,头上一阵风声掠过时我连忙抬手
举剑相迎,兵剑相击的声音吓退了众多流民,眼前青影一晃,已经有犀利的剑势刺过来,招招不取我命,却旨在挑落我
手中的剑。
我握紧剑足尖轻点,腾转翻跃间勉强的躲过剑尖,心上一时迷惘,青砚的剑法凌厉狠辣见长,尽管没有恶意却也逼得我
几乎无路可退,“青砚!”我闭上眼近乎绝望的喊了一声,虎口一疼,明晃的长剑已经飞向晴空。
我和青砚都怔在当场,他眼底透出一抹失望,夹杂着浅淡的悲伤,我不忍看下去只好转过身背对他,他的剑从高空落回
来,深深的插在我们之间的土地里。
[85]过了这村没这店
我只做了这一个动作就再也迈不动脚步,膝盖以下仿佛被时间凝固,身后的人也没有声音,撑了良久,我才重鼓士气对
目瞪口呆的流民道,“若是怕死,就继续向南逃亡吧,还有骨气的就留下来,助朝廷一臂之力。”
又是半晌沉默,所幸的是流民们没有木然离开,一个汉子从人群里挤出来,头上还裹着渗血的布条,他有些不可置信的
指着我的手腕,颤声问,“你,你手上的是……”
我愣了一下,低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手腕,色泽温润的玉镯因为刚才的挥手和打斗从袖间落了下来,静静的环垂在腕间
,我也没什么心情和人讨论这种东西,便淡淡的道,“别人送的玉镯而已。”
那汉子竟然激动起来,“您是不是池牟宸池大人?大人可记得河南拢云村救过的老妇人,您帮她整理柴禾,还送她金钱
度日……”
我愈加迷惘,这人是疯子么?什么局势都辨别不清,难怪被人打破头。
我正暗发牢骚,那汉子已经回身声音洪亮的向人群中喊道,“池大人是好人,这次真是朝廷的军队,大家还有能参战的
都留下来,不能眼睁睁看着国破家亡!”
人群顿时骚乱起来,七嘴八舌,“他是池大人?”
“对啊,虽然梳起了头发,又长大了一点,可是池大人没错的。”
“感觉不一样啊。”
“那个……”我试图打断他们的八卦行为,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得哭笑不得的站在原处。
刚刚喊话的汉子看似在流民里有一定地位,走上前激动的握住我的手,“大人,我们这里的人大都是楚将军遣散的余兵
,因为楚将军停战割地我们也不敢再回京,昨日北蛮的兵马暗袭了大家安身的村镇,驻兵不知道怎么无声无息的都死了
。”
我这才想起当初那个老婆婆说过有个儿子在北疆戍守,想不到竟然在这里遇见,“尸体有没有检查过,脸色可都正常?
”
“脸色未变,身上也没有伤口,我们没有高明的大夫,开始还以为是疫病,可是死的都是军兵,我们本打算自己聚集人
马和北蛮拼了,却有人冒充朝廷的钦差混进队伍里,指使我们出袭北蛮装备最精锐的阵营……”汉子一脸沉痛的说着,
“我们都是只懂拼命的莽夫,去了才知道上了人家的当,等到慌不择路的退出来已经死了小半兄弟……”
我扫视了一眼流民的惨状,老弱妇孺是极少的,大部分都是青壮年,只是几乎人人都带着伤,果然是败阵狼狈的景象,
“混进来的假钦差有没有找到?”
“大哥本来去追他,结果被我们找到的时候已经死在路上,死状和那些驻兵一样。”他紧紧抓着我的手,“大人,我们
都盼着朝廷出兵,可是有人说如今朝政腐败军心涣散,不会有人来救我们了……大人是出名的明镜高悬,只要你来,我
们就有希望了。”
不过是收保银的时候顺路呈报了几个贪官,说什么明镜高悬……这种话也就晴天说一说,赶上下雨我还不得被雷劈死,
我不敢置信的试探,“你们是答应了?”
“大人,我们还跟你喝过酒呢,这一身力气只怕没处使,生死一条命,有什么!”
“南下也不见得有好日子过,早晚被蛮人追上,还不如豁出去拼了!”
“是啊,朝廷没有昏庸到任人宰割,有大人在就绝对没错了!”
前一刻还木讷无神的人群里居然林次爆发出狂热的呼声,热血沸腾的男人们举着拳呼应,我被眼前的景象感动得差点落
泪,孙濡邵举着大刀过来,“将军,你真是英明神武,看不出来这还是一只铁军!”
英明神武……全都是好难得用在我身上的词啊!我今天中邪了不成,我暗自握紧腕上的玉镯,祥玉能给主人带来好运,
真的是这样吗?当初一直带在手上,也只是想念戒仕流连青砚。
回头看向身后的地面,空余一个深深的剑痕,禁卫军也辉映着气势高昂的欢呼,我周身却仿佛静静得传不近一丝声音。
程峻指挥自己的属下将沿途保护下来的老弱妇孺继续向南护送,孙濡邵带人清点了他们的人数,重新进行编排,庆幸的
是这些人虽然伤痕累累,却曾经是楚敛萧的精兵和结实的庄稼人,其余能参与的也都参与进来,有的甚至年纪尚小,我
要随他们护送队伍南下,他们却一个个昂起尚嫌稚嫩的脸,誓随大军保卫家园。
在军中同大家喝了结义酒,砸碎杯碗立下豪气干云的壮语,本来应该激动热血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心底这么疼。
打发了孙濡邵和程峻的护送,一个人晃晃悠悠的走回帅帐,撩开帐帘的一瞬间眼泪就大颗的溅在地毯上,我将自己摔进
被子里裹的严严实实,反而再哭不出声音。
一双手隔着被子扳过我肩膀,“时苒。”
我顿时周身僵硬,从被子里露出眼睛看着宛如从天而降的人,“你,你没走?”
青砚应了一声,轻轻抱起我,“走过,又回来了。”他自嘲的笑笑,“我想可能是被打败有些丢人,所以觉得别扭,不
过你有这样的进步,我应该高兴。”
“骗人,要不是我作弊你不会分神的,你是气我不听你的话。”
青砚正将我搂进怀里的动作顿了顿,“胡说什么呢,你有你的自由,没道理只能听我的话。”
我紧紧抓住他衣襟,“你一定生气了,说这样的话。”
他叹了口气摸着我的头,“在外面气势逼人的将军,怎么回来就这样了呢。”
我愈加吵闹,却是干打雷不下雨,抱着一种掩饰过分愧疚的心理赖皮的滚进他怀里,他越是这样宽容我就越难受,可是
又更害怕他真的一走了之,一想到他可能会不理我,心就像失了控制般在胸腔仓惶颤抖。
“你揍我吧青砚,”我丢人的说,“我要是再气你,你就揍我,千万不要一声不响的走掉。”
“你不是很有骨气?”他似笑非笑的抱着我。
骨气不会对我笑,不能陪我过一辈子啊,只要青砚不丢下我,我把骨气打包送给他。
“又喝酒了吧。”他在我发间嗅了嗅,“难道还想喝参汤?”
以前他警告我的,如果再被他抓住喝酒,就要喝两倍的参汤以示惩罚。
我纠结的权衡了一下,下定决心的说,“只要有参汤喝,我天天喝酒!”
青砚显然被愣住了,“……你这小疯子,华章虽然练起来也只是表象,你又没有什么内家修为,不要糟蹋身体,有空还
是把延髓翻出来练练才好。”
“青砚,师父跟我吹牛说,林氏祖上的延髓是可以起死回生的。”
“他没吹牛,延髓确实是可以起死回生的。”
“可是现在不能了,只能救人于濒死。”
“嗯,你怎么想起这个?”
“我的意思是说,由于林氏传人一代不如一代的画技,不知道到了我这个手抄本还能不能有效果。”
青砚忍俊,“总之练不死人,只要你看得懂就好。”
“你练过延髓吗?”
“那是给身体孱弱的人练的,你看我用的上么。”
“你知不知道以前延髓如何起死回生?就是由最亲近的人练了,再把功力度给尸体。”
“好像是听说过……”青砚低头看了眼我深入他衣襟的手,“你干什么……”
“我把功力度给你好不好?”色迷迷状。
“你自己留着吧。”警惕状。
“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我比你聪明,度给你我自己再练。”
被推倒在榻上的青砚仍然在反抗,“你拿来我自己练!”
“这个版本不灵了,灵的在我脑袋里。”
“我又不是尸体!”
“再挣扎,我就把你脱光了吊起来打!”我做出凶神恶煞的样子压到青砚身上,他居然一副好笑的表情看着我,一点也
找不出应有的慌张,我不满,“你干嘛这么镇定?”
“我镇定,才能看到你慌张。”他的手自下而上撩起我的衣摆,因为练的是轻盈制胜的华章,我从来不穿厚重铠甲,结
果竟给了色狼机会。
我怒道,“你说过赢了你就可以在上面,今天我把你的剑挑落了!”
“刚才谁说不作弊我不会分神的。”
“不是我!”
青砚好气又好笑的停下黑手,“你……好吧,你在上面。”
我有了前车之鉴,“不准再匡我。”
“嗯。”
如果不是他把脸转向一旁,我恐怕还要不敢确定的求证到半夜,从我的角度还能看到他轻轻咬起嘴唇的表情,我兴高采
烈,把两个人身上的衣服清除干净,他一直不说话,甚至不肯转头看我。
看惯了他独占上风还志得意满的表情,这种害羞的样子让人心痒痒的,我学着他的样子先分开他的腿……两个人僵持了
半晌,最后青砚忍无可忍,“你折腾什么呢,还不快点!”
“我到底是该跪着,还是该趴着呢?”
“什么鬼问题?”
“真别扭……你帮我下呀,怎么进去的……”
被压在下方的人恼羞成怒的嚷嚷,“你究竟是不是男人!”
“你不讲道理,你第一次的时候我还帮你了的。”
“那你还问我?”脸已经红到脖子,青砚恐怕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会张开腿任人摆布,而这个人还絮絮叨叨。
我强词道,“那时候的立场不一样啊!”
“……”
“青砚,好疼……”
下方的人咬牙切齿,“你还好意思对我发牢骚……”
“你跪趴着会不会好一点……”
青砚用一种想掐死我的眼神瞪过来,踟蹰了半晌,居然真的转身趴了下去,我努力了半天,最终只得到一个暴栗,“余
时苒!你要杀了我啊!”
我捂着头委屈,“万事开头难,我需要磨合期……”
“你都磨合了半夜了,八字还没磨出一撇!”被折腾得面红耳赤一身薄汗的人翻身扯过我胳膊,在我屁股上狠狠的打了
一巴掌。
我很没骨气的哭了。
不是因为疼,是因为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居然没有本事把握,我就知道,我向来是吃不到肉包子的……
[86]山雨欲来
翌日青砚神色清爽,依旧冷傲俊逸的骑在马上随军前行,做攻的我反而蔫头耷脑一脸的倒霉相,昨夜两个人都折腾到气
喘吁吁,自己还被按住打了屁股,明明没占到什么便宜,“受害人”却似乎真的有吃过我的亏,我是连澄清的话也讲不
出,这种事要我怎么说得出口。
孙濡邵和程峻作为两员得力副将随行在我身后不远处,一早到现在已经先后关心我三四次,他们不理解昨天还气贯长虹
的主帅怎么看起来如此落拓,我当然不能说实话,青砚又在一旁坏心思的忍俊不禁,我不明白他怎么完全没有了昨夜开
始的那种害羞,难道一切都是我的幻觉?
熙文从队伍后骑着马跑过来,因为他一直跟在军后,大部分时间又缩在车里研究药典,消息总是异常不灵通,如今黄花
菜都凉了他才兴致勃勃的来问,“听说你路上一不小心并了只铁军,运气还真是好。”
“嗯。”我冷冷的闷哼,很想把他按倒打一顿发泄郁闷。
“你怎么啦,这么萎靡。”
“没什么,有些累而已。”我无精打采的敷衍着。
熙文马上暧昧的看向一旁的青砚,青砚堂皇的斜了他一眼,这次他是真的坦然,虽然想必也没脸拿出来说。
熙文不耐烦的瞪我,每次从青砚那里碰了一鼻子灰他就反来拿我出气,“大将军不会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吧,怕会输给北
蛮和风荷宫吗?”
“虽然军力有一定差距,我们决心却不比他们少,人逼急了是有无限可能的。”
程峻打马上前几步,低低对我说,“将军,前面是我们不久前经过的村子,大概北蛮也快攻到这里了。”
“整顿军纪,派人到前面去打探,要大家随时做好出征准备。”
程峻答应着退下去,孙濡邵也领了命下去打理,青砚神色平淡的向我望过来,我笑道,“到了这里就没办法再送你啦,
下次来一定记得带蛋黄酥。”
他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转头盯着前方矮山后的丝屡黑烟。
有人来报冷军医已经准备好随行的药品,我问熙文,“你的迷药制的怎样了。”
“你以为罄尽风荷宫还能找出第二个梁熙文和我分高下?”少年面带骄傲。
“这是近百万人的性命,不能拿来玩的。”
青砚突然问,“对方是强强联手,你有没有想出什么对策。”
果然是青砚了解我,问得这么一针见血,我喏喏着,“很快就要有对策了……”
青砚眉峰一拧,“亏你还知道关乎百万人的性命。”
我哀怨的瞪了他一眼低头拿地图掩饰,熙文叹了一声,“他大概是准备让我们一边跑一边撒迷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