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关——牧秦

作者:牧秦  录入:05-30

齐律送他的盘龙玉是一块通体翠绿,色泽盈润,雕功精细的上等美玉,月瑾小心地收藏著,偶尔拿出来观赏,回忆齐律

送他这块玉时充满爱意的眼神,心头尽是无限甜蜜。
和玉藏在一块儿的,还有一只墨绿药瓶,里头只有一颗药丸,是兰萧费了许多功夫好不容易才提炼出来,天人草制成的

珍贵药丸,世上仅此一颗,被他拿假的调包,带出巫寒,兰萧不知发现了没有。
原本他只是想对兰萧加诸在自己身上的痛苦来个小小的报复才偷走药,未曾想过将天人草用於己身,可是现在不同了,

他渴望活下来,活在被齐律百般疼爱的世界里,服下天人草制成的药,他的病就会痊愈,不会死了,也就能够和齐律相

守一世,相爱到老。
娘曾说过,日子再如何痛苦,只要坚强忍耐,活下来就能找到幸福,而今,他真的等到他的幸福。
齐律连祖传的宝玉都送给他了,他的真心还有什麽好怀疑的。
月瑾看著手里的药瓶,犹豫半晌,决定把它收好。
天人草稀有难觅,能治百病、解百毒,起死回生,有如神丹妙药,用在自己身上实在可惜,还是留著以备万一。
还有一种药能暂时缓解他的病痛,虽不能根治,但能延续他的生命,每半年服用一次,仍然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且不

会发病,问题是,药在兰萧那里,想活下去就必须去向兰萧伸手拿药,而倔强的月瑾宁愿死也不愿向兰萧低头。
总会有办法的,或许再偷一次药?若是能取得药方就更好了,但他人在大齐,该怎麽回巫寒偷药呢?
将玉和药妥当收回衣服暗袋内,月瑾暂时将烦脑抛开,开门踏出房间。
在安王府里,他和齐律各住一间房,不过自马场回来後,齐律每晚都跑来他的房间,说是抱著他比较好入眠,天晓得那

其实都是想亲热的藉口,在这暑气仍旺的夏末时节,往往抱著抱著就乾柴烈火烧起来。
齐律过多的索求教人吃不消,但是喜欢一个人就会对那个人有欲望,这证明齐律真的喜欢他,不然有谁愿意与讨厌的人

夜夜欢爱呢?
虽然後遗症是腰酸腿软,日近晌午才下得了床。
月瑾扶著腰,缓慢挪著步子穿过花园,往饭厅而去。
现在这时辰应该已经用膳了吧,待会免不了又要承受齐锋和骆悠两人暧昧的目光,月瑾一想到那尴尬的气氛就食欲全消

,脚步一顿,改转往幽静的飘雨轩。
秀丽典雅的屋宇建筑隐藏在大片竹林之中,月瑾喜爱这里清幽雅致的环境,听著风吹过竹叶沙沙声响,自然的天籁,泥

土的芬芳,日阳暖暖洒了一身,周围充斥的是自由的气息,教他想起九重山上的童年生活,轻松自在,无拘无束。
找了块大石坐下,随手摘来几片竹叶,凭著记忆编出蚱蜢和蟋蟀,月瑾沈浸在儿时回忆里,自得其乐。
蓦地,双眼被蒙住,背後响起轻快的嗓音:「猜猜我是谁?」
全王府也只有一个人童心未泯,特别爱用这种方式打招呼。月瑾微笑著说:「骆大哥,是陛下命你前来找我到饭厅用膳

吗?」
骆悠拿开手,一拐一拐地绕到他面前,很不满意月瑾的表现,嘟嚷著抱怨。
「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好歹多猜几个名字嘛。」
「那真是抱歉,坏了你的玩兴」
「你多编几只送给我,我就原谅你。」
骆悠兴致勃勃捻起一只竹叶编的小蚱蜢,放在掌心仔细端详,「好可爱。」就如同做出它们的人一样,质朴纯真,不过

月瑾可比这些虫子美多啦。
「我还会编小麻雀哦,虽然有点难,得花不少时间,但如果骆大哥想要的话,我就做一只给你。」
「月瑾弟弟真是太好了。」骆悠热情万分,双臂一张给他来个大大的拥抱,「不像姓齐的就会欺负人。」
月瑾淡笑不语。骆悠老是抱怨齐锋欺负他,可在他看来,他似乎被欺负得很心甘情愿嘛。
风停,竹枝细叶仍晃动不止,月瑾察觉有异时已经来不及了,眼角瞥见一道人影掠过的同时,用力推开骆悠。
「哎哟!」冷不防摔个四脚朝天,屁股著地,疼死啦。骆悠泪眼汪汪,不解月瑾弟弟为何推开自己,疑惑抬头却见一名

黑衣人背对他,手持大刀,月瑾缩著身子趴在地上,而一棵被利刃断成两截的竹子缓缓倒下来。
偷袭不成,黑衣人再度持刀砍来,目标明确,是月瑾。
「月瑾弟弟!」骆悠急喊,奋不顾身扑上前,死命抱住黑衣人,让月瑾瞅得空隙从地上爬起,迅速逃开。
担心骆悠,没跑多远月瑾就停步回头,正好看见蒙面黑衣人甩开骆悠,持刀追来。「骆大哥,快去找人来!」
只来得及丢下这句话,月瑾拔腿跑进竹林深处,死神在身後穷追不舍,他体力差,支持不了多久,希望骆悠能及时搬来

救兵,救他一命。
他不想死,真的不想。
骆悠跟著一瘸一拐,以最快的速度奔进竹林里,他岂能让月瑾独自面对危险?一边跑一边拉出藏在衣襟内、挂於颈间之

物,那是一只竹哨。
骆悠深吸一大口气,将竹哨用力吹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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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他快跑不动了。
月瑾面色惨白,一手按住窒闷的胸口,拖著沈重如铅的两条腿在竹林中乱窜,没多久窜出了竹林,映入眼前的是一幢屋

舍,庭前种植梅树,看样子无人居住。
这是哪里?王府中尚有多处他未曾到访的园林院落,这又是哪一处?
管它的,先躲起来再说。月瑾快步穿过庭院,来到门前推门而入,屋里乾净整洁,显然有仆人定期打扫。转身朝外头望

了一眼,奇怪怎麽还没追来?
「笨蛋,追丢了才好啊。」
迅速关门上栓,月瑾一面努力平复紊乱的心跳,一面竖起耳朵倾听屋外是否有任何动静。
四周静得诡异,唯有自己的呼吸声清晰可闻,难道真的甩开黑衣人了?想想不对啊,他身子差体力不好跑不快,对方施

展轻功应该能轻而易举追上来。
屏住呼吸,月瑾凝神细听,听不到脚步声,门却「砰」地被人从外面踢开!
差点「吓」地惊叫出声,月瑾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本能缩起身子,躲在门板後面窥视,凶神恶煞的黑衣人背对著他,

目光在屋里梭巡。
月瑾提心吊胆地、偷偷地挪动身躯,抬脚跨过门槛,不忘分心注意著黑衣人的举动,掐准时机,闪身飞奔而出。
「啊!」迎面撞上一堵墙──不,是一个人,难道还有同夥?月瑾惊惧地仰起脸,正对上黑曜石般的锐利双眸,有力的

胳臂搂住他。
是齐律。
红唇微张,才要问他是不是来救他的,背後敌人已手握大刀杀来。
月瑾转眼已被齐律护在身後,男人目光一凛,身形微动,连连闪过杀招,同时觑得对方动作间大意露出的瞬间空隙,一

掌拍上黑衣人前胸,出手奇快,月瑾只见到那人飞出去,在屋舍门前落地,完全没看到齐律出招。
双方实力差距太明显了,黑衣人不可能是齐律的对手,月瑾总算放下心,站远点儿观战,松懈的同时两腿也不听使唤频

频打颤,还好扶著梅树藉以支撑,才不致於因为腿软而倒下。
听得齐律问那人:「是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以刀撑起受伤的身躯,自知不敌,举手作出某个手势,那些隐腻在暗处的同夥一个个跳出来,将齐律团团围住。
突然多出五名黑衣人,齐律面不改色,摆出架式准备接招。
「上!」带头的黑衣人一声喝令,五把锋芒锐利的大刀同时攻向齐律。
灵巧地左闪右躲,交织如网的刀光中,齐律竟未伤分毫,反而一套内家拳法柔中有刚、借力打力,轻松使来竟十馀招便

将围攻的黑衣人打得遍地哀嚎,爬都爬不起来。
危机解除,齐律赶忙来到月瑾身边,「你没事吧?」
人儿摇头表示自己无恙,望著躺了一地的刺客,仍心有馀悸。
「那你呢?有没有受伤?」赤手空拳对付五名持刀大汉,对於齐律而言或许易如反掌,但月瑾就是没法儿不担心。
乌黑清澈眸子里的关怀是无比真诚,齐律想对他说自己武功高强,怎可能会受伤之类的话,却哽在喉头,在真心相信他

的月瑾面前,他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为什麽他就是能全心全意相信他,丝毫没有怀疑?几句甜言蜜语就能换他一颗真心,是他太笨还是自己太高明?
这为他关心担忧的眼神不只挑动齐律心房,挑起他的罪恶感,还挑战他少有的良知,看著月瑾,齐律内心挣扎万分,就

这麽一分神,事情发生了。
「危险!」
感觉到身体被用力一推,齐律当下心口一窒,急急转过身来,只见人儿如风中落叶,无声无息地倒下。
「小东西!」齐律伸手接住他软倒的身子,惊骇的看见他胸口插著原本应该由自己来挨的匕首。
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执出匕首的黑衣人也呆住了,这根本不在计划之中。
「陛下」
「滚!」齐律失控地怒吼:「全都给我滚!」
倒在地上哀嚎的黑衣人全爬了起来,迅速离开现场。
苦肉计变了调,人儿死一般惨白著脸,紧闭双眼,彷佛永远不会再醒来。
「为什麽为什麽」小东西,难道你爱我爱到连命都可以不要了吗?
颤抖地伸手探向他的鼻息,齐律暂时松了一口气。
幸好,还活著。
「二哥!」齐锋赶到时齐律正抱起受伤昏迷的月瑾,脸色白得跟鬼没两样。
见月瑾胸口插著匕首,他骇然,「他是不是──」死字尚未出口,就被齐律焦急的吼声打断。
「去找大夫,快去找大夫!」
城里最好的大夫被火速找来。
「匕首并未伤及要害,这位公子真是福大命大,待老夫开个方子,外用内服双管齐下,不出一个月便可痊愈。」
大夫为月瑾包扎好伤口,又仔细把了脉,但显示出的脉象却把他难倒了。
床上这位受伤昏迷的年轻公子是男人无庸置疑,大夫十分确定方才替他拔刀处理伤口时所见到的,是男人的胸膛。
那就奇怪了,男人怎麽可能有孕?不单是有孕,而且这脉象是将死之人才会有的脉象,大夫著实被弄糊涂了,这个小公

子不但昏迷不醒、怀有身孕且将不久於人世,这样的话一旦说出来,可不只是被当成庸医扫地出门这麽简单,这里可是

王府啊,说错话会为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大夫为明哲保身,开了方子就走人,不敢多说半句。
齐锋交代下人去抓药,还特地支开骆悠,等房里只剩他和齐律两人,还有床上昏睡的月瑾时,他直接了当开口,问道:

「你究竟在玩什麽花样?」
齐律坐在床边凝视月瑾虚弱苍白的脸,面无表情。
「我的事你别管。」
「凡是牵扯到小悠,我就不能置身事外。」齐锋像看一个陌生人般看著自己的二哥,忽然觉得自己从来就没了解过他。

「竹哨是我与小悠彼此联系的暗号,情况危急时才使用,二哥并不知情,为何能先我一步赶到梅院救人?别说你正好散

步,无意间走到那里,这种蹩脚的谎言我不会信。还有,别人不晓得你的底细不代表我不清楚你的实力,有你在场月瑾

还会受这麽重的伤,是敌人太厉害?或者这是你设下的圈套?」
「让我猜猜,这是场骗局,月瑾受伤是意外,至於你的目的」齐锋十分不以为然地冷哼:「肯定是为了那个女人。」
「我答应过师父要好好照顾湘儿,既然许下承诺就必须做到。」齐律闭上眼,揉揉眉心,状似疲惫。「她的心疾已经拖

了太久,再不找到天人草就来不及了。」
「这和月瑾有什麽关系?」齐锋看著自己的二哥露出自责的表情,再看向躺在床上的人儿,顿时领悟,「天人草在他手

里。」
他到底还是猜对了,从来都无心无情的齐律不会突然喜欢一个人,而且对方还是男人,大齐的王爷可以娶男妻,但是大

齐的皇帝却是连男宠都不能有,齐律打从一开始就是在欺骗月瑾的感情,因为他们根本不会有结果。
「对不起」
齐律倾身在月瑾耳边喃喃诉说著歉意,那真情流露的关怀与心疼,若是外人见了肯定会认为此时的齐律是个痴情汉子。
「这也是装出来的?」齐锋冷冷说道:「你真是令我心寒。」
月瑾何其无辜,成为齐律计谋下的牺牲品。
「幸好小悠没受伤,否则我肯定跟你翻脸到底,你我兄弟一场,这次的事我不跟你计较,可不准再有下次,这里是安王

府不是皇宫,你要使计俩耍心机请回宫里去,别在我的地方惹事!另外你要送给月瑾的那匹马,我已经问过他的意见,

他希望放它自由,回归山林原野,我同意了,相信你也没有异议。」
说完即拂袖而去,留下一室清冷寂寥和齐律的喃喃自语。
「自由吗?小东西,真像你会做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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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内疚,照顾月瑾的工作齐律主动接下,换药喂药都不假他人之手,每每见到原本雪白无瑕的胸口上多了一道伤痕,

齐律便心疼不已。
苦肉计弄巧成拙,齐律再怎麽急著要得到天人草,此时也不得不将此事缓下,先等月瑾的伤好了再说,却没想到月瑾会

突然给他一个大惊喜。
「这是」齐律接过月瑾递来的墨绿玉瓶,倒出里面的东西,是一颗紫色丹药。「药?」
「是天人草,加了数十种珍贵药材下去一起炼成的,只有一颗,你比我更需要它,拿去吧。」
齐律暗自惊讶不已,谨慎地问:「你为什麽会认为我需要它?」难不成他已经知道所有内情了?不可能啊。
「传说天人草是神物,服之能延年益寿、强身健体、百毒不侵,练武者可增加一甲子功力,将死之人甚至能起死回生,

我想你面对的危险远甚於我,该是比我更需要它,有了它往後面对什麽敌人都不怕了,也不会中毒,所以你收下吧。」
寻找多年的东西如今就握在手里,齐律却没有太大的欣喜,而是内疚更深,歉意更重,良心更不安了。
「傻瓜,受伤的是你啊,怎麽不留著自己用,反而把它给我?你这小脑袋到底在想什麽啊?」
月瑾只是露出淡淡的笑容,苍白虚弱的脸色使这抹笑容显得不真实。
「天人草代表我的心意,不接受就是讨厌我了。」
尽管仍有疑虑,但好不容易到手的宝物齐律可不愿意再交出去。
「谢谢你。」
谢他的善良无意中成全了他对师父的承诺,他欠他的这份情无法衡量,而他会尽自己所能来偿还。
「夜已深,该休息了。」齐律扶他躺下,替他盖好被子,放下床帐。
转身正欲离去,月瑾突然喊住他:「皇上」
齐律回头看他欲言又止的表情,柔声问:「还有什麽事吗?」
稍稍迟疑了一下,月瑾开口:「皇上打算何时回宫?我想回去了」他想念勍儿,想念绿云宫里的族人。
「等你的伤好些了再回去吧。」
「我的伤已经好很多了,我想早日回宫,好不好?」
虽未伤及要害,但月瑾的伤势不算轻,才过三日而已能好到哪儿去?可齐律被那哀求的目光盯著,心就软了一半。
於是两天後,逞强说自己没事却一下床就差点跌倒的月瑾被齐律抱上马车,一行人同来时一般低调回宫。
齐律安排月瑾在自己的寝宫住下养伤,他想念兰勍,齐律就让兰勍来陪他,他抱怨成天呆在屋里闷,齐律就抱他到花园

里透透气,秋天在不知不觉间悄悄来临,满树绿叶逐渐枯黄,备添萧瑟与凉意。
尽管齐律尽其所能对他细心呵护,凡事有求必应,月瑾的笑容却一天天减少,沈默的时候居多,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

样,齐律不明白,他可爱的小东西到哪儿去了?为何他又关起心门,变回以前那个郁郁寡欢、心事总往肚里藏的月瑾。
怀里的人儿动了动,似乎不喜欢他抱得太紧,齐律略松手臂,脸埋进人儿的发丝里,心中的不安随著月瑾的话而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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