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子笑之倾国之恋——夜啖玫瑰

当晚，京城里万人空巷，百姓们欢声笑语如同过节。在一片响彻云霄的烟花爆竹声中，望着群星璀璨、被焰火抹上几分

艳丽的天空，我在心中默默祈祷：老天保佑，但愿从此以后，我和无恙的幸福生活能这么永远持续下去！

11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 ——列夫·托尔斯泰。

“幸福的家庭都是来之不易的。”——雪皇后

转眼，春草依然柔软青葱茂密，春花却在一瓣一瓣的凋零，等到发现满眼皆是绿意的时候，初夏已经在芳华落尽后的暗

香中悄悄走来了。

“郑——武——刚，郑武刚，多俗气的名字，听起来真像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武夫！”我看着咱们的大皇子，撅

起嘴，不知第几百次的抱怨。

“只有庙里的和尚的名字才不俗呢！”郑无恙振振有词的雄辩道，“堂堂郑氏江山的皇太子，未来万民敬仰的一朝天子

，当然要起个威武雄浑，威震四海的名字。”

在我狂呕晕菜之前，我再次仔细检查了一番怀里像新鲜的番茄一样圆鼓鼓的小脸蛋，颇有些担心的说：

“只怕皇儿长大后还是一张娃娃脸，名不符其实啊！”

“那我们就先给他起个名符其实的小名吧！”无恙提议。

“叫什么呢？”我歪着脑袋想了想。

“呵呵！” 无恙忽然大笑起来，“既然是娃娃脸，就叫他——娃娃吧。”

这时，“目似瞑，意暇甚”的小脸蓦地动了动，接着，娃娃就毫无预警的张开嘴“哇哇”大哭起来。在一旁的无恙立刻

慌了手脚，最近苦读育儿书籍的我深知娃娃因为还不会用说话或做手势来表达心情，所以只有检查他的身体状况来判断

他的情绪来由。于是，我冷静地摸了摸娃娃的额头，还好，不发热，伸手探向他的小屁股，阿弥陀佛，干干的，那想必

就是肚子饿了，要喝奶了。我看了无恙一眼，无恙立刻心领神会，放下心来。

“李嬷嬷！李嬷嬷！”于是，我和无恙一起大叫起来……

娃娃饿了！赶紧喝奶……喝奶……应该是娃娃的嘴湿湿的，奶娘的胸口湿湿的的，为什么我会觉得自己的手湿湿的，还

有些被人咬的痛楚呢？

“哇！”我一下子从梦中惊醒，一睁眼，就看见了一双闭紧的小眼。原来是蜷缩在我左边的娃娃大约在睡梦中喝着奶，

小嘴一个劲儿“滋滋”地吸着咬着我的手指头。

“唉！”我心疼的叹了口气。我们的娃娃一岁了，柔软的浅棕色的头发像小鸡的绒毛一般覆盖在他的小脑门上，毛茸茸

的，摸起来很舒服，嘴里的小牙儿我盼来盼去数来数去统共也有十颗了，可怜他没有被娘亲亲自喂乳的记忆，谁叫我是

男儿身呢？也罢，他爱怎么着就由着他吧！谁叫我是他最亲亲的母后呢！

不过，娃娃也真是奇怪，他就喜欢躺在我的身边。哪怕李嬷嬷等他睡着，才轻手轻脚地抱起他回到自己的住处，不用一

会儿，他爆炸似的哭闹声就立刻传来，刚摊开手脚、准备安心入睡的无恙只能认命的将这个哪怕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

我存在的小捣蛋重新抱了回来，放在我怀里，他立刻又像天使一般安静的进入梦乡。

再看看右边那个，也是可怜。因为娃娃这个如同挂在我脖子上的小电灯泡弄得无恙积欲过多，连打着振聋发聩的呼噜时

也不忘对我上下其手。唉，算了，情有可原，不打开这只咸猪手了，谁让我是他最美丽最温柔最体贴的皇后呢！

还有，靠在我头上的那个，已经吃得脑满肠肥、长出青蛙肚的公孙小白，又忘记我的禁令，挤在我的床榻上，还把我的

一头披发当作垫子，将它那长毛尾巴搁在上面。唉，也算了，谁叫我不忘它冷宫陪伴之情，把它惯得丧失了身为猫的作

息习惯，晚上才睡觉呢！

于是，两个大人，一个小娃，一只猫，幸福平和的盘踞在同一张大床上，睡睡睡……直到——我脑袋里灵光一现，大喊

出声：“啊！我忘了今儿要和南贵妃一同去看池边新荷了！”

“不——许——去！”耳边立刻传来无恙的河东狮吼，他已经龙袍在身，一边系上皇冠的带子一边数落：“你没发现他

邀请你看这看那的次数太多了，而且每次看你的眼神都不对吗？！”

我一时语塞，或许他说得也是，但那个黑里透红的大汉，在我的眼里仅仅是个不会对我和无恙说“不”的忠厚老成、武

功高强的人。

“娘——亲，”娃娃也醒了，眨巴着眼睛，嘴里口齿不清的喊着只有我听得懂的话，把我的身体当作毯子，两只小胳膊

，两只小腿齐心协力在上面爬呀爬，一溜烟就爬到我面前，二话不说，就把比他父皇还要臭的口水吻在我的脸上，“抱

抱……”

公孙小白一下子惊醒，“福至心灵”地想起我的禁令，慌慌张张的跳下床，毛茸茸的大尾巴慌不择路的从我的脸上横扫

而过，正好触上我过敏性的鼻子。

“啊欠！”“啊欠！！”“啊欠！！！”我只得先忙着打喷嚏。

无恙见我不回答，以为我故意打喷嚏，回避主题，暗地里非去不可，就像八爪鱼一样紧紧缠住我，让我动弹不得。

“抱抱、抱抱……” 娃娃见我不抱他，又扳不开父皇的老虎钳子胳膊，照例咧开小嘴，开始了“哇哇哇”的晨曲。

小白等我下床等得不耐烦，也开始围着它的空碗“喵喵”直叫，它起床后的头一桩心事——饿……

直到我应允哪儿也不去，乖乖等无恙回来后黄帝大战蚩尤——下棋，每回总让我这个前书生输得汗颜的他才笑逐颜开地

走出宫门。

“今天，如果你再让我连输三盘的话，我就和南贵妃一起看荷去！”我灵机一动，冲着他的身影大喊。

哼，怎么着，就不该轮到我得意一回吗！

日落月出，斗转星移，皇历一月一月的翻过，娃娃就在我们瞪大眼睛的观察和仔细看护中，像嫩生生的小竹笋一样一点

点在变化，长大。

闹元宵的日子，宫中华灯绽放，无恙拎着一盏小兔子灯，我抱着娃娃一同看灯，这时娃娃突然从无恙手中抢过灯笼，像

只小兔子般蹭地从我身上滑下来，摇摇晃晃地一路咯咯笑着向前跑去，啊，这个机灵鬼终于会自己走路啦；中秋赏月的

时候，娃娃蓦地开口：“母后，娃娃喂你吃饼饼”，多孝顺的孩儿，第一句口齿清楚完整的话就想到了他的母后，以后

不用再为和他的沟通问题而烦忧啦；两岁的时候，天资聪颖的娃娃，几乎能听懂我和无恙的许多话，过眼的东西中最感

兴趣的是我的藏书和无恙书桌边的方块玉玺，帝王之命果然是天生注定啊！

直到三年后初夏的一天，我突然发现凤栖阁的墙壁上有了四行歪歪扭扭的字迹，仔细看来，除了第一句词句通顺、有说

故事的意向，下面的只是他认得的字罢了，虽然未成文章，但说明小小年纪已经有了发表学识的愿望，多么地不同凡响

！将来说不定会是名留青史的状元皇帝，他是我和无恙的娃娃呀，真让人喜上眉梢，我抱着娃娃狂吻一气，决定开始亲

自教他走上应试之路。

第二部

12

热热热……不知躲在树荫何处的知了在枝头上叫着，连我听得嗓子仿佛冒了烟，好像它生怕别人不知道它很热很烦似的

。是哪位仁兄居然大胆狂言说“夏木阴阴正可人”的？你瞧瞧，那些个杨柳堤岸、绿树浓荫、水榭竹林……在盛夏的烈

日下都成了摆设，隔热功能已经全面瘫痪，不论躲到它们中的哪一处，都还像是在蒸锅里，谁会觉得如此境地合人心意

？

若不是为了娃娃的起蒙教育，我早就该像冰镇西瓜一样泡进冷宫冰凉冷冽的清泉里；若不是为了娃娃的似锦前程，我已

经如冰雪融化一般四仰八叉的摊在铺着大张凉席的床榻上；若不是为了娃娃的帝王之路；我才不会以劳代逸，连夫子也

不请，毫不懈怠的亲自坐阵在徒有绿树环绕，依然像个大火炉似的书房内，一面像孙猴子一样不厌其烦的为娃娃扇着芭

蕉扇，一面强撑着为人师表的面子和饿得打鼓的肚子，用一大盒点心“循循善诱”娃娃，教他读《三字经》。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我老声老气，摇头晃脑的诵读着，拖长的字句，拉长的声音让我有种时光倒流

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自己摇身一变成了儿时教我的那个全村仅有一位的“村宝”级私塾先生。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娃娃的樱桃小口一张一合，好像回音壁一般跟着我念，童音清脆脆，嫩生生

的，沁人心脾，好像大嚼黄瓜的感觉……（咕噜……）

“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母后，啊——” 就在我因为过于饥饿而有点神思恍惚中，娃娃以为我忘了咱们

的合约，就提醒似的张大嘴，一小角用纯糯米粉做的，中间夹着猪油白糖，洁白似雪的三层玉带糕赶快空降进他嘴里。

我是非常理解三岁小娃念这种百年古书时小和尚念经的心情的，因为只有懂了才能深知其趣，偏偏背诵仅仅是懂得这个

过程的先决条件。想当年，我那五十岁还是秀才的老爹一直忙到老年才有空生了我这么一个儿子，于是，为了一刷前耻

，发誓要把我培养成为文曲星下凡，苏东坡再世，让含家祖坟上冒上一回青烟。于是，整日哄劝三岁不到，大字不识几

个，甚至说话还不周全的我背《三字经》，用尽千方百计，糖葫芦、片儿糕、小糖人……直到买回我想往已久的集市上

贩卖的养在精巧的竹笼里的叫蝈蝈，让它挂在我的床头，我才笑眯眯的点头首肯，结果不出五日，我终于能倒背如流。

虽然不幸“小时了了，大未必佳”，总是屡试不第，但是老爹当时对我的良苦用心、殷殷期望，刀刻鼎铭一般记忆犹新

。

“哎呦！”正回想着祖传的育儿方法，小腿部突然觉得一阵瘙痒，我赶忙低头一看，肇事者公孙小白的猫爪子还搭在我

的小腿上，尚未来得及逃离肇事现场。大概是不满娃娃一直坐在我的大腿上，抢了它的宝座，不满我的手一直只摸着娃

娃的头，没有抚摸它，不满只有娃娃有点心吃，而它一定是玩得肚子饿了，从上书房开始，它就不断地捣蛋，我那压箱

底的绘着金色云朵、色彩随光线变幻的粉红色薄纱裙角已经被任性宝宝公孙小白咬了五个口水印，而我的脚踝被它转来

转去的长毛尾巴蹭得直痒痒。

不识时务者为笨蛋。真是的，没看见你家主人也饿着肚子，没有无恙陪着宠着，舍命陪娃娃读书吗！我瞪了瞪那只撒娇

不成乱发脾气的公孙猫，发出黄牌警告：“公孙小白”！待它讪讪地离开我远远地趴下，我的视线再次返回那蓝皮书上

。

“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

“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 话音刚落，娃娃赶忙伸出他的丁香小舌，于是，作为夏日苦读的奖赏，一块

掺了许多芝麻，拌了饴糖、榴花粗糖、花生油和面粉的沅陵酥糖像雪一样甜甜的融化在他尖尖的小红舌头上。

我也赶紧给自己冒了烟的嗓子大灌了几口冰镇酸梅汤，顺便小憩片刻。

知了依然在树上不厌其烦的叫着，突然，躁热不减的空气里忽然有了一阵熏风，书房内的原本纹丝不动的水晶帘叮当颤

动，从不远处池塘里飘来荷花淡淡的清香宛如飘渺的音乐一般隐约可闻。热中作乐，我突然诗兴大发，珠玉之句脱口而

出：“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呃……这好像是唐朝一个叫高骈的写的……）

要你提醒！难道我有说是我自己写的吗？！

（偶也没说……）

“‘人之初’ 开头两句是说大家还是宝宝的时候，都像娃娃一样善良，不过长大了，有的人就变得没有娃娃那么好了

。”我继续像树上叫着的那个一样絮絮叨叨。

“‘苟不教’这两句意思是……”

“意思是——娃娃如果不被母后和父皇管，就会变得不好，所以母后和父皇要专心致志的管教娃娃！”娃娃忽然脱口而

出，“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是说姓孟的娘亲为了自己的娃娃能好好念书，一口气搬了三次家，娃娃不肯

用心念书，娘亲一生气，就把织布机弄坏了。”

“娃娃！！！”我惊得目瞪口呆，两眼脱臼，敬仰钦佩，五体投地，“原来你全都知道了哦！想当初，母后我是多么努

力刻苦用功，到了三岁也才只会背诵而已耶！”

（而且只是为了叫蝈蝈……）

“这些娃娃早就懂了，孩儿已经在读《小学》了！”娃娃骄傲的昂起头，小小童音掷地有声，惊天动地。

“那……你、你为何不早说？”我惊喜激动异常。

“嘿嘿！”娃娃得意的笑看着书桌上那一大盘点心。

呵呵，看来，我家武刚将来一定会成为比他父皇还要聪明、精明、英明的郑朝天子，被万民敬仰，俯瞰天下！想着想着

，我心中一片陶醉，顺手一拈，“噶蹦——”薄如绵纸、微沾白糖的金陵白云片（白米锅巴）就在清脆的咀嚼声中到了

娃娃的肚子里。

“喵喵……喵喵……”公孙小白不断看见娃娃只要一张嘴说几句话就有美食落肚，心有灵犀一点通，立马也如法炮制。

哼，我单手一飞，两只金灿灿的小鱼干成功堵住了它“喵喵不休”的恼人嘴巴。

看来，娃娃实在是孺子可教，无师自通，有这么省心的孩子，爹娘实在有福啊。心中一松，肚子一空，越发饥饿起来。

于是，我索性扔下书本，干脆也和娃娃一样扑向那一大盘点心……

“真是的，这哪里是书房，简直都快成点心铺了！”一声狮吼突然打破这午时的安逸宁静。

水晶帘叮叮当当响起，书房外急匆匆走进一个人，那人穿着一身不合时宜的厚重繁琐的黄袍，头上顶着比两只鸡还重的

皇冠，被夏日大发淫威的太阳烤得大汗淋漓，浑身上下仿佛都冒了青烟。他极其羡慕的看了看我那一身坦肩露背的清凉

女裙，然后，二话不说，丢下了那顶金帽子，扒掉了那金丝袍，露出雪白的单衣一件，翻着青白大眼瞪视书桌上那一大

盘各色点心：雪蒸糕、水晶糕、沙糕、合欢饼、茯苓饼、虾饼、芋粉团、青糕表团、麻团……就算他看不出色彩缤纷，

但空气中的淡淡香甜绝对闻得到。不光娃娃和公孙小白在吃，连我这个“言教者”也在大块朵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