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在。”人随声到,随着一道劲风掠过,那年轻英朗的教内精英侍卫已恭敬施礼在旁。
“教主现在在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凌霄暗中翻个白眼:“吃饱了不久,现在正睡得舒服呢。”
作为侍卫,他虽然努力保持恭敬,但说到自家主子时,语气也实在太不客气了些。
能让最重上下之分,规矩森严的神教弟子变成这种样子,那个所谓教主的不得人心,也就可见一斑了。
狄九从来肃冷的容颜,竟出奇的掠出一丝笑意:“教主宽仁厚道,想来是不会怪罪我们打扰休息的,事态紧急,我们就不用拘于礼数了。”
他长身而起,当先带路,便往傅汉卿的卧房而去。
想起傅汉卿刚刚睡着,却被无辜唤醒时,可能会流露出的郁闷不满和无可奈何,唇角竟不由自主的微微一勾,唉,自己什么时候开始以看那个家伙出丑,打断那人的美梦为乐了呢?
小楼传说 第五部 魔主篇下卷 第二章 如此处理
“教主正在休息。”平淡而无起伏的语气,如同那木制的面容,语气沉沉中,却叫人不自觉的退避三舍。
以齐皓和段天成的眼力,竟还是没法察觉,那明明空无一人的房门,这人到底是怎么忽然间闪现出来的。与其说是隐匿一旁,待机出现,倒更像是直接从幽冥地狱中现身于人间。
说起来,那个人唯一象教主的地方,就是身边有这么一个高深莫测的神奇护卫了。
狄九却只微微一笑:“你可以选择让我们进去,也可以拦着我们,让我们直接在这里把他叫醒。”
狄一目光淡然的从狄九脸上扫过,这个素来冷酷深沉,喜怒不形于色的家伙,也只有在可以找傅汉卿麻烦的时候,才会露出这么幸灾乐祸的笑容。
这一路过来,狄九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以整治傅汉卿为乐的。他要是忙于处理各处分坛的事务,积极巩固势力和威信倒罢了,最怕他闲着没事,专找些鸡毛蒜皮的来打扰傅汉卿睡觉,并以此取乐。
为这今天的晚饭要不要上酒,明天早上需不需要他买可口的糕点这一类可笑的理由,狄九都可以毫不惭愧的把傅汉卿从温暖的床上直接揪起来。
也亏得只有傅汉卿这种人,才能在这种事重复过无数次后,依然没有激动,不耐烦或是生气的反面情绪被触动。
每一次被叫醒他都满脸迷蒙,满眼郁闷,但不管叫醒他的理由多么荒唐可笑,他都从来不生气,只是简单的回答之后,便又重新以神速奔赴黑甜乡。
一次两次如此,在第三百零一次被叫醒之后,他的反应居然还是和第一次一扬,有些淡淡的不快,却绝无半点不满。
狄一实在无法判断这人到底是定力过于高明,心志过于坚定,还是简单迷糊到让人不能置信。
他更难理解的是,为什么明明知道,无法对于傅汉卿心境有任何影响,以狄九的为人,怎么还会把这种无聊的游戏,继续乐此不疲的玩下去。
他虽然也要尽责的阻拦一下,以示自己这个护卫并不是摆设,却一直到根本拦不住,人家天王大人完全没必要和你打一架,他只要运功发一声狮子吼,伟大的教主再怎么能睡,也要给吵醒过来。
所以,狄一也就只得无可奈何的向旁边让开,任由狄九一手推开了房门。
这间卧室大得出奇。摆设极之豪华,光那一张可以容七八人在上头打滚的床,就给人以无限暇思了。
四周床帐如烟似幻,且坠了不少珍珠美玉,床上略有大一些的震动,便会发出无数清脆的撞击声,极之悦耳好听。
床的两边各站了两个美丽女子,眉眼如丝,秀发如云,身上的衣服穿的少到几乎没有,冰肌玉骨,自由无限销魂之态。
四个美人,各持了一把羽毛制成的大扇子,正在给床上的人掌扇呢。天气正热,这羽毛扇子,有意无意从那酣睡之人的脸上拂过,若是正常男子,清醒之下。受这般挑逗,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冲动。
而床上,也并不是只有一个人,另有两个眉目清秀如画的,十二三岁的绝色僮儿,正在给那沉睡的人揉肩推腰,诸般叫人身心舒畅的手段俱都用了出来,只看他们额上隐隐的汗水,就可以知道,他们的工作有多么努力。
这种情形,让房间平白有了一种淫奢的气息。
齐皓微微哼了一声,略略侧头,冷冷瞪了段天成一眼。
段天成乖乖的低下头,眼睛也不敢抬一下。
把百花楼最漂亮的美女,再加上临时采买来的俊僮献出来服侍教主,这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啊。
只是现在看来,这些在整个大名府红极一时的佳丽,和俊俏僮儿,他们所有的努力,好像只起到了催眠作用似的。
这个……应该称赞教主大人,定力高卓,不近女色或男色吗?
一滴冷汗,慢慢的从他的额头滚落下来。
齐皓则只是苦笑着望着床上。
其实修罗教本来就不以礼教束缚弟子,历代教主,有的是飞扬跋扈肆意而为的,享受声色之乐,本来就算不得什么,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原就是男儿志业的最大成就。
奈何,这一切,如果跟这位瞌睡教主扯到一起,给人的感觉除了荒淫丧志,就是无所作为了。
他们二人都是下属,上司在睡觉,当然不敢造次。狄九却没有这等顾忌,信手一挥,美婢俊僮立时温顺而无声的退去,他走到床前,倚床坐下,伸手轻轻拍拍那个张手张脚,趴在床上,睡得口水湿掉大半个枕头的教主大人。
狄一目光冷然,眼神眨也不眨一下的跟着他的手势,冷眼看着傅汉卿背后各处要穴,皆在狄九一拍可能的控制之下。
狄九一记拍实,满面笑容的俯身在傅汉卿耳边叫:“教主。”
一道真气直凝作针,恶狠狠照着傅汉卿的耳朵里扎过去,傅汉卿惨叫一声,一跳老高,几乎没有直接吧房顶给撞破了。
等他晕头晕脑落回床上,睁开似睡非睡的眼睛四下望时,狄九已经面带冷笑,负手立在床前了。
段天成与齐皓不敢怠慢,即刻施礼请安。
傅汉卿迷迷糊糊,人还没全醒,随便嗯了一声,也就罢了。茫茫然望望狄九:“又有什么事?要商量今晚吃什么菜吗?”
“不是,我们本地的好几处生意让人挑了,伤了不少人,他们来问问你,如何反击。”狄九语气平淡的和平时刻意同傅汉卿讨论吃饭穿衣等无聊问题时并无半点不同。
傅汉卿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你做主好了。”
“那行,我带人去把所有涉及此事的人全家杀光。”狄九语气淡淡,就像是平时敲定了要吃哪种菜,哪类酒一样。
傅汉卿点头不止,也不知道他是在表示同意呢,还是在打瞌睡:“好啊,你说了算。”说这话时,整个身体已经情不自禁再次趴到温暖的床上了。
狄九点点头,转身便走。
齐皓和段天成瞪大眼,心里实在没法子适应。
这就完了。结束了?所谓的请示教主,就是这么回事?
不过,俩人当然不敢在教主的卧房里长时间发呆,只得愣头愣脑的跟着狄九往外走。
才走到门口,就听到身后一声惊叫:“什么,你刚才说什么呢?”
二人应声回头,却见教主大人已经跳下床来,两眼瞪得老大,再无一丝睡意。
狄九悠然转身。淡淡道:“我说去把敌人全家杀光,教主已经同意了。”
傅汉卿打个寒战,庆幸自己的及时清醒,同时眼也不眨一下的抵赖:“我刚才没睡醒,说得话不算。”
“君子无戏言。”狄九微微挑眉,似笑非笑。
“我不是君子。”傅汉卿对答如流。
段天成地位低,还不敢说什么,齐皓额头都开始冒青筋了。事情都逼到头顶上了,这两位真假教主,居然像小孩子一样的争执起来。
他本来已经怒火万丈了,在看到所谓教主,满脸善良好宝宝的表情,苦口婆心的说:“为什么要杀人,杀人是不对的,而且杀人会犯法。”时,几乎步那位赵国分堂主的后尘,一口真气走岔,直接气晕过去。
难得狄九可以同样眼也不眨一下的说:“因为他们打了我们的人,所以我们要以牙还牙,加倍回报。”
傅汉卿终于冷静下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狄九微微示意,段天成立刻上前一步,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飞快并报一遍。
傅汉卿愣愣的问:“可是,我们不是魔教吗,我们不是势力很大,很有钱,弟子都很厉害吗?怎么会被人欺负成这样?”
“我教自二十年前,教主失踪,教中主要高手被迫退守总坛之后,各地的势力都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各处弟子们只能隐藏身份,暗中发展罢了。因为人手不足,我们教中的大部分高手,除了在总坛,就是调往纷争极多,武林势力较强之处。而赵国因为多年没有争战,朝廷官府的管理能力较强,地方上的武林人士并不多,所以我们派到赵国来发展的人手,高手就没安排太多。这么多年,赵国的兄弟们,一点一点的从无到有,慢慢把分坛建成了一处又一处,在不引发任何势力怀疑的情况下巩固势力,已是极为难得,但是,大名府是我们的第五处分坛,建成还不到一年,虽然段坛主带来了极庞大的资金,和不少的人手,在这里做生意,开堂口,毕竟立足未稳,触动了当地的一些旧有势力,和老商户们,受到他们的联手排挤打压,以前小冲突并没有少过,只是我们人手不少,又都是有胆色的汉子,所以都没吃什么亏。只是最近听闻对头那边,和武林中的一些势力有了联络,结为一体,想来是自以为找到了靠山,程我们不备,忽然来了一次总袭击。我们分坛的弟子虽不少,但很多只是外围弟子,虽然也随众学些功夫,但毕竟不够高明,而且,有很多弟子伙计们,也并不知道我教的真实身份的底细,不过是混碗饭吃罢了,所以,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才吃了如许大亏。”
齐皓年纪虽大,人却绝不糊涂,急忙就是请做了详细的说明分析。
傅汉卿听到这里,才算明白过来,忙问:“那我们的人受伤严重吗?”
“教主,今天一早,我们共有六处地方遭到了袭击,伤者共八十四名。虽没有死人,但重伤者竟有二十余名。而受伤诸人中分坛骨干五人,各层管事十三人,外围弟子二十二人,还有十六人是从应天府运货过来的应天分坛弟子,其他人只是我们雇的伙计,虽说并非我教众人,却也忠心替我们出过一年多的力了。这其他的财务,店铺,货物损失,一时不及统计,想来极之庞大。”
虽然只是禀告给傅汉卿听,但段天成却是越说越觉心绪激动,满心愤慨,只恨不得跳起来,去找对头,拼个你死我活,杀个血流成河才罢。
而随着他的说明,傅汉卿脸上也渐渐显出了不满,到最后,竟也看似激愤的站了起来。
在段天成和齐皓充满期待的眼神中,他努力的表达自己的愤怒:“这还了得,太过分了。”
两个忠心耿耿的下属,激动的等待教主发下报复的命令,一齐瞪大双眼,竖起耳朵,就见傅汉卿用力一挥手,斩钉截铁的说:“你们还等什么,快去报官啊。”
小楼传说 第五部 魔主篇下卷 第三章 择善固执
死一般的寂静中,傅汉卿小心的望着四周所有人,略略有点心虚的问:“有什么不对吗?出了这种事,报官是最正常的措施吧?”
没有人答话,在受到如此巨大的震撼之后,已经没有人能答话了。
段天成两眼发直,估计正在心里说服自己,刚才耳朵听到的肯定全是梦话。
齐皓的脸和他的白头发白胡子差不多都变成同一种颜色了。
就算是狄九,额角的青筋也悄悄地跳了那么两三跳。
只于狄一,因为有面具保护着,所以倒看不出他的表情有什么大的变化,只是刚才莫名的有些踉跄,像这种顶尖高手竟然会无端端下盘不稳,真是怪事了。
这些大人物都如此了,那房里侍立的下人啊,侍卫啊,美女俊僮啊,忽然间摇摇欲倒,也就没有人会去在意了。
被傅汉卿这么一追问,其他人还在发愣,狄九已经叹了口气,转身要走。
懒洋洋万事慢一拍的傅汉卿难得的身手矫健起来,一跃过去,伸手死死抓住他的衣服:“你去哪?”
狄九冷冷瞪着那个像小孩子耍赖抓着他衣服不放的人:“我总算知道我来问你是犯下了最可笑的错误,这件事我还是自己处理算了。”
傅汉卿神色就更紧张了:“你你你,你要怎么处理?”
“杀!”冷冰冰一个字,说的杀气四溢。
傅汉卿大声道:“我不答应。”
狄九一字一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事关我神教威信,管你答应不答应,接着睡你的大头觉吧。”
傅汉卿瞪眼望着狄九,眼神简直有点委屈了“你要杀人已经不对了,还跑来告诉我,害我不安,告诉了我,又不听我的意见,难道你要我明知道你要去杀人,还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吗?”
就算是以狄九的定力,也快被气到吐血了:“第一,我们修罗教不是开善堂的,杀人算不得大事。第二,我不是无故杀人。是他们先来打伤了我们的人。狄三,我不是不听你的意见,而是你的意见完全是儿戏,根本行不通。”
他咬牙切齿的说,越说眼中狰狞之色越浓,到后来,狄一不得不手按刀柄,上前一步,做出保护的姿势。而段天成和齐皓则本能的后退了两步,以免万一打起来,自己被卷入其中。
只有傅汉卿自己完完全全没有危机感,认认真真伸出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同他算:“第一,开不开善堂和杀人与否,没有直接的逻辑关系,你推导出来的结果全无说服力。第二,他们打伤了我们的人,正常的行为应该是去报官,要求官府主持公道,追究责任,替我们索取赔偿。并处罚犯人,而不是我们跑去杀人,这种你打我,我杀你,你再杀回来的行为,是很不对的。且容易造成无休止的恶性循环。第三,我觉得,我的意见,是最正常,最和平,最友善,对所有人最好的法子了。怎么会行不通呢?”
狄九几乎是暴怒的死死瞪着傅汉卿,这个人怎么就不能有一点正常的思考方式呢:“我修罗神教,是天下人以为的魔教,我们吃了这么大的亏,竟然跑去报官,如此做法,神教颜面何存,天下人怎么看我们,弟子们还怎么会以我们为荣?”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抚额,唉,这么多年的铁血训练,怎么轻易就让这家伙刺激的定力全无,不到要做这种教小孩子一般的愚蠢说明,还头痛的厉害。
傅汉卿眨扎看起来孩子般天真纯洁以至于似乎有些无知的眼睛,虽然他一点也不觉得天下人怎么看,修罗教的颜面怎么保存是什么问题,不过倒隐隐记起来了,魔教啊,好像是黑社会,黑谁会火拼的话,一项是不喜欢政府插手的,但是……
他摸摸鼻子,这才用很天真很单纯的语气问:“我们有打明招牌,告诉所有人,我们是修罗教,那些生意都是我们魔教的生意吗?”
狄九重重哼一声,不答。
段天成硬着头皮答:“如今我教成为各国和武林围剿的对象,自然不能亮明身份。”
齐皓冷冷道:“若是摆出我神教的旗号,谅那些人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惹。”
傅汉卿点点头,很诚恳的继续一二三四的和大家讨论:“狄一,既然我们没亮出身份,就是正当商人,正当商人受到这样的迫害,我们完全有理由要求官府的保护。第二,我们是江湖帮派,是黑道,是魔教,但只要我们正当做生意,没欺没诈没偷税漏税,那么我们的店铺货品伙计受到伤害抢掠,我们也应该问负责治安的官府要求追究责任。第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