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两人相视一笑,依偎在一起,幸福地共同幻想着。
所以,真正能够走到最后的幸福,是长相厮守!
我现在承认了,爱情这个东西本身是不可能长久的,现代中国人用保质期这一词创新造句:爱情的保质期最长十八个月,婚姻的保质期最长四年。
拜见世子殿下......正当我和三少聊得起高兴时,车外听到了众人的敬呼声,我与三少对望一眼,然后两人又各自看别处。不紧不慢地起了身,稍微理了理衣着,掀帘......
见过世子殿下大庭广众的南城门之下,这时候已经有南来北往的商旅进出关卡,台面上的事,礼数还是不能少的,珞风易一身黑色银蛟紧身长袍,束起一个银色的发冠,胯下一匹油黑发亮的高头大马,全身无杂毛,那畜生漆黑发亮的眼睛瞪着我,冲我一甩鼻,喷出两股白气。
都起了吧。这一路与各位同行,还望各位以安全为首,切勿掉以轻心。
谢世子殿下。
方公子,你......
有劳殿下了,这一路听凭殿下安排。
嗯,要多加小心。说着,背光而立的珞风易居高临下的看向我身边的花三少,白皙冰雕般的冷俊五官,在一身黑衣一骑黑马的映村中格外醒目。众目睽睽之下,威光逼人的珞风易不露声色地闪过一丝警告、敌对的表情,随即冷霜般地寒着脸,转头,对护卫大喝一声:出发!
重新又上了马车,三少表面看起来丝毫没受刚才那一幕的影响,但是其实我知道,珞风易与他都是自尊心极强之人,绝对不会甘心允许自己的东西与他人分享,所以,重新拿起书佯装打发时间的三少,目光的焦点根本不在眼前二尺的书本上。
我挑不起什么话题与他开口,心里暗自叹了口气,悄悄掀起窗帘的一角,那狭小的缝隙里,正好看到走在马车斜前方的珞风易。东升的太阳微弱地照在他的背后,身上的银色蛟龙图案莹莹泛着光,行进的速度轻轻带起耳后的一缕发,飘飘扬扬地起起落落。
唉......
永远,不要天真的以为自己有能力同时驾驭两条船!永远,不要侥幸的以为这两条船能够平行、毫无碰撞地将你安全送到终点!即使退一万步而言,你创造了奇迹,不得不驾驶着两条船来到目的地,你可有想过,这一路上,会有多少次跌落海中的代价,当被折磨的筋疲力尽、心力交瘁,感叹自己力不从心的时候,可曾有想过,最初自不量力地妄想同时拥有两只船,贪心受到的惩罚是你不得不在中途放弃一条,然后和另一条船伤痕累累地艰难靠岸。
早知是这样的结果,当初就不该被诱惑轻易俘虏。
对我来说,这个选择很艰难吗?如果再多一步,也许会变得很困扰,但是现在,我还来得及。不要鄙视我的自私和冷静,如今的我不可能同初恋中的少男少女一样,不计后果、不顾现实的只顾追求爱情毒药的瞬间快感,更不可能轻易被激情和甜言蜜语冲昏头脑,。
这中间任何一个人让我放手,我最多会寂寞几天,低落几天,也许对三少的依赖成分会让我消沉的久一点,但是绝不可能要死要活,痛不欲生。这是我比他们唯一多出的优势,深刻的领教过情至深处的疯狂与创痛,所以,便是再骂我薄情也好,冷血也罢,我仍然会选择一条对我来说最安全的路走下去。
有人会问,你到底爱谁?爱三少?爱珞风易?或者秦文皓?路辰瑶?启秀?别开玩笑了,爱情是什么?有几个人能答得出来。我若说爱情其实就是人类繁衍过程中的副产品,你还敢说爱吗?没经历过爱伤的人,看着繁花似锦的前方,总觉得那会是一片浪漫幸福的花园,真正身处其中的人才知道,美丽的花朵有毒,娇嫩的枝条有刺,脚下的黑泥深陷双脚,难以自拔......
所以呢?三少的声音打断了我脑海里的瑕想,手指本能地迅速放下帘角,低垂着眼。车外马蹄声、车轮声混杂交错却有节奏地敲击着石板路,咔吱、咔吱......
什么?小心翼翼地抬眼,与三少玩味洞悉的目光对上。这当口,马车开始出现明显的摇晃跌宕,说明我们已经完全离开秦都的范围,原本的石板路也终于变成了粗糙碎石路。
寒儿,你知道你有一个不好的习惯。三少犹自嘴角吊着一丝似笑非笑,合上书本摆到一旁,支起胳膊撑着头,高深莫测地冲我一声轻笑,平时还好,但你若在想什么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丰富,几乎不用去分析就能知道此时你在想什么。就好比,矛盾的时候你会皱着眉,抿着嘴唇,无奈的时候会长出一口气,会苦笑,若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你的表情很哀伤,甚至你在心里有什么结论的时候,嘴角总会露出一丝冷笑。
所以呢?在我防备疏忽时,就这么轻易被人窥视到内心,这个认知让我有点懊恼地强作冷冰。
所以,你决定什么了吗?
决定了什么?不要说花三少,这身边任何一个人都无法了解到我曾经历过什么,究竟是如何从热情飞扬冷却到如今的心如石铁,无法确认这种转变是好还是坏。但是熔化一块冷铁需要多高的温度,三少你可知?犹豫地垂了一下眼。
我不清楚别人是否注意得到这些,但我了解。也许你不相信,连我自己都有点难以置信,几乎所有可能的角度,我的视线不自觉地会跟随你,无法离开。说着,三少抬起手臂,伸开手掌,一个邀请的动作。
看着他真诚温柔的目光,只这一瞬间,我卸去了被窥视到内心的紧张与戒备,放松了肩膀的僵硬,顺从地窝进他的臂弯。
寒儿,我想我已经爱上你了。从嗓子底溢出一句磁性略带嘶哑的告白,甜蜜而痛苦。
以他的身份和背景,是这世间多少深闺绣楼的相思对象呀,这句情深意重的告白,换成她们会感动、会欣喜、会幸福地落泪吧。
换成我,却是理所应当地平静,仿佛从二十层楼上扔下一粒黄豆,砸进人潮涌动的步行街里。
就在我毫无表情地盯着三少看时,他的表情却在不断变化,从紧张慌乱到非常紧张极度慌乱,绷到连话都不敢开口问的时候,我脸上突然展出一付熟悉的笑容,哈哈,三少,你完了!
明显地松一口气的三少好象救赎自己一般,忘乎所以地吻上了我......
找一个爱我的人会比找一个我爱的人要幸福。
三日后一个天色渐黑的时辰,我们到达了九祥城。不可思议的是我们下榻的与来时同一个客栈,更不可思议的是所定房间的楼层布局也与来时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隔壁的秦文皓换成了珞风易。
不会和来时一样也闹出点什么事吧。看着外面开始卷起落叶的寒风冬夜,不禁恶劣地想着。
冬天日照时间短,所以即使现在才刚过酉时(纤:晚七点过),外面的天已经黑咚咚了。这种鬼天气是个人都不愿意往外跑的,泡在热腾腾的浴桶里,优哉游哉地边想边耸耸肩,不禁自我得意地在热水里埋得更深。
寒儿三少在屏风外唤着。
诶!响亮地应了一声,稍等,很快就好了。说着,伸臂抽下木架上的毛巾,起身开始擦拭。泡过热水,身上也不觉得冷,皮肤微湿的时候裹上了自制的一件睡袍。花府从来没断过鸡鸭飞禽,那些细小的绒毛扔了也是扔了,废物利用。只要见过羽绒服的现代人,都知道这种绒毛缝制的衣装是多么轻便多么保暖。
第一件羽服制作成功后,花家的裁缝们已经无师自通,开始尽其所能将这种冬季新品广泛代替沉重的棉袍和昂贵的动物皮草。
光穿着羽服可不行,屋里怎么只点了一个火盆?小梅......
三少三少,别,是我要求的,真燃了两个,到了后半夜会烧得我流鼻血的。
寒儿是真不怕冷呀,外面走一天,你的手却一直暖暖的。说着,三少搂上我亲了亲。
嗯,三少也是呀边说边将手伸进他的衣内,慢慢摸索着往里走。
再多穿件衣服吧,小心冻着。三少心疼地搂紧我。
三少......靠近,再靠近,贴上他的脸颊,嘴唇感觉到他颈边动脉有力的跳跃,你还记得吗?那个时候我们也是住这家客栈。
当然记得,那次你还为了十九两银子耍了我一顿。
哈哈,真痛快,三少,你记仇呀。
小狐狸~当然不会,只会庆幸自己是多么幸运。
哦~~原来你早就图谋不轨。
是早就情愫暗生。
好吧,看你如此诚实的眼睛,姑且信你了。过来找我有事?
你先到床上去,只披了一件外袍肯定不行。说着,三少半搂着我到床边,把我塞入被褥里。我想送你到方村,但是今年的新年会我是不能不去的,家父也一定希望能有人帮他撑场面。
我明白的,只送到南礁城就好了。
到南礁城后还有时间,我会计算好路程赶得及。再说了,趁现在天气好,我们多赶些路,万一下雪了,路上就难行了。
三少是在担心我?还是他?
三少有点无奈委屈地掖了掖我的被角,寒儿,我不是圣人......
嗯,理解。没等他说完,我便接上话。
是......三少欲言又止地叹了口气,早些休息吧,不用担心,我在你对面房间。
嗯,三少也早些休息。
没有与他同住一间房,这个安排是我提议,他同意。原因很简单,虽然他与我在秦都同居的事实,众人心照不宣,但是行走在外,还是要低调一些。这事儿,估计花家上面也该听到消息了吧,如今若还是肆无忌惮,只怕新年会上着急解决的,就该换人了。
更何况,隔壁还有一个珞风易,这几天我是能避就避,不能避就赶人多的地方。
说白了,他对我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十二月四日,大雪时节前,我们到达了北明城。
我需要在北明城待两天,一来是和丰家碰头一下,二来是和梁家接触一下。
丰家二少爷,不知道大家还有没有印象,那个派丰远快马加鞭先送一箱货补急的丰天佑。到达北明城的当晚,我们一群人受到丰家的热情款待。这三个角儿哪一个都是丰胖子需要讨好的,于是派了丰天佑做了前锋,打通我这个关节后,优先获得了招待权。
珞风易是贵客,我和三少居其后,席间场面上的一些内容都是差不多的,只有丰胖子与我的一段对话还算有点意思。
方公子,最近北明城的天气一直不好呀。
秦都的天气却一直都很好呀。
听说过几天,得起风了,天气是不是会变得更糟了?
哈哈,丰老板,这天气再怎么糟,它也是下雪不是下刀子呀。
看懂了吗?没看懂自己琢磨。
当晚还是住客栈,不偏不倚。第二天我和珞风易去了梁家,同乘一辆车......
你在躲我?
坐在他对面低头不语,不管我承不承认,珞风易都会往后问。
不想说吗?
依然不语,确实不想说。
你在担心什么?
担心自己会抵不住诱惑,一不小心就收不了场。
现在连话都不想和我说了吗?珞风易微显疲惫的问道。
现在不是谈论这种事的时候。
什么时候你想谈?
什么时候?我怎么知道什么时候,珞风易就不是那种你慢慢疏远,他就会放弃的人。唉......
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变得这么生疏了?说着,珞风易抬手想抚过我的脸颊,那一瞬间条件反射地我缩了一下。珞风易的姿势僵在那里,慢慢地收回手指,放下了手。
是因为他吗?马车摇晃着,车轮声淹没在外面的热闹声中,我盯着窗帘依然不语。
眨眼的一个动作,我已经被他勾近了距离,无论我做错过什么,你都要和我说。认真的看着我的眼睛,我不想,输得不明不白。这一句,几乎带着绝望之地的最后哀求,撞在我心里隐隐地痛。
紧紧地抿着嘴唇,我低下头,不敢与他直视,珞风易用额头抵着我,憔悴不堪地自言自语,你告诉我,到底我该怎么办?
我无法告诉他,我做出选择的原因是我没有能力同时与两个男人恋爱,而需要放弃他的原因是......
十二月六日,渡河,前往南礁城。
风寒凄凄的河岸,阴沉了几日的天空,终于下起了冬雨......
殿下,梁府到了正在两人相对无语的时候,马车停了,车帘外传来护卫的通报声。
抬头,珞风易已经准备下车,脸上的表情冷静难测,俨然戴上了世子的面具。跟随他身后下了车,立刻换上了一付职业性的笑脸,外人无论如何都看不出这两人有什么奇怪之处,但只有我和他心里清楚,剪不断,理还乱......
南礁城花家,历经六代人的努力,堆积了上百年的财富,才会有如此辉煌奢华的建筑--花府。从五十年前开始,花府每隔一年就会扩建加盖一次,以至于现在的花府,占地面积足有四个标准足球场那么大,一路往西延伸,连南礁西面的亿树山都无法阻止这种扩建的势头。
亿树山,并不是这山上真有一亿棵树,而是......想像一下,有一棵巨大无比的树,非常巨大,大到你站在它的树干前,左右看去,目测到的不是圆弧形而是一面墙的感觉。亿树山就是这样的,近看和普通山体没有区别,但是远远遥望,或者有条件,我们从空中俯视,亿树山好似一棵生长了千亿年的巨树,凭空突立在南礁城边。
在山脚处有一段缓坡,花府的范围就一直漫延到这里,沿着山坡贴靠山壁,修建了两栋连在一起的别墅--晴雨阁,据说晴天在慕晴楼赏月,雨雪天在慕雨楼赏雨雪。
花家占有份额的本家在花府内都有自己的内苑,根据所占份额的多少,内苑的格局和装饰也是分等级的,甚至连配发的仆役也是有数量差别的。
当三少刚刚为我介绍完这些基本情况,我们一行人已经在花家上下盛装隆重的迎接下,踏进了大门。看到大堂里跪了一片,冲着珞风易的面子而来,我突然想到了阿香煮的大海碗。再看着一眼望不到边的花府和细雨朦胧中的亿树山,不禁感慨,真是有钱人呀。真豪华,真奢侈......真浪费!
珞风易被安排到专门招待贵客的问梅苑,而我这边被安排到槐舍--很普通的一栋二层小楼。这个区别也老大了吧,三少似乎也有点愠恼,非常不满花府的安排,原打算自作主张将我移出,只不过我一再劝阻,便勉强作罢。寄人篱下之时,本就是过路客,我又没打算在他们家长住,只是这雨下得急,所以暂借两日,吃点暗亏,受点暗气,正常。
照理说,我在南礁城找处客栈住下是很容易的事,大可不必在花府受这份郁气。但是我明白,我既已决定和三少在一起了,就不可能永远都是偷偷摸摸的,我需要、也有必要让我和他的关系光明正大地被现实接受,那么,他的家人,我的家人,就必须面对。我可不希望最后闹得鸡飞狗跳不说,还被迫上演一出私奔戏。我是出生贫贱,不是人格低贱,贫民与贵族的剧本大多数是悲剧,更何况还是两位王子的恋爱,只怕迎接我的就不是一场大雪,而是冰河世纪。
只不过,他们遇到的对手,是我高藤飞羽!别触到我的底线,否则,该后悔的人,就应该是他们了。
这不,说曹操,曹操到!方公子,小的叫希安,花家主事老爷有请方公子千雨阁一叙。
有劳希安小兄弟前面带路吧。
请!
千雨阁,花府主事老爷的书房,是整个花府中唯一建在水上的楼阁,据带路的小哥说,那是因为主事老爷喜欢雨声,所以偌大一个花府,老爷最喜欢的地儿除了千雨阁就是亿树山上的慕雨楼。只是今天喜欢听雨的人好象不止这一位主事老爷呀。
晚辈方寒拜见花老爷、花夫人。
嗯方老爷连头都不抬地嗯我一声,方公子请坐方夫人后面接上话。看样子,今天一个红脸一个白脸的戏是分配好了?
方夫人和颜悦色地先开口:方公子真是后生可畏呀,这秦都也好、北明城也罢,该听的不该听的,我们二老也听得不少,如今得见,果然生得眉目俊秀,气质不凡。
老夫人过奖了,晚辈愧不敢当。起身赶紧抱拳一礼,抬头,便看到老夫人偷偷给正堂的老爷使着眼色。
该红脸上场了?
方公子,老朽年事渐高,这大好的前程都是你们后辈的,花家的担子,终得交给你们后生来挑,放眼望去,这偌大一个摊子,上百张嘴要养活,就算我不为他们想,我也得为自家打算。楼儿是个不错的孩子,方公子也应该是个明白人,有些话,老朽就没必要说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