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只要门窗关严,门记得锁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好了,再见!”
说完,颜芮根本不敢再看对方的脸,狠下心肠转身就走。
“哎,老师慢走啊,不要走太快撞上UFO啊~”
看著那个高高瘦瘦的背影从狭窄的楼道转角处消失,应以暄收回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退回屋里关上门。
总算打发走了,麻烦,大麻烦!
好久没对人说过这么多话,口渴死。
在小床底下翻来翻去,却发现只剩下一个装果汁的空箱子,和两瓶啤酒。
上次某个家伙失恋跑来拉自己狂喝剩下的,只好将就。
3.
“应以暄请假?”
“怎么回事?”颜芮皱眉。
“老师你难道不知道么?”
面前的女生问的气势逼人,温柔中暗藏杀机。
“我知道什么?假条呢?”直觉,又来一个不好应付的。
“没有。”女生笑的十分温柔可人。
“没有请什么假?”
“一旦下了第一节课他没有来就是不会来了,也就是说他‘请假’了。”
汗……这不是典型的请霸王假么!
这不是个连无重大事故一学期只能请2次假且合计不得超过3天外加假条审批过程这种事情都写进学生手册的超严格学校
么!
他早很怀疑应以暄是怎么进的这学校还5年一路混到现在的。没错,刚进来时为了了解学生基本情况,介绍的时候班主
任老师还特地给他备过案,那个不管怎么看都很不良的某人居然是本校为数不多免试直升的学生。至于那个为什么,颜
芮有种直觉,这个还是不要问比较好。
而且,先解决眼前的问题是重点。
颜芮尽量不动声色,道:“平时都这样?”
“但小暄暄已经有两个月没有跷过课了。”女生很平静的陈述一个事实,“所以我觉得奇怪。老师你还是说老实话罢。
我不会不理解。”
“……”疑惑。
“……”微笑。
默…………
“那个……我不太理解你的意思……让我先整理一下好么……你先去上课……”
“那打扰了,小暄暄的事就麻烦你了。”
叫左深的女生有礼貌的微笑,点点头,退出并关上办公室的门。
但颜芮还是感到四月的天,有股寒风在仅有他一人的办公室里呼啸肆虐。
理解不能……什么叫“小暄暄的事就麻烦你了”?!
本想挨到放学再说,结果第三节下课就忍不住了,找个借口请假出去找应以暄。一路上还在拼命为自己做心理建设:
这不是公私不分,应以暄是学生,他是老师,老师关心照顾学生乃天经地义。虽然有违他一向的原则,但偶尔也该破个
例通通人情,毕竟这孩子情况比较特殊……至于怎么个特殊法虽然自己也不清楚还有待了解,但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独
自住在那种无异于贫民区的混乱地方,也够特殊了吧。而且一个男孩子长成那样也很危险。
他自然知道的,那双眼睛,就算在暴怒的时候,也可以勾人魂魄。
想到这里,又是一阵恶寒。
反正,他就是放心不下那个死小孩!
踏著吱吱呀呀的老旧木梯爬上狭小的阁楼,虽是大白天,这里的光线依旧不好,昏暗中散发阵阵潮湿的气息,好不容易
辨认出那道漆皮已经退色剥落的木门,伸手敲下,门一受力,居然自行敞开,十分神奇。
门没锁,为什么?难道出了什么事?
心下一紧,拧了起来。
“应以暄!!”
几步冲进去,却又在看清楚后傻眼──
什么事都没有,屋内一派安静详和。
太阳公公从窗帘间放进金色的光辉,小鸟在窗外歌唱,屋角的小床上,某只小鬼抱著自己的被子,缩成一团,睡的正香
。
颜大少爷当然不会自恋到以为是人家知道自己要来,所以特地提前开门迎接。
所以最合适的结论是,他昨夜忘了锁门。
亏自己还千叮咛万嘱咐!
普通人的神经会大条成这样么!!!
会么?会么!
重重的叹息,无奈。终究只是小孩子。
走过去,叫他起床。
地板上散落著乱七八糟的书本和一些CD一类的杂物,成堆成打,就像自由市场大甩卖的地摊,根本没有人下脚的余地。
好不容易东磕西碰历尽艰辛,眼看就要到床前,冷不丁踩上一个半瘪的篮球,脚下一滑前功尽弃不由自主扑向前方……
不要!会被打死的!
颜芮绝望地闭上眼睛,只希望这个恶魔有心情听他解释。
感觉半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以后,没有拳头砸下来的痛感,莫非他没被弄醒?
还是赶紧从他身上爬起来,用脚想也知道现在他爬在这个小鬼身上的情景有多容易让人误会。
谢天谢地,不然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啊~~尤其这小孩又爱作怪!
心怀侥幸地睁开眼睛,刚平复的心脏却差点猛地跳出嘴巴来。
近的鼻尖对鼻尖的距离,一双纯黑透亮的眼睛正一转不转的盯著他,清澈而美丽的,映出一张不知所措的年轻男子的脸
。
颜芮终于很失态的叫了出来,声音跟见了鬼一样。
“你叫什么叫,被非礼的是我耶……”应以暄不满地皱起眉头,声音粘乎乎的,充满刚醒来的慵懒气息。
“对、对不起……”
两人间说话呼出的热气轻轻吹到对方脸上,带著暧昧的气息让颜芮直心慌,他一边红著脸道歉一边紧张的挣扎著爬起来
。
应以暄在自己身上的重量消失以后,翻个身又睡去。对自己房间里多出来的大活人视而不见全当空气。
…………
好吧,他知道这个小鬼有点异于常人,姑且将其称之为有个性好了。
但是现在这种状况下,你多少也有点什么反应好不好?
还是说这个臭小鬼根本不把自己这个实习老师放在眼里?
他还忍的下去就不是男人。
越想越窝火。
先人云不在沈默中爆发,就在沈默中灭亡。
于是颜大少爷终于发怒,一扑而上,推推背对他一动不动的小孩:“应以暄,你给我起来!”
“……”
“太阳晒屁股了,快起来!”再推再推。
应以暄以被子包裹自己做回答……
颜芮开始用力剥他身上的被子:“起来,懒虫!”“……再烦我咬你!”闷糊糊的声音从被子里面传出来。
“你昨晚干什么去了,睡的很晚?”
“干你屁事!”
“不是叫你早点睡,锁好门么?”
“我喜欢。”
“注意安全你知不知道!还有你受了伤就写请假条请假,我会帮你的,怎么可以随便逃课?”啊,不对,这小鬼受伤是
自己害的,也就是说自己应该早就做好这一切的!忽然间自责起来,手下不觉一用力,“呲啦~~~”
应以暄身上大垮垮的T-shirt跟著被子被应声拉下,露出一片白皙的背部,和上面深深浅浅交错的淡褐色伤痕。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立刻甩上颜大少爷的左脸。火辣辣痛的直冒烟。
“你怎么又打人!”他捂著脸,瞪著应以暄的双眼直喷火。
应以暄早就抢回被子把自己包的严实坐起来,不屑的歪歪嘴:“打你又怎样,有种打回来啊!”
“我……”
“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对哦,他是来干什么的?
…………
“没事的话我就不送了,记得随手关门,谢了。”说完,倒头又要睡。颜芮忙一把拉住他:“给你的药吃没有?”说话
间正好看到书桌上丢著的药袋,包装都没打开过,连个窝都没挪,估计昨天怎么丢那儿今天就还怎么放著。
他气,这小孩怎么就这么不爱惜自己。弄的到处是伤还不给治。
没办法,他就是看不下去。
“应以暄,起来,让我看看伤。”
“不要你管。”
“我去告诉政教主任你在外面打架还打老师。”
果然还是要树立一下老师的权威的。看吧看吧,他连平时最不齿的手段都用上了,终于舍弃形象,痛下血本。
“我还去告诉警察叔叔你擅闯民宅,意图非礼呢。”
“不过你们的校长是以护短和优待老师出名的吧!”
“你还真卑鄙……”飞快地想完前因后果,应以暄咬牙切齿了。没错!那个凶恶又自恋的老女人专门护短,年轻的男老
师尤其吃香。
罢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么,他姑且为了大局暂时低下高贵的头颅好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三十年不断。
当作没看到对方眼里露骨的嫌恶,颜芮风清云淡地一笑:“乖乖听话就好。”
是啊,这实习真没白干,托某人的福,他发现自己各方面功力确实都在飞速精近成长,尤其是忍功这方面。当然,这不
是目的,他也不是受虐狂。
“把脸抬起来。”
应以暄听话的闭起眼睛抬起脸。脸颊上那道伤口有些发炎,即使这样,这张第一次完全看清的脸依旧十分美丽,修长浓
黑的眉毛粗细恰到好处,不似古典女眉弱不禁风也不会粗狂刺目,眉尾细细地斜挑如利剑,整体却又不失柔和秀丽的弧
度。眉下可见长长的睫毛,细密有致,阳光斜斜抚落下来,带出自然透明的轻柔。若是睁开眼睛,景致会更加不同吧。
清秀挺直的鼻子,紧抿著的丰润嘴唇呈现一种自然艳丽的粉红,形状更是不可言喻的美妙。细致的皮肤,精致的脸型和
弧线完美略显消瘦的小巧下巴。修长纤细的脖子,不是很明显地突出的喉节,单薄的双肩还会勾起人的保护欲……
简单点说,美人,男女通杀的那种。就是不要那么古灵精怪难以对付就好了。当然,他还完全不像看起来那么柔弱,这
个事实不用强调,颜芮已经有很深刻的切身体验。
“脸长这么漂亮,你怎么走路还爱低著头?”这是一个纯粹为了疑问而疑问的问题,并无恶意。
但也没有回答。已经决定暂时退让的应以暄又变成了第一次刚进医院时那个千依百顺十分合作的娃娃。
原本上药上的十分顺手的颜芮也觉得不对了。虽然希望这个恶魔能合作一点,但是并不是要个不会说话也没有灵魂的躯
壳。为什么他现在在面前的这个人身上感觉不到灵魂和思想?他明明有呼吸,有体温,刚才还冲他张牙舞爪,模样可爱
。
就像童话里被赋予鲜活生命的人偶,突然有一天被神残忍的打回原形,自此从这个世界消失。
好笑,怎么会想到这种荒谬的事。
因为他看起来总是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好像随时就会消失的缘故么?
这是一个不真实的存在么?不知道怎的,想到这里,胸口隐隐发闷,忽然慌了起来。
“应以暄!”他丢下手里的东西抓住面前不太真实的影像摇起来:“睁开眼睛!”
“干嘛?”深幽的黑眼睛终于再次打开,视线有点冷。
“……”他一定是昨晚没睡好所以大脑有点短路。
“喂~~~~”应以暄奇怪的看著他,难得抬起只手在他眼前晃晃。
“没……”颜芮尴尬地回神道,“我只是怕你睡著了感冒。”“我没有那么弱。”没好气的碎碎念著,应以暄不自觉地
撇撇嘴。
“是、是,你是超人总行了吧。”颜芮忍不住笑著摸摸他的头,头发细细软软就像猫儿毛,手感很好。他记得第一次去
摸的时候手还没放上去就被打掉了,第二次还是被打掉了,第三次被闪开,第四次应以暄没能闪开,不过后来他被瞪了
,但是总算让他摸到了,想起来居然难得地相当有成就感。还是这样子的应以暄比较让他习惯,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
会被咬上一口,但总比个没灵魂没感情的娃娃好。
“接下来吃午饭。你要吃什么?”摸完头颜芮如释重负地站起来问道。
应以暄没回答,把手放在自己刚被摸过的地方盯著摸自己头的男人,若有所思。
“发什么呆?”
“……” 一时间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颜芮只好弯下腰与他平视,很有耐心的:“午饭吃什么?说话,不说我就自己决定了。”
“……盐肉。”
“什么?”
“我要吃盐肉。”
“……”这次轮到颜芮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要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我、要、吃、盐、肉。”
“……”青筋,这小子绝对是故意的!!
“喂,不要耍我,就算你真想吃那玩艺儿可现在是夏天,哪有那种东西!”
“可外婆家就有。”他认真地看著颜芮。
“可你不是说……讨厌,”颜芮困难地吐出那两个字,“讨厌盐肉吗?”
“没错,我是很讨厌你。”
颜芮觉得自己长期压抑的脾气忽然临近暴走边缘,这小子果然是在绕著弯耍他!
“原因?总得有原因吧!!”他有生以来破天荒头一次这样额暴青筋地怒吼。
“讨厌就是讨厌。”
“你真是不可理喻!”
“我咧~~~~~怎样啊,你打我啊~~~~~~~~”应以暄翻翻白眼,丢给他一个鬼脸。
“你……”他气恼地揪住应以暄的领子。
就在这个他本不打算做点什么也没有机会做点什么的时候,一身暴喝自身后响起:“你给我放手!死流氓!”
“我~~~~痛!”还没解释的机会,一个扫把头就不客气地敲了上来,他赶紧丢下应以暄闪开,“卫远华,是我!”
“呀!原来是老师,对不起对不起,吓死我了!我以为……”卫远华见状忙颤颤巍巍丢了手里的扫把擦擦头上的汗,“
我是来看应以暄顺便给他买了点吃的点东西,对不起老师!!!”
颜芮干挨了一扫把,这会儿却连个喷嚏都打不出来。只得郁闷地告辞。
“喂,那个颜芮没对你怎样吧?”卫远华一边扒著盒饭一边担心的问道,“你不知道,刚才吓死我了,差点去找警察!
”
“嗯,没事。”应以暄没食欲,坐在在桌上看窗外。
“真的?他看你的眼神怪怪的。会不会是变态呀?”半开玩笑半担心的说著,卫远华伸手搂住他宠溺的拍拍。没想到却
被一把推开:“没你变态。臭死了,等会儿去洗澡!”
“一起去洗嘛。总是一个人,你也很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